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田斌又摇头晃脑地教育起人来。
“小王啊，做官得懂规矩！你看咱翰林院，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偏要折腾考核，这不触了大伙儿的霉头？”
王恕气得脸发青。
“我问心无愧，随便他们查！”
田斌笑得更欢了。
“胡惟庸案的时候，谁不说自己清白？还不是说抓就抓？”
正吵着，远处传来金属碰撞声。
几个穿飞鱼服、挎绣春刀的锦衣卫晃悠过来了。
田斌拍着大腿乐。
“得，说曹操曹操到！”
“小王啊，这下你可没法给太孙殿下讲史咯！”
王恕盯着那几个锦衣卫，拳头捏得咯吱响。
这翰林院的浑水，怕是比都察院的弹劾还难趟啊！
当何广义按着绣春刀走来时，王恕正被田斌和张一鸣围在中间上课。
田斌刚绘声绘色讲完锦衣卫马上来抓人的内部消息，就见这位锦衣卫大佬笑眯眯地拍了拍王恕肩膀。
“王大人，太孙殿下等着听宋史呢，史料备好了没？”
三个人当场卡壳，田斌舌头打了结。
“大……大人不是来抓人的？”
何广义这才反应过来，敢情这群翰林把锦衣卫当阎王爷了？
他摆摆手解释。
“刚跟太孙殿下汇报完工作，顺路带个话。”
看王恕还有点懵，何广义压低声音补了句。
“弹劾的事查清楚了，那御史已经被太孙殿下发配云南种香蕉去了。”
这话像颗炸雷劈在史馆前。
田斌的脸唰地白过雪，刚才还翘着二郎腿教育人的张一鸣，此刻拽着他袖子直哆嗦。
“快……快拿史料去！”
等田斌抱着书屁颠屁颠跑回来，腰弯得比恭桶还低。
目送王恕跟着何广义走后，田斌突然原地蹦了个高。
“不对啊！咋不按套路出牌呢？”
张一鸣斜他一眼。
“方才是谁拍着大腿说小王要完来着？”
田斌咽了口唾沫，感觉后颈凉飕飕的。
刚才那顿嘲讽，怕是把未来的大腿给得罪惨了。
午饭后的养心殿飘着龙井茶香，朱元璋正翘着腿听王恕讲宋史。
当讲到赵匡胤杯酒释兵权时，朱小宝突然抬手喊了停。
“行了，今儿个就先讲到这儿吧。”
王恕没走，而是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朱小宝见王恕眼眶泛红，疑惑地问道。
“王大人这是怎么了？”
王恕喉头滚动，哽咽道。
“太孙殿下为臣洗刷冤屈，这等明君是大明和百官的福气！”
他本是微末小官，如今能清白立身，全赖太孙殿下信赖，一时激动得跪伏在地。
“这份圣恩，臣定永生不忘！”
朱小宝有点懵。
不就查了个案子吗，至于这么激动？
他哪知道，历史上多少皇帝像唐太宗那样，错杀了人也死不认错。
朱小宝摆摆手道。
“你行得正，我才能行得正，安心当差比什么都强。”
他顿了顿又说。
“什么明君圣人的，那是皇爷爷的称呼，祸从口出，别再让都察院抓到了话柄。”
王恕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失言，慌忙磕头。
“臣知罪！圣上当然也是千古明君，定会流芳百世。”
朱元璋在一旁呷着茶翻白眼。
“少来这套，咱们老朱家可不吃彩虹屁。”
“行了，退下吧！”
等王恕走了，老爷子突然来了兴致。
“这小子挺能整啊？”
朱小宝嘿嘿一笑。
“您猜他上个月募捐弄来多少？”
“二十一万两！”
“这可全是他俩挨家挨户在雪地里磨出来的。”
朱元璋砸吧着嘴。
“是块料，就是还有点愣。”
他顿了顿，想起解缙当年被自己打磨的日子。
“年轻人得摔跟头才懂规矩，就像新菜刀得磨磨才锋利。”
朱小宝连连点头。
“孙儿明白，得让他们尝尝官场的毒打才行。”
老爷子满意地扶了扶眼镜。
“你挑的这批人咱看了，都是能办实事的，不是光会掉书袋的酸儒。”
朱小宝被老爷子的调侃逗笑了，看他捻着胡须得意的模样，忍不住摇头。
“对了！”
朱元璋忽然又道。
“你抽空从翰林院选几个学问好的，过几年该给重孙请先生了。”
“爷爷！”
朱小宝差点被茶呛到。
“孩子这才刚出生呢！”
“教育得趁早抓。”
朱元璋板起脸来。
“当年咱让你读书，你不也嫌早？”
朱小宝无奈应下。
“是，孙儿有空留意着。”
“行，你下午还有小朝会，咱看重孙去了。”
朱元璋说着，又抬了抬鼻梁上的老花镜，还故意挺了挺腰板，摆出一副和蔼模样，乐呵呵的往暖阁走去。
看着老爷子背影里藏不住的得意劲儿，朱小宝忍不住笑了。
老爷子打心底里惦记着后辈，他自己心里也暖烘烘的。
刚送走老爷子，朱小宝就扔出个重磅炸弹。
“郑和，通知各部堂，下午选内阁班子！”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立马就传遍了整个应天府。
六部尚书们瞬间绷紧了神经。
自打洪武十三年胡惟庸被砍头后，皇帝直接管六部，累得朱元璋半夜还在批奏折。
现在要选内阁首辅，这不就是选大明二把手吗？
午饭点儿刚过，各位高官正焦急等候时，通政司的差役就快马赶到各高官府邸传旨了。
各部堂的主官们闻讯即刻整肃衣冠，按品阶次序列队，沿着宫墙往紫禁城方向疾行。
谨身殿里，朱小宝往胡床上一靠，慢悠悠翻着宋史。
看到半截，他忽然拧紧了眉头，冲侍立一旁的郑和说道。
“你去问问翰林院，眼下修撰宋史的是哪位学士。”
“是。”
郑和躬身退下，才去没多久，谨身殿外就传来了靴底叩地的声响。
朱小宝将史书推到一边，扬声宣众人入殿。
“都落座吧，今日议事时辰怕是短不了。”
待大臣们依次坐定，他指尖叩了叩案几道。
“内阁设了大半年，也该定首辅、次辅的人选了。”
“礼部，先说说内阁是干啥的。”
礼部尚书李缘赶紧站了出来。
“当年皇爷废了丞相，累得够呛，就学着宋朝设了大学士。”
“现在太孙殿下要组内阁，那可是开天辟地的大事啊！”
他说得唾沫横飞，底下的尚书们却各怀心思。
这内阁要是权力大过六部，那他们以后还怎么愉快地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