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燃了几盏灯,宝座上的灯是灭着的,沈穆庭所在的偏殿点了不知多少蜡烛,将此处照的恍若白昼。
侧殿左边又是一间隔断,门帘后有屏风门帘等,后面是是供皇帝小憩的卧榻。
右边有一层略高的石阶,大理石光滑的石阶上铺设一层厚实的软垫,软垫上设有彩绘八角长几与凭几等物,形成一张类似于床榻的休憩之处。八角长几后是一扇嵌螺钿绣花插屏,屏风后面还有房间。
堂中正对着的就是沈穆庭所在的长案与圆椅。
整个后堂倒是宁静,就圆椅上撑着脑袋坐着的沈穆庭。
案上东倒西歪地铺了满桌的折子,圆椅上的锦绣罩子也遭他坐的歪七扭八。
他正歪斜在椅子里,两手举着一封八百里急报,眯眼看上面的内容。
听见外间有说话的声音,沈穆庭将急报塞进信封里,转而提笔在折子上写画。
桌上的折子草纸般乱丢。
下面的折子倒还是一叠叠摞着,摞了三四本,放折子的人就没了耐心,然后撒的东一本西一本,还有没合上的,在地上躺着的。
苏卿把食盒放在手边,顺手拿了几本来看,沈穆庭虽是看得不耐烦,一个‘敕’字书写还是劲挺潇洒。
按照地区及时间分门别类的排放整齐,捏着一封被拆开,但没有名录的信放在最上面:“先吃点东西吧,”
沈穆庭最后一笔落下,也不管墨迹干没干,啪一声丢到急报方面:“不吃。”
折子到她面前往前滑了一段路,里面的长篇大论也露出来。
苏卿捡起来,展开来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写的快比她还高,通篇看去,大半是奉承的废话,其余才是正事。
再看封面,上面写御史大夫邵瓯奏表。
御史大夫身居监察百官、劾奏不法的要职,这位御史台最高官阶的邵大人却送了本奉承的折子上来。
这或许不是沈穆庭气恼全部原因,更有筛查奏折那些个官员的气,将这封折子送到了他面前来。
苏卿心中有数,放到已经批阅过的那一类:“这些折子积了好些天,也不差这些日子,皇上先吃饭吧。”
沈穆庭板着张脸,也不说话,浑身散发着阴郁的冷气。
“怎还跟折子较上劲了,”苏卿将他手里的折子直接抽走了去,对着沈穆庭恼怒的目光,笑着说“皇上若不想看,我等下念给你听。”
见她一笑,心中的烦躁顿觉消散不少。
沈穆庭斜依在椅背上,偏着头:“皇后称朕什么?你?”
一来不习惯这些称呼,二来是瞧不起这样通过称呼将人划分阶级的行为,不小心就忘记了这些条条框框。
苏卿低眉,眼光流转:“臣妾将皇上看作夫君,是臣妾的不是。”
她将脸低敛着,沈穆庭坐着仰头也看不见她眼里的情绪,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将苏卿的脸抬起来。
“你这么说,应当是我这个当夫君的不是。”刻意加重了‘你我’的称呼。
沈穆庭一眼的戏谑,是在看她表演。
苏卿打掉他的手,将里面的饭菜端出来:“夫君快去用膳吧。”
新皇这才纡尊降贵地拿起筷子:“去。”
她抬头看来。
沈穆庭笑的恶劣:“你不是说要给朕念折子?念吧。”
完全将她当丫鬟来使,苏卿展开一份折子,徐徐念出来。
这个朝代对于女子的约束没那么严格,没有明令‘女子不得干政’,但若想接触政务也不是件容易事。
沈穆庭此举,正合她的心意。
这份折子倒没那么些浮华的恭维,念完了沈穆庭还在用饭。
念完后心底不由浮起一个疑问:这样无用的折子怎么还能被呈递上来?
听她念完了,沈穆庭在手边捡了一本丢过来,沉沉的砸在桌上。
他端着端着龙凤纹金碗,右手拿着象牙白玉筷子,一只脚放在凳子上,手架在膝盖上,索性是自小娇养出来的好皮相,这样的姿态更有肆意的风流。
那足有十来页的厚度。
苏卿抬头看他一眼,余光里有个人走了进来。
是殿外守着的小内侍,他低头弯腰走路没有声音,眼睛只看脚下,进来就跪下:“殿下,王大人和丰大人到了。”
沈穆庭端着饭碗:“来得正好,宣。”
王大人是新任的尚书令,位同首辅。丰大人乃兵部尚书,到沈穆庭这儿也算是侍奉了两朝皇帝。
两人进来后叩拜,沈穆庭赐座。
俗套的流程走完,下面两人看着台上一站一坐的二人,相互看一眼,保持缄默。
“接着读。”沈穆庭眼里带了些玩味的笑意。
苏卿已经在几人互相推诿客套中看完了折子。
十来页纸,密密麻麻写满,还参杂这朱笔批注。
虽说因沈正的猝然死亡导致皇城忙乱了一阵子,积压了些奏折。但兆国的折子也都是经过门下、中书省根据需要进行一定的修改,重新拟定后才能送到皇帝手上。
皇帝再批折子时,只需看上面所呈现的条例或是请求,批阅或退回即可。
倒没想到重新拟定过后的奏折还能这么长。
苏卿抬眼看他,看见他恶作剧般的笑,低头又看这册子:“字太多,臣妾还是简单概括一下好了。”
除去前半段的问安,后半段的再问安,她粗略简单的汇总,上面列举了丰州内生产、防卫等各项情况,更有近几年与丰州相邻的突厥之间的冲突损失等,再往后看就是论述结兵攻打突厥的请求。
苏卿吐字清晰,神态自然,轻轻合上册子:“……安北都护府都护杜策奏。”
沈穆庭敷衍吃了几口,撂下筷子“皇后瞧着如何?”
接过夏朝恩送来的帕子擦嘴。
苏卿扫过封面后将折子展开又细细看着,闻言从书页里抬头看向沈穆庭,将折子合上:“杜策?是杜景河的爹?”
沈穆庭看着她没说话,算是默认。
苏卿捏着折子的手来回在自己的手心里轻拍,侧目看向尚书王社,意有所指:“好奇怪,我瞧了几本,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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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本是件要紧事,难道兆国上下八千万的人口,就丰州出了事?”
沈穆庭轻笑一声,抬抬下巴,叫她坐到身侧来。
这是张小榻,可坐可卧,两人坐也不显拥挤。
苏卿顺势坐在榻上的扶手上,那是一个精美的木雕龙头。
夏朝恩悄悄多看眼她的动作。
“啧,”沈穆庭咂舌,倒像是情趣的埋怨“成什么体统。”
苏卿转而坐到他身边,沈穆庭顺势将她往怀里一搂。
“接着说。”
她倒没什么,台下两个坐在小凳上的二人却如芒在背,都不敢看苏卿与沈穆庭。
她恍惚成了个祸国的妖妃。
摁着册子放在沈穆庭的脸上,将人凑过来的嘴推开:“王大人,似乎是有意要陛下看见这封奏章。”
王社站起身对苏卿拱手,又转而对沈穆庭:“陛下,此等军国要务,还是请皇后暂避片刻。”
不等沈穆庭说话,苏卿冷笑:“太后既然能以陛下不谙朝政为由垂帘听政,本宫在旁为皇帝出谋划策又有何不可?”
先皇沈正的死亡所带来的影响并不是他作为人的死去,而是他的社会性身份的消失,以他为中心的旧秩序的崩塌。
朝中党派之争暗流汹涌,最终以太后与杜家军为主导的太后党占领高位,拥护张子奕的王社也随着上位,成为新任的宰辅。
太后张子奕不仅有了杜家十万军马的拥护,也把控着向上的言路。
皇帝一死,她隐隐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趋势。
王社被苏卿这么直白的一顶,脸沉下去,站在一边不言语。
苏卿扫一眼他的脸色,并不放在心上,继续说:“陛下心知肚明,突厥这样猖狂,由几十人到几百人,由过冬前在村落里打家劫舍,到翻墙头进城肆虐,进犯不过是早晚的事。就算是王大人不费这苦心,以陛下之英明,想必也会看见这个折子。”
转瞬间,她又将把控言路转为王社的苦心经营,辅导新皇。
在场听懂了的老小狐狸们,不由都对她更多生了些敬畏。
沈穆庭拊掌大笑:“有趣!有趣。”
忽然爆发的笑声停的也很突然,沈穆庭鹰一样的目光审视着她,略侧了过头:“瞧瞧。还有今天早上,王大人没来得及苦心经营,岭南直接送到朕这儿的急报。”
夏朝恩虽着他说的话,把一竹筒送到苏卿手边。
火漆被撕破,信已经被拆开,苏卿从里面抽出被随意塞进去的纸,打开扫了两眼。
皱眉看向沈穆庭,又看台下两个不知何时已经跪在地上的二人。
沈穆庭问她:“你猜中书省何时不把岭南的急汛奏报上来。”
苏卿看他一眼,她怎么知道?
她又不是皇城里土生土长的蛊虫。
“灾情大事,你们竟敢瞒着不报,”沈穆庭眼里的情绪越发明显,井喷式的愤怒幽怨与无力“王大人,你说是为什么?”
王社屈声喊冤:“求陛下治臣失察之罪。此事臣下刚才接到急报,正是要禀报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