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他是坏虫 心有不甘(算大哥be线复盘……
哪怕偷偷翻出了军校的高墙, 双腿诚实地像阿普的住址走去,兰易斯仍在拼尽全力反抗,“我不是那种会造谣的虫。”
“嗯嗯, 我知道你不是, 是我要报复他。”
透明的的大号布鲁斯像一根被精神力牵引的风筝慢悠悠地飘在他身后,一点也不着急。
那笃定的神情看得兰易斯牙痒痒。
他怀念地看向四周, 周身逸散着浅白色的精神力, “这么和平的主星, 真是好久没见到了。”
“和平”兰易斯不解地重复地了一遍,加快脚步,歪头拽着精神力把大号布鲁斯往前拖了拖, “难道有外族打到了主星。”
作为高阶雄虫雌虫居住的主星,堪称虫族乌托邦, 它被层层高级星球拱卫着, 四季天气, 阳光雨水都定量地恰到好处。
“那倒没有——”布鲁斯猝不及防地往前飘了飘,声音断断续续,两边身体化为荧光消散再空气中,很快又涌上新的精神力凝结成了透明的实体。
他隔空揪了揪兰易斯的后脑勺的小呆毛撒气,语气无辜又可怜。
“只是我当时被阿普强行绑架了三个月,已经很久没有出来看看了。”
“……绑架?”兰易斯目露怀疑,“就你天天坐那吹冷风的小屋里。”
布鲁斯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好像在回想小黑屋多么可怕。
奥……
那真看不出来呢。
没人看守也没有锁链, 甚至一楼窗台也寒酸的没护栏,目测高度根本摔不坏虫。
如果是绑架的话,那也太不走心了一点。
布鲁斯也不逃跑,天天晚上一脸怨念地坐在窗台揪仙人球, 抽签似的问阿普回不回来。
这明显是被甩了吧。
兰易斯眼神悲悯,他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未成年雄虫了。
他一锤掌心,“怪不得你要造谣他怀了虫蛋,原来是怀恨在心。”
布鲁斯:?
谁家雌虫会绑了一只雄虫仍在家里不管啊,于情于理都性价比最低啊。
所以果然还是布鲁斯的信息素有问题吧。
阿普离开后,布鲁斯破防想证明自己,但是再也没有收到雌虫的消息……
这股怨念甚至强大到穿越了时空,恨到让兰易斯帮忙造谣正名的程度。
真是小心眼的兄长啊。
那眼神的意味太过明显,布鲁斯想当没看到都不行。
他无语地捏了捏兰易斯的脸颊,忍了又忍还是觉得不能死后还背上这么一口大锅,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不是你想的那样。”
兰易斯小脸一板,嚣张的死鱼眼里硬是透露出一股子正直,“我什么都没想——唔痛!”
话未说完,半边脸颊就被布鲁斯毫不客气地向外扯了扯。
兰易斯鼓起包子脸,拍掉布鲁斯的手,扬起眼尾斜他,“没有被甩你急什么?还天天坐在窗台装可怜。”
“急了吗?我没有急。”布鲁斯呵呵一笑,趁兰易斯不注意狂搓他的小脑瓜,银色的发丝像是被大风摧残过稻草一样。
“这是吸引雌虫注意的小手段罢了。”布鲁斯飘在空中嘲讽道,“你这种到死都不会讨雌君喜欢的笨蛋!”
“雌君喜欢我就够了。”兰易斯毫不示弱,“二哥说了,只有没用的雄虫才要想办法讨雌虫喜欢。”
没、没用的雄虫?
布鲁斯当场呆滞,整只虫都干扁了下来,缩成了可怜巴巴的一团。
这、这么脆弱吗?!
兰易斯也呆住了,莫名有点心虚,凑过去小心翼翼戳了戳像一团揉皱废纸的布鲁斯。
生怕恶毒的兄长起来揍他一顿。
好在布鲁斯纸的很安详。
“咳,我不是说你没用。”兰易斯蹲在他身边,搜肠刮肚地找补起来,“我、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装可怜对阿普教官没用,你看你装了这么久他不是没回来。”
纸团开始变得忧郁。
“我这里的大哥当时也卖惨来着,阿普教官三天都没有理他。”
忧郁的纸团不安地扭了扭,隐忍着勾勒出一丝暗爽的笑意,爽朗道,“那时候的我确实不够成熟。”
兰易斯说着又迟疑了起来,“不过后来阿普教官就天天回家了……”
忧郁的纸团浑身上下闪过了嫉妒的红光。
“怎么可能……!”
阿普那时候那么好骗吗?
他艰难拧过身,躲避兰易斯的目光,声音低沉,牙齿咬的咯嘣响。
“嗯,没错。初遇时如果不装的弱势一点很容易惹起阿普的警惕,不愧是我……”
兰易斯:恨得眼睛都红了呢。
他有点怕小心眼的布鲁斯把自己气炸,忙转移话题,“所以,你们感情这么好,阿普为什么要绑架你三个月呢?”
不知道是哪句话取悦了布鲁斯,兰易斯脑中新出现的精神力飞速抽离,爆炸的纸团眨眼间又变成清冷矜贵的雄虫阁下。
“因为,我撞破了他的秘密。”
身形高挑的雄虫扬眉一笑,精致的眉宇间多了几丝痞气,若有若无透露出另一只雌虫的影子。
兰易斯:……啊,看着真不像好东西啊。
你的工作根本就是四处收集秘密的变态吧!
*
变态版布鲁斯自顾自地进入了讲述模式,兰易斯几次想走都被他按在了原地。
“绑架我的阿普比现在这里这个应该大十多岁。”布鲁斯弯了弯眼睛,透明的五官仿佛都一瞬有了神采。
“我当时去军部办事,偷懒呆到了傍晚,出去时就打算抄条近道,正巧遇见他做了坏事。”
兰易斯瞪大眼睛,“什么坏事?”
“忘了。”布鲁斯轻描淡写道,随手揪下一片树叶在指尖折了折,放到兰易斯眼前晃了晃。
“那天的夕阳是橘红色的,边上还带了点粉,偏偏打在叶子上都是金色的。”
照的雌虫暗黑色军装上凝滞暗沉的血迹也愈发明显,空气中都飘散着浅淡的铁锈气息。
还有杂乱无章的低阶雄虫信息素的味道。
金色的勋章在林间闪过危险的气息,黑发蓝眸的雌虫轻蔑地勾起唇角,仿佛是对已死猎物的不屑一顾,眼神却满是狠厉,周身散发着冷漠的气息,军靴不紧不慢地踩在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无法隐匿的狂躁精神力,锁定着,追踪着,嘲讽着说——
抓到你了,虫子。
他动弹不得,只能看着那道危险的身影愈来愈近。
兰易斯十分怀疑:“你是不是根本没跑”
同级之间雄虫的精神力是雌虫的两倍,布鲁斯这种A级雄虫,很难被雌虫锁定。
布鲁斯满脸真挚:“拼尽全力,无法抵抗。你知道我还是蛮惜命的。”
在阿普刀人眼光飘过来的前一秒,布鲁斯不闪不避,当机立断地决定——
装瞎。
“你演技这么差,他能信?”
“可能那时候求生欲爆发吧。”
谁能想到一只陌生的雄虫敢迎着刀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布鲁斯自己也不信。
“还有信息素的辅助。”布鲁斯不经意地提高了声音。
“我可是一只处于信息素散溢,头晕眼花,单纯好骗,能救他于水火的高等雄虫。”
“他需要我。”
布鲁斯沉默片刻,省略了一些需要的过程,诡异地顿了顿,坐直身体,眼神微移,“总之,他离不开我。”
兰易斯眨了眨眼睛,“噢,你标记了他,他爱上你了。”
“那倒没有……”布鲁斯从一些不和谐的画面走出来,有些心累。
七天七夜,被榨干了。
兰易斯:啧……废物。
布鲁斯捂着心脏,垂眸叹息:“你不懂,连日操劳后,睡觉时仍要被人按在心脏上威胁的痛苦。
这种不被信任地感觉让人愁的睡不着觉。”
兰易斯无法理解:“那你就说不想和他睡一张床。”
被标记过的雌虫相比平时是有一段虚弱期的,激素影响会让他几乎对标记他的雄虫百依百顺。
“你有没有点被绑架的自觉。”布鲁斯无奈地瞥了兰易斯一眼,觉得夏虫不可语冰。
“只有把手搭在他的脖颈上,我才觉得安心。”
掌下脆弱脖颈下喉结的滚动,血脉的跳动让布鲁斯无比餍足。
似乎是信息素的影响,阿普对他很是放任,就连随身的粒子枪都摘了下来,怕在床上走火。
刚开始以为阿普睡熟,偷偷去摸他的脖颈时,雌虫还会张开冰蓝色的眼眸默默看他,直到他没有动作才闭上眼睛。
后来干脆默许了。
兰易斯脑补了一下这扭曲的入睡姿势,一个掐脖子,一个抠心口。
这能睡过去也是心大。
“刚开始确实睡不着,后来习惯就好了。”
“嘶——”兰易斯倒吸一口凉气,愈发觉得不对,看着布鲁斯堪称柔和的眉眼暗暗咂舌。
原来被睡服的是他哥吗?
压低音量小心问道,“所以,他的精神力修好后,就甩掉你跑了。你才想要报复他?”
“嗯,差不多吧。”布鲁斯倚着脑袋轻轻勾了勾唇角,仿佛想到有趣地事情,偏过头炫耀道,“后来,他开始怕我,想放我走好几次。”
一向冷厉风行的雌虫变得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起来。
“但我偏不随他的意,通通装作没看懂。”布鲁斯露出获胜者般的笑容,“哪怕他故意留下了光脑、钥匙、出差申请书,出门不锁门……我也在家等他回来。”
“你不知道,他每次回来看见我时的表情,真是……太好玩了。”布鲁斯眼睛弯了起来,藏住黯淡的眸光,指尖都跟着愉快地发抖。
兰易斯叹了口气,仿佛知道了结局,“太黏人的雄虫是会被抛弃的。”
雄虫也是要面子的,被雌虫拒绝三次就不该继续了。
“是啊,我那时候走了就好了。”布鲁斯垂下眼,不走心地笑了笑。
“可是我也怕呀,他多疑的很,一、哪怕一份文件来来回回检查三次才放心。
我都怕他前脚把我放了,后脚翻脸追上来我掐死。
到时候他再后悔,到我坟前偷偷抹眼泪,我多亏啊。”
“后来他甚至质问我为什么不肯走。”布鲁斯蓦地冷笑了一声,“凭什么是我走,他怎么不走,招惹了我,还想全身而退吗?”
看着激动的布鲁斯,兰易斯没敢吱声。
很难说不是你先上去招惹人家的……
爆发一秒后,布鲁斯又放佛无事发生一般,放轻了声音,语气轻松,“后来我们就开始吵架了,每次都吵的精疲力尽。再后来他就走了,变成你现在看到这样。”
兰易斯有些迷茫,“走了你不去找,就天天在家里等着?”
布鲁斯长长地嗯的一声,无力地辩解道。
“他的工作性质有点复杂,不能辞职。”
误入可恨的犯罪组织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虫皇你看看你外面找回来的是什么情虫啊,整个一□□头目。
“我当时想他在外面很累,一定会回来的啊。”
到时只要微微向他示弱,雌虫就会心软,再回到原来那样心照不宣的生活。
“可惜事发后,他被追捕……
咳咳,我是说,爆发了一件惊天动地的虫族案件,跟虫皇,唔就是现在的太子有关,他奉命去追捕犯人,发生了意外。”
“说是什么精神海破损透支,孕期身体机能紊乱。”
“当场被击毙了。”
还是在电视新闻上看到的消息。
“差一点,我就有一个家了。”
“我的。”
雌虫想赶他走,他就偏不走,歇斯底里后往往是精疲力尽的沉默。
他不依不饶地一点点碰触他的指尖,直到十指相互勾缠。
故作委屈吻上他的眉眼,划过他的喉结心脏,吃定他的纵容和心软,进的更深,恨不得融入骨血,不断在他耳边痴缠,“给我怀个虫蛋好不好。”
好喜欢你啊,想和你共度一生,像千千万万个家庭一样,拥有彼此血脉的延续。
独属你我。
或许此时的阿普总是觉得布鲁斯是不可理喻的,被磨到极点的雌虫只是偏过头不理他。
被拒绝地雄虫委屈地快要哭出来,只好一边更加努力,锲而不舍啄着他的耳尖,舔着他的耳廓追问,“好不好?”
最终被忍无可忍的雌虫抓着头发扯下来,咬上唇瓣,才得了几分安静。
*
正如布鲁斯所说,他每说一句话都要耗费大量的精神力。
等他终于安静下来,兰易斯精神海内新生的精神力几乎消耗殆尽。
透明的布鲁斯就剩个还算帅气的脑袋加没手的上半身在空中飘啊飘,乍一看有点惊悚。
布鲁斯恍若未觉,清透的目光穿过遥远的小巷街道,仿佛终于看到了等候已久的归人。
本来还打算最好的状态去见你呢,真是的。
差点就找错人了。
他笑着开口,语气少见的欢快嚣张,“有时我也会想,如果我当时没有出现,他会不会成功离开,余生过得很好。”
“可想来想去——”
眉毛一点点挑起,眸中甚至还有点得意,理所当然道。
“还是不行。
无论如何,我还是想他的生命里,有我的名字。”
“毕竟我是只坏雄虫啊。”
兰易斯被硬塞着听了一路虫之忏悔。
嘴上嗯嗯啊啊,时不时附和两声,实际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好不容易连抱带拽,顶着鸡窝发型地把大号布鲁斯带到了阿普家。
刚松了一口气,转头一看。
大布鲁斯已经看破红尘,全身升华地就剩个头了。?!!
兰易斯瞳孔地震,隔着门板哐哐凿了两下,精神力确定布鲁斯在家后,毫不迟疑地把远在家乡的阿普卖了。
“大哥,不好了,阿普怀虫蛋了,马上就要死了。”
面无表情地喊完后,转头就抓住大布鲁斯仅剩的脑袋疯狂摇晃,涣散的瞳孔都清澈了几分。
“说,克莱德的秘密是什么。”
“……嗯。”大布鲁斯气若游丝,“他不太喜欢你的精神力触手,没有美感。”
兰易斯:?
无意识伸出一根精神力触手递到眼前看了看。
透明的,圆圆的,和广大雄虫同胞没什么两样,硬要说就是特别圆润好看。
兰易斯不自在地收回所有丑丑的精神力触手,陷入思索,“那我要上个色吗?”
大布鲁斯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语气一本正经,“他和阿普说过,喜欢看雄虫的——”
所剩不多的精神力凝结成了一个粉红色爪爪,周边毛绒绒地炸开。
“爪爪开花~”
兰易斯:……??!
第82章 他的远行(完) 终于丢了
“大哥, 不好了。
阿普怀虫蛋了。
马上就要死了。”
听到掩藏在哐哐砸门声下的,是兰易斯ai般平静无波的电子播报。
正查着光网搜索出行好物的布鲁斯太阳穴一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 面色不愉地打开了房门。
瞎说什么呢!
虽然他正想编个正式理由去找阿普。
但阿普有没有蛋他能不知道吗?!
要说也进来说啊。
拧开房门, 猝不及防就被顶着一头乱毛,面色阴沉, 身后飘扬着九根猛兽肉垫, 尖端带着利爪造型精神力触手的兰易斯震在了原地。
兰易斯正抓着一根触手认真地研究, 眼神犀利,嘴里喃喃地重复,“开花、开花——爪爪开花?”
听到声音, 如死水般无机质的瞳孔机械地移到了布鲁斯身上,想到自己的任务, 嘴巴无情的张了张。
“阿普——”
布鲁斯:!!!∑(°Д°ノ)ノ
后院猫猫合体成精了?!
幻觉, 幻觉。
他一定是在做梦。
重睡一觉就好了。
布鲁斯指尖颤抖, 狠狠眨了眨眼睛,希望把这抽象的一幕从脑海中甩出去。
手上从心的想要关上房门。
兰易斯见状,眼神一凝,立马收回小触手,丝滑地从贴着门缝挤了进去。
余光扫过地面上打开的行李箱,略显惊讶地挑了挑眉。
又不是很意外。
布鲁斯看着随遇而安没有脾气,认定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就好像哪怕劣迹斑斑导致被军部通报,雌父揪着教训了好几次, 也依旧我行我素风雨无阻地蹲守军雌。
问就是喜欢,改不了,这是他生活唯一的乐趣。
最近他的人生乐趣明显挂在了阿普身上。
兰易斯确认般问道:“你这是要……出远门?”
生活在医院里的雄虫出乎意料地自理能力极强。
薄厚不一的衣物被叠成了不占地方地小方块,一排排整齐地列在了行李箱里。
布鲁斯下意识弯腰想要合上行李箱掩盖什么, 动作到一半又停住了,大方地显摆出了一地“罪证”。
甚至用某种暗含期待的目光鼓励兰易斯刨根问底,语气十分欲盖弥彰,故作不在意地清了清嗓子。
“不出远门,去军部看看。”
兰易斯:“……”
真是拿他当傻子骗,该配合你的演出只想视而不见。
他有预感。
不一会,失恋兄长被他气得离球出走的消息就会传到曼斯菲尔德手里。
哪怕是灾难体质如兰易斯,也是出去旅游过的。
曼斯菲尔德是个讲究一碗水端平的讲究虫,为了避免带崽旅游时再发生一整个星舰被挟持的惨剧。
按部就班给家里的四只雄虫整理好行李箱后,跟军部申请了战斗机带着全家就冲了。
——除了身娇体弱的承受不住长期宇宙飞行,临时被踢出队伍的布鲁斯。
退役不久的雌虫锋芒毕露,满面寒霜地坐在操纵室里,谁来谁死。
法斯特在后面都安静如鸡不敢吱声,莱尼亚懂事的开始写寒假作业。
只有不懂事的兰易斯坐在雌父的脖子上,抓着曼斯菲尔德的头发模拟开战斗舰。
后来就被法斯特用安全带绑副驾驶上了。
虽然童年回忆总是充满阴影,但曼斯菲尔德一路剿灭两个星盗老窝的潇洒写意还是深深印在了兰易斯心中。
一直以来有着驾驶机甲遨游宇宙的梦想,大学报的都是战斗系。
最后因为性别原因被塞到机甲理论组了。
“噢,去军部。”兰易斯垂眼一扫,十分认同,“六公里的距离确实很远,昼夜温差大。确实要带上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两个光脑,一套全新的床上四件套。”
“你是要环宇宙旅行吗?”
明明只要应一声就能对付过去,随口就能编出千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偏偏布鲁斯沉默了好一会,浅银色的睫羽不安地颤抖了两下。
最终,他合上了行李箱,如释重负地抬头笑了笑,自语般回答道。
“都不是,我去找阿普。”
浅金色的瞳孔闪烁着执着又坚定的光芒,神采飞扬流光溢彩,仿佛要去追寻一个早已知晓的答案。
和梦境里硬等到仙人球枯萎,憔悴黯淡的模样截然不同。
兰易斯有些好奇,和跟了全程闹离婚的雌父雄父不同。
他几乎没怎么关注过布鲁斯的感情生活。
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结局会不一样。
难道那个怀蛋的消息真的那么有用吗?
布鲁斯甚至从来没出过主星。
兰易斯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他提醒道,“阿普教官当时和军校请假了,应该很快会回来,你可以再等等。”
“不了,我讨厌等待。”
*
布鲁斯讨厌等待。
这意味着他被留在了原地。
可偏偏周围所有人都踏步向前。
弟弟们生来就比他优秀,轻而易举地完成他无能为力的事情。
雄父雌父的目光也不再他的身上停留。
无论再努力也徒劳无功,无人在意,一点点被丢的越来越远。
奋力挣扎又失败的样子真的很难看,只好不争不抢乖巧的面具。
安静地装作与世无争、暗中期待地等待别人的回首与施舍……
每一次都能雀跃开心很久。
作为一只天生病弱的虫,布鲁斯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利用自己的外表优势。
骨子里透出的柔和模糊了五官自带的锐利,融化为若有似无的清冷感,不说话时透着难以接近的倔强劲。
偏偏一双眼干净的会说话,清泠泠地望过来时,便明晃晃地泛起期颐喜欢与不舍,很难不知道他实际想要什么。
嘴角抿一抿,懂事的让人心疼,睫羽压一压,扇的对面心都化了。
大多虫愿意被他示弱的表象欺骗。
于是他想要的东西便会变着法七拐八拐的送到他面前。
“诶……给我的吗?我不能收。”
嘴里不好意思地推拒着,眸中却全是惊喜与喜爱。
这时对面不知是出于可怜还是喜爱,总能编出千奇百怪或离谱或正当的理由。
而布鲁斯只要一无所知的全盘接受就好,用‘战利品’把自己的小金库塞的满满当当。
“这样啊/真的吗?……谢谢,我很喜欢。”
他享受所谓无条件,不需付出,不计回报的偏爱。
期待着与人建立更深层次、长久的关系。
可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是个无聊的家伙,书中学来的知识让他与现实脱节,与周围的雄虫格格不入,每次开口都会陷入微妙的冷场。
可太过主动会被讨厌吧,只要倾听就好了。
他无意识地希望讨好所有人,像一个无趣的应声机器,生怕引来对方的不快,引来对方的无趣不耐的眼神。
……哪怕如此小心了,也只能作为对方生命中过渡的角色。
只要遇到更好的,对方就会自然而然地从自己的世界中消失掉。
于是他又习惯了等待。
安逸地躲在舒适区,高高兴兴地接受别人兴起时的施舍,哪怕是几句客套的漂亮话。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做的。
可是阿普不一样,多年的“陪伴”仿佛化为某种习惯,只有与他在一起时不用考虑太多,最为轻松自在。
哪怕再次相遇,也能轻而易举地看懂他每一个眼神和动作。
暗蓝色的眼眸仿若包容万物的河流,静静地望着他,无声地拖举着他,让他生出了追寻的勇气。
布鲁斯是个相当好哄的人,他还会自己哄自己。
无论多难过生气的事,只要自己复述一遍,便先没了脾气。
初时的惶恐过后,莫名的自信让他如此坚信自己不会抛弃,雌虫很快就会回来。
偏偏心中还是酸涩难安,劝了自己几十遍后,才终于发觉——
让他如此生气困扰的并不是雌虫的不告而别。
而是能干的雌虫向来能把一切处理的很好,工作生活井井有条,只是没有他的痕迹。
他会常常独自远行,面临风霜剑雨,掩饰好一切不平伤疤,若无其事的归家。
布鲁斯想,他找到了他的归人。
只是这次,他不想等待。
那情绪是如此酸涩难熬,让他无法忍耐,胸腔中一股无名的火在燃烧,只想迫不及待的追到他面前问一问,告诉他——
我也可以,陪你远行。
*
第一次远行的雄虫斗志昂扬,眼神坚定身形挺直地靠在行李箱拉杆上,过去了好一会,才伸出一根精神力小触手戳了戳一旁的兰易斯。
讪讪地问道:“航票怎么定?”
觉得在幼弟面前丢了面子,布鲁斯眼神直直看着订票界面,伸出的精神力触手讨好地化成了猫爪垫的模样,在兰易斯面前一张一合,妖娆的舞动。
兰易斯:……
他些微不爽地轻啧了一声。
之前他还怀疑是不是被大号布鲁斯骗了,毕竟平时猫追狗咬他的时候都可凶了。
……不愧是天生吸引猫猫的雄虫,化出来的猫爪似乎确实比他的可爱好看一点。
兰易斯偷偷伸出一根精神力触手藏在背后,模仿了一下眼前妖娆粉嫩的小肉垫。
这才走到生活常识不足的布鲁斯身边,“要先输入想去的目的地地点……嗯?”
怎么全是灰色。
作为经济政治中心,主星的航线从来没有停摆过,几乎多邪门的地方都能一舰直达。
“你是不是征信黑名单了?”兰易斯皱起眉头,“说了不要贪赃枉法。”
布鲁斯只觉得冤枉,“我挣的钱全是过了明路的血汗钱。”皇宫里那位还分一半呢。
兰易斯又拿出自己的光脑试了试,仍是一片灰色。
上网查了查才发现是为了准备太子殿下的登基大典,主星全面戒严一个月,今天是第三天。
那阿普是怎么出去的?
看着布鲁斯凝重的脸色,兰易斯识趣的咽下了这个问题。
只奇怪道,“太子殿下,回来了吗?”
阿尔里斯之前作为虫族使者出行人族进行文化交流,声势浩大,军队随行。
回来的时候不可能一个新闻也没有,至少爱子成狂的虫皇一定得把太子的丰功伟绩绝世英姿在中心广场轮回播放一个月,疯狂造势。
“滴——”
行李箱内的光脑发出刺耳的响声。
接通后,那边光线很暗几乎看不清人脸。
莱尼亚略显疲态的侧脸倒映着大屏幕上,脸上仍是吊儿郎当地笑意,眼神却是少见的严肃。
似乎正摆手和不远处的人说着什么,显得有些嘈杂。唇瓣不经意贴近光脑,轻声道,“好消息,太子丢了。”
第83章 他的信任 舍我其谁(过度剧情)
莱尼亚那边似乎很忙, 几乎一直有人不断凑过来试图跟他说话,根本找不到独处的时间。
风流俊美的雄虫面上笑意如常,眼中却是无法遮掩的烦躁, 即使如此外界仍是视若无睹, 迫得他不得不来回以某种规律敲打指尖纾解烦闷。
布鲁斯脸色微变,神情凝重地看了兰易斯一眼。
兰易斯一脸懵逼的望了回去。
看他做什么?
为什么说太子丢了是个好消息。
难道——
迎着布鲁斯惊疑不定地复杂眼神, 兰易斯也难得的磕巴起来, 感觉卷入了某种大世界中。
他配合地压低嗓音, 鬼鬼祟祟地凑到布鲁斯耳边,眸光明灭藏着些揭穿秘密小激动。
“是不是……我不是雌父亲生的,而是虫皇偷偷藏在民间的秘密武器。
太子丢了, 你们就要送我回去当虫皇了!”
他怀疑自己不是家里亲生的很久了!
不记得是哪一年,小兰易斯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发根竟然长出了点点黑色。
幼崽的天, 顿时塌了!
难道他是被捡回来的吗?
可法斯特完全不像帮别人养幼崽的虫。
难道是有人偷偷换了雌父的幼崽。
如果被发现, 一定会被扔掉的吧。
小兰易斯一夜间被迫成熟起来。
出于雄虫的生存本能, 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伪装。
为了掩盖这个秘密,他在卫生间里躲了很久。
先是抱着马桶和曼斯菲尔德吵架,表示不带着浴帽他是不会睡觉的。
三更半夜艰难地爬过了身边的布鲁斯和莱尼亚,‘咚’地一声滚落道地毯上,忍着两个大泪泡偷偷找到水彩笔给自己染色,避免和这个家庭格格不入。
此后连续几个晚上,藏了心事的小兰易斯眼睛都瞪得像铜铃试图保持清醒。
亮晶晶的金色眼眸在夜间小灯笼一样显眼,被一旁娇气的布鲁斯无情的告到中央。
说闪的他睡不着觉。
睡眠不足的直接影响就是小兰易斯白天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天天吃着雌父的黑暗料理都不敢反抗,被克扣零花钱也不敢吱声,只能偷偷把雄父告到了雄保会里的样子。
奈何世道黑暗官官相护,当晚他就被雄父无情地克扣掉了另一半的零花钱。
心机恶毒的雄父还跟雌父告状, 害的小兰易斯年级轻轻只能给布鲁斯当狗腿子,赚赚零花钱维持生活的样子。
随着年岁的增长,那夜离奇长出的黑色发根再也没有出现过,担惊受怕给自己涂发根的记忆仿佛是某种幻觉。
但兰易斯永远记得那晚发现秘密的激烈心跳声,
他——
一定是天选之子!
*
布鲁斯无语地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把兰易斯从虫皇继位的大典中扇回了现实。
屏幕里有规律的指尖敲打声也莫名安静了半晌,只有莱尼亚控制不住的笑声传了过来,桃花眼情意绵绵地和不远处地亚雌对视,张开手心,撒娇般地调笑,“抱歉,你家的桌子拍的手疼,我一个不小心就捏坏了。”
布鲁斯见莱尼亚忙的不可开交,抓紧时间给临时拉入高端局的兰易斯科普,顺便无情地击碎他的野望。
“别想了,虫皇只有一只雄虫后代,就是丢的那只。”
“莱尼亚之前的话没说完。”布鲁斯把话筒的声音调到最小,“坏消息是,太子的位置找到了,需要我们去接回来。”
兰易斯:?
关他们什么事,随便派出军队去接就好了吧。
“当然因为我们是雄虫,和他的利益目标一致。”
“你以为,为什么虫皇在位那么多年,临死才只养育了阿尔里斯一只雄虫后代。”
“雌虫和雄虫的利益,天生是不一致的。”
“他们并不希望,下一任的权利象征,仍落在雄虫身上。”
*
虫族是天生好战的种族。
被称为战争种族的雄虫远远没有想象中的娇弱,哪怕被称为进化失败的亚雌,放在外面也是难以战胜的杀器了。
只是随着连年的宇宙征战,雄虫身心难以得到休养,精神力安抚了过多战中的雌虫,无休止的战争让他们精神疲惫,连带着精神场都带着虚弱抑郁的情绪。
几相叠加,导致了大批量雄虫断崖式死亡。
爷摊牌了。
不活啦,不干啦!
为了探索、给予雄虫更好的生存模式,他们才学着外面的种族,终于建立起了聚集地,有了国家的雏形,并把象征权利的高位给予了一位精神强悍、扛了三波抑郁攻击还顽强活着的雄虫。
也就是现任虫皇。
以当时虫族发育不太完全的脑瓜,他们并不清楚权利意味着什么,更多的是想让其他雄虫学一学,看一看。
这么老不死的雄虫才是虫族的榜样!
本来半死不活的年轻虫皇接触到权利后,立马生龙活虎起来,带着族群开始研究起来科学、技术与基建,更多的雄虫逐渐融入到了基础的社会建设中来。
在之前,根本难以想象珍贵的雄虫可以到第一军校上课,在军部任职。
不知是哪里来的心气,硬是挺着度过战争年代的身体熬光了两代雌虫。
——大量的战争也提前耗空了雌虫的寿命。
但是虫皇和平的政治指针终是和好战的雌虫不符,时日一久,和高阶雌虫之间矛盾凭出,让他们安生地在领地里休养生息而不是出去打架兼职比死还难受。
而在虫皇眼中,虫族长久发展是重要的。
无止境地侵略下去只会让虫族再次变成宇宙公敌,现在的雄虫数量和质量根本无法支撑长期的战争,最后又会变为宇宙中的一抹游旅。
好在虫皇名望显赫,积威甚重,哪怕偏远地区存在阴奉阳违的情况,好在众多政令都能顺利推行下去。
天性使然,他无法信任理性但天生战争机器的雌虫,他们的感情是只是和平时刻的虚假伪装,于是将一切的政治抱负与理想都寄托在了唯一的雄虫幼子——阿尔里斯身上。
至少三代以内,他要一直要确保虫皇这个位置是雄虫,让他的政策理念推行下去。
*
“至少,阿尔里斯上位,对你我都好。
就算那群战斗狂想掀起战争,也要等中等级的信息素安抚剂大批量产出才行。”
否则紧张的战时情况可能又陷入大批量雄虫随军,断崖死亡的情况。
造物主真是神奇。
雌虫和雄虫就像是天生的两个极端,一个理性一个感性,一个热爱战火,一个追求理想,偏偏无法分割,只能彼此依存、保护、制约。
似乎是那边的莱尼亚恢复了日常花花公子的做派,让外界放松了警惕,加入了谈话之中。
“长话多说,他们现在的目的是在太子继位的大典上带来太子失踪或死亡的消息。
虫皇陛下明面上的势力被牵制住无法动作,不少势力在外虎视眈眈,一触即发。四处都在寻找阿尔里斯,谁都不敢率先动作。”
莱尼亚有些咂舌,“连在外旅游的我和雄父都受到了监视。”
高阶雄虫有一个算一个都被盯得死死的。
虽然他确实接手了带太子回来的任务,但四处被人关注的感觉着实不好。
“不过——”莱尼亚眉梢一挑,余光捎带过一旁的兰易斯,大方的带上了幼弟。“似乎是你俩名声的问题,现在反而很安全。”
布鲁斯:……
兰易斯诶了一声,好奇道:“我有什么名声。”
莱尼亚眼神飘忽——
当然是一个体弱多病死不悔改坚持不懈强约军雌。一个天生倒霉鬼无法出门的嘲讽脸阴暗阿宅。
最近走出家门,正双双为爱失智ing
“那不重要。”布鲁斯含糊了一声,“主要是和布鲁斯家里的那只雌虫,正好是处理雄虫离家出走的行家,还是只颇有行伍经验的军雌。”
“雄虫的一时任性是最好用不过的理由,雌父改造过的星舰还在地下室里。”
法斯特有一段时间热爱蹭曼斯菲尔德的星舰搞离家出走,里面可以放出一个身形灵巧的小飞舰,能躲避大部分的宇宙监察。
“完全躲过他们的监视区不可能,所以要打好时间差。布鲁斯可以从虫皇负责的港口偷偷离开过一段时间,再让那只雌虫报案寻找你。明面上你们没有军雌随行,不会引起太大的怀疑。”
得益于来源于人族的文化冲击,最近雄虫的出走率,私奔率,为爱降智率屡创新高。
再谨慎刻薄的将军,也无法对一只雄虫的生命置之不理。
“总得来说,我们只是想出去散心而已,找到阿尔里斯前,不会遇到任何危险。
虫皇当时得罪人多多,没有合适的继承人,他的一切坚持都付诸东流了。”
科索斯雅暗中被扶植的势力也会受到影响。
“听着确实是很完美的计划。”兰易斯举起右手,左手指了指身边的布鲁斯,“可是阿普,哦,就是他家的那只雌虫已经提前跑了,已经三个小时。”
莱尼亚:?
无意识坐直了身体,怀疑道:“主星戒严三天了,他是怎么出去的?你家的雌虫有问题啊……”
布鲁斯假笑了一声:“你别管。”
“好吧。”莱尼亚又放松了身体,懒洋洋地瘫在靠椅上,语气毫不急迫地摇了摇手指,“现在的问题是,我们需要一只信的过得、接受过专业训练的虫族,可以长时间操纵星舰与机甲。
最好是军校出身、成绩优异、身手显赫、名声不显,没在那群老家伙眼中挂上号,引起他们的警惕。”
“嗯……”
说到这里,莱尼亚止住了话头,和布鲁斯一起目光灼灼地盯着兰易斯。
兰易斯:?
脑袋上的呆毛紧张地翘了翘,几乎绷成了一条天线。
“你们看我做什么?”
很快,在兄长炽热而期待的目光下,他很快投降了。
呆毛得意洋洋地在脑袋上左摇右晃,面上稍稍矜持地嗯了一声,灿金色的眼瞳一瞬又大又亮。
他勉强松口道。“好吧,虽然上次开星舰是五年前,有些生疏。但我确实可以。”
第84章 他的远亲 太子爷爷
生气!
兰易斯窝在星舰里, 怀里抱着抱枕,手里拿着奶茶,嘴里咬着吸管, 满脸怨念的看着驾驶舱的克莱德。
明明是他大展身手的好机会, 跟克莱德有什么关系,雄虫间的事雌虫凑什么热闹嘛……
很危险的。
本来以为克莱德决不会同意呢。
不如说, 同意了才很离谱吧。
毕竟先天打工圣体的雌虫只是找了一份恋爱顾问的兼职, 他的目标是安全毕业, 混个军部编制,落主星户口。
虽然这次行动整体不会有很大危险,捞到太子转交一下就能悠哉悠哉飘回来。
但没有劝住高阶雄虫惹是生非, 还助纣为虐。
怎么想都会就有案底吧。
在两位兄长的软磨硬泡下,兰易斯只好意思意思问了一下克莱德, 愿不愿意出个外勤。
没有任何好处的护送下他失智的大哥跨越封锁线去边界星。
布鲁斯在一旁不甘示弱地呐喊, 加钱我能加钱。
并在兰易斯的左遮右挡下展出了九位数银行卡余额以显实力!
“分你5%外加主星三套大别墅……”
话没说完就被兰易斯硬揽着脖子硬带出了镜头, 直接勒到失语,像一只扑腾挣扎的大鹅。
兰易斯压低声音不悦地威胁道,“不是说了,我会开!”
布鲁斯翻着白眼拍他的胳膊,咳嗽着喘气,疯狂摆手。
兰易斯反手捂着他的嘴把他抵到角落,不让他作妖,一边若无其事地回到镜头里。
“这次要出去一周, 会影响你的学分和评优。”
“外面戒严,现在出去算犯法很容易留下案底。”
“不答应也没事,毕竟雄虫死了也很麻烦……嘶。”
说着猝不及防被布鲁斯咬了一口,兰易斯疼的松手, 报复地踩了他一脚,余光一扫虎口上留了一圈牙印。
为了维持自己高冷的形象硬是牙关紧抿没吭声,嘴角下压,气压低沉。
往常这个时候金发雌虫就该闻弦歌而知雅意,顺着好脾气的恭维他几句,就势拒绝了。
没想到他隔着屏幕望了兰易斯一会,眸光闪烁,仿佛意识到什么,半晌竟然抿唇笑了起来,避重就轻道,“您只是想自己去开机甲吧。”
他像是没看到兰易斯难看的脸色,与平时一般无二的弯了弯眉眼,微微扬起的尾音一如既往,不自觉带着撒娇般的暗示。
“考虑到您专业课的学分,无论作为雌虫、级长和雌君,我都责无旁贷要跟您一起呢。”
“事不宜迟,我这就来找您吧。”
兰易斯对这种以他为中心的语气毫无抵抗力,极大的满足了他笼罩小弟当大哥的心理需要,常被哄得五迷三道,走路发横。
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克莱德温柔语气下说一不二的坚定。
金发雌虫甚至没有仔细问地址,就背着单肩背包,穿着常服溜达了过来。
衣着简单,眼神明亮,充满青春和活力,和满大街下学后归家的学生别无二致。
此时他将前额的发丝捋至了脑海,露出饱满的额头和精致的眉眼。衬衫挽至小臂,白色的手套包裹住十指,在神情专注地在操作台上敲敲打打,速度时快时慢,但机身一直很稳。
出来半个小时硬是没出发一次警戒警报。
好一个法外狂徒犯罪分子!
翡翠般碧绿的眼眸仿佛破冰涌动的春水,少见的意气风发,凌厉漂亮。
……可恶!
兰易斯再次试图移开眼神。
差点又被迷惑了。
他愤愤不平地上前,拿纸巾擦干克莱德额头上的汗珠,避免落到眼睛上影响视线,又委屈地踮着脚走了回来。
为了保持生气的状态,等雌虫服软哄他。
他嫌弃地将目光移向了一旁做见面预案的布鲁斯。
很好,火蹭地一下就上来了。
接着看。
*
雌虫身前是万里无垠的宇宙。
不知何时,浓重的困意袭来,兰易斯眼皮发沉,竟缓缓睡了过去。
似乎是大号布鲁斯残留精神力的影响。
与困顿的身体不同,意识清醒而活跃,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
睁开眼前,兰易斯已经悄然握紧了拳头。
这次应该会遇到莱尼亚,不管他是怎么翻车的,一定要先揍他一顿,再狠狠嘲笑他。
——谁叫他带来了奇怪的消息。
这么隐秘的事情不该私下跟布鲁斯说吗?他只是一只还没有步入社会刚进入大学的雄虫啊。
烦。
兰易斯调整好了战斗状态,准备先发制人。
张开眼却愣住了,入眼是一片雪白,天地间苍茫一片,几乎毫无颜色,不辨前路。
随即便是呼啸的寒风裹挟着大片雪花,吹的兰易斯一个寒颤,迫不得已被推着往前走。
——不是,哥你生活环境这么凄惨吗?死外面了?
这次见面不能真是魂吧。
好在梦境不需要太讲道理,很快兰易斯就以一秒十公里的速度被吹到了山顶,整只虫跟从滚筒洗衣机刨出来的一样。
一只很装的雄虫站在那。
他衣摆长而席地,在雪地上拖了很远。
身上白金色的大氅随风扬起,头戴象征王权的冠冕,手持雕刻着日月星辰的权杖,整只虫流光溢彩,仿佛是天地间唯一的颜色,在静静发光。
兰易斯搓了搓快要冻僵的手臂,眼里只有对保暖披风的渴望,心道:打劫!他一定要让他知道谁才是梦境的主人。
装模作样的雄虫似乎察觉到什么,终于转过身,露出一张兰易斯陌生又熟悉的容颜。
与前不久看到的,属于太子阿尔里斯的模样别无二致,是一个举全国之力供养,贵气到极点的青年。
只是气质更加不可捉摸了些。
琥珀色眼睛不见丝毫沧桑,是历经多年知世故而不世故的清澈,带着无尽的包容、温和与尊重。
仿佛在无声的告诉世人,虫皇平等的爱着他的所有子民。
阿尔里斯的声音悦耳悠扬,仿佛唱诗班般自带回音,他眼中浮现起些许感伤与怀念,喟叹道,“好久不见,兰易斯。”
“好久不见……吗?”
他们很熟吗?
准备行凶的兰易斯老实了,他立正站好,礼貌询问道,“……您是来看我二哥的?他出什么事了吗?”
主要是阿尔里斯的气质太温和,眼神太慈祥了。
明明看着比他大不了几岁,对方现在活脱脱像他爷爷。
被动触发了兰易斯为数不多尊老爱幼的美德。
看着不自觉乖巧有礼,说话也跟着夹起来的兰易斯。
阿尔里斯眼眸转了转,颇感稀奇,身上那股“神圣”的感消散了不少,有了活气。
“现在的你确实和我不熟悉,但未来我们的关系会很密切。”
阿尔里斯似乎对梦境里的流程和兰易斯都很熟悉,并不觉得兰易斯的话莫名其妙。
“莱尼亚?他后来确实失踪了。不过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未来的虫皇陛下有些抱歉,解释道,“这次你的任务对象是我,大概是因为我也算是你的表哥。”
琥珀色的眸子调皮的眨了眨。
“噢。”兰易斯被冻的表情僵硬,语气十分冷漠,“你也失恋了?”
不是感情纠纷别来沾边,他只想避免被无辜误杀。
本来是毫不客气冷冰冰的拒绝,没想到的是高高在上受万民供养的虫皇陛下竟毫不迟疑的应下了。
“也算是吧。”
不知道是不是直觉作祟,眼前的阿尔里斯明显和之前梦境中略显僵硬刻板的法斯特、时不时陷入回忆词不达意的布鲁斯不一样。
他像是没有时空差一样流畅不卡帧。
阿尔里斯伸出手,似乎想接住飘落的雪花,层层叠叠的袖口随着动作便依次落在他的手腕。
“这场雪很漂亮吧,我的……
爱人就在那里。”
目光悠远,仿佛陷入了回忆。
兰易斯顿时一个头两大,转身就想走。
这种结合着慈爱温柔神态他很熟悉,老一辈遇见很久不见小辈,兴致大发,酝酿着忆当年讲故事的流程了。
偏偏四周白茫茫一片,连个藏身之地都没有。
兰易斯怀疑他要在梦里被冻感冒了。
“我没空……你宫殿在哪我去睡一觉。”
对方拒绝了你的故事。
“诶?”
阿尔里斯的眸光闪了闪,脸上露出恰到好处地疑惑,似乎在说流程不是这样吗?
很快,他便反应过来。
“抱歉。”他微微俯身,歉意地弯了弯眼眸,指尖碰了碰兰易斯的额头,“忘记支付你的报酬。”
瞬间,兰易斯眼前炸开白芒,脑中轰轰作响。
与布鲁斯衍生出泾渭分明的精神力不同。
仿若死水般的精神力涨潮般翻涌不停,精神海被冲击的如弹簧般不断延伸扩展。
兰易斯清晰感受到,再有一点,他就能冲破a级大关。
反倒是阿尔里斯有些疑惑,看了看自己透明了一点的指尖,迟疑地看了看兰易斯,喃喃自语,“是我来早了吗?”
“那没办法了。”他不容拒绝地歉意地又碰了碰兰易斯的额头,轻描淡写帮他跨过困扰已久的精神力大关。
某种闪过一丝狡黠,轻笑道,“就让我插个队吧。阁下。”
兰易斯还没从这么简单精神力就升级这件事缓过神来,愣愣地和那双慈爱的琥铂色瞳孔对视。
心中升起无限的委屈与感动——
原来,帮他们谈恋爱这件事是要给报酬的吗?
不用完全扭转结局就能增长精神力吗?
他是被雄父兄长吃回扣了是吗?
金色的瞳孔不知不觉微微湿润起来。
怪不得说别和亲戚做生意,什么叫近亲不如远爷啊!
“太子爷……表哥。”兰易斯鼓了鼓冻僵的腮帮子,当场忘本。
“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就是——
“能换个天气吗?春天?”
“不行哦。”阿尔里斯好脾气的笑了笑,“我忘记了。”
他们相遇在冬日。
他死在雪季。
从没有春天。
第85章 他的爱人 红毛狐狸
“我已经很久没当过太子了。”
听到兰易斯的称呼, 他眉眼微怔,仿佛才意识到什么,优雅挺拔地身形僵了片刻。
下一秒竟干脆地在雪地上坐了下来, 还解开了华丽端庄的披风, 分给了兰易斯一半。
明明刻意做出懒散随性的姿态,在他身上也放佛是宴会上的片刻闲暇。
琥珀色的眸中划过一丝怀念, 他似乎觉得此时围着一个披风取暖地模样有趣极了, 紧接着偏过头, 压低声音跟兰易斯介绍道:“你好,我是阿尔里斯。”
冻得嘚瑟的兰易斯一点也不想说话:……非要这么有仪式感的吗?
*
阿尔里斯看似一副孤寡老人,拉着人彻夜长谈的模样。
可真话到嘴边, 他又沉默了很久,最终只剩了寥寥几句。
“那是个再简单不过的故事了。”
这个故事在后期家喻户晓, 他们传唱着英明神武的君主, 忠心耿耿的臣子, 与暗中作祟的谄媚小人。
“我流落荒星受他搭救收留,他帮助我回到主星继位。”
“我予他财富与权柄作为报答。”
“偏偏他性烈如火,嫉恶如仇,看不惯贵族间的阿谀奉承与麻木不仁,也无法直视迂腐之人独居高位。”
兰易斯看了眼自嘲的迂腐老头,心想你真该啊。
大冷天一声不吱把人拽来看雪谈心,看得惯才奇怪。
“后来,他野心渐起, 希望更进一步。手段愈发偏激,暗中豢养雄虫进行实验,事情败露后公开审判,坦然赴死。”
阿尔里斯嘴角含笑, 哪怕提起爱人的离去毫无波动,语气平平,仿佛在讲述一个遥远无趣、与他无关的故事。
“哦,所以你逃跑的时候病急乱投医,从荒星带回来一个白眼狼。
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提拔起来,结果人家野心大了想推翻你是吗?”
兰易斯算是发现了,看着贵贵的雄虫,都一个通病,说话跟念诗似的。
法斯特偶尔还夹杂着几句人话,眼前这位是装都不装了。
他靠着极强的自制力才没有走神,顶着风雪做出了一篇堪称完美的阅读理解。
“恶贼伏诛,万民同庆,听着也没什么遗憾。你想让我提前把你们分开?”
“啊,在你们听来大概是这样一个故事。”
阿尔里斯失笑,似乎将故事中的人与自己分的很开。
谎话终究是谎话,哪怕听一千遍,阿尔里斯也不信。
时光已经过去的太久。
他再不会谈起那夜风雪多大,如何一点点摸索学着荒星手语,互相依靠着狼狈取暖的夜晚。
那些曾经都随着他的逝去埋在雪里,为数不多的回忆也终将在生命的长河里遗忘。
所有人都说——
提西里狼子野心。
是他受了蒙蔽,他没有做错。
可阿尔里斯知道不是这样,把他从废弃的金属堆里翻出来的青年,眼神火一般灼热而明亮。
与荒星格格不入的耀眼漂亮,在暗夜间闪闪发光,像一枚自然雕琢稀有难遇的宝石。
“可是,是我食言了。
没有照顾好他。”
孤身良久的虫皇陛下终于可以和人说出这句话,低落的神情中隐隐带着释然。
他似乎独自思考了很久,也酝酿了很久,低语道。
“是我让他离开了他自小生长的地方,
用权势蒙住他的眼睛,
情爱蒙蔽了他的心灵,
以至他滋生妄念殒命。”
荒星的虫啊,似乎从不知道是非善恶,心底永远坚持那套成王败寇的理念,珍贵的生命也毫不在意,随时可以作为被抛却的赌注。
阿尔里斯苦笑,“我既不是一个优秀的君主,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
明明知道他罪无可恕,还是想让他陪在我身边。
他却远比我洒脱,从审判庭回来时神情是少见的张扬。
直着腰,仰着头告诉我:
如果可以,把我埋在东边吧。
我想回家看看,阿尔里斯。”
看似平静的虫皇心中恍然无措,手中暗暗缩紧,面上却一如既往的温柔,像是一尊悲悯永恒的神像,回应道:“……我尊重你的选择与结局。”
红色的马尾在空中扬起好看的弧度。
望着提西里毫不留恋离去的背影,他终于意识到,隔着重重宫殿,层层台阶,千人万事。
已经很有没有看到提西里挺直的背脊,与艳丽嚣张到极致的面容了。
张扬的发丝规规矩矩地束在耳后,高昂的头垂了下来,打磨成主星里模范的样子。
唯有零星的夜晚,他们唇齿相依,肆意汲取彼此身上的温度,仿佛依旧是贴心的爱侣。再在第二日的清晨后形同陌路。
是什么让提西里哪怕明知前路黯淡也要奋力一搏,变得疲惫偏激而疯狂。
宁愿死亡,也要离开他的身边。
甚至最后阿尔里斯不敢问,他甚至怕从那张熟悉到陌生的脸上看到嘲讽的弧度——“是你啊,阿尔里斯。”
最后一面时,他终于又从提西里沉静执着的眉眼里,窥见陪着他逃离荒星,彻夜持剑而立的青年身影。
“他陪我来到主星。”阿尔里斯长长叹息,眼眸中终于泛起了情绪,“我却把他弄丢了。”
“我尊重他的选择与结局。但如果可以,还请你帮我带一句话吧。”
“再见到‘我’,就告诉他——
相信他与尊重他,亦不妨碍你去拥抱他。”
兰易斯:Zzz
终于惆怅完的阿尔里斯:……算了他自己来也行。
……
真有这么无聊吗?
宅了一百多年被憋成隐性话痨的虫皇陛下有点小小的不爽。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礼貌地戳了戳兰易斯的脸颊。
对方十分不礼貌的卷走了全部的披风并盖住了脑袋。
*
雄虫就是一种随时随地陷入自怜自艾并开始作诗的生物。
建议把语文课本从雄虫学堂剔除出去,改为如何在交流中学会说人话。
兰易斯托腮望着阿尔里斯一张一合的嘴巴,出神地想。
他努力瞪大眼睛,试图给自己刚认的远亲一点基础的尊重。
结果还是没忍住,听着大自然的白噪音,在阿尔里斯小提琴般婉转低沉的催眠声中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他感到耳畔有点痒,还有仿佛来自天外的恶魔低语,“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你小时候的运气不是很好?”
兰易斯‘蹭’地一下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瞳孔略显涣散,明显是被戳到了关键词强制开机。“为什么!”
“所谓预知,就是和另一条时间的自己达成联系,通过梦境的方式看到未来,达到趋福避祸的目的。”
阿尔里斯悄悄扔掉搔兰易斯耳朵的发丝,把手背到身后,脸上一派高深莫测。
“而你之所以会运气不佳,是因为与未来的你做了一件影响颇深的大事。
建立联系后,你们共同承担了这份因果。”
兰易斯不解:“那我应该成年后倒霉才对吧。”
他成年后运气反而好了不少。
“那可能是公正仁慈的虫神终于分出了你们吧。”阿尔里斯不负责任的猜测道。
他笑了笑,换了种兰易斯莫名耳熟又不知道在哪听过的刻薄语气。
“毕竟,一把年纪孤家寡人的糟老头子总是喜欢回忆当年,总会想着告诉过去的自己,如果当时不那么做就好了。”
琥铂色的眼眸弯了弯,像是分享秘密一般,悄声道:“他在你小时候偷偷看过你。”
可惜没掌握好时间线,看着穿着小鸡连体睡衣,在地上蹦迪拍着‘翅膀’,对着镜子阿巴阿巴的自己毫不迟疑扭头就走了。
兰易斯:……
虫怎么可以倒霉成这个样子。
从小就要为自己没做过的事情背锅。
他干巴巴地开口,无端有点紧张。“我干什么了?”
“如果‘他’没有在梦里告诉你,我是不能直说的。”
阿尔里斯向上指了指,摇了摇头。
好在道德高尚的虫皇阁下不会说谎,但深谙语言的艺术。
“你充分发挥自己的天赋与爱好,凭借自身能力,在虫族闯出了一片天地。
只是造成的后果令虫难以承担,背负了不少虫族的怨念。”
闻言,兰易斯眼睛一亮,兴奋地捶了下手,神往道。
“那我一定是机甲战斗系的天才!”
一名遨游天际的战场指挥官!
在虫族爆发战争时冲在前线,指挥若定,操纵无数大型战役,背上了赫赫战功与无数虫命的战场收割机!
“真是一名罪孽深重的男人啊。”
阿尔里斯看着blingbling闪烁着小星星,眼中燃烧着对梦想向往的兰易斯。
微妙地梗了一下,柔声附和道:“是啊,因为政治与家事的变故,你确实弃文从武,让不少高阶虫族殒命。”
是一名优秀的绝育毒师。
阿尔里斯的虫皇交接之路并不顺利,雄父离世,兄弟觊觎,群臣相逼。
很长一段时间耳目闭塞,充当一个高高在上的吉祥物。
很多消息都是尘埃落定后才传到他耳中。
天天背负着巨大的心理压力跟虫神忏悔,连着砍瓜切菜下套不少年,才平衡收拢了各方势力。
至于兰易斯吧……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作为科索斯雅家明面上唯一的活口独苗苗,自然也各方势力争夺瓜分的对象。
境地可能不比初回虫星的阿尔里斯好哪去。
但架不住科索斯雅家祖传基因好,说发疯就发疯完全不和你讲道理。
蛰伏n年后,之前默默无名的科索斯雅三子对黑暗料理(x)恐怖化学制品无师自通。
初露面就在化学与烹饪领域一鸣惊人,给主星一半的虫族强行绝育,凭借一己之力干跌了虫族20个点的繁衍率。
……那是多少活生生的高阶虫族啊!
如今,阿尔里斯眼见兰易斯转职,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病。
他真挚地肯定道:“你是战术系的天才。”
“噢,我知道了。”得到肯定后,兰易斯低调垂下头,控制住扭曲的五官,咬着腮帮子不让表情太明显。
他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我后来身高多高,有超过克莱德吗?”
阿尔里斯陷入思索:“……克莱德?”
科索斯雅家有这个人吗?
兰易斯见他实在想不起来,淡定的提示道:“雌君。”
阿尔里斯仍是一脸茫然。
兰易斯皱眉,“我的。”
阿尔里斯:……
啊,你有过雌君吗?没听说啊?
这事闹得。
“本来的你是有机会的。”阿尔里斯不动声色,装作刚想起来的模样。
科索斯雅家祖传的身高腿长,还真长得过一般雌虫。
“但是你现在——”阿尔里斯扫过略显紧张的兰易斯,看着他的表情推测道,“从小熬夜,昼夜颠倒,饮食不规律,热爱黑暗料理和垃圾食品。”
阿尔里斯长叹一口气,“难啊……”
兰易斯:!!!
阿尔里斯打一巴掌又给了一甜枣,“不过也不用担心,你能驾驭5cm的增高鞋垫。”
兰易斯:更担心了好吗!
周遭的环境开始不稳起来,空间边缘开始扭曲。
不知是梦境的主人心神俱荡,还是虫皇阁下精神力不足无法构建场景的缘故。
好在兰易斯还记得除了揍布鲁斯一顿的正事,“你刚丢不久,我们正在去找你的路上。
编号……X-3712的锈蚀星,记得你现在在哪吗?”
阿尔里斯神色凝重,“那里曾是大型战场,辐射异变严重,极难辨认方向。”
入目仿佛都是干裂的土地,腐朽的河流,空气浑浊,弥漫着金属的味道。
干净的饮用水都极其珍贵,要不是冬日极长,那里的虫族也很难存活下来。
“现在的我应该在提西里身边。”
“他的头发显眼。”像是污浊中一团明晰燃烧的火焰,“很好辨认。”
说着熟练地从华贵繁琐金丝银线宝石点缀,本该做装饰用的前胸衬衫口袋里,翻出了一张小照片递给兰易斯。
笑眯眯地确认道,“很显眼吧。”
兰易斯垂眼。
那是一张授勋时的证件照。
照片上的雌虫腰胯长剑,剑柄上艳红色的宝石硕硕,胸前太阳花勋章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基础朴素到极点的白金色军装包裹着雌虫修长矫健的身躯,其上是一张颇为文雅的面容,此时正配合地作侧耳倾听状,眼眸微微晦暗,仿佛在打量思索着什么。
酒红色的长发一丝不苟,眼窝深邃,眼角微微向下,本是一种介于明艳与糜丽间的张扬长相。
偏偏他眉眼间略显郁郁,不见丝毫喜色,过于正经严肃的神情压住了五官的艳丽。
嗯……
看着就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红毛狐狸。
第86章 他的实物 货不对板
再醒来时, 兰易斯身旁已经没了布鲁斯的身影了,星舰内部的大小也整体缩水了一倍。
大概是转移到了法斯特离家出走专用的小飞行器里,里面的整体设施环境都比外面模板化的星舰好上不少。
兰易斯几乎整个人都陷在了柔软的皮质沙发里, 上面盖着暖和的羊毛小毯子。
可能是怕他饿到, 地上堆满了小零食,小茶几上有着拧开过的?水, 一伸手就能够到。
金发雌虫随意地坐在沙发扶手上, 对着光脑微微皱起眉头, 不时拖曳着屏幕上的地图陷入思索,顺手往下扯了扯小毯子,把脑袋埋到毯子的雄虫挖出来。
一键从冰天雪地转场到暖洋洋的被窝, 兰易斯明显没有回过神来,微微调整姿势整个人在沙发里蜷了起来。
看到克莱德伸过来的手, 极其自然地眯起眼睛在上面蹭了蹭, 还把小毯子向上挪了挪, 把它也纳入了保护范围。
估计是感觉到指尖温软的手感不对,克莱德低下头就和金眸中略带水汽迷茫的雄虫对上了眼,当即手随心动,指尖来回从下巴撸到脸颊揉搓了两把。
兰易斯:……
任由克莱德在自己脸上揉来揉去,注意到雌虫明显对脸颊未彻底消除的婴儿肥软肉很感兴趣。
佯装不经意地搓了好几把。
……烦,真的很影响他英明神武的形象。
“醒啦?”对上兰易斯略带不满地眼神,克莱德见好就收,浅金色发睫羽垂下温软地笑了笑, 变魔法似的从茶几下面抽出来犹带热气的奶茶。
漂亮的眉眼隔着袅袅雾气,像是勤快又欢乐的家居小天使一样。
见兰易斯迷瞪瞪的不说话,克莱德伸手,力道轻柔地把猫猫虫抖了抖, 拎直靠在沙发靠背上。
又抽出压在奶茶下的家庭作业,换上了正式专用的表情,郑重地交到了兰易斯手上。
“阿尔阁下的信号器没有反应,一会我先去外面看看情况,您在这等我好吗?”
兰易斯下意识接过,正想点头说好的你去吧。
阿尔里斯悠悠冒了出来,上半身倚在沙发向前看了看,贴着兰易斯地头皮感叹。
【原来,你喜欢这种雌虫啊。】
“咳!”兰易斯只觉头顶冒凉气,一下就清醒了,登时垂死病中惊坐起,猛地在柔软到过分的沙发里挺直了身体。
板正的跟个木头一样,把克莱德看的一愣。
……倒也不用这么配合。
兰易斯无端紧张地瞟了克莱德一眼,捏着嗓子出声。“这是我小弟。”
“……好的,老大。”
尽管不知道雄虫莫名激动什么,克莱德十分流畅地改换了身份,顺从地把作业往回拉了拉,“回去写也行,长官。”
他抬手敬了个礼,望着兰易斯笑了笑,又继续交代道,“无证驾驶是违法行为。
您的星舰驾驶证与战斗飞行证不在身边,如果想去驾驶室一定要等我一起,知道吗?”
兰易斯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或许、大概、应该看不到自己身后的家伙。
阿尔里斯适时地解释道。
【放心。我的精神力比一般雄虫高一些,如果我不愿意,这里没人能见到我。】
这样啊。
兰易斯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不明显的失落,本来翘起的呆毛悄然的飘下去了一点点。
短促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有个长辈爷爷跟在后面。
兰易斯被克莱德哄幼崽的语气弄得浑身难受,明明平时听着没什么感觉。
他仿佛要证明什么般,不自在地板着小脸,小声道:“好像你有一样。”
说完,兰易斯又自觉心虚,垂眼躲开雌虫疑惑的目光,又死死捏住手里的作业纸张,不让雌虫抽走。
军校未毕业、同样没有证的克莱德:……?
接连被怼两次,雌虫似乎明白过来什么,轻声叹了口气,松开手里的作业,安抚地捏了捏兰易斯发紧地指尖。
紧接着讨好地凑过来碰了碰闹别扭中的雄虫肩膀。
“还在生气?”
他们身量相仿,雌虫俯下身时,浅金色的发丝不经意拂过兰易斯的脖颈,呼吸间都莫名多了清甜的柑橘香。
兰易斯僵在沙发上,表情都凝滞了,这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有多近。
只是之前克莱德向前坐在沙发扶手上,他向后窝在沙发靠背里,这才显得有段距离。
克莱德少见兰易斯这么冷冰冰地不说话,就地一戳的模样。
小表情劲劲地十分有攻击性,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哪怕明知不满是冲自己来的也不害怕。
虽说兰易斯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不想自己淌这趟浑水。
但他身后两位兄长的眼神却满是冰冷的估量审视和隐藏的威胁。
作为来路不正但科索斯雅家新一代现有的唯一的明面上雌君,既然卷进来逃不掉,不如用最能让甲方接受满意的态度接受任务。
何况,危险与机遇并存——
他确实对布鲁斯5%的资金和三座主星大别墅很感兴趣。
哪怕真的搞砸了,作为赔偿的善后费用,也够保家人后半生衣食无忧了。
“抱歉,辜负了您的好意。”克莱德总是知道怎么说话最动听,最可怜,最让人心软。
简单,却能让对方感受到话语里的真挚。
“谢谢您担心我,可真的很想帮助您,成为您的助力。请您相信我的能力。”
“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您自己吧。”
克莱德俏皮地眨了眨眼,见兰易斯对自己的话有了反应,偏首望过来,他反而坐直了身体,略微拉开了二人间的距离。
但他们仍靠的很近,上半身肩膀挨着肩膀,兰易斯侧头过来就能看到金发雌虫氤氲朦胧的眉眼。
“从始至终,我都相信您会保护好我,才接下了这份委托。”
“不是吗?”
兰易斯从鼻尖里很轻很轻地哼了声,有些狼狈地躲开克莱德含笑的目光。
盯着地面,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克莱德露出放心的笑容,“那你在这里等我。”
“嗯——”
【不行。】
安静许久的阿尔里斯轻轻拍了拍兰易斯的肩膀,提醒道。
【不要单独留在这里,荒星资源稀少,生存艰难,人们自有一套求生的法则,土地资源分割严重……】
阿尔里斯抿了抿嘴角,眼里划过了一丝笑意,用小提琴般悦耳的声线一点也不优雅道。
【地上多了泡鸟屎都要看看。】
兰易斯忍不住搓了搓耳朵,用精神力回道。【不要在我脑袋里拉屎,谢谢。】
一边伸手拽住克莱德的衣角要求道。“我和你一起去,一个人不安全。”
克莱德:……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望着兰易斯坚定的眉眼妥协了。
毕竟奔着开机甲来的,全程窝在飞行器里也不是个事,放放风也行。
倒不是克莱德拖大,愈是偏远的地方虫族的平均等级就越低,在主星先进科技力量的加持下,横着走还是没问题的。
克莱德从武器库里翻出了两把光能枪递给兰易斯,让他随身藏好。
“这里的宇宙污染很严重,土地河流都有严重的辐射,尽量不要食用这个星球上的食物。”
在克莱德的帮助下里三层外三层地套防护服的兰易斯乖乖点头。
阿尔里斯又飘了出来,摇头道。【这样太危险了,在荒星穿着正式整洁很容易被当做肥羊,成为下手的目标。还是尽量打扮的亲民一点,结合当地风俗,装的破破烂烂一点。】
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兰易斯艰难举手晃了晃,想做出解开的防护服的动作。“我不穿——”
话未说完,身前弄卡住拉锁的克莱德动作一顿,眼神犀利地抬头:?
……好像有点生气了。
兰易斯眨了眨眼,就见克莱德站起身,哗啦的一声把卡了很久的拉锁直接拉到顶头,紧接着眼前便是一黑。
失去光明的兰易斯不倒翁似的前后晃了晃保持平衡,唯唯诺诺地把盖到鼻尖兜帽往后掀了掀,委屈地露出一、半双眼睛。
【……你还是出来吧,这样显得我很无理取闹。】
阿尔里斯:……
呵,小弟。
嗯,完全被小弟吃的死死的呢。
*
“这里的虫族大多等级不高,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他们大多是嗜血的盲命徒。”
被迫充当向导的阿尔里斯并不认路,像模像样地嘱咐一句后生存经验后,就自动开启了话痨模式。
和动不动走神发呆睡死过去的兰易斯不同,克莱德实在是个十分捧场的听众,总在适时的地方发出疑问,让聊天得已顺利的进行下去。
“我来这的第一天就被虫举刀威胁,要我扒下衣服交出宝石,”阿尔里斯目露怀念,“还好提西里收留了我,不然真不知道,要怎么在这里生存下去。”
“真是难得,这里竟有如此善良的阁下。”
克莱德显然对周边破乱的环境心有戚戚,几乎四处都是废弃的金属,地面破损不堪,到处都是不明的垃圾杂物,人迹罕见。
“是啊。”阿尔里斯低声附和道,“他真的……把自己养的很好。”
兰易斯见他们兴致勃勃地聊的一来一回,十分憋屈,梗着脖子斜眼瞅克莱德。
真搞不懂中老年人的爱情有什么好聊的?
还时不时时不时还往阿尔里斯的方向看。
哼,一个年华逝去的老年虫而已。
精神体凭什么不用穿防护服!
走路还越来越慢……
右边的克莱德迟疑地拉了拉梗了一路脖子呈斗鸡状的兰易斯,“累了?”
脖子僵硬的兰易斯:“没事。”
终于获得了克莱德的关注,兰易斯扭了扭脖子,换了个角度开始瞪飘在自己左边、滔滔不绝的阿尔里斯。
凶狠地用眼神示意他——
向导到前面去,不要一路叽叽喳喳。
阿尔里斯:?
他又不认识路他为什么走前面。
一直瞪他就算了,还一路拉着雌虫横着走,非把他往臭水沟挤。
不想救人可以直说的,真的。
……他也不是很着急。
阿尔里斯微微眯起眼睛。
这个天气,似乎他和提西里刚刚认识不久。
如果再久一点——
算了,一定是被兰易斯影响了了。
命运给了他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或许在此分开,再不纠缠,就是最好的结局。
*
“危险,噤声。”
蓦地,扫除路障带队前行的克莱德耳尖微动,拉着兰易斯躲到了几个堆叠在一起的巨大钢管后掩藏身形。
透过缝隙扫了一眼,低声确认道,“前面有人火并。”
正如阿尔里斯所说,这里的虫族平均等级不高,不少虫肤色奇怪,仿佛被锈蚀的金属,身上带着虫甲、鳞片、兽瞳等显著的非人特征。
打起架来也仿佛回到了茹毛饮血的远古时代,凶横野蛮,哪怕断胳膊断腿也要扭打、撕咬在一起,眼中透漏着凶性,浑浊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与属锈味。
从大城市来的两只虫都惊呆了,兰易斯和克莱德两人正经八百受的军校教学,军部的军雌更是政府严选,出身清白,各个身上都是一股正气。
和这群打起架来手指牙齿眼珠胳膊乱飞,血飚出去四五米的危险家伙根本不一样。
克莱德和兰易斯默默挨得更紧了些,安静如鸡,一声没敢吱。
这群混乱的家伙中,一只脑袋用绿色绝育胶带绑着电线的家伙极为显眼。
他的发丝上耳朵上都戴着废旧的金属装饰,在浑浊的空气中反着或黯淡或刺目的光,脖颈上带着子弹壳串成的项链。
是个动起来就噼里啪啦滴里咣当的家伙,整个战场就他最为阴险。
跟只暴躁花蝴蝶似的穿梭人群中,时而抄起别人的胳膊干架,时而摸到伤员身上捡尸,不小心被波及到了还要嚣张跋扈的骂回去,惹得一群家伙在后面追,引到自己人的包围圈里一顿胖揍。
他看也不看一眼,就又回到了现场猫着,似乎专注着什么东西。
……就和专注打架的雌虫们很格格不入。
克莱德不由得多关注他几分,他似乎是个什么小团体的头目,地位不低,每次回去都有人殷勤地上前接应他。
零星听到些,让你手欠,捡个祖宗之类的话。
难道是这场火并的起因吗?
克莱德心不在焉地分析着,好不容易熬走了那群干群架的虫族,准备背着兰易斯远离案发现场绕路走。
阿尔里斯却停留在了原地,向前指了指,望着他们疑惑道:“你们要去哪,他就是提西里。”
兰易斯/克莱德:……??!
这种废土风格的爆炸红毛,和照片上油光水滑的红毛狐狸根本不是一只虫啊。
阿尔里斯浑然不知,快马加鞭地飘到两人身边,举目远眺,“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安全感……
好久不见了,真是令人安心。”
两人的目光顿时诡异起来——
等等!
这不对吧。
……虫皇陛下你到底在这经历了什么啊!
第87章 他的威胁 讲文明树新风
暗紫色的酸雾在堆积如山的金属残骸间蒸腾流淌, 萦绕着危险不详的气息。风声呼啸着卷起金属碎片碰撞,发出阵阵哀鸣。
这颗被遗弃的荒星像是触怒了宇宙法则,常年被辐射笼罩, 不见日光。酸雨与赤潮交替肆虐, 沙尘与雾霾相伴,空气交织成一片混沌。
若不是那充斥夜间洋洋洒洒的暴风雪还算感觉, 勉强维持着这拙劣的生态平衡, 这座荒星恐怕早已生机灭绝, 连蟑螂都不会留下一只。
……荒星今晚就爆炸,全世界的蟑螂都死绝。
踩扁空空如也的能源壳,踢开爆浆的虫尸, 看着脚下新织的小皮靴立刻沾染上新鲜的荧光绿浆液。
提西里在心中第一万次许愿。
仗着体质优越,提西里揣了两个麻袋, 趁着夜色在风雪和辐射中穿行。
宽大破旧的防护服笼罩着青年高挑的身躯, 灰绿色的绝缘胶带像藤蔓一样爬满衣服的每一处裂口, 配合着他暗红色头发与苍白的肌肤,饱和度极高,在浑浊的天色里异常醒目。
雌虫的动作轻盈而敏捷,早已习惯了恶劣的天气,像一只在金属废墟中穿梭扑腾的大花蝴蝶,又像一丛随风舞动的繁茂枝叶,任谁一打眼都知道他是最亮的鬼火。
很快,提西里在金属垃圾山里成功定位到了新鲜热乎刚刚坠毁的飞船。
透漏出的一点边角的机翼材质稀有, 在夜色中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时间紧迫,青年随手在脑袋上顶了个麻袋作为伪装,又在地上铺了一个麻袋,蹲在合适的位置就开始熟练地徒手拆飞船。
金属在他手中像纸片一样被撕开, 化为一个个分裂的小块被张开大口的麻袋吞掉。
数着即将入账的资源,看着未曾见过稀有漂亮的金属,提西里越干越有力气,越干越有精神。
还顺手用带着花纹的金属壳给自己捏了新饰品,愉悦地别在编着弹壳和电线小辫上,虹膜中闪烁着属于捕食者的贪婪。
他单手攀爬一路向上,砸开机盖,哼着小曲,抬手一掀……
猝不及防就和一双干净明亮的琥珀色瞳孔对上了眼。
……活物。
提西里瞳孔紧缩。
还是一只、与整个荒星格格不入、似乎代表着外界高等文明、浑身亮晶晶【重点】的活物。
像是一颗生在那就熠熠生辉的宝石,昂贵至极。
让人情不自禁的就想把他戴脑袋上出去炫耀的昂贵。
看起来足够换取三艘保留基本功能武装舰,甚至更多。
坠毁的机舱内奇异的干净整洁,散发着柔和的光线。
入目虫族俊美温和,修身礼服剪裁精致,外衣上液态金属绣成的玄鸟振翅欲飞,镶嵌在袖口的碎钻不甘地示弱的彰显着存在,在凝滞的空气中流转闪烁着微光。
却都压不住那双流淌着温柔的琥珀色眼睛。
多看一眼就会被净化!
眼眸的主人安静地端坐在歪曲的座椅上,身形笔直挺拔,即使身处险境,面上丝毫不见慌乱。
发丝仍一丝不苟地梳在耳后,唯有脸颊衣领沾染着干枯的淡蓝色的痕迹,空气中漂浮着与血腥气相似却不完全相同的清甜味道。
提西里呼吸凝滞片刻,避开那双眼睛,无意识地捏紧指尖猜测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高等虫,贵族虫吗?难道他们连血都是蓝的,香的,甜的吗?
没有保护着要害处的虫甲,没有锋锐的牙齿与指甲,修长的指尖以保护的姿态遮掩着一本皮质封面的古籍,页脚微微卷起发黄。
看着斯斯文文很不能打……?
提西里不由在那色彩斑斓的书页上多停留了两秒——
很好,果然一个字也不认识。
提西里迅速从短暂打击里回过神来,打量着眼前陌生的虚弱虫族,心中飞快地计算着这个活物的价值。
一只活着的,疑似褪去低等特征的高级虫族,完整的基因样本,再加上那些昂贵的服饰和饰品……
抛开对方的脸,他这才发现,这只看着浑身贵不可攀的雄虫身上干净的可怕,除去略显繁琐的礼服,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装饰。
那他凭什么看起来这么贵?
陷入不解的雌虫微微歪头,感受到一脑袋昂贵的重量才微微安心。
时刻生活在欺骗与危险中的雌虫拥有野兽般的直觉,提西里暂时没有从对方身上嗅到危险的味道。
这才又极其勉强地看了对面过于耀眼的虫族一眼。
……长得好看的虫族真是有欺骗性。
不过比起外物,提西里更看重的是——
这只外来虫身上可能带来的属于外界的文明与知识,让他借机获取带着家人脱离荒星的机会。
此时对方明显正值虚弱,提西里犹豫着是否挟恩图报,用可食用水源作为交换,较为温和的达成一致的长久交易,还是直接暴力威胁达成合作。
直觉告诉他第一个选项是最优解,理智却觉得第二个选项比较好,这种阴险的高级虫深谙语言艺术,很容易把他们骗的团团转。
正思索间,眼前琥珀色的眼眸弯了弯,俊美无暇的脸上露出一个彬彬有礼的微笑,张口就吐出一串流畅的鸟语,“@*@》%/?”
提西里:……?
麻烦了。
发现彼此语言不通后,雌虫顿时头大,目光在青年的下半张脸和紧攥着的书卷来回看了看。
指尖微动,摩挲着手里未装满的麻袋,终是下定了决心——
……果然,还是直接抢了省事。
反正手底下也是一群待开化的文盲,把他们放一起自相残杀吧,总能决出一种语言的胜负。
想到这,提西里毫不迟疑地扯了块金属片又把舱门盖上了,也不管对方听没听懂,露出狼外婆般虚伪的笑容,随口交代道。“在这等我。”
干脆利落地扛着金属堆向下溜到了个平滑的地方,准备给他腾个干净的大麻袋。
提西里不用细想都知道,他要是敢直接带着这种家伙招摇过市,绝对会被抢的满星球乱窜。
过了几秒,金属薄片的遮掩下才微不可闻传来一句生涩的回答,“好的,我知道了。”
*
着急去腾麻袋雌虫想着快去快回,伪装的便并不十分用心。
仍是低估了荒星求生的虫族,瓜分新鲜资源的渴求,飞船带着新鲜的火光砸了下来,散发着鲜美可口的气息。
哪怕在天气最为恶劣的傍晚,也有拾荒者顶着异变的危险,改来辐射最为严重的金属区碰碰运气。
零星柔和的光芒透过缝隙传了出来,几个拾荒者很快注视到了这处不同。
急促的脚步中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欲望和贪婪,嗓音中的兴奋几乎按压不住,“瞧瞧我们发现了什么?一只迷路的贵族小鸟!”
“新生”的资源总会吸引源源不断的秃鹫。
正倒腾战利品的提西里动作一顿,皱眉望了眼天色,有些厌烦,“真是不要命啊。”
往常还有半个小时才会有人敢来。
他也不挑了,干脆利落的把一个麻袋完全倒空,踢了踢周围的废弃堆将多出来的战利品掩埋,将麻袋紧紧扎在腰间就撑着身侧的冷却管往上爬,准备抢回自己看好的猎物。
眼前的场景却与想象中完全不同。
被强行请出来的虫族丝毫看不出刚刚的虚弱,身姿挺拔,站姿利落,微微一晃便躲过了想要撕扯他衣服的虫爪。
“我是阿尔里斯。”他将右手附至胸前,扬起嘴角自我介绍道,袖口的金丝碎钻泛着耀眼的光芒,引诱着人们的贪念。
阿尔里斯恍若未觉逐渐浓稠的危险气息,堪称闲庭信步的在三人的包围中步步后退,任凭包围圈越缩越小。
他极为珍惜争取来的这一小段自由时间,面色从容地整理了的衣襟,梳理了发丝,突兀而流畅的行了一个标准而复杂的宫廷礼仪。
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堪称抽象的极致优雅,才操着一口生涩古怪的音调,从颈间掏出了一颗剔透的蓝宝石问道:“诸位,或许我们可以进行一场交易?”
野蛮惯的拾荒者们哪见过这种脑子有泡的优雅行径,硬是被阿尔里斯诡异的行为硬控在原地。
半是警惕半是好奇地看着他行完了超长前摇的施法动作。
毕竟荒星的娱乐活动实在有限,光是生存就耗费了大部分力气,不知是不是触底反弹的缘故,导致这里的原生居民有一股不合时宜的求知欲。
等了半天,抬头一看周围风平浪静,低头一看四肢完好无损……
他在干什么?
三人迷茫地对视一眼,意识到被愚弄后顿时爆发出一阵恶意狂笑。
“交易?在这颗星球上,只有被抢和被杀!”一人挥舞着生锈的匕首逼近阿尔里斯。
“小心些,别把他的衣服刮坏了。”
“他这么干净,肉一定很值钱。”同伴提醒道。
“命啊?那就没得谈了……”
阿尔里斯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依然悲悯而温柔,手指轻轻一抖,袖口中滑出一把精致的激光枪。
几声轻响过后,地面上多了三只冒着焦烟的尸体。
“劳驾——”阿尔里斯几近轻慢地踩断一只尸体的喉管,温柔的眼中毫无对生命逝去的波动。
他单脚踏在尸身上,维持着持枪的标准姿势,目光跟随枪口一起扫向提西里藏身的方向,眉眼隐含凉意。
被发现了!危险!
两行大字在提西里脑中轰鸣而过,他举起双手,示弱般地暴露在阿尔里斯的视野下。
低垂的目光直直地锁定了阿尔里斯的咽喉。
下一瞬,提西里干脆利落地从管道一跃而下,碎裂的齿轮砸向阿尔里斯的手腕,身影彷如一道红绿交杂的闪电,
“杀我?”提西里不屑地扬起嘴角,毒蛇般的刺链破空而出,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缠住阿尔里斯的脚踝。
整只虫势如破竹般强行将阿尔里斯压在了地面,半跪着跨坐在他的腰间,一只手死死压制对方握枪的手腕,另一手五指扣住的脖颈。
“虚张声势的瓷器娃娃。”暗红色兽瞳中露出明晃晃的嗤笑,借机肆无忌惮打量着对方,遮掩住眼底潜藏的警惕。
在确认阿尔里斯此时的虚弱不似作假,无力反抗后,提西里露齿一笑,有心杀杀他的锐气。
咬着嘴里的刀片凑近阿尔里斯的脖颈,恶狠狠地威胁道,“猜猜你值多少净化水?”
不知道是不是提西里的错觉,他竟然从身下看似温柔实则冷漠的虫族眼中看到了委屈的意味。
……?
是他先动的手吧!
他在委屈什么?!
伴随着刺链勒入阿尔里斯的脚腕,点点血迹渗出,流落在土地上变成星屑般的结晶。
空气中又飘起了那股浅淡香甜的味道。
身下的虫族恍惚间变成了一颗纯天然剔透昂贵大钻石,璀璨耀人,亮晶晶的。
是磕一下碰一下出现一丢丢瑕疵提西里就会捶胸顿足懊恼不已的程度。
感受到脖颈处的力度微微放松,阿尔里斯立刻抓住提西里放松的空挡,不顾近在咫尺的刀片,用尽浑身力气旋身反制,压在了雌虫身上。
锐器划过脸颊,在空气中扬起一串血珠,阿尔里斯眼也不眨,反手握住提西里的手不让他动弹,几乎全身与雌虫缠在一起,无视脖颈的威胁,不甘示弱地攥拳,将无名指处的戒指牢牢抵在了雌虫的虫核处。
仿佛被灼伤灵魂的痛意瞬间透过防护服直达肺腑深处,提西里顿时僵在原地,眼带凶意,握住雄虫脖颈的手掌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现在,”阿尔里斯低咳了几声,喘息着抬起下巴,睫毛凝着溅起血珠,笑容弧度精确,仿佛练习过千万遍。
“我们能文明对话了吗?”
第88章 他的虚伪 惺惺作态
“现在, 我们能文明交流了吗?”
阿尔里斯扬起头,鼻尖毫不客气地擦过雌虫的脸颊,从上往下俯视道。
温润的声音平稳而妥帖, 嘴角含笑, 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问询。仿佛此时并不是一触即发的生死对峙,而是宫廷中随处可见的一场礼仪演习。
鲜红的血珠仿佛断线的珠子, 顺着白皙的脸颊一点点往下流淌, 滴到身下雌虫的眼角。
原来所谓高阶虫的血也是红色的。
提西里抖了抖睫毛, 盯着那些发光的血珠,瞳孔微微收缩——这家伙连血都他妈是香的?
他无视虫核处危险的侵入性的灼烧感,挑起眉毛, 五指攥紧,抓着阿尔里斯的脖颈往下拉, 额头相贴, 颇有些鱼死网破的味道。
话语间掺杂着血腥的味道, 似笑非笑,“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说话。”
说罢,恶意地将血迹蹭了阿尔里斯满脸,像是给猎物涂上了印记。
雌虫天生感官敏锐,这么明显的血腥味随风散去,显然在昭示这里有一只负伤的同族。
覆在脖颈上的指尖顺着血脉微微滑动,暗红色的兽瞳挑衅般闪了闪,仿佛在询问——要不要看看, 我们谁死的更快。
“请相信,我对您真的没有恶意。”阿尔里斯叹了口气,被误会的事实显然让他有些低落,为难地垂下了睫羽, 手下毫不客气的用力。
客气地弯了弯眸子,无声用行动回答对方——相信科技的力量,你会死的更快。
滴答、滴答、时间悄然流淌。
血珠一点点滑落在液态金属纹制的白色礼服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懂事地溅落在锈蚀的地面上,化为一颗颗暗色的结晶。
僵持间,暗含能量的结晶吸引来大批不速之客,变异的辐射蟑螂窸窸窣窣地从废铁堆里爬出来,荧光绿的□□在甲壳缝隙间鼓胀,异常耀眼。
提西里:“……”
阿尔里斯:“……”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松开钳制对方的手,大步后退了一步。
*
“这群该死的恶心的变异虫!”
逃过变异虫的追杀后,提西里看着脚上被染绿的小皮靴跳脚,几乎被气笑了。
年幼时他就被变异蟑螂群啃掉了半只靴子,要不是跳到酸雨湖里,险些被它们吃掉。
没想到成年后,它们还能用这种方式毁掉他心爱的小皮靴……都怪这个拖后腿的虫族,竟然连飞都不会!
这料子只能干洗。
勤俭爱民的太子殿下看着礼服上溅到的虫浆,无意识抿了抿唇。
暗绿色的黏液甚至隐隐腐蚀了身上的金属纹路,危险性可见一斑。
提西里看到他沉默低气压的模样,心情莫名好了些,毫不客气地指着阿尔里斯嘲笑道,“呵,看来文明的家伙,只会吸引恶心的爬虫。”
阿尔里斯充耳不闻,只抬眼细细打量了雌虫身上潮流的装扮,最终狼狈地避开了眼睛。
指尖犹豫着隔了一段距离扯了扯被溅脏的衣料,又解开另一枚钻石袖扣,轻轻放在提西里掌心,“或许,它可以换取一点过滤水?”
提西里刚要为阿尔里斯眼中的嫌弃生气,又立刻被钻石的光芒晃了眼睛,五指下意识攥紧,金属棱角硌得生疼。
真的钻石……
就为了换一点过滤水?这家伙傻的吗?
琥珀色的瞳孔如同最甜蜜的蜜糖,干净的让人沉浸其中,无害而温和,主人教养极好地垂手等待着,丝毫看不出不久前脸上的凉意与锐利。
……他也确实没从对方身上嗅到明显的敌意。
只是荒星上你死我活的生存法则,让提西里下意识想在交往中占据绝对的安全与优势的地位。
否则,他也会毫不客气地扭断对方的脖颈。
“跟我来。”沉默片刻,提西里收起钻石,算是默认了这个交易。
他细细打量阿尔里斯半晌,突然问道,“你刚刚为什么拿枪指着我?”
阿尔里斯满是歉意地眨了眨眼,真挚道:“抱歉,习惯性保证安全,没想到会引起你的不适。”
提西里:?
说得跟他反应过激了一样,任谁被毫不客气爆头三只雌虫的枪指着都会想要反抗吧。
那淡定的姿态,利落的身手,跟个冷漠无情的熟练杀虫狂一样。
提西里眼神诡异,“那你喊我做什么?”
“我有些没力气。”阿尔里斯虚弱地捂着心口笑了笑,指向刚刚逃跑方向,“那里有三具虫尸,想拜托你帮忙挖出虫核,避免有复活的风险。”
高阶虫族生命力旺盛,细胞重组过程极快,绝不能掉以轻心。
提西里:……
“你也知道那是虫尸啊。”他没好气地看着摇摇晃晃往上走的阿尔里斯。
根本就是三具焦炭,激光枪贯穿伤,全身细胞瞬间碳化,死得不能再死。
“斩草要除根。”阿尔里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礼貌地解下了一颗袖扣递给了提西里,“请您稍等片刻,这是定金。”
“虚伪。”提西里白他一眼,不客气地拿走了袖口,看着他走路一瘸一拐七上八下,目标坚定杀气腾腾地往金属山上爬,“……这就是你的没力气。”
阿尔里斯似乎并不介意暴露自己的弱点,安静地抚摸着手中的枪支,苦笑着承认,“大概只剩站起来的力气。”
“麻烦鬼。”提西里看着阿尔里斯苍白的带着伤疤的侧脸,蓦地偏过头,不知道小声嘟囔了声什么,整个人轻巧地翻到了上方。
翻到一半,他又想起了什么,张开赤金色虫翼,把阿尔里斯一起提到了山上,“快点。”
他催促道,说着蹲下来,抽出皮靴里的匕首,撬出两坨黑乎乎的虫核丢到了阿尔里斯面前。
背脊崩得笔直的阿尔里斯这才真正松了口气,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血色,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不将危险源彻底去除,尊贵的太子殿下将寝食难安,恐怕昼夜都想再翻到金属山上看一看。
他微微颔首,矜持地抚胸行礼:“多谢,再次为刚刚的冲突抱歉。”
要是其他虫,提西里早就冷笑一脚踹了过去。
老子的命是一个道歉就能揭过去的吗?非得把对方扒下一层皮才罢休。
偏偏,对方的眼神太真挚,语气太诚恳,琥珀色的瞳孔满满倒映着你一个人,仿佛你的回答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提西里动了动嘴唇,最终只是不自在的啊了一声。
算了,反正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冤大头,傻子才跟他计较。
提西里这样想着,就见冤大头转身就开始用断刃挖坑,似乎打算给“虫尸”刨个坑立个碑。
……这到底是哪个村跑出来的大傻子?!
根本是被流放了吧。
提西里忍不可忍,一把上前拽住他后领,抬脚一踹,让那堆焦炭随风逝去:“收收你的善心!再过十分钟,整片废墟的拾荒者都会嗅着血腥味过来。”
他冷笑,“你的激光枪有能源限制吧?”
最多还能射几枪?
阿尔里斯遗憾地罢手,脸上毫无被看穿底牌的不安:“确实,那日后有机会再立碑。”
“假好心。”
提西里嘀咕道,毫不客气地伸手抽走阿尔里斯护在怀里烫金封皮的书卷,藏到自己衣服中,扬起眼,拇指向下指了指。“带你下去的报酬。”
阿尔里斯看着他的动作,没说话。
提西里当他默认,蓦地坏笑一声,把腰间的麻袋解下来抖了抖。
刻意在阿尔里斯面前比划了两下,对方的注意力却已经被其他生物吸引。
“……你又在看什么?”
提西里狐疑地顺着写满学术探究欲的琥珀色眼睛往下忘,就见到一只翻着肚皮,身披绿浆,犹带气息的变异虫。
阿尔里斯:“没见过,想带回去做标本。”
提西里:“……”
“你是变异虫转生吗?!”
“起来!扔了!否则滚出我的地盘!”
强硬的把阿尔里斯扯得一个踉跄后,提西里将麻袋兜头扔给阿尔里斯:“套上!你现在就像野狗堆里的肥肉!”
阿尔里斯拎起脏兮兮的麻袋,委婉道:“不太符合我的美学。”
提西里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
“当然,特殊情况特殊处理。”阿尔里斯叹气,将麻袋优雅地罩在身上。
荒星中依然光彩照人光芒四溢的太子殿下立刻亮度下调了五个度。
为什么有人连套麻袋都做作的跟披王袍一样?
更可怕的是穿的还挺好看?
是他跟不上潮流了吗?
荒星的时尚先驱花蝴蝶提西里先生略显忧郁,盯着阿尔里斯露出一截发梢,后槽牙发酸。
为了避免一个没看住,思维诡异的虫族把生命力顽强繁衍力惊人的变异虫带回家。
提西里用刺链把阿尔莫斯的双手缠在一起,喋喋不休地警告道,“不许用力,把我的武器弄坏了。”
雌虫最适配的武器永远是天生的獠牙与虫甲,提西里的刺链装饰意义远大于攻击意义。
他一向得意于武器的漂亮,虽然实战中还是板砖和桌子腿比较实用。
还来不及炫耀自己的杰作,阿尔里斯的手腕已被勒出深红血痕,很快丝丝缕缕的血迹便渗了出来。
提西里当即眼神就不对了,到口的话咽了下去:“……你真的是雌虫吗?这么脆?”
“当然。”阿尔里斯无奈地眨了眨眼,解释道:“基因优化过度,代价是皮肤角质层偏薄,但并不影响恢复能力。”
他偏过头,露出已经愈合的半张脸,新雪般清新的气息便涌了过来,挥散了浑浊的空气。
像雪落在锈铁上……
提西里鼻尖动了动,烦躁地松开了链子绕在指尖扯了扯。
阿尔里斯随意在衣摆上擦了擦渗出的血迹,眼眸变深一瞬。随即若无其事伸出一根手指试探性地勾住了提西里的指尖。
在雌虫下意识错愕地张开眼,抽离前微微使力,一副全心全意为对方打算的模样。“这样,就不用担心我做错事了。”
提西里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偏偏阿尔里斯的笑容像是完美无瑕的面具,真诚真诚还是真诚。
“随你。”不知出于什么考量,雌虫勉强答应了他的提议。
无法将背后裸露在陌生人面前,只好僵硬着身体走在阿尔里斯身边,防止对方暴起发难。
阿尔里斯毫无被防备的自觉,大方地扫视着未曾巡视过的领土。
半晌,他摸着手里坏掉的信号器,打量着周围的穷山恶水和刁民,终是认命地叹了口气,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首先要找一位富有的子民给他上供。
他停下脚步,琥铂色的眼眸闪闪发光,轻轻勾了勾指尖,深情地注视着浑身隐隐炸毛的红毛雌虫。
“那么,这位美丽的先生,您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呢?
作为交换,我很荣幸被您利用。”
第89章 他的钥匙 特效高光
“我和提西里达成了交易, 他保障我在这里的衣食住行,并帮我留意修复信号器的零件。
我教授他和他的家人们关于‘外界’的信息与消息。”
阿尔里斯天生方向感欠佳,荒星上为数不多能够起飞的飞舰上也没有先进的导航功能。
否则他更倾向于找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选一架飞行器回家, 再派人回来支付报酬。
“说起来, 这还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呃,这应该是一条直行道?”
陷入回忆中的阿尔里斯一时不查, 几乎被兰易斯挤到光秃秃的树枝上。
未来的虫皇陛下哪怕是漂浮的精神体, 余光仍留意着周围的环境, 姿态潇洒优雅地避开脚下冒着气泡的污水坑。
身上华贵的衣物光洁如新,精神力化成的大氅在风中反作用力的翻飞,跟加了圣光的虫神降世一样。
怎么会有虫精神力多的没处使, 随便给自己加特效啊。
兰易斯盯着阿尔里斯身上层层叠叠各种高亮柔光滤镜特效,心中无法理解。
精神力却不服输地跟着运转起来, 噼里啪啦在周身炸了一堆小火花, 然后稳定成一溜小电灯泡。
……这也差太多了吧。
兰易斯不悦地眯起眼睛, 不动声色地更靠近了阿尔里斯一点,想要研究下他身上精神力运作的频率。
耐造的军靴紧跟在虫皇身边,噼里啪啦一步一个水花,踩在泥水坑里,溅射过虫皇陛下的衣衫下摆。
莫名遭受泥点攻击还避无可避的阿尔里斯:?
他顶着兰易斯炯炯有神的目光和杀虫似的臭脸,思考片刻,划过兰易斯身后紧握的双手,被挡得只剩一点金毛的克莱德……
啧, 小小年纪的雄虫占有欲怎么这么强。
好在未来虫皇阁下修身养性多年,与人为善,乐于成人之美。
“水真凉啊。”在兰易斯再次板着一张小猫批脸凑近后。
阿尔里斯很配合地撤下了身上的圣光,滤镜也黯淡了下来, 长长的眼睫垂下,虚弱地倚在了兰易斯身上,做足了一副被水凉到的娇贵废物模样。
绝对能衬托出兰易斯在恶劣的环境中钢铁般的意志和坚强。
阿尔里斯在空中酿跄着,暗中用力握了握兰易斯的手腕,单眼向他眨了眨。
——包的,兄弟,包配合的。
兰易斯:?
眼前的精神力瞬间消逝地捉摸不到,唯有阿尔里斯干净俊俏的一张脸在空中闪着莹光。
他迎着阿尔里斯挑衅的眼神,精神力不甘示弱地晃了晃,不善地漏出了一点小虎牙,
哼,不想教就不想教,他也不是很想学。
被分手手的失败虫,你会爪爪开花吗?!
一声冷笑还没出口,就被美色所惑(划掉)的雌虫拉了偏架。
“别闹。”手心蓦地被指尖轻轻挠了挠,语气却是与平时不符的严厉。
尾音都没有向上的勾勾了!
他、我、闹吗?
无端被挑衅的兰易斯震惊地瞪大眼睛,气鼓鼓地转过脸想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一转头,鼓起地脸颊便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垮了下来。
金发雌虫翡翠般的眼眸仿佛浸泡在池水中宝石,碧波荡漾,仿若两枚泉眼,接连不断地流下泪来。
身后气压极低,仿佛压缩着酝酿一场小型风暴,暗中电闪雷鸣,劈啪作响。
兰易斯下意识站的笔直,不容置疑地强行把身上的阿尔里斯抖了下去,“没、没闹啊。”
阿尔里斯拢了拢衣服,乖巧地把自己全身包在大氅里,飘到兰易斯身后,露出礼仪性完美无缺地微笑。
泪水泊泊流淌,与往常一般无二的温柔笑容便带出了一点点命苦的微笑。
克莱德面向兰易斯的方向,闭上眼睛,脸颊一片湿润,‘温声’问道,“请问——
两位阁下可以关下灯吗?太亮了。”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与安静。
几个小灯泡啪嗒啪嗒地闪了闪,飞速灭了。
兰易斯狠狠地拽了阿尔里斯的袖子一下,从口袋里抽出一条手帕心虚地给克莱德擦了擦脸。
阿尔里斯:……
迟疑地低下头看了看。
他很闪吗?没有吧。
他不是一直这么亮的吗?
虫皇陛下试图切换滤镜。
“或者你们保持一个亮度也可以的。”
克莱德本想摸索着从兰易斯手中接过手帕,不知怎地又觉得松手不安全。
便任由兰易斯不太熟练地给他抹脸,半晌轻不可闻地从喉咙里叹了一口气,勉强妥协道。
三人组里唯一努力找路的克莱德,对边上两只雄虫的小九九一无所知。
作为勤勤恳恳地打工人,克莱德事业心极强,满脑子赶紧找到虫回去交差。
架不住身边的两位甲方各有想法,一个不记路飘得慢如龟爬,随时随地都能触发回忆cg。
还有一个态度倒是十分端正,行为也算配合,就是被大的那只影响,动不动凑在一起进行仅雄虫可听见的悄悄话。全程横着走路,不牵着不走,十分影响找虫进度。
当然,荒星地形恶劣,空气浑浊,视线不清。为了安全起见,慢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可哪怕克莱德极力适应,架不住边上一大一小两大光源同时发威,忽明忽暗忽闪忽闪。
刚刚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骤然爆发了亮如白昼的光芒,晃得克莱德眼前模糊一片,睁不开眼,大量生理性泪水奔涌而出。
克莱德:……
给他一刀,就现在。
真雌虫流血不流泪。
感受着脸上唰唰唰止不住的湿润,他就地刨坑埋进去的心都有了。
本想毁尸灭迹,奈何他一只手被雄虫抓着,另一只被手套覆盖,长时间摸索着试探前路,袖口都染上了脏污。
克莱德实在腾不出来手,只得心情不是很美妙地尝试请两位尊贵阁下配合一下。
抛开阿尔里斯不谈,起码兰易斯终于不横着走路了,不用时不时把雄虫往回拽一下。
这让克莱德松了口气。
阿尔里斯远远坠在兰易斯他们身后,可算勉强把自己身上的光源控制在了柔和的范围。
这才施施然地追上了兰易斯,悄声道,“原来你想学这个。”
作为举全国之力供养的雄虫,加之漫长的岁月,阿尔里斯的精神力浓厚到可怕。
一举一动维持最体面的动作,给自己打特效带圣光完全是他的本能了。
导致哪怕兰易斯在边上高频闪光,他都没往这方面想。毕竟用精神力辅助自身完美无缺是每一只高阶雄虫的必修课。
——兰易斯这种绝育毒师除外,他已经是另一个赛道的了。
嗯,现在还是刚成年处于求偶期的孩子呢。
“没有,我不想学。”兰易斯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趁克莱德不注意,飞快地闷声拒绝了,但耳尖却违心地向这边翘了翘,显然有所顾忌。
啧……
阿尔里斯注视着他们的背影,脸上的神情莫名慈祥起来,一个是笨蛋学生,一个倒很会忽悠(划掉)带孩子。
……
提西里倒是最聪明的学生,就是不会带孩子。
*
闲暇时,提西里喜欢趟在废弃飞船的舱顶上,暗红色的瞳孔中燃烧着微弱的火焰,透过浑浊的云层注视着黯淡的天幕,妄图看到更遥远的地方。
他手里捏着一片泛黄的旧报纸,边缘已经被辐射腐蚀得卷曲发脆。
这是很久前他从黑市附近的垃圾堆里翻出来的《星际时报》,上面印着虫皇陛下视察领地的照片。
被称作贵族的高阶虫族穿着笔挺的礼服,站在阳光普照的花园里,笑容得体而遥远。
提西里看不懂那些复杂的文字,但他会盯着照片看很久,用生锈的铁片刻下类似的线条,一点点尝试着附上对应的含义。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是每天睁开眼,不断重复着日复一日的生活吗。
这个问题在他脑海里盘旋了很久。
他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据说,他们是基因不够完美强大,被族群抛弃自生自灭的失败品。
可提西里怎么看都觉得他完美爆,光凭脸就甩了整个荒星十条街带拐弯。
至少,死之前也要找到那个丢掉他的族群,让他们知道自己多眼瞎。
而其他流浪儿不会想这些,他们只关心今天能不能抢到净化水,得以果腹的食物,能不能躲过强者的追猎,弱者的偷窃。
活着,就是喘着气,就是还能打架,还能吃东西。
但提西里不一样。
他会在酸雨倾盆的夜晚,用捡来的布料缝制一件“像报纸上那样”的外套,针脚歪歪扭扭,但领口的弧度一定要完美。
浪费一个难得好天气满荒星乱换,收集起光芒黯淡的金属,捡起反光的碎片,打磨出漂亮的装饰。
作为流浪儿的老大,他会在大家饿得啃能量块时,指着报纸上的土地图片,无师自通了画大饼功能。
“虫皇陛下说过,每个人都能吃上新鲜食物。
我们不会永远待在这里。”
其实报纸上根本没写这句话,但他觉得“虫皇陛下”应该会这么说。
可惜荒星的地质太差,提西里提出的种田计划以失败告终。
——种面包不会长出一颗面包树,只会养出更多的变异虫。
荒星的辐射严重,普通虫族出门不得不佩戴防护面具,导致声音难以传递。
提西里便摸索着发明了一套手语,或许是因为实用性高,很快在孩子中流行了起来。
第一次见到阿尔里斯,与警惕同时在提西里心中升起的,是无可辩驳地激动,他清晰地听到血脉中泊泊流动的声音,如同噪点在耳膜上鼓动。
这只虫太干净了,连靴底都不沾灰尘,说话慢条斯理,像是从报纸照片里走出来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手中护着的书,他认识那些文字——
真正的、完整的、能告诉他“虫皇陛下到底说了什么”的文字。
长夜黯淡无光,无数个日复一日的冬日过去。
提西里终于触及到了,通往外界的钥匙。
第90章 他的贼窝 家庭教师
“一开始故意装作听不懂我说话……贵族老爷?”
资源匮乏生存艰难如荒星, 阶级划分也是如此的明显,贵族老爷这个称呼在中下层间,既是吹捧也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与嘲讽。
为了配合阿尔里斯的脚步, 提西里不得不放慢了速度。许是觉得气氛有些凝滞, 半是试探半是无聊的询问道,斜望过来的眉眼像一只狡黠漂亮的狐狸。
“叫我阿尔就好。”阿尔里斯笑着摇头, 望着提西里歉然道, “当时并非有意隐瞒, 我学了三十六个种族的语言,对这里的古方言不太熟悉。”
古、古方言?
提西里微微一愣,唇角微抿, 看来他们确实被外面的世界抛弃很久了。
与在遍布废弃金属、酸水坑中气泡翻涌、凹凸不平的荒野之地上如履平地的流浪儿首领不同。
面对如此恶劣的环境,阿尔里斯总是不自觉分散些目光, 用余光扫视着地面, 以便他轻巧从容地绕过每一处凸起与障碍。
仿佛仍身处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 漫步于言笑晏晏地晚会之上,连鞋面也不染丝毫尘埃。
注意到阿尔里斯的几次目光停顿在沉没在水坑中、几乎大半被酸雨腐蚀暗紫色的金属块上。
看着对方倏然亮起的眼睛,提西里甚至怀疑,要不是拉着阿尔里斯的手不让他四处乱跑。
这只高等虫族下一秒就会忍不住弯腰,将它捡起抱在怀里。
有这么喜欢嘛?
还是说外界享受惯的虫族就喜欢这种腐烂扭曲的色彩。
这堆乱七八糟污染环境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怎么?”提西里阴恻恻的呼吸喷在他耳后,缠在发丝上的子弹扫过肩头,带着荒星特有的金属腥气,“贵族老爷连废铁都要行礼?”
仗着有临时保镖护航, 阿尔里斯一路走走停停。
听着青年隐藏不耐地声音,阿尔里斯从善如流地行了个礼,笑吟吟地收回了眼,眸光如蜜糖般浓稠香甜。
不是废铁。
……是颗拥有很多稀有矿石的资源星。
提西里不明显地打了个寒颤, 不跟着装模作样的贵族在一起,总感觉身上有变异蚁在爬。
“马上到了。”他加快了脚步,泄愤似的踹飞了脚边的金属义肢,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有了看好戏的意味。
白金靴尖撞上无辜飞来的半截机械臂,金属手指立刻痉挛着抓住阿尔里斯的裤脚,硬是在皇室特供的防辐射面料上留下深灰色的痕迹。
阿尔里斯眼眸微动,没见过的材质,想研究。
他下意识要弯腰拾起,却被提西里抢先一步拽进闸门下的阴影里。
“别动。”
耳边传来机械指节被鞋底碾碎声音,红发青年轻松地像是随意咬碎了颗硬糖。
一路走来,这位贵族老爷看起来比他还擅长捡垃圾。
要不是时间有限,提西里怀疑对方会将那些毫无价值的破石头一一捡起,带回来归拢得整整齐齐。
“上周刚卸了个探子的胳膊。”雌虫踢开残骸,金属碎片滑进酸水坑里发出嘶嘶声响,似笑非笑地望向他,“放在这儿当门铃。”
“抱歉了,客人。”扣在手腕的指尖微微用力,很快多出了一圈红痕。
暗红色的眼眸狐狸似的弯了弯,藏住眼底的试探与威胁,学着对方的模样假模假式地关心,暗示道,“让您——受伤了。”
这里并不安全。
可上了贼船,就没那么好下来了。
“没关系。”阿尔里斯温和地弯了弯眸子,一点点轻柔不失力道地扒开手腕上的指尖。
丝毫没有被骗地慌张,自然伸手右手风度翩翩地与其交握,像是庆祝一次合作的达成。
眉梢轻扬,意气风发,衬得浑浊的暗色都清亮了几分。
无论身处何时何地,他都会过得很好。
……啧,无趣的贵族。
感受着覆盖在掌心地温热,提西里指尖抽动了一下,被晃到似的,别开了眼。
*
提西里的所谓住处是几架报废的飞船,以天然地势为屏障,在入口处焊接了一座闸门。
闸门上用涂料歪歪扭扭、七零八落地写着“擅入者变烤肉”,除了最后一个偌大标准的肉字。
其余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颜色深浅也不同,似乎有人蘸着颜料笨拙地补过。
直到这时,全身紧绷的雌虫才真正放松下来,有些疑惑身边带着这么个肥羊,一路除了脚程慢了些竟顺利到达了据点,没有被黑市的掠夺者盯上。
果然,他就是老天眷顾的小蝴蝶。
再望向阿尔里斯时,那张昳丽的面孔顿时多了些嚣张的味道,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支棱了起来,站在铁门前满是炫耀的意味。
阿尔里斯沉吟着将目光从自得志满的小蝴蝶移到了他身后的闸门上。
成功把虫拐回家的提西里气势顿时一泄,言语中带了些对文化虫的敬畏,外厉内荏地问道,“在看什么?”
“笔顺错了。”阿尔里斯鬼使神差地说。
……
“哈哈哈——”提西里嘴角的笑容一僵,安静三秒后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
突然大笑着一脚踹开铁门,把阿尔里斯拉了进来,反手一合。
“欢迎来到我的巢穴!”
进贼窝吧你!
热浪裹挟着机油与炭烤蘑菇的味道扑面而来。
主厅中央,一根改装过的离子炮管正喷吐火舌,将天花板垂落的电缆映照成巨型章鱼的触须。
几个黑影在火光边缘窜动,互相交换着手中的食物,指尖在地板上划着,不时传来压抑的窃笑私语。
“都出来!”提西里踢开堆在门口的能量电池,清理出一块还算干净的落脚点后把阿尔里斯拉到身前。
他屈指敲了敲一旁生锈的铁管,提高了音量,兴奋地宣布,“欢迎我们的新老师。”
刚刚还残留在空气中的窃窃私语声顿时消失不见,只余铁管空洞的回响。
提西里:……
红发雌虫笑容一收,又很快扬起好看的弧度,手上把铁门关的死紧,一脸歉意地把阿尔里斯的手腕锁在了铁管上,“阿尔老师,麻烦您等一下。”
他扯下身上的防护服,扔在火堆旁,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
“都他妈滚出来!”刻意压低的吼声震得经久失修的天花板簌簌落灰。
下一秒,整个飞船里像是活了过来,杂乱脚步声,身体推怂的碰撞声由远及近。
最终一只独臂雌虫众望所归地从阴影里晃出来,迎接提西里的怒火。
他看着年纪不大,似乎称为少年最为合适,右肢装着廉价的金属义肢,上面还沾着新鲜的血渍,显然保养的不怎么好。
“老大。”他打了个哈欠,“说好了,吃饭时间不讲学习。现在睡着影响消化,还占——”
“阿亚!”相比起其它皮糙肉厚活蹦乱跳的雌虫,提西里总是下意识对断臂的阿亚收敛些脾气。
为了帮新老师树威,提西里啪地一声将手中的刺链抽在铁皮桌上,发出刺耳的响声,随即心疼地收回来摸了摸。
“老子,咳……”他飞快地扭头看了门口的阿尔里斯一眼,尽量温柔的讲道理,“我捡你回来不是让你背养生经的!”
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瞪向躲在后面的流浪儿们。
阿亚是为数不多长了脑子,能静下心来和提西里啃报纸的人,据点的机关布防也出了大力。
他扫了眼门口衣着华贵气势不凡的青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微不可查地冲提西里点了点头。
“这花瓶就是新老师?”阿亚的机械臂上弹出一截刀刃,凛凛寒光隔空掠过阿尔里斯的咽喉,冷笑,“我赌他活不过今晚。”
提西里单手拽着他的耳朵,更大声地冷笑了回去,“那我让你活不过今晚。”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手腕被绑在铁管上的青年不知挣脱了束缚,俯身过来好奇的看了看,把绳子规规矩矩地整理打结好,递给了提西里。
“这就是我以后的学生吗?”嗓音清冽含笑,“不如让我先和同学们认识一下?”
提西里猛地回头,便见阿尔里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位置,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礼服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臂。
修长的手指间转着一枚六菱形装的透明晶体,火光中折射出的虹光正好落在阴影处窥探的眼眸中。
“你——”提西里喉结滚动,无意识向后倒了倒,不太赞同地压低了声音,“这群无法无天的小崽子能把你生吞活剥了信不信?”
阿尔里斯轻轻将晶体抛向空中,阴影处立刻窜出一条影子,将之收入囊中,模糊中飘来一声尖细的“谢了。”
“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阿尔里斯单手按在桌面,对提西里眨眨眼,“不能总麻烦班长帮我维持秩序,我可是个很省心的合作者。”
“……谁是你的班长。”提西里不自在地嘀咕了一声,自顾自抱臂退到了墙边,算是默认了阿尔里斯自己解决这群刺头。
见提西里让出位置,阴影处爆发出一小阵躁动与欢呼,人头攒动。
阿尔里斯微微挑眉,在提西里默认的眼神下捡起一张纸壳,从胸口的口袋抽出装饰用的羽毛笔,一边书写,一边不紧不慢地安排道,“每晚有四个小时的上课时间。错字连篇,基础文字课。房间杂乱,内务整理课……”
余光扫到提西里微妙的神情,画风一转,“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星际法典》,法律课程。”
“去他妈的法律!”
身高体壮的凯夫率先走了出来,他一脚踹翻了铁凳,金属撞击声在舱室内回荡。
烧伤的脸在火光中格外狰狞,他用缠着绷带的双手拍着桌子吼道:“老子会开枪就行!学这些鬼画符有屁用?”
他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打量着阿尔里斯,“细皮嫩肉的,放出去当诱饵正合适……”
说到一半,他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凶恶地表情呆滞一秒,猛地回头和兄弟们挤眉弄眼。
——卧槽,这个小白脸好像比老大好看。
等等,小白脸在干什么!
看着阿尔里斯凑过来摸他的腰带,凯夫浑身都僵了,舌头顿时绷直,磕磕巴巴的表忠心,“就、就算,你比老大好看也没用——!”
最后一句在提西里陡然犀利的目光下顿时破音。
他窝囊地躲过提西里的目光,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威胁道,“我们这里,是、是看实力的!”
“嗯嗯,我知道。我的班长,哦,你们的老大提西里,才是这里最有实力最好看强大的人。”
阿尔里斯好脾气地笑了笑,一句话哄好两个,指尖灵巧地从凯夫的腰间摸出一枚弹壳,速度快的好似一阵清风拂过。
“认识这个,”他将弹壳弹到凯夫面前,“你就能在黑暗里摸出正确的弹药。”
阿尔里斯的声音很轻,却让嘈杂的室内突然安静,“而不是慌乱中,把9mm的子弹塞进7.62的枪膛,炸掉自己半根手指。对吗?”
凯夫盯着自己缠满绷带的右手,喉结滚动了一下,一把抢过弹壳,闷闷不乐地蹲到了提西里身边。
“班长记一下,我的数学课代表。”
提西里鼻尖哼了一声,脚尖踢了踢凯夫的小腿,显然有点记仇,“记着点,数学课代表。”
“老师,你会打架吗?”诺克像只灵活的蝙蝠从天花板上荡下来,手中的电击器直取阿尔里斯后颈。
“会一点。”
阿尔里斯的身影突然模糊了一瞬,诺克已经被反扣着手腕按在桌上。
贵族青年手中悠闲的把玩着刚刚缴获的电击器,好似他本来就一直优雅地站在原地,“突袭时呼吸太重。”
还得再练。
阿尔里斯望向略带紧张的提西里,轻快地眨了眨眼——你担心的小崽子们就如此而已吗?
他松开红着脸挣扎的诺克,顺手把电击器调成安全模式塞到他的帽子里,“格斗课确实也该提上日程。”
提西里吹了声口哨,和凯夫诺克一起排排蹲,开始望天。
一直很安静的阿亚猛地暴起,“老师,教点有用的。比如……”他突然扑向阿尔里斯,匕首抵住他喉结,“怎么在被劫持时活下来?”
动作间带翻了一旁的铁皮桌,附近的铁皮罐头咕噜咕噜滚成一团。
阿尔里斯的呼吸频率丝毫未变,赞许的点了点头,夹住了喉间的匕首,缓缓抬起左手,抽空转头对着提西里微微一笑。
在提西里莫名不安的心跳声中,鎏金戒指射出一道激光,在阿亚脚边烧出焦黑的洞。
“遵照《皇……室自卫守则》第七章。”含混了皇室两个字,阿尔里斯仿若真的在批改作业,朗声道,“此时应保持镇定,寻找反击时机。”
“当然,我认为更妥帖的方式是,在你劫持我之前,有十七种方式可以送你面见虫神。”
阿亚瞪大了眼睛,看着被阿尔里斯下巴压出豁口的匕首,痛惜着低下了头,“……可恶的高阶虫族。”
“那么,上课时间到,我亲爱的学生们。”见没有新的虫族出来,阿尔里斯单手抬起被踹翻的铁皮桌。
“我是你们的新任家庭教师,阿尔。”【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