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有合约在手,村里办事也有章程,李青山带了人去清点刘家收成,不多时得了个数回来,刘家还想阻拦,却是不占理,被面露严肃的村长用着责备目光盯着,更是心虚不已。
刘婆子将大媳妇儿抱着的奶娃娃接过来,打了一番感情牌,见没人搭理,干脆豁出去:“那我家都种了些了,那些种子怎么讲?我们可是早就留好了,说不让种就不让种,不成,你们家仗着有读书人就坑我们这些老百姓,村长,你不得管管?”
沈慕林抱着双臂:“刘婶子,你这话忒不讲道理,村里人谁不知道我家十年前就说了不再租地与你,你偏偏要趁着我们不在家,往我家地里种,若非我们回来探亲,岂不是叫你得逞了?”
刘婆子见沈慕林软硬不吃,伸手要去拉顾湘竹。
顾湘竹微微撤步,叫她抓了空。
刘婆子悻悻笑道:“竹子,咱们可是多少年的乡亲,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婶子说错了话,婶子认,这样婶子给你赔个不是,咱们两家还好好的,对了,对了,我家这个不争气的,小庄,快来道歉。”
顾湘竹又后退一步,沈慕林上前拦住:“婶子好心思,若道歉管用,为何还要请评判道理的宗亲长辈?”
村长叹着气摇头,刘婆子一向嘴碎没边,又格外疼老幺,先在人家迎亲上口出妄言,之后家里老幺又欺负了人家弟弟,如今要闹出这么一遭强占强租的事儿,恩怨是解不开了。
他拍案决定:“此事是你家未得应允,私自播种,这样吧,竹子你家也让一步,她们家实在是张嘴等吃饭的人,这租银……”
顾湘竹道:“行价一石一百八十文至两百二十文不等,我们取中间值,按二百文钱一石留下足量粮食。”
刘婆子气得险些背过去,她哆哆嗦嗦指了一圈,最后落在身量瘦削的沈慕林身上,一脑袋就撞过去。
沈慕林一时不察,差点叫她撞上胸口,侧身一躲,到底是被撞到上臂,他吸了口气,捂着胳膊道:“婶子,您是想把剩下那些给我作看诊费吗?”
刘婆子咬牙道:“我呸,黑心的记仇仔,活该你家遭难,流浪逃难,如今没娘家撑腰,还这么横,早晚被休了!”
沈慕林听着越发想笑:“青州洪灾,多少百姓流离失所,照婶子的话讲,我们都是活该了?嘶,婶子意思难道是老天降罪……”
他似乎刚刚发觉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慢吞吞捂住嘴,猫似的敛着眼。
村长赶忙呵斥:“刘老汉,还不快领着你家婆娘回家!”
顾湘竹忽然道:“强占土地,按律法可收回强占者家中田地,或是依据田地亩数,缴纳赎金。”
刘婆子一怔,没曾想顾湘竹竟会接着算账,她挣开拉着她的媳妇儿儿子,冲到顾湘竹面前:“你……你要逼死我们?”
顾湘竹不急不躁,气定神闲道:“我家并未与你们续约,去哪里都是这个道理,毕竟好些人看见你们带着种子扛着锄头去做了什么?要证据,地里埋着,你们亲手种的。”
沈慕林笑道:“对了,我们今日刚回来,这事儿大家都晓得,婶子可别寻思把糊涂账推到我们身上。”
刘婆子被噎住:“那你们要如何?”
顾湘竹道:“若按律法,一亩地要缴纳收成所得两倍银钱。”
为首的老叔公摸着长长胡须,拄着拐杖走上前:“竹子,你听叔一句,都是乡亲的,他家是不对,这样多添两百文给你们作补偿,还从这粮食里扣。”
顾湘竹抿唇片刻,僵硬着点了头,老叔公又戳了戳刘家老大:“到底该是小辈间的事,刘家老大,你娘怕是见了风有些发晕,你说同不同意?”
刘老大不敢吭声,他娘子一手抱着饿的嗷嗷哭的孩子,一手扯了扯他,刘老大没敢再看自家亲娘,低低应了一声,算是同意。
此事到此算了清楚,顾家人手多,办事利索,不稍片刻便分了清楚,在村长那里过了明路,此后合约到期,顾刘两家再无关系。
回家路上,沈慕林与顾湘竹并排而行。
他拽了棵狗尾草,在指尖翻了个花:“你今日好生厉害。”
顾湘竹不吭声,沈慕林便捏着狗尾草往他脸上扫,笑呵呵道:“夸你呢,难道害羞了?”
“没有。”顾湘竹被蹭的发痒。
沈慕林变戏法般三两下编了个小草环,将食指宽的草环放到顾湘竹手心:“奖励。”
顾湘竹觉察到被微凉的指尖蹭过,掌心便多了个极轻的物件,他不知是何物,只虚掩着指尖。
其余人乘着牛车,脚程稍快些,先他们一步回了家。
院门敞开,小半年不见的小屋便坐落在不远处。
沈慕林笑容越发明显,脚步更快些。
李溪招呼着许家父子将粮食放到仓库,见他回来,指了指厨房:“热了水,渴了去喝点。”
沈慕林方才不觉,此刻叫他一说,还真察觉出些干渴,扭头进了厨房,拿出几个碗洗干净,都盛满水,待一会儿那边忙完就能喝。
顾湘竹紧随其后,李溪扫了他一眼,瞧着他如同教学先生一般端着手,若拿本书就能去书院讲课了,不禁笑起来。
“拿着什么宝贝?”
顾湘竹便摊开手,李溪凑过来看了看,眼中笑意更多几分,瞥了眼厨房方向,再看看那简单又漂亮的草环,哪还有不明白的。
“还真是个宝贝,快快收好,”他笑了一通,拉住顾湘竹道,“今日没寻到合适机会,我现下讲给你,林哥儿与你成亲,这是过了明路的,便是在官府户籍中,他也算我们顾家人,你俩先过好日子,旁的不要多想,该来的总会来,若之后有人乱嚼舌根,我先骂他们一顿。”
顾湘竹轻轻点头:“我明白。”
李溪又扯他一把:“这话你帮我和林哥儿讲,别让他多想。”
顾湘竹记在心间,李溪总算放下心,沈慕林喝饱了水,乐呵呵走出来,撸起袖子去帮忙。
不多时便折腾完毕,后晌正好有空闲,沈慕林拉着顾湘竹去看自家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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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着家里几亩肥田都在村头,旱地偏僻些,挨着山脚,并不是什么好地方,都是要自家开垦出来才能种东西的,不过能多些收成也是好的。
之前姑父带给他们的花椒,沈慕林过了春分便种在小院里,如今长势喜人,他有心多种一些。
花椒树耐寒耐旱不耐涝,得选择土层深厚肥沃排水性好的地方。
临山脚的旱田首先便被排出去。
两人相携着往村头的肥田走去。
路过几家正收割的人家,站在田边的阿叔和他们打了个招呼:“林哥儿,竹子。”
沈慕林回了个笑脸:“忙差不多了啊,阿叔。”
那阿叔是个健谈的,家里活计弄得差不多,便扯了两句闲话,说着便提到了张兰:“她啊,跑了,家都搬空了,听说隔壁县有亲戚,投奔人家去了。”
沈慕林当真没注意,那阿叔放低声音:“说是他家小子欠了好些银子,债主打上门,来了好几次,找不到他家老子和小子,要拿他家孙子说事儿,对了,我听说香姐儿帮着还了些,没用,啧啧,可真沾不得那些糟乱的。”
顾湘竹敛下眼眸,李兰香说还清了三十两,如今看来倒是不知是那群债主胃口大,还是其中环节出了纰漏,总之是不必担心张兰一家人再来找李兰香了。
“对了,你们家那个李远,”阿叔呵呵道,“他啊,不知招惹了谁,听说玩斗鸡玩急眼了,打了一架,胳膊腿全折了,他娘哭了好几日,你二叔气坏了,从那之后便把他锁在家里,这都关了一个多月了。”
沈慕林心中冷笑,恶人自有恶人磨,作恶终有恶报。
他毫无波澜:“那可真是可惜了。”
村头田间正好有人在忙碌,顾湘竹边走边道:“除却刘家,李善叔租了一亩肥田两亩旱地,张合伯伯家里租了两亩肥田三亩旱地,冯超家租了一亩肥田一亩旱地,余下的都在李林家。”
那忙碌的人刚巧抬头看见他们,抄起布巾擦了擦汗,小心翼翼避开还没收的地方,往地头走来。
他垂着头,僵着笑容道:“竹子,林哥儿。”
顾湘竹介绍道:“李林哥。”
李林挠着脑袋,不好意思道:“那个,待得了收成,我立即将租银送去。”
沈慕林从前听顾湘竹讲过,李林幼年丧父,少年丧母,娘子生第四个娃娃时受了难,从此便总是生病,见风就倒,一年到头不知要吃多少药。
李林将咕哝了许久的话慢吞吞说了出来:“那个……要是刘家今年不租了,能租我一亩肥田吗?我……我肯定不会缺了你们银子的。”
他面色绯红,匆忙低下头,他家的情况,村子里的人都知道。
往年顾家都让了利,两亩旱地少要了五六十文不说,该送去的粮食也少要了不少。
可他家里好几个孩子,眼看着饭量越来越大,娘子也不见好。
这话他说出来都觉得心虚。
沈慕林看了一圈,忽然问道:“吃饭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