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有肥田六亩,旱田十三亩,往年全数租了出去,共租给五户人家。
刘家便是其中之一,租了两亩肥田五亩旱田,旱田与肥地并不在一处,他们自是门清,定是要先占上肥沃的土地。
沈慕林几人到时,刘老婆子领着五六个半大孩童坐在田边,守着那几袋子种子。
他家四个儿子,嫁出去的两个姑娘也领了夫婿来帮忙,个个撸起袖子挥着农具。
刘婆子死盯着来往行人,村子里藏不住消息,她在顾家迎亲上叫人家下了脸面,此事早已传开,路过的人难免想起,纷纷嘀咕着,当时顾家小子说得信誓旦旦,后面又有许家之事,怎还能松口租给这婆子。
到底与自家无关,忙活的人接着忙,得了些闲的就停下来凑一块瞧个热闹。
不知谁喊了一声:“竹子和林哥儿来了!”
刘婆子踉跄站起来,众人这才看清,她怀里竟是还抱着个娃,娃娃尚在襁褓间,许是刚醒,望着陌生环境,高声大哭起来。
沈慕林瞧着这拖家带口的一家子:“刘婶子,你怎么在这儿?”
地里的人见他到来,手中动作皆是一顿,尤其是刘小庄,下意识背过身,慌慌张张蹲在大哥身后,垂着头不敢看,他可记着这小哥儿下手有多黑。
沈慕林不给她开口机会,佯装无知:“婶子,合约就要到期了,您这尾巴收的漂亮,谢谢你们了啊,地也犁得差不多了,婶子早些回家,别把孩子冻到了。”
刘婆子将要出口的话被噎了回去,她本欲直接招呼顾家来的人,做出一副私下商量好的模样。
反正他们已经播种,沈慕林再能耐也不能把种子从地里抛出来吧。
她换上笑脸:“林哥儿,你啥时候回来的啊?放心放心,我们刘家缺不了你家粮食。”
沈慕林环顾四周,径直朝着田边那几兜子种子走去:“不用麻烦,我们也要回家,直接带回去就是。”
他招招手,许念归和二柱走到他跟前,一人拎着一兜子。
二柱扬起嗓子就喊:“刘婶儿,您家前半年种的是玉米啊,还脱了籽。”
周围的人噗嗤笑出了声,哪里还有不清楚的,低声议论起来。
原来是这刘家啊,想方设法要占了顾家的田地呢。
沈慕林抓了把玉米种子,捧在手里拨弄几下,扬扬手倒回去,嘴上含着笑,眼里却冷冰冰,一言不发盯着刘婆子。
刘婆子咽了口唾沫,干脆破罐子破摔,抱着孩子往满是泥土的地上一坐:“林哥儿,我们与你合约签的是今年得了收成,这不是还没收完麦子?合约算不得到期,这地还是我家租的,我们在这块地上折腾没问题吧。”
沈慕林瞥了眼最远处的那陇长得结实的庄稼。
顾湘竹将那合约记得清清楚楚:“去年商定租地半年收租,肥田两百三十文一亩,旱地一亩一百文,你家租地算得九百六十文,另加收成十分之一。”
先帝在位时,为解决民生问题,召集诸多能人贤臣,得了粪肥之法,此后推行至天下各州县,粮食产量有所增加,虽不至于粮食满仓,到底能自给自足。
今年又是丰年,每亩肥田地少说能得六石粮食,有些人家养的好,得□□石也有可能。
旱地则少些,却也能有三四石。
大燕规定,男子缴纳粮食两石,女娘小哥儿缴纳粮食一石,凡有地者皆需缴纳粮税。
一年两税,春税秋税,皆是打下粮食后挨家挨户交齐。
另着不服兵役者,需额外缴纳两成税,且每户每辈血亲者只有一人可免兵役,这是为着给家里留下个劳力,服兵役者三年可归家,战时例外。
每石粮食可得一百八十文到两百一十文不等。
便是按着最少的算,刘家也能得一亩肥田五亩旱地的收成。
顾湘竹将合约一层层剥开了讲,并非仅是和刘家说,也是要众人知晓,他们顾家并不占多少便宜,此事怨不得他家。
刘婆子一个字也不愿意听,她只知道今年得了不少收成,家里张着的嘴多,得扒着顾家。
她竟是耍起无赖:“反正我们没收完,没到期呢,赶紧走赶紧走。”
许念安得了消息,紧随而来,刚要往前凑,沈慕林先走了过来。
那边刘婆子还在拍腿哀嚎,顾湘竹姿态从容,一句接着一句,皆是有理有据。
还真没几个人注意到沈慕林的动作,他附到许念安耳边嘀咕几句,边点头边拍拍许念安肩膀。
许念安挤出人群,一手拽住他爹一手托着大哥,又叫了声二柱,扬声道:“快跟我回去,家里出事儿了。”
许三木一咯噔,立即就要问,许念安边拽边道:“路上讲,路上讲,嫂嫂对不住。”
沈慕林道:“快去吧。”
他走到顾湘竹身旁,站定,瞧了瞧周遭的人:“刘婶儿,不谈别的,该给我家的粮食总得先给了吧。”
刘婆子叫顾湘竹文邹邹的道理饶的脑袋发晕:“我家又不会缺你的。”
沈慕林笑了笑:“既如此,要不我找人帮你家分出来?我们也好接着谈。”
刘婆子愣了愣,难不成是有戏了?
刘婆子道:“先签了合约。”
沈慕林忽而冷了脸:“急什么,那片庄稼不还没收吗?上一年的事儿还没了,这糟乱官司我可不打。”
他拉住顾湘竹:“走了,回家,省得小爹废了笔墨,又白跑一趟。”
顾湘竹应了一声,似在安抚沈慕林,平静补充道:“毁坏田地或是强占土地,他们总要占一样的。”
刘婆子掐了把刚哭累的崽,小娃娃又嚎起来。
她陪着笑脸道:“竹子,林哥儿,我家讨债鬼多,实在是没法子了,咱们商量商量,我们收了庄稼,你们把地租给我们,咱们还是好乡亲。”
这话说的,倒像是他家吃了亏,给顾家让了步似的。
沈慕林皮笑肉不笑道:“婶子,你总要拿出些诚意来。”
说罢,他与顾湘竹相携离去。
刘婆子冲着人群嚷道:“看什么看,仔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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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家的庄稼全烂在地里!”
地里面那群男人互相瞅着,不知到底还要不要动作。
刘婆子想了一通,咬牙道:“小庄,老二,你们把剩下那陇麦子收了,老大老三抓紧点,赶紧把这两陇地种上,待租了地再补种。”
沈慕林与顾湘竹却是转了个弯。
他暗暗摇头,与顾湘竹踏上另一方向。
刘婆子算计一遍,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打起鼓来,她捂着胸口,一口气没喘匀实,便见老大媳妇儿匆匆跑来。
“你咋来了?晚饭做好了?”
刘家大媳妇儿泪珠子先落下:“他们……他们……抢了家里粮仓。”
刘婆子两眼一黑,晃了又晃,搭着大媳妇儿胳膊才缓过劲儿:“顾家那些人?”
大媳妇儿使劲儿点了点头:“我们实在拦不住,娘,怎么办啊?”
刘婆子攥紧拳头:“叫村长,叫村长,还有宗亲们,让他们来评理。”
她慌张叫来儿子们和老汉:“小庄,你跑快些,去请村长,就说有土匪,其余人赶紧回家,一定要把他们拦在家里。”
那边沈慕林也算着时间,竟是些有力气的男人,动作迅速,很快装满一排车,他们也不多要,架着车晃晃悠悠离开。
刘婆子自然扑了空,又拉着家人去顾家要说法。
李溪自然得了消息,将地契租赁合约揣在身上,往村长家里走。
刘小庄刚到了村长家门口,还不等进去,便见沈慕林坐在牛车上往这边走,嚣张且狂妄,叫他腿肚子打颤。
到了地方,沈慕林跳下牛车,打量他片刻:“正巧你来了,我也不必去寻你们了,来吧,一同说清楚。”
他抬手敲了敲院门,村长瞧着他们这番架势,不捎询问追责,先叫自家小子去请各族宗亲。
待人来齐,刘婆子也到了,看着那一车的粮食,只觉得心在滴血。
沈慕林道:“各位长辈,村长,我家与他们刘家是有着合约,眼看着要到期,我便想收了地种些其他东西,谁料他们占了地,也不给租金粮食,我们也要吃饭,别无他法,只好上门讨要,怕他们家说我们贪了粮食,不曾回家,径直来了这里,望诸位长辈做个见证,我家并未多拿。”
顾湘竹将签了双方名字按了试音的文书递上去,又将其中银钱几何,粮食几何一一解释清楚。
“我家只要该得的,”顾湘竹道,“望村长派人去刘家瞧瞧,共得了多少粮食,我家又该得多少。”
村长总算弄清楚,长叹口气,指着刘家人道:“一家人因着田产打架的我见过,你们租地,竟也想着占了人家的地,青山,和你二叔公三老舅一同去刘家,仔仔细细算清楚。”
刘婆子跌倒在地,她咬牙切齿瞪着沈顾二人。
她哪里想到,这读书人家,竟也能做出这合着脸皮上的事儿。
“你……你们……”
沈慕林勾起唇角,眉眼弯弯,说出的话却掺着冷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婶子,好聚好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