一个时辰后,九方潇寻来阵眼之时,正看到阵中几人战作一团。
天际,丹魄对越妙然,师徒持剑相搏,越妙然手持朱璎,绝招迭出,丹魄化指为剑,只攻不守;
地面,白麟玉战洛佩清,二人执刀相杀,白麟玉月鸾递出,招招致命,洛佩清武影绝式,刀影如织。
九方潇步伐沉重,驻足半晌。
他自阵眼中看到许多事,也想起许多事。
无论是十年前玄阳境祸端的真相,还是数月前在北宸国发生的种种纠葛,如今都巨细无遗,一一刻印在他的脑海。
目光自天际垂落地面,复又从地面抬向天边,战圈中四人有所察觉,视线也齐齐落在他身上。
“师弟,我与师尊这临别的一战,你莫要插手。”
越妙然回过头来,朝九方潇喊道。话声未落,丹魄劈出的剑气猛然间袭来,越妙然急忙错身,险险避过。
她功体受限,不能妄动灵力,可毕生所学皆为了能与月玄圣君证剑的这一刻,事到如今,便也再无保留,趁势迎上。
两道身影如同云海中的两柄利剑,刃光纠缠,辗转交锋!霎那之间,引得风云变色,雷霆忽现。
“师尊他……”
九方潇此时方才发现,师尊的心口早已被人掏空,幻阵当中的丹魄,实为其怨灵所化。
原来师尊已然亡故……
此事是否也和他有关?九方潇将眼神扫向另一边。
白麟玉正好也在看他。
高手过招不容分心。那人稍不留神,腿上挨了一刀,下盘虚浮,差点被掀翻在地,看样子竟不是洛佩清的对手。
九方潇蹙起眉头拔剑出鞘,三两步奔至两人背后,须臾间,已将剑尖抵上洛佩清的后颈。
洛佩清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脖子上沁出一片寒意,刀势稍敛,冲九方潇道:
“潇君,方才尊师怨灵来袭,亲口指认其正是被万兵之兵所杀,你勿要感情用事,被此恶人蒙骗。”
九方潇冷道:“西北灵枢的冰冽果是被你所毁,这笔账我还尚未与你清算,玄阳境之事,更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若你执意介入,休怪我剑下不留情。”
九方潇眼底隐隐腾起杀意,洛佩清自知以一对二,绝无胜算,扭身虚发一刀,蓦地挡开颈上锋刃,又道:
“九方潇,别以为自己当真天下无敌,无人能制!昔日你败亡之际,若有真武极参与,恐怕你那时会死得更惨。
今日玄阳境的内务,洛某人自然管不得,可若是有人胆敢心怀鬼胎悖逆天道,十大宗门自是不会袖手旁观!”
说完,他狠狠剜了二人一眼,身影一蹿,火速朝山下退离。
九方潇见状便收了剑,脸上冷色不减,走近一步,直视白麟玉的眼睛。
“白麟玉,我要问你几句话。”
白麟玉目光里尽是挣扎,他不敢看他,捂着伤处,弓身后退,“你心中既已有了答案,我说我不是逸子洺,祸事亦非我所为,你信么?”
“我信,我信你。”
九方潇垂眸又抬眼,沉吟片刻,艰涩开口:
“你难道忘了?我们成婚那日,你我盟誓时,你说过的话——若我真是妖人,便要与我共承恶果,同受天罚,如今我也是这般心思,我只想……你能对我说一句实话。”
共承恶果,同受天罚。
这番话的语气不算激烈,甚至称不上责备,却好似一把尖刀狠狠绞在白麟玉的心头。
身子一晃,整个人像被惊雷劈中,登时思绪溃乱,再不能言……
正当此时,一道仙影骤然坠地,天空突然发出一声震耳剑鸣!
原是胜负已分!
丹魄怨灵夺回越妙然手中朱璎名剑。
一代剑师配绝世名剑,然剑光再美再盛,怎奈斯人已逝,这怨灵早也失了神智,犹如恶鬼一般,凶残剑意狂涌而出,咆哮着扑向地面三人。
一片混乱中,幻阵即将塌陷!
白麟玉眼含戾气,横刀在胸,决意上前抵挡。丹魄怨灵感受到那股令其丧命的刀氛,陡然间煞气横溢,激涌而上。
朱璎名剑眼看就要落向白麟玉的喉咙!
命悬一线之际,只见一枚冥府符牌,轰然对上朱璎剑锋——下一瞬!
幽光爆现,妖影纷纷,明心殿在狂暴妖力与无穷剑气的交缠绞杀之下,转瞬化作废墟,连带着其后的数百座空中楼阁亦尽数震颤崩塌。
碎瓦残垣从云雾中悉数坠落,重重砸向玄天峰顶,整座山峰霎时烟尘四起,摇摇欲坠。
冥府符牌兀自躁动,牌面铮铮作响,幽光时隐时灭,三息之后,竟是静然不动,散去所有光华。
丹魄怨灵,就此归于沉寂,暂得封印。
九方潇垂下眼睫,看向握着符牌的那只右手,掌心处被剑气震出一道狰狞伤痕。
那道伤口缓缓漫至臂弯,再爬向脖颈,钻入心口,最终遍及肺腑,蔓延四肢百骸!
浑身轻若鸿毛,宛如登临仙境,又似负载千钧,恍若下一刻就要沉入更深的海底。
修行十载铸就的冰躯,渐渐崩裂,瓦解,消融,再也不能承受一丝一毫的分量!
很冷,很痛。
那种感觉就像是又回到浪舟山的冰川,孤身一人,浮在冻得发硬的冰面,等待遥不可及的曙光,亦或是,等待即将到来的死亡……
过了一会儿,忽又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九方潇忍痛睁开眼,瞧见一双黑靴,正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白麟玉俯下身子,“咔嚓”一声,将月鸾刀立于身侧。之后摸索半晌,取走冰骸中藏着的金珠,那便是十年前的金色阵眼。
视线陷入迷蒙,耳畔嗡鸣不绝。
再睁眼时,九方潇望见被丢弃在旁的“潇”字令牌,那双黑靴则转过方向,渐渐走远。
他知道白麟玉这次不会再回头。
“别……别走……你还没回答……”
声音近乎哀求,几句疑问哽在喉咙,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他想问,逸子洺胸口的麟族血印,为什么会写着你的生辰名讳。
再想问,你刻在我左腕的十八道禁制,究竟是不是召唤妖神的归魂印。
三想问,时至今日,你是不是仍想封印我的神识,让我为夙天献舍。
便是要死,也得让我当个明白鬼……
在九方潇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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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点意识之前,白麟玉的声音终于传至耳畔:
“阿潇,没用的。已经酿成的悲剧无法弥补,事情早就无可挽回。
我确实骗了你,临城那三万子民虽逃过人祸,却没能夺过天灾,结局便是无一人生还……玄阳境的十万生灵,也绝不可能再有生机!
逸云归说得不错,天道不可为,这是妖神与麟族的定数,也是你我的宿命,今日起,我便放过你了……
若来日再能相见,你我之间,唯有刀剑生死,再无半点情分。”
……
唯有刀剑生死,再无半点情分。
九方潇脑中盘旋着这几个字,睡了很久很久。
他梦见逸子洺,那人妖言惑众,欲为他刻下归魂印,诱得他道心崩毁,背弃初衷。
他梦见丹魄,师尊冷眼旁观,放任修仙幻阵蜕为献祭法阵,纵容妖神归位,眼见遍地亡魂,亦是无动于衷。
他梦见十万弟子割袍断发,叛师离宗,无数声音对他说,汝生而为器,本无灵窍,赖存于世,不过是为妖神重临。
他梦见他自己,不敌妖神恶念,自甘堕落,嗜杀成性,痛饮麟血,再无回头之望,又谈何问道修心。
末了,他还梦见有人将他从泥淖中拽出,助他脱身,又对他说,心若有悔,万事尚存转圜……
阵眼所记过往,在梦中反复上演,辗转不休。
待到清醒之际,人已不在幻阵,又到了一番新境地。
身下是锦绣堆叠的软塌,眼前是描金绘彩的仙宫,满室盈香,乐音袅袅漫入云烟,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此地是天上还是人间。
窗外莲塘前,设一方雕饰圆桌,案前有一仙者,正在烹茶品茗,见人起身,抬眸笑道:“终于醒了?”
九方潇披上外袍,行至窗前,问:“我昏迷了多久?”
逸云归端起茶盏,轻啜一口,“三天。”
“三天……倒不算太久。”
九方潇心下一松,看向左腕,禁制符文彻底消失不见,“我这副肉身,是谁所赐?”
“自然是我向天族圣主求来的,不过,也不是凭白相助,我知道潇君素不爱欠人情分,所以作为报答,你得替圣主做一件事。”
逸云归边说边递给九方潇一杯香茗,九方潇接过茶盏,尚未入口,便闻得茶香飘溢,沁人心脾。
“此处是何地?”
“洺岫仙阙。”
九方潇闻言,混沌灵台瞬间清明。
“仙界三天,人间岂不是过了三年?”
“潇君,稍安勿躁。”
逸云归不疾不徐:“三年而已,又不是三百年,三千年。此番你冰躯尽毁,魂魄皆散,若非天族搭救,任你修为通天,也再无生还之机,本就是又死一回,莫非仍对人间有所留恋不成?”
三年……我与他相识不过短短三月!
九方潇眸光黯淡,没对逸云归多说什么,转而问:“天族圣主要让我做何事?”
逸云归却卖起关子,折扇一展,腾云而起。
“随我来罢。”
九方潇踏窗翻出殿外,脚下也凝出一朵云,跟着逸云归在仙阙深处游荡穿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