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
崇山峻岭间,几条蜿蜒小道汇聚到一个村镇间,最宽阔的那条官道边,一座农家酒肆敞着门,想来正是迎客时间。
衣衫简朴的老尼姑摇着蒲扇,晃晃悠悠地在山道上走着,祂的步伐看似缓慢,可若是定睛去看,却能品出一丝丝玄妙的意味,那脚步精准地踩在掩藏于山石花草间的阵眼之上。不过区区数百米的山路,实则穿梭了万千法阵。
长居此地者皆知十万大山之名,却不知十万所指何意,十万重山?亦或者十万重艰难险阻?恐怕只有搬山建宗的光之钥心中才明白,此地的名号来源,实则是指十万重封印。
源质意志一路越过自己布下的十万八千重封印,站定在农家酒肆前,竖起蒲扇,敲了敲破破烂烂的篱笆,微微眯起眼睛。
周家酒肆的老板像往常一样从屋内迎出来,头发打理得干干净净,抱着一个坛子,见了老尼,便热情地招呼起来:
“师傅,新鲜的斋菜已经替你备好了!”
说着,他向身后招呼了一声,两个嘻嘻哈哈的孩子便蹦跳着跑出来,替行动不利索的老尼姑打开后院的篱笆门,省得祂摇摇晃晃再多走一大圈。
老尼笑呵呵地跟着孩子们走上夯实的土路,青草丛中窜出一对带崽的母鸡,咕咕咕地偏着头瞅了他们一会儿,又慢悠悠地走开了。
扛着盆,刚从河边浣衣归来的周家娘子正巧从前院进来,见了老尼,赶忙把手头的活计一放,替祂斟上一壶茶,而那头,后厨里的大女儿早已端来热腾腾的斋菜,笑盈盈地摆在老尼面前,揣着袖子,坐在祂面前。
“还是老味道香啊。”老尼颤颤巍巍地夹起一片,半眯着眼睛,眼看是要往嘴里送,“香得眉毛都要掉喽。”
“是吗?那你可得好好尝尝。”布裙荆钗却难掩清丽的周家女儿扬着那张瓷白的鹅蛋脸,笑眯眯地说。
“可惜——”老尼的动作忽然停顿,祂的视线穿过透过菜叶中心那个巨大的虫眼,窥视着,注视着坐在对面的少女。
从来都是安逸和乐的源质化身双眼中满是前所未有的清明,祂缓缓地吐出一口清气,刹那间,菜叶,竹筷,桌椅,屋舍,连带着小路篱笆村镇行人尽皆化为齑粉。
天地一白。
唯余一人而已。
那女子悬空端坐着,理了理微卷的黑色长发,从袖中摸出个古怪的圆镜,往眼眶上一别,竟就这么卡上了。
“诡秘……”老尼淡淡地念出祂的名字。
“是我。别来无恙。”祂说。
老尼不答。
随着那天地不断褪去色彩,十万大山竟仿若飘摇于青天之间的墨迹,而画卷间最空阔的留白部分中,唯有二人对坐。
老尼双手合十,念了句法号,纯白的天地随之波动,二十四品净世莲花台缓缓浮现,老尼盘腿而坐,脸上、手上的褶皱褪去,质朴的亚麻化为多重的白色纱衣,白璧发冠盘起满头青丝,光之钥显露真身,端坐莲台,一时间佛光漫天,无数重经轮缓缓旋转,隐约有恢弘天音相合。
“你果然来了。”源质说,“在看到知识荒野被你入侵意志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你会来。”
“但你仍然主动来迎接我,”女子摸了摸单片眼镜,莞尔一笑,“甚至没带上你的小徒弟……我还以为,你会早早收玄格为徒,传授她法门,和她一起对抗我呢。毕竟——她就快要成为永暗之河的化身了,多一个源质帮手,总能多挣扎片刻。”
光之钥不答,口中只念:“阿弥陀佛。”
“她有自己的缘法,尘缘未尽,强求不来。”源质意志轻拈两指,“生死劫数……只在你我之间。”
光之钥一指点出,荆钗布裙的女子身影刹那破碎,可那滴溜溜旋转的眼镜竟没有丝毫的损伤,它像滴落于山水画中的刺眼墨迹,扩散出层层叠叠的黑色烟气,仿若轮回道的出入口被接通到画卷里,无数重人影晃动着,挣扎着,从烟气中爬出!
莲台上的纱衣仙尊右手一翻,盈满天地的巨大莲盘落下,盖住嘈杂纷乱恍若恶鬼的人影,可仍然阻绝不了烟气的溢出,诡秘的笑声回荡在十万重山水之间,像在嘲笑,像在揶揄:
“没有用的。”
“你算过的,没有用的。”
“光之钥,你早就看见了此刻的命运,所以从未强求那只河里泡着的小鸟跟你一块儿送死,是也不是?”
“放弃吧。”
光之钥不予理会,仍用佛光净化着侵染天地画卷的重重墨色,护住藏在画卷深处的仙宗。
极乐天从来都不在天上,而是在纯白得仿若天境的画卷里,祂于画中铺设的十万重封印,展露于世人眼球,便成了重岩叠嶂。
只是,再多的莲花也有凋零殆尽的那一刻。
光之钥深深地回望了一眼山门的方向,指节一弹,将整片仙宗挖去,投入这二十年来早就准备好的地下封印中。
……只盼永暗之河能够撑得久一点,躲得更隐蔽一点。
诡秘的状态好得过于诡异,甚至和从前支柱时期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有原初上帝钳制祂时,诡秘从不能这样肆意地摆布人间,或者说,从前的祂对无聊的凡人世界并没有太大兴趣。
但原初已死,就算祂复活,也被灰雾的封印阻隔在地球的另一端,诡秘不知用何种手法恢复了实力,还大规模插手凡人世界,推动蓬莱收拢所有源质的势力,甚至于入侵源质的意志,将其余的“仙尊”皆化为自身借名的傀儡。
“……诡秘,你应该知道,强行聚合所有源质的后果是反噬自身,你到底在做什么?”光之钥深深蹙起了眉头。
“我?”纷飞的碎片聚合,单片眼镜后缓缓长出一个人影,祂时而是荆钗布裙的女子,时而是白发道袍的老者,时而是面目妖异的青年,时而又是手执长剑的女修。
最后,祂站定在光之钥眼前,变幻的面孔也就此定格——祂是一个拥有黑色卷发、黑色眼睛、宽额头、瘦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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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少年,身着黑色古典长袍,带着尖顶软帽,祂推了推单片眼镜,微微眯着眼睛,笑道:
“我当然是——”
祂没有说完,话音戛然而止。
*
从悬崖回到禅房,躺在熟悉的被褥里,玄格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好像双手化作了翅膀,飞到了天空上。
她梦见自己飞过好多好多地方,大地上的风景不停地变化,直到某一天,当满地都建起钢筋水泥的黑色森林时,玄格突然从天上落了下去。
她落到一个摆着好几盆太阳花的窗台上,透过玻璃,她看见自己的模样。
她好像……是一只怪模怪样的鸟?白色羽毛的边缘满是灰色的花纹,嘴巴尖尖的,爪子大大的,不像她在山上认识的任何一种鸟儿。
这时,有人推开了窗子。
“咦?小鸟?”那人俯身,用亮晶晶的眼睛看她。
小鸟转了转脑袋,忽然拍着翅膀往人的怀里扑去,赖在家里怎么也不肯走,金色眼睛的屋主人没办法,打了好几个救助站的电话咨询,可都无人接听。
“那就姑且留你几天好了。”他苦恼地说着。
小鸟太粘人了,他吃饭要跟着,他看书要跟着,他睡觉也要跟着,一旦人类打开窗户想要放飞,便像受了大委屈似的哇哇叫着,钻到他袖子里,怎么也掏不出来。
“怎么会有这么粘人的小鸟!”人类生气地说。
好吧,也不是很生气。
至少人类看了奇奇怪怪的视频后,会买来维生素b2,往装满水的玻璃杯里倒,给小鸟表演流星雨。
“你倒是看流星雨呀!”人类郁闷地说。
‘可我想看你。’小鸟想着,‘我什么时候才能看清你的样子呢?’
小鸟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小鸟只有用温柔掌心来记住的人,你到底长什么样子呢?
“唉,算了,睡觉吧。”人类收起流星雨,用掌心温柔地摸了摸小鸟的脑袋,关灯回卧室去了。
小鸟偷偷摸摸跟着,临了却被灰色的门无情地阻隔了。
‘坏门!像那重灰色天幕一样坏的门!’小鸟生气地挠了挠门,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咦?什么是灰色天幕?’
……
玄格惊醒。
摸着被泪水浸得湿漉漉的枕头,她怔怔地扭头往禅房门口看去。
雷雨交加间,有个人影从那里溜了进来。
“阿格师姑……”小沙弥哭哭啼啼的,“师祖突然不见了!祂、祂留了封信,说是外出云游,以后宗门的事务都交给你……还、还让你配合蓬莱的计划,好像是……灰色天幕那头封印的妖魔要闯过来了!”
天幕?!
玄格悚然一惊。
“师祖果真云游去了?”她翻身下床,生起了火,让浑身淋得湿透的小沙弥留下来烤一烤火。
“是的……”那孩子说着,按了按右眼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