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反派雄虫被剧透[虫族]》 1、序(修) 那是一个可怕的梦境。 昏沉的背景不断扭曲割裂。 耳边传来了细细碎碎的声音。 偏偏又隔了层膜一样听不真切。 “只剩……你了……” “感情……代价……” “都……扬了!” * 兰易斯猛地从梦中惊醒,灿金的瞳孔微微涣散,残留着几分游移不定。 银色的发丝被汗水打湿,蔫趴趴地垂落,粘在他白到堪称病态的脸颊与脖颈,黏糊糊的,并不好受。 大脑中残余着些微刺痛,预告着这只年轻雄虫成年期的精神力突破失败,精神海委屈的缩成一团。 但兰易斯早已无暇顾忌,他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仍无意识微微颤抖的指尖,那一瞬间的恐惧与心悸久久移之不去。 【“咚咚” 一只雌虫缓步像自己走来,冰冷的指尖轻轻抚上颈间。 “轮到,你了。”】 他茫然地看着黑漆漆地房间,摸索了半晌才打开了床边早已沦为装饰用的小夜灯。 温柔的光线让混乱大脑平静下来,他艰难地整理出一线思绪—— “我,全家要被扬了……” 因为家里出现了一只欺骗感情的渣虫! 2、赶出家门(修) 刚成年的雄虫兰易斯·科索斯雅被雄父赶出了家门。 握着雌父五分钟加急整理好的行李箱,兰易斯在门口愣了好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 梦中,他得知因为一只雌虫因爱生恨的报复,自己全家都会在三个月后死去。 醒来后,他本着拯救全家性命,找到渣虫,扼杀危险的念头,敲响了雄父的房门。 ——家里一共就四只雄虫,排除无辜的他,个个都有嫌疑。 深夜 兰易斯踩着柔软的地毯,控制着不发出一点声音,避免让感应灯亮起。 夜色对他毫无阻拦,银发的雄虫像魂一样在偌大的城堡里飘来飘去,毫无压力的到达了雄父的卧房。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科索斯雅家的房门质量很好,隔音也很好。 兰易斯执着地蹲守在雄父的房间前,孜孜不倦地敲了半个小时的门,眼前的房门才被猛地打开,随之而来的便是根本无法忽视的杀气。 开门的,是被帝国誉为不败军神的雌父——曼斯菲尔德。 但兰易斯出生后,曼斯菲尔德已经卸任很久了,他印象里的曼斯菲尔德虽然看似冷漠,但一向是温和有耐心的。 蹲坐在门口,托腮叩门的兰易斯呆住了,他抬头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雌父。 一向严谨的雌父随意套着松散的睡袍,未遮掩住的脖颈与胸口有奇怪的红色痕迹,手腕和脚踝上也有相似的印记。 细看的话,那双能操作精密仪器组装枪支的手指竟然在微微颤抖。 明明面若寒霜,眸带怒气,可眼底竟然隐隐泛着细碎的水光。 是什么,能在强大的雌虫身上留下这种伤痕,还把坚强的雌父欺负哭? 是雄父! 兰易斯目光一凝,强大的夜视能力让他毫无压力地看到了雌父身后,面色暗沉漆黑如墨的雄父。 跟雄父白天风流多情,说话拐弯的笑面虎模样一点也不一样。 兰易斯百无聊赖地表情不自觉变得凝重起来,微圆的眼眸惊恐地张大,灿金的瞳孔在夜中更加明亮,像是两只小灯笼一样。 本来只是为求心安,想排除一个错误答案。 没有想到,雌父竟可能是灭了自己全家的杀虫凶手! 也是,毕竟雌父再清楚不过雄父、大哥、二哥确实是多么猫嫌狗憎的存在了。 那杀了雄父就好了嘛,干嘛要牵连无辜的他…… 敲门声响了半个小时,床上快被信息素熏迷糊的曼斯菲尔德硬是清醒了过来。 军部的经历让他下意识不错过任何一个信息,怕有什么急事,手软脚软的雌虫硬是掀开身上的雄虫,草草披上睡衣打开门,然后就看着自己最小的儿子傻愣愣地蹲在门口。 曼斯菲尔德:…… 他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心里默念了好几句,亲生的亲生的,不能打不能打,不能杀不能杀。 接着就见自家倒霉孩子面无表情地瞪大眼睛,柔软的银色发丝在空中炸开,金色的眼眸瞪得圆溜溜地望向自己,像是只应激受怕寻求安慰却不愿直说的猫。 面对唯一一个自己从小带到大,也是操心最多的孩子,曼斯菲尔德总是不自觉多上心几分,他努力放缓语调,奈何习惯身为上位者发号施令的他却收效甚微,出口的话语不自觉像命令一般,声音还带着些许忍耐带来沙哑。 他低声问道:“兰易斯,发生了什么事?是做噩梦了吗?” 兰易斯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与白日不同的,身上带着诡异痕迹、轻声细语的雌父,屋内一语不发、气势阴沉的雄父。 本来就被诡异的梦境惊醒,还未从临近的死亡的战栗感脱出,强撑着想找雄父雌父求个心安和安慰的兰易斯心态崩了。 最后,曼斯菲尔德的一片慈父心肠落到兰易斯耳里只剩下—— “小兔崽子,晚上事就当没看到,当做是一场梦,懂?” 兰易斯当即求生欲大爆发,变蹲为跪,面无表情地板着一张脸,抱着雌父的大腿恳求道,“你和雄父,离婚,我跟雌父。” 曼斯菲尔德:? 曼斯菲尔德还没反应过来小儿子是在抽什么风,后面黑着脸的法斯特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旋风一般光着脚蹲到了兰易斯身边,阴恻恻地开始抠兰易斯抱着曼斯菲尔德的手指头,露出一口森然的大白牙。 “小子,成年了吧?” “是时候自己成家立业了!” 兰易斯·科索斯雅,成年当天,不小心勘破了家中的秘密。 当晚,被雄父无情地赶出了家门。 3、光宗耀祖(修) 俗话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 哪怕阴暗社恐如兰易斯,他也是有俩朋友的。 而离他家最近的,就是他的头号小弟,他亲封的奶茶店太子克莱德。 克莱德:…… 新上任的奶茶店太子半夜突然被call,认命地打开了自家穷破小的便利店店门。 “所以这就是你半夜不睡觉,大半夜来喝奶茶的理由?” 身形高挑修长的雌虫随意披了件发白的外套,碧色的眼眸因为困倦沾染了些水汽,相比普通雌虫显得有些瘦弱。 “随便坐吧。” 随口招呼完兰易斯后,克莱德熟练地支起小锅一边给夜猫子少爷煮奶茶,很快屋子里便溢满了香甜的气息。 顺便又给自己冲了两杯咖啡续命。 小少爷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商量,他半夜来喝奶茶竟然会编理由了! 果不其然,等到奶茶上桌。 小少爷面无表情的喝了两口,眼底划过一丝满足,很有仪式感地左右看了看后,向自己招了招手,眼神真挚而坚定,语言苍白而无力,“我需要你的帮助,克莱德。” 半睡半醒的克莱德懒洋洋地抬眼:? 青年浅金色的发丝微翘,尾端带了些不明显的自然卷,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更显柔软。 兰易斯没忍住伸手压了压,见对方双眼放空没什么反应,干脆手中微微使力示意对方低头,自己也凑过去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开口: “我梦到,我全家快要死光了……” “哦。” 兰易斯微微迷茫地瞪大了双眼:不刺激嘛?不震惊吗?反应为什么这么平淡? 常年居家的雄虫缺乏与人交流的经验,思维跳跃极快,下意识便跳过铺垫与过程,开口直奔主题与结果,并时常产生外面的虫都好难交流的错觉。 克莱德等待了一会,后知后觉地发现兰易斯已经说完了,顿时为自己没能及时给对方捧场而愧疚,“抱歉,我不怕鬼故事。” 兰易斯:…… 小弟好笨! * 第二天早上,兰易斯花费了些精力,好吧,是金钱才让克莱德相信自己真的觉醒了预知梦的能力,开始认真分析帮他从谁入手比较好。 “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兰易斯跟克莱德借了个空白笔记本,有模有样的开始做计划表。 雌父和雄父结婚多年,感情一向很好。 嗯……起码伪装的很好,都是主星有头有脸的人物,估计不会闹得太难看。 反而是自家欺雄霸雌的两个哥哥比较有危险。 这一代的兄弟三个里,只有大哥布鲁斯从出生便身体不好,是个一碰就碎动不动咳血的小白莲。 看着身体健康,比他高三个头的弟弟们,他成功在病弱中扭曲变态,成年后觉醒了强制军雌的爱好。 天气好点就在军部门口蹲守军雌,发神经说在他们身上有蓬勃的生命力,振振有词地说就喜欢看对方忍耐屈从的模样。 那点爱好没几天就被琢磨透了,蹲守了几天后全军部进出门的都是身高一米九起步地隐忍不屈小白花,看着就牙疼,雌父烦的两个月没上班。 前几天大哥抢了一个不屈小白花,说他脸上的烦躁特别真情实感,结果被人家一手指怼医院里抢救了,醒来还念念不忘非说遇到了真爱。 布鲁斯太脆,躺得有点久,真爱早就申请任务跨星系执法揍星兽去了,布鲁斯现在还死赖在医院不走,天天包的跟木乃伊似的。 兰易斯用笔尖抵着下巴,“要不我帮大哥预定一下三个月的精神病院单间吧,危机解除了再放他出来?” “……但他们早晚还会遇到,这样做治标不治本,会影响到你精神力突破。” 正忙着擦柜台的克莱德手指紧了紧,连忙按住他危险的念头,让他继续分析。 “这个危险应该不大,军部换防一般都一个月起步。” 兰易斯想了想点头表示认同,他隐隐也感觉到投机取巧的方式不能成功,就像是冥冥中写好的命运一样,心中略微有气,不自觉想法和做法就激烈了一点。 他反思了一下,把大哥的感情问题往后捎了捎,开始研究花花公子的二哥莱尼亚。 莱尼亚的xp完全符合广大雄虫的大众口味,喜欢娇小可爱的亚雌。 最多的时候一天谈了九个,论坛里都是他的热帖。 兰易斯愿称之为短腿雄虫的救赎。 克莱德很努力才忍住了你和你二哥好像差不多高的吐槽,你到底对身高有多怨念啊。 并且莱尼亚还动不动叫错亚雌的名字,十分符合被情杀的渣虫目标。 不过二哥最近和朋友出去参加什么拍卖会,已经两个月没回主星了。 ……二哥主星的情债就够多了,达成三步一个前男友成就,再去别的星系溜达一圈,想想都令虫绝望。 还是干脆解决问题源头快些,想到这兰易斯眼睛一亮,身体前倾,十分跃跃欲试:“不如让雌父把他的身份证明销毁,让他死外面吧。” 就算真的惹了情债也不会追杀到主星来。 整理货架的克莱德闭了闭眼睛:…… “如果那只雌虫那么疯狂,他会直接来报复导致爱人死亡的您吧。” 兰易斯蔫巴巴地哦了一声,头上的呆毛有力无气地垂了下来,泄气地趴在了桌子上,双眸无神,语气平静地像是ai机器人,却莫名能从中听出几分委屈。 “拆不过来,根本拆不过来……” 收拾完店面的克莱德洗干净手擦了擦,想揉揉兰易斯的头又忍住了。 “也不一定非要分手。”克莱德弯腰,单手从柜底拖了个大箱子来。 砰地一声巨响引起了兰易斯的注意,然后就被箱子里花花绿绿的书籍密密麻麻的文字晃瞎了眼睛。 《霸道雄虫狠狠爱》 《雄主和他99个小娇妻》 《雌虫的落跑甜心》 《契约婚姻:我和他的那十年》 …… 好土,好俗,好吸睛。 兰易斯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翻了两下,顿时嫌弃地鼓起了脸颊。 字多不看。 “这些内容都比较符合你家的情况,可以试着操作一下。” 克莱德很快从底下翻了几本,换上高中教科书的书皮递给兰易斯,不难看出雌虫对里面的内容很熟悉。 兰易斯郑重地接了过来,确认道,“这些好像是被雄保会明令禁止出版的书籍吧。”你怎么这么多? 因为危害了广大雄虫的形象,一出版就被禁,普通雌虫一般也就两三本。 “发展一下副业,在学校里租书业务很火。” 顺便调研下广大雌虫的喜好,租的不好的就标个小众冷门宝藏拍卖出去。 克莱德语气自然,随手把箱子推回去,准备找拖布清拖一下地面,衣角处却传来一股拉力。 低头就和一双骤然亮起的猫眼对视个正着,金灿灿地瞳孔里显而易见的充满了期待。 帮帮! 克莱德老师帮帮! 有现成的理论达人不用是笨虫。 真等兰易斯忍着无聊耐心把这些东西看完,估计全家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面对着充满信任的目光,克莱德差点没忍住直接答应了,他自制力极强地撇开眼睛拒绝道。 “最近雌父陪雄虫住院,我要帮忙打理店铺。”蚊子腿也是肉啊。 “就全职三个月。”兰易斯眨了眨眼,展示了自己快突破八位数的存款,“事成后分你一半,可以现在就去找事务所签合同。” 克莱德死死盯着兰易斯光脑上的余额,眼底净是纠结与挣扎,语气满是为难与遗憾。 “可我今年刚考入军校,除了法定婚假外第一年暂时没有假期,除了基础功课外还要去军部实习……” 越说声音越低,仿佛无数星币挥舞着小翅膀从他眼前溜走,克莱德咬了咬牙,决定还是赚一笔中介费再走,“我还认识很多有丰富理论经验的雌虫……” “婚假?那我们去结婚吧!”为了促进生育率,民政局三班倒全年无休。 兰易斯当场直击重点,根本没在意雌虫后面的建议,他的领地意识很强,根本不想与旁人分享这么私密的事情。 哪怕明知道雄虫是随口一说,下意识找到最便捷的办法,克莱德还是心头一跳。 虫族大环境开放,很多雌虫终其一生都遇不到一只雄虫,抑制剂、基因链研究、人工虫族应运而生。 很多雌虫的虫生规划中,在上学、工作的基础上,能与一位雄虫阁下约会甚至春风一度就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有幸怀一个天然虫蛋就更好了。 而珍贵的雄虫阁下基本出生就被上层贵族的雌虫预定,留下来的三瓜两枣也很快瓜分。 不是生活无压力,富有余钱下雌虫就不要想着阁下了。 如兰易斯这种贵族出身,还未订婚的高阶雄虫更是少之又少。 要不是克莱德家的便利店开到了六环开外,还没机会遇到兰易斯。 毫不夸张的说,真是看一眼就是赚到。 和高阶雄虫的结婚证那是可以当赛博传家宝的程度,那是身份和地位证明,离婚证也一样。 用克莱德的话说就是主打一个光宗耀祖但没用。 顶多后辈教育幼崽的时候深沉叹息一句—— 祖上阔过。 克莱德心动一秒,还是狠心拒绝了,“军部的课程很严……” 雄父身体不好医院需要大量资金。 为了尽快分担雌父的压力,作为平民雌虫,出人头地赚取金钱的最快办法就是就职军部了,挂科留级退学对他的影响太大。 “vip账号可以看到每天最新的课程回放及录像。” 一向思路清奇的兰易斯诡异的察觉到了克莱德的顾虑,无师自通的打出了会心一击。 “战术课的话,我可以拜托雌父一对一指导。嗯,你应该知道他,曼斯菲尔德上将,前几年刚上教科书……” 军神曼斯菲尔德! 克莱德冷静地关闭了店铺,选择了光宗耀祖。 * 一秒不耽误领完证后,兰易斯和克莱德去找值班老师请了婚假,准备去医院看看他等待真爱的大哥布鲁斯。 还没出校门就听到了一耳朵最新风靡虫族大八卦—— “听说了吗?法斯特公爵半夜出去喝酒,连夜被他的雌君抓回去,腿都被打断一支!” 4、离婚现场(修) 救命! 他被赶出来的时候雄父还是全的。 所以,仅仅一个晚上而已! 雄父是做了什么才让雌父打断了他一条腿啊。 兰易斯瞳孔剧震。 在他心中,雌父曼斯菲尔德强大可靠。 但比起雌父的角色,他似乎更像一台冰冷精密的仪器。 他从不会为任何事动容或发怒,不拒绝雄主幼崽的任何要求,按时给一大家子发零花钱,冷静地处理一窝子雄虫的烂摊子,赔钱开家长会。 即使兰易斯兄弟三个对雌父的感情都是又敬又怕,但毫不影响他们惹祸后的第一反应永远是到雌父面前滑跪抱大腿。 ——雌父救救,菜菜捞捞! 他们的处事原则就是,雌父在能处理的事都不算事,雌父顶不了的事自己担心也不管用。 而现在,和雄父结婚几十年的雌父大庭广众之下把雄父卸了。 而他才和雌父一起生活了十八年,刨除猫嫌狗憎的时刻,可能只相处了一年…… 如果雌父真因为这件事黑化的话,他这条小命简直岌岌可危! 克莱德见兰易斯脸色不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八卦虫群看,唇角也不知何时抿成了一条直线,思索片刻后轻轻拢着他的肩膀,灵活得带着他挤进虫群,占了个好位置近距离听八卦。 被围在正中的雌虫眉飞色舞,据说朋友的哥哥的二舅的同事的下属就在现场。 “法斯特公爵好像是为了纪念初恋深夜离家出走,酒吧买醉!” “他当年的受欢迎程度不用多说,哪个名门雌子没跟他约过会,在婚姻市场上都抬不起头,堪称雄虫严选。” “虽然法斯特公爵婚后很久没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了,不少雌虫还是对他念念不忘。” “当晚,不少政商军界的大佬赶往现场,整个酒吧里都坐满了法斯特公爵的前男友们!” 周围的雌虫们听到此处倒吸一口凉气。 一屋子的大佬前男友,这是何等的修罗场啊,不愧是当年最出名最耀眼的法斯特阁下。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讲八卦的雌虫压低了声音,见引起了所有的注意后才一下放大了声音。 “然后所有‘前男友’们有一个算一个,被曼斯菲尔德上将从酒吧前门撕到了酒吧后门!” 纯物理! “据说当时的场景相当惨烈,眼珠子牙齿、断胳膊断腿满天乱飞溅了法斯特阁下一身血!” “最后曼斯菲尔德上将从酒吧的‘尸海’里拖着法斯特阁下完好的一条腿走的。” 霎时空气中落针可闻,似乎被想象中的画面震慑,好一会才有虫反应道: “不愧战场上敌我不分计谋狠辣斩尽杀绝的军事鬼才——曼斯菲尔德阁下!” 个虫实力也很强。 教练,他们也想学这个! 兰易斯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浑身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就没虫为他被溅一身血的雄父发声吗! 兰易斯忧伤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可能还不够雌父拆一分钟的。 难道他能活到最后是因为大哥和二哥比他烦多了? 嗜好甜食成年不久的雄虫脸上还有些未褪去的小奶膘,不自觉鼓起了一点点包子脸,他偏头看向了身旁的雌虫,眼神逐渐坚定。 小命要紧,我们赶紧回家,让他们和平离婚! 克莱德神情也严峻起来,脸上感同身受般地划过一丝担忧。 雌虫同学们讨论的热火朝天,各种被扭曲夸张的版本很多,但最后都无一例外的表示——法斯特公爵这次绝对要离婚了! 那因精神紊乱而被迫退役的曼斯菲尔德上将该怎么办呢? 他和目露焦急兰易斯对视一眼,心有灵犀般了解了对方的想法。 上将的安全重要,绝对不能让他们离婚! * 随着兰易斯穿过拱门、观景喷泉、花园、回廊,克莱德远远便看到长阶上方有一只坐在轮椅上的雄虫,亮银色的长发编成精致的蝎尾,如一匹上好的丝帛锦缎在光下垂落。 拐杖被随手扔在地上,雄虫的左腿缠满了绷带,两只手正扒着门框,似乎正愤怒地探头往里碎碎念。 声音大的外面都听得到,仿佛是在特意强调什么。 “我不进去,都要离婚了还进去干什么。” “没错,我今晚就要去蓝调,彻夜不归那种,还要娶十个雌侍回来……” 对面似乎回答了什么,雄虫的声音地一下便愤怒了起来。 “你以为我很想看见你吗?早就看腻了!简直闭上眼都能画出来。” “好好好,你就去上那个破班吧,最好别回来了。” “离婚就离婚,等我腿好了就去!” 雄虫气得直拍轮椅扶手,话音刚落似乎想到了什么,鬼鬼祟祟往里看了一眼,蹑手蹑脚地溜到地面把拐杖捡了回来,悄悄舒了一口气又开始持续输出。 “你以为我很想吃你的饭吗?就比家务机器人做的好吃了一点点!你以为就那么不可替代吗?” 兰易斯觉得雄父素质很差,离婚了还要倒打一耙。 没忍住小声道,“别的不知道,但雌父的厨艺对雄父来说可能真的不可替代吧。” 兰易斯从小和雄父一起吃雌父做的饭,一直有厌食又挑剔的坏毛病。 直到克莱德家搬来附近,兰易斯晚上闻着味摸过去,才发现可能有问题的不是他。 克莱德则是眉目舒缓,脚步放慢,轻声回道,“看来阁下的雄父雌父感情很好。” 兰易斯:? 哪里很好了! 雄父不是把雌父从头到脚骂了一遍,还要离婚娶十个雌虫吗? 他听着都冲着雄父的轮椅踹一脚那种。 怎么克莱德睁着眼睛说瞎话呢,他不会也跟其他雌虫一样,见到雄父就倒戈吧! 兰易斯顿时警惕起来,加快脚步回身挡在克莱德面前,眼中满是你竟然背叛离婚联盟的控诉。 “你怎么突然向着只会花言巧语的糟老头子说话?” 似乎是声音高了些,长阶上的雄虫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在烈阳下毫无遮挡露出太过浓烈、到堪称灼灼逼人的美貌。 不同与大多数雄虫精致艳丽,法斯特是攻击性极强的华美长相,眼尾锐而上扬,扫过来的眼神常带着漫不经心审视与傲慢。 只有兰易斯知道雄父现在骂的很脏,死孩子怎么又回来了。 但在看到克莱德的一瞬,法斯特就像触发什么被动一样,锋芒毕露的脸上自然露出一个柔和无害的笑来,声音都低沉华丽了几个度,语气客气亲切又恰到好处,“这位是——” 话音未落,法斯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蹙了蹙眉,眼中流露出一丝无法控制的厌恶,僵着脸扭了回去阴郁的面容满是不耐,恰好与刚推门出来的曼斯菲尔德四目相对。 曼斯菲尔德是教科书上的常客了。 他往往是一身军服气质冷硬,望向镜头时眸光冷锐而犀利。 偏偏此时身上套着与他本人气质不相符的粉色围裙,手上的煎锅还正冒着冉冉热气,眼神平和而温顺。 他望着法斯特满是不耐地脸盯了一会,握着煎锅的手指轻轻缩了下又很快张开,语气缓慢似是下定了决心,“我知道了。” “吃完饭,”曼斯菲尔德垂下眼帘,遮住眸中一闪而逝的锋芒,顿了顿,“等你的腿好了,就去离婚吧。” 法斯特:…… 他数次抬眸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是恨恨地垂眼,任由对方把自己推进屋内,伸出食指没用什么力气地戳了戳对方的腰腹:“你说的,离就离。” 法斯特无所谓地笑了笑,“反正,按契约上写的,我们早就该离了不是吗?” “嗯。” 台阶底下的两小只一回来就直面离婚现场,被无视的彻底。 兰易斯看着毫不留情关上的大门,眨了眨眼睛,“他们这算是和平离婚吧?” 感觉雌父和雄父自始至终情绪都很平静。 “呃……怎么说。”克莱德迟疑地回道:“你雄父的另一条腿,可能保不住了……” 5、找到凶手(修) 曼斯菲尔德收拾好了碗筷,回屋便见到声称腿疼的不行,根本出不了门的法斯特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 阳光柔和洒在雄虫精致的侧脸,染上一层浅淡光晕,像是被神偏爱的孩子,只要坐在那里便熠熠生辉,自有无数人为他飞蛾扑火。 是啊,他的朋友总是很多。 俊美的雄虫眉眼松快,唇边含笑,神采飞扬,一边吃着小零食一只手灵活地敲打键盘,不知道在聊着什么。 ……很开心的模样。 跟刚刚有气无力靠在自己身上的样子完全不同。 雌虫的眉眼柔和一秒,又有些黯然。 他从‘出生’起便没有被植入感情的程序,除了对战场相关的知识敏锐,人际交往相处完全是一团乱码。 曼斯菲尔德知道自己总是在惹雄虫生气,但他没有朋友,法斯特似乎也不喜欢自己与他人接触。 他只能笨拙地去记住法斯特说过的每一句话,分析每一个表情的含义,可无论怎么努力还是无法了解对方的想法。 曼斯菲尔德略歉意地垂下眼,这么多年他一定,过得很辛苦很累。 现在对方终于无法忍受,决定放弃他,离开他了。 曼斯菲尔德止步在屋外,笔直地立在门边的阴影处,目光贪婪而克制地望向雄虫含笑的眉眼,一遍遍告诉自己。 不能进去,打扰他。 他会生气。 现在,他还有理由可以多看他一会。 * 曼斯菲尔德的脚步微不可闻,但比起声音法斯特更熟悉的是他的本人。 那是一种很玄的感觉,只要雌虫到自己附近,法斯特的精神力就会比他五感更快地感知到对方。 还不知道就吃顿饭的功夫,自家军旅出身的雌君已经效率奇、相当贴心地把离婚协议书、申请流程都打出来办好了,尊贵的雄虫阁下只要签个字就能获得不菲的财产和自由身。 感受到曼斯菲尔德靠近后,正研究轮椅的法斯特一秒闪现到沙发,在金灿灿的阳光下45度角露出虫神亲吻过的侧脸,姿势随意慵懒,打开旧版光脑,敲键间不经意地抬手露出优美的小臂线条。 法斯特都快被自己感动哭了,除了那段时间,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努力过。 结果,就这么凹了十分钟,法斯特脸都快笑僵了。 可曼斯菲尔德什么反应都没有!都没有! 虽然听说过时间久了,恋人会对彼此的颜值免疫,但这才二十年啊,自己的脸就不管用了吗?! 难道自己只能靠装可怜引起雌君的注意了吗? 法斯特不由地有些泄气,身边噼咔噼咔飞舞着的小星星也没了,眼神一秒郁悴,泄力靠在沙发上,掀起眼皮看向曼斯菲尔德,虚弱开口,“你回来了……腿疼。” 曼斯菲尔德眼睁睁看着刚才还生机勃勃,仿若清晨犹带朝露的娇艳玫瑰法斯特一秒枯萎:…… 没提离婚前,曼斯菲尔德能不带任何情感地记录法斯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晚上细细分析。 当听到离婚后,这些小细节了就再也无法忽视了。 蓦地,曼斯菲尔德觉得好像有些喘不上气来,可能是身体该要去检修了。 雌虫一脸冷峻地抿了抿唇,有些狼狈地低头,不熟练地处理过于复杂地思绪。 在法斯特的视线里,雌虫就是在明目张胆地出神,慢半拍地才接收了自己的信号。 先是垂下眼懒得看自己,行尸走肉毫无灵魂地倒了一杯温水递过来,随手翻出止疼药盒往手边一丢,站在不远处一副随时想走的架势,不咸不淡的嘱咐,“吃药,要干嚼。” 法斯特:…… “这个药很苦的。”法斯特可怜巴巴道,一只手接过水杯,另一只手把止疼药往腰后一藏。 雌虫微微皱眉,目光略带不解,上前一步弯腰靠近法斯特,手臂撑在雄虫上方的沙发上,一脸认真地想把雄虫腰后的止疼药盒翻出来,干巴巴地哄道,“不苦。” 法斯特整个人向下一滑,把止疼药压的严严实实,硬生生把自己的脸凑到了雌虫的眼下,一抬头便和曼斯菲尔德四目相对。 漂亮的桃花眼里闪烁着雌虫看不懂的愉悦与期待,语气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地笑意,一只手抚上了曼斯菲尔德的脸颊,一只手去拉雌虫的衣领,拉长了尾音不依不饶道,“我说——是苦的。” 法斯特的银发在沙发间蹭得散乱,金色的瞳孔甜蜜多情,后颈处散发着淡淡的柠檬清香,一点点铺满整间小屋,带着邀请缠绵的意味。 曼斯菲尔德沉浸在清甜地香气里,随着法斯特的力道扯得被迫半跪在对方身边,紧绷地眉眼也逐渐柔和,他抬手轻轻握住法斯特在自己胸前,安抚性地摩挲了几下,语气不知不觉被带得轻柔些许,“真的不苦,我刚刚看了,是草莓味的。” 法斯特:…… 法斯特恨地呲了呲牙,忍不住向上撞了撞了曼斯菲尔德地额头,贴着他叹气道,“你是木头吗?”说着想去咬近在咫尺地唇瓣泄愤。 偏偏一向顺从的曼斯菲尔德侧过脸躲了躲,只是弯着腰,维持着有些狼狈的姿势,一点点把法斯特的衬衫扣好,眼底翻涌着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情绪,压下心间不知为何泛起的酸涩,仿佛想要确认般、获得什么肯定般,轻声开口,“不是。” “什么?”法斯特没有听清。 为了报复雌虫的躲避,他恨恨地在雌虫的肩膀上咬了咬。 雌虫语气一如既往,又冷又平,像是无机质的电子音,在陈述一个再普通的事实。“不是木头。” “好好不是木头。”是石头。“你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雌虫努力的隐瞒在从小混迹贵族间的法斯特眼中拙劣又可笑。 雄虫没有抬头,自然见不到雌虫眼中难得一见的挣扎不解与委屈,最后只余一片晦暗。 只听到在他身前的,被自己肆意掌控亲吻的雌虫说:“关于离婚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 “离婚?”法斯特重复了一遍。 看着曼斯菲尔德冷静无波的模样,法斯特简直要气笑了,翻身将对方压在身下,伸手用两根手指拧过曼斯菲尔德的下巴,像是在看捂不化的石头,一个解不开的谜,“你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 冷白的肌肤因为愤怒多了几分血色,温柔多情地桃花眼此时锋锐如刀,入眼便是几分冰凉。 法斯特挤进曼斯菲尔德的□□,大腿向上蹭了蹭,目光在他微微泛红的眼角划过,语气带了几分嘲弄,“这种时候,你和我,说离婚?” 曼斯菲尔德安静地看着陷入愤怒的雄虫,琥珀色、琉璃般干净地眼眸一眨不眨,仿佛要将他此时的模样完全刻画在心中。 四目双对间、呼吸纠缠间,琥铂色的瞳孔渐渐拉长,化为兽类的竖瞳。 空气中泛起熟悉而陌生的铁锈与烟草混合的味道,法斯特几乎控制不住体内本能的厌恶,瞬间血液逆流,汗毛倒竖,浑身抑制不住地僵了僵。 发了一半的脾气也无声消逝下去,随即更大的愤怒翻涌了上来,那是对无法掌控自己的本能、情绪的怒火。 他强迫着自己对上身下雌虫的双眼。 冰蓝的眸中隐忍着,翻滚着幽深的、浓烈的、阴暗的暗芒,仿佛在暗处翻涌着不可见光的欲望与偏执,仿若在盯着势在必得的猎物。 法斯特钳着曼斯菲尔德的下巴,手指微微用力颤抖,明明是掌控主位的他,高高在上俯视的是他,主动引诱的是他。 此时却像无法忍受一般,低声吐出两个字,“滚开。” * “叮”的一声轻响,是光脑进入新消息的提示音。 兰易斯自然而然地收住声音,看向克莱德。 雌虫的人缘一向很好,兰易斯从认识克莱德的那天起就发现了,对方的光脑消息叮叮当当就没停过。 昼伏夜出的雄虫为了一口吃的,已经习惯了便利店吱嘎作响的老旧灯泡,看着雌虫在昏黄的灯光下伏在书桌上帮忙写各种各样的奇葩作业了。 唔,也不知道他哪找的那么多兼职…… 春日的阳光轻缓地打在雌虫浅金色的发丝,在他周身映出一层柔和的光晕,瞧着像是马上能升天一样。 好吧,确实是很受大众欢迎的类型。 兰易斯揪了揪耳边的碎发,饶有所思。 要不他也把脑袋染成金色的? “阁下,是您的消息。” 克莱德茫然地和兰易斯对视了半晌,见他的光脑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怕是有什么急事,出言提醒道。 “?” 兰易斯慢半拍地回过头,有些生疏的打开了自己的消息界面。 似乎是因为常年独处的原因,他并没有设置隐私模式,屏幕大刺刺的弹出,上面只有可怜巴巴的六个联系人—— 分别是雌父、雄父、大哥、二哥、奶茶哥和已经灰色的已注销头像。 “……” 奶茶哥克莱德决定装作没看到。 法斯特公爵的消息正在通知栏里不断地刷屏。 【兰易斯,看到你雌父了吗?】 【快吃晚饭了。】 【他还没回来做饭了。】 【没看到也没关系。】 …… 【兰易斯,还没见到你雌父吗?】 【我的光脑坏了,打不了通讯。】 【你去问问雌父怎么还没回来。】 …… 【小兰易斯。】 【你雌父太过分了。】 【明明知道雄虫幼崽没有雌父的话会伤心到死掉的!】 【我带你去找他。】 兰易斯看了身边的克莱德一眼,雌虫相当上道的开始欣赏别墅的风景。 兰易斯先把消息通知设置成静音,这才伸出一根手指头慢吞吞地扣字,【我成年了。】 【是离完婚了吗,我要跟雌父。】 雌父看着冷冰冰了点,但他跟普通军雌不一样,性格稳定,做事最讲道理和逻辑,处事公平,只要言之有理就很好忽悠(划掉),绝对不是梦中的凶手, 兰易斯怀疑就是雌父和雄父离婚了,才让那个凶手得逞。 雌父和雄父在一起就算现在不离,以后也得离。 还是直接离了,跟着雌父保平安。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小兰易斯怎么突然找我?】 【是带雌虫回来取行李的吗?菲尔德已经替你收拾好放在车库了。】 兰易斯:……哼,还想他赶出去! 克莱德余光瞥见兰易斯的动作一顿,蓦地抬头看了眼自己,金眸里深处燃烧着愤怒的小火花,随即有点小傲娇地轻轻哼了一声,便扭回脖子开始噼里啪啦地跟键盘战斗了。 【我结婚了。】 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够强烈,兰易斯又打了一遍。 重新宣布道,【我结婚了!我带雌君回家住。】 不等对面的法斯特从‘我那倒霉鬼儿子出去一晚上就结婚’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兰易斯在愤怒地加成下爆了手速—— 【你离婚了,没有雌君。】 【我继承雌父和雌父的房子。】 【你记得今天搬出去】 法斯特:不是,这小子到底是跟谁学的说话? * 兰易斯就见对面的聊天栏明明灭灭,闪闪烁烁,最后直接一个视频通话打了过来。 屏幕上映出法斯特放大的俊脸,他本是极冷艳的长相,但见人三分笑的模样,很容易让人忽视他眉眼间的锋锐与压迫感。 偏偏此时他眉目沉沉,望向幼子的目光里也暗含里几分不悦与警告,“不会离婚。” 兰易斯有些惊奇地望向法斯特,在他印象里的雄父一向懒洋洋地没什么脾气,除了有时被雌父气到去小阁楼生闷气,平时几乎都是万事不挂心,看狗都深情地模样。 刚成年的雄子和他老父亲对视片刻,写满了对其愤怒的迷茫、不解与好奇。 对着和曼斯菲尔德有五分像的幼子,法斯特简直被他盯的没脾气,刚想缓和气氛好好讲讲道理。 就见这小子瞳孔蓦地一亮,金眸灿灿,恍然大悟道:“您是破防了吗?” 法斯特:“……” 他不是,他没有。 “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法斯特状似满不在乎地开口,眼神飞快地了一下,确认周围没有人后,愈发理直气壮起来,言之凿凿“是你雌父离不开我。” “是吗?”兰易斯平平地移了下镜头,露出大门口处雌虫的背影,“可是雌父已经拉着行李箱出去了。” 法斯特:?!! “太过分了……我是说我还没有吃晚饭。” 法斯特盯着屏幕上毫不留恋大跨步离开的挺直背影,瞳孔紧缩,语速不自觉加快,“兰易斯你帮我……” 言语间视线下移,正对上脸上写满‘你看,果然是破防了吧’的兰易斯。 法斯特语气一顿,若无其事地退出了镜头,露出刚刚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干净整洁如样板房的房间来。 “那个帮我问问你雌父,把我的轮椅收哪了?我找不到了。” ……都这种时候,就不要坚持断腿虫设了啊! 兰易斯眼尖,无语后就在屏幕角落处发现了轮椅扶手尖尖,“你不是正……”坐着呢吗? 眼看兰易斯一秒拆台,看着偶像曼斯菲尔德迷茫地拖着行李箱在门口站半个小时的克莱德忍不住了。 他轻轻扯了扯兰易斯的衣袖,拦住他继续暴击老父亲。 “好的法斯特伯父,请务必允许我向曼斯菲尔德伯父转告您的嘱托”金发雌虫目露憧憬,真情实感地吹了曼斯菲尔德丰功伟绩一波才走,“当年曼斯菲尔德阁下星舰失联,误入敌军深处。敌方想要侮辱阁下,指着阁下道,‘爬’。 声称只要曼斯菲尔德跪着爬出大营就饶他一命。 三天后,援军赶到,方圆百里就只剩曼斯菲尔德一只活虫了。” 兰易斯和法斯特则诡异地陷入了安静。 长久以来的相处,让他们还是无法将网上、教科书上传得声名赫赫的当代军神和自家雌君/雌父联系起来。 “所以,你为什么下来找雌父。” “……我让他滚。” 兰易斯:……好了,就是你。 害得全家被灭的老登! 6、替身小奶茶 那是最美的夜空 与那边心思百转的两只雄虫不同,克莱德的心思单纯多了。 他眼眸明亮,脚步轻快,努力不让自己起飞,尽量平稳地飘到曼斯菲尔德的身边。 偶像,活的偶像! 活着被印在教科书的偶像! 这签名能卖多少钱哇。 与自幼混迹名利场的法斯特、出生就支援战场的曼斯菲尔德、昼伏夜出的阴暗阿宅兰易斯不同。 克莱德家境普通,但从小跟着家里开店迎来送往,善于交际应酬,对人情往来情绪感知更加敏锐些。 在他的视角,就是初次上门不巧遇到兰易斯的雌父雄父婚内吵架而已。 很快就能过去。 可到了庄园门口,见到孤身一人的曼斯菲尔德,他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放轻声音,害怕惊扰什么般担忧问道,“阁下,您还好吗?” 教科书上的军神阁下狼狈地躲在阴影下,盯着地上斑驳的光影出神,修长的手指搭在行李箱上无意识的敲打,在箱身上留下坑坑洼洼地痕迹。 正午的阳光浓烈,却不肯施舍他分毫。 冷峻的雌虫面色沉静,眉眼深沉,偏偏克莱德觉得他周身弥漫着悲伤、脆弱、难过等挥之不去的郁郁之气。 通读虫星各大畅销小说,情感丰富的克莱德一下就感同身受起来。 陪在曼斯菲尔德身边一起忧郁—— 当年叱咤战场搅弄风云的雌虫,如今却在为感情这种小事伤神。 婚姻,到底给雌虫带来什么了呢? 曼斯菲尔德:这里遮阳,谢谢。 曼斯菲尔德愣愣出神,克莱德在他身旁站了有一会。 他才慢半拍反应过来对方在与自己说话,便抬首有些生硬扯了下唇角,示意自己无事。 奈何金发雌虫的目光太热烈,似乎饱含着千言万语还隐含泪光。 曼斯菲尔德第一次直面这么炙热直白的情绪,难得有些迟疑地主动开口询问,“有什么事吗?” 语气极其冷淡。 就见身旁金发雌虫神色一黯,放轻了呼吸,碧色的眸子水光荡漾,泪意更深,满是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曼斯菲尔德:……? ? ! 哭了? 天可怜见。 曼斯菲尔德从没惹哭过虫族,大脑当时就宕机了。 他在军营里遇到的大多是流血不流泪的军雌,回到主星见到的虫族也个顶个的优雅。 自家三只雄虫崽子从小一个比一个皮实,被惯得的无法无天一个个只会干打雷不下雨。 大的那只更不用说了,结婚前快把笑容焊死在脸上了,婚后……不提也罢。 曼斯菲尔德缺少感情模块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理智分析,开始解题。 论:这只雌虫主动找我为什么哭了。 已知:这只雌虫是兰易斯带回来的。 兰易斯又和一位卖茶的雌虫处的很好,还把对方带回了家。 可能是想娶对方当雌君。 那对于这只雌虫来说,今天的行为相当于——婚前见家长。 而作为兰易斯雌父的自己对对方态度冷淡,对方哭泣也是很合理的事吧? 曼斯菲尔德有了定论,为了倒霉儿子,决定战胜自己,主动出击和克莱德拉家常。 哎,当雌父是这样的,雄崽只要把外面的雌虫娶回家就好了,老父亲要考虑的可就多了。 为了表示自己对他的认同,兰易斯对他的看重。 曼斯菲尔德搜肠刮肚可算憋出了一句,硬生生道“兰易斯这孩子一向和卖茶的雌虫处的很好……” 老父亲尽力柔和了眉眼,偏偏他上位日久,眉骨略低,眼眸微挑时,自带一股冷漠矜傲之气,看着很是一副嘲讽瞧不起人的模样。 克莱德:??? 金发雌虫收起了笑容,神色也冷淡了起来。 “我家是开便利店,但是不卖奶茶。” 根据从法斯特身上获得的经验,曼斯菲尔德对这种表情相当熟悉,回到熟悉的做题区域后,他不由放松下来,觉得解题方向大对特对! ——这种时候就是对方不相信自己表述的体现,在下意识反驳自己。不能忽视,需要解释。 “是真的,兰易斯几年前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很好的朋友,在他那买了300w星币的茶叶。现在那孩子被我们送去边境星挖煤了。” 克莱德:……懂了,网上买茶被骗300w。 曼斯菲尔德语气不变,目光略犀利地望向克莱德,补充道“兰易斯的银行卡现在被限额了,每月可用的零花钱有限。 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直接来找我。” 那一眼的压力几乎让克莱德瞬间意识到了危险,几乎抑制不住想要虫化抵抗的本能。 金发雌虫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激烈跳动的心脏平复下来,略微发白脸上挂上了与一般无二的笑容,“阁下误会了,做奶茶只是我的业余爱好。” “我这次的本职工作其实是恋爱顾问。”碧色眼波流转,刹那间有些像小狐狸的味道。 下一刻又正经无比,像是再真挚不过的求职者,语气诚恳不已, “请给予我五分钟的介绍时间,或许,您需要我的帮助。” 对方的犀利的眼神逐渐变得茫然:“……什么顾问?” * “哎……”法斯特坐在二楼窗边,望向庄园门口处,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有些忧郁地叹了口气,语气悻悻,“二十多年了,他现在连顿饭都不愿意回来给我做。” “刚结婚的时候我们那是寸步不离,我出门半个小时,你雌父就来找我回家。现在倦了,虫老珠黄了,都想跟我离婚了。” 兰易斯靠在法斯特的轮椅边上,听着雄父的碎碎念,眼神也失去了高光,打了个哈欠含糊道,“我也想问,这样的饭你是怎么吃了二十年的?” 怪不得大哥二哥成年了就搬出去了,一年前的晚上他出门遛弯,闻到了刚搬来的克莱德家传出的香气,他才知道正常的饭菜该是有味道的! “我没吃啊。”法斯特理所当然道,“我每天都是和你雌父一起做饭的,我吃自己做的那份,多出来的就给你送去。” 兰易斯:……? “你雌父做饭是没有什么味道,但能保证健康有营养,看你活蹦乱跳长这么大不是没什么事。” 兰易斯眼神控诉:你们礼貌吗? 法斯特毫不心虚,撑着下巴,目光遥远,陷入了回忆,情不自禁地轻笑出声,“我当时可还给你雌父写了不少诗呢。” 想着曼斯菲尔德明明看不懂,但还要半夜偷偷起来撑着一个个字查的苦恼模样就想笑。 可惜白天等了一天,也没等到对方来问。 眼见法斯特要陷入回忆模式,开始碎碎念,兰易斯准备偷偷溜走,猫腰摸到门把手才发现房门被法斯特凝实的精神力盖得严严实实。 兰易斯试探性地攻击了两下。 银发金眸的雄虫侧身倚靠在窗边,头也不回,姣好的面容隐没在阴影处,抑扬顿挫地叹了一口气。 兰易斯:…… 他真情实感地发问,“你没有朋友吗?” 为什么要和儿子说这些。 法斯特:…… 实不相瞒,你爹现在出街,一半都是前男友。 怕你雌父忍不住犯法。 法斯特冷笑一声,“你的朋友很多吗?除了带回家这个小奶茶,好像还有一个小绿茶,怎么不听你说起他?是不联系了吗?” 兰易斯沉默一秒,倔强道:“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他只是没有上线。” “对对对,两年没上线没联系的好朋友。”法斯特连连点头,“可怜的小奶茶,不知道自己是个可怜的小替身呢。雄父要不要跟他聊一聊?” 只是不想承认被骗觉得丢脸的兰易斯:…… 他乖乖地倒回来坐到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视死如归地看着前方,“还是讲您和雌父的爱情故事吧。” 顿了顿,兰易斯不自在地补了一句,“您别告诉他。” 虫虫不要面子的吗! 呵,爱情?虫族没有爱情,雄虫就要搞事业! 你就讲吧,等我抓到把柄。出去我就劝雌父离婚!马上离婚! 兰易斯面上坦然,心里已经愤怒地准备记小本本,不错过雄父的每一句话,准备颠倒黑白,混搅视听。 一直关注着大门处的法斯特,看着那边的一大一小往屋内移动,心里也松了口气。 法斯特眨了眨酸涩地眼睛,视线上移,望向万里无云的澄澈天空,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过于俊美的雄虫轻轻扬起嘴角,浓烈的日光都在他温柔的眼中黯然失色。 “我记得,那天晚上,我看到了深蓝色天空,漫天点缀的星星很亮很亮。 后来, 我再也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夜空。” 瞪大眼睛的兰易斯:? “有事说事,别写酸诗。” 法斯特:……他一定要把这小子扔学校好好学一下语文。 曼斯菲尔德拦着都不好使! 7、不是正经虫 由于兰易斯的语文造诣过低,又一次被雄父客气地请出了房门。 在被厚重的橡木门拍到鼻子前,法斯特似乎想到了什么,硬生生收住了关门的力道,在脸上扯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 他伸手按住兰易斯的肩膀,半个身子都挂在了兰易斯的身上,眯起眼睛似有不悦地望向楼下似在谈话的两只雌虫,“最近总有些奇怪的虫想接近你雌父,看住他们。” 兰易斯想把身上的胳膊拿下来,吭哧了半天无果,被下意识镇压幼崽反抗的法斯特无意识锁喉。 俊美的雄虫紧盯着楼下,头也不回安慰道,“一条有效情报,给你涨一次零花钱,赶走了有额外奖励。” “唔……嗯。”挣扎中的兰易斯安静下来,不再试图头锤老父亲,算了算养……雇一只雌虫的价钱,猛蹬了两下雄父瘸了的那只破腿表示同意。 法斯特下意识放开兰易斯,扶了自己的瘸腿一下,“别闹,这夹板我绑了半天呢。” 重获自由的兰易斯来不及整理衣服,顶着一头乱毛,露出洁白的牙齿森然一笑,二话不说掏出光脑,对雄父一阵猛拍。 镜头感超强的某只雄虫一秒露出了风流多情的微笑,对着超近的闪光灯依然面不改色,当即单腿撑着地面,随手搭着轮椅扶手,全身懒撒地向后一靠,露出修长的脖颈与骨节分明的手指。 “终于发现雄父的商业价值了?”见兰易斯收起光脑,法斯特绕了绕耳边的发丝,似乎有些遗憾刚刚没发挥好,“卖完了记得分我一半,否则告你侵犯肖像权。” 兰易斯哼了一声,表示直男的镜头里容不下你的商业价值,只留下了你灵活风骚的走位。 ’“你也不想雌父知道你的腿是装的吧。” “……” “你也不想被雌父知道你私藏小金库吧。” “……有话好说。” 兰易斯双眼写满了真诚,言简意赅,“离了吧,你们在一起没有好下场。” 法斯特沉默片刻,柔声道,“乖,现在下去,否则我让你现在没有好下场。” 身侧隐隐感到来自高阶雄虫精神力的威压,兰易斯后知后觉一向懒散没脾气似得雄父在生气。 他不理解这份愤怒从何而来,兰易斯不闪不避直视法斯特不悦地目光。 与雄父如出一辙的灿金色双眸满是疑惑,不解,甚至带着几分不识好人心的责怪。 他解释道:“我梦到了,我觉醒的精神力告诉我。” “你可能,会被雌父杀掉。” 法斯特冰冷的神情随着兰易斯的话变得有几分恍然,随后又变成了几乎抑制不住的期待与兴奋。 他默默地重复了一遍,“曼斯菲尔德会杀了法斯特……”语气里甚至多了几分欢快,疏离冷漠的金眸中流露出几分难言地温柔。 “那么,我更不会和菲尔德离婚。” “我等着,他来杀死我。” “不要,阻止他。” “好吗?” 修长的食指一点点从兰易斯的心口,攀到他的脖颈。 兰易斯:??? 虽然是温柔询问的语气,但他直觉雄父的下一句是—— 否则我先干掉你。 "否则,先杀了你哦。" 很好,未来的杀虫凶手没找到,近在咫尺的爹先黑化了一只。 兰易斯试图找补,“……只是分析,预知梦只是一个很模糊的影像。 只知道是和我们家有情感纠葛的雌虫而已。” 法斯特配合地点点头,一副咱们家的情感纠葛除了我和曼斯菲尔德还有谁的模样,还特地嫌弃地看了眼兰易斯。 ——你吗? 兰易斯:谢谢,有被骂到。 “所以你觉醒的能力是预知吗?确实是很稀有的能力,怪不得从小就是个倒霉鬼,一看不住就有生命危险。”法斯特若有所思地笑起来,“不过成年后,应该就不会那么倒霉了吧。” 他轻轻掐了掐兰易斯犹带婴儿肥的脸颊, “虽然有些晚了,生日快乐,兰易斯。” 兰易斯不满地哼哼了两声,站在原地,到底没把法斯特的手甩掉。 法斯特趁机多揉搓了叛逆好大儿柔嫩的小胖脸颊一会,这才依依不舍地交代遗言,真心实意道,“以后找个有钱的雌君。” 和底下的小穷鬼分了吧。 * 兰易斯鼓着被揉红的脸颊到楼下时就只剩下克莱德一只虫了, 哪怕周围没虫,克莱德仍是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低眉敛目,视线安静地垂落在眼前的茶几上,背脊挺直,双手乖觉的放在双腿上,任谁也挑不出一丝毛病。 端正的与这里格格不入。 兰易斯无由地冒出了这个念头,不自觉加快脚步走到克莱德身边,想要打破这份疏离般,自然地在雌虫身侧停下,微微俯身小声询问,“雌父呢?” 几分不自知的焦虑,显得出口的话质问般冷冰冰,再配上他偏冷冽的眉眼,任谁都觉得他心情很不好,一副来挑事的模样。 其实兰易斯五官很优越,单拎出来都很好看,挑着雄父雌父的优点长,偏偏两只大虫都是锋锐冷漠的长相,组合到兰易斯脸上,哪怕是面无表情,也是嘲讽拉满。 兰易斯从小顶着张拉仇恨的嘲讽脸,莫名其妙跟同学干了好几次架,文化课没怎么上全,实战课体育课属实是拉满了。 再长大点出门甚至会在安保拉满的主星遇到虫贩子,据虫贩子交代不知为什么就想特别带走他。 遇到恐怖分子袭击,也是被莫名当虫质的第一选择。 根本没虫注意他边上站着教科书上的杀神雌父,堪称用自己的生命和雌父一起共建安全宜居的主星生活环境。 为了全虫星的和谐,避免曼斯菲尔德义务加班、以及兰易斯的小命着想,兰易斯已经很久没白天出门了,只敢半夜在家附近出没。 大半年前,疲惫奔波一天的克莱德犒劳自己一顿宵夜,猝不及防听到了敲玻璃的声音。 转头看到一身黑色卫衣,紧紧抿着唇,面带嘲讽的兰易斯,还以为是来找茬的。 克莱德打架赔钱的准备都做好了,结果挽起袖子到了对方面前,就发现对面比他还紧张。 高挑偏瘦的身躯微微僵硬,灿金色的瞳孔微缩,一副随时想跑的模样,偏偏屋里仿佛有什么引诱他的存在,薄唇抿了又抿,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不太熟练地偏头开口,“卖……奶茶吗?” 就好像发现一只,很久没有见过人,却努力示好的猫猫一样。 “嗯,卖的。” * 克莱德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忍了忍才没有伸出手,给兰易斯蹭乱的小脑袋瓜捋顺,下意识想给他煮两个鸡蛋滚脸颊,又发现不是自己家,只好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了兰易斯。 前一秒还显得气势汹汹的兰易斯下意识接过来,“诶,谢谢。”习惯成自然地揣手手,两只手握着水杯,鼓着脸窝到了克莱德附近的沙发里。 有点乖…… 克莱德微妙地目移一瞬,又连忙收回,轻声和兰易斯讲了刚刚经过,有些可惜地叹气,“嗯,曼斯菲尔德阁下说……他们的婚姻是个错误,他知道法斯特阁下一直有喜欢的虫,他不需要感情顾问,就离开了。” 不过离开前面部表情地交换了联系方式呢。 “曼斯菲尔德阁下对法斯特阁下似乎并无恨意与怨言,相反似乎是愧意更多。”谈到离婚虽然有不舍,但更多的是解脱释然。 克莱德仔细分析道,“离开前还很礼貌地像我咨询了就业和租房问题,并不像会失去理智报复的虫。” 完全是很有规划地在迎接新生活…… "嗯。"兰易斯蔫蔫地窝在沙发里,想了想又觉得很委屈,又往克莱德身旁靠了靠,告诉了对方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你分析的没错,雌父八成不是凶手。 应该就是离婚后,雌父不在家,所以被对方才得手的。 坏消息:雄父说,如果雌父如果离婚就先干掉自己。 所以,现在我们要加班把雌父追回来。 克莱德:……实不相瞒,我刚刚赚完曼斯菲尔德阁下租房的中介费。 “法斯特阁下有兴趣租房吗?在曼斯菲尔德阁下隔壁。” * 租房是不可能租房的,法斯特这种显眼的新闻体质一出去。 不用几天,全世界就知道他要被离婚了。 法斯特不敢置信:“我不要面子的吗?!” 兰易斯摆事实讲道理:“你都要死了就别要面子了。” “社死和赴死能一样吗?不去,绝对不会去的。” “他以为他很重要吗?” “他以为我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吗?!绝不可能。” …… “咳,晚上你家小穷鬼做饭的时候给我留一份。” “……不是小穷鬼,是克莱德。” * “雌父果然被雄父骗回来结婚的,当时雄父已经有其他喜欢的虫了。”兰易斯神色黯然,无精打采地翻着手边的《雌虫追夫108式》。 极其自然地把自己冷冰冰的雌父带入了里面无依无靠身娇体弱但能生的主角身上。 他双目无神地寻找肯定,“雌父一定是为了我忍辱负重,等我成年就迫不及待甩了雄父。” “一定是吧。” 克莱德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咳,曼斯菲尔德阁下不是这种虫。” 什么忍辱负重,曼斯菲尔德在教科书上那是有仇当场就报的活爹,硬生生砍了300年和平协议才退役回来。 堪称是一代雌虫的全民偶像。 这种大人物退役回来婚后为爱忍辱负重,克莱德想想都碎了。 他见兰易斯双眼都失去高光,小心地和他爆了个网上流传已久的大八卦,“当年法斯特阁下似乎是被曼斯菲尔德阁下强取豪夺的……” 现在的情况说不定是一方为爱放手,一方斯德哥尔摩了。 兰易斯:? 大虫的世界真复杂啊。 兰易斯和克莱德对视一眼,凑到一起鼓鼓秋秋地打开了光脑,就现有内容对两只大人的情感状况进行了合理的分析猜想。 参考资料一: 比兰易斯克莱德年龄都久的大八卦,曼斯菲尔德强迫论。 ——通过兰易斯的账号以及雄虫多年的冲浪经验,两小只成功进入了年代久远的雄虫论坛,并一眼就看到了单独成版面的某公爵特辑。 血红的大字写着:帝国の哀歌,堕落の玫瑰,往事回忆录。 封面是一只身形高挑的银发雌虫在月夜下回眸张望,明明整体背景寂寥又清冷,偏偏回首望来那双眼含笑多情,把法斯特的美貌值p的翻了n个百分点。 兰易斯:雄父之前当的真的是什么正经公爵吗? 有种想拽着克莱德说自己家世清白的冲动。 克莱德长舒一口气:看到雄虫的品味也这么……有格调他就放心了,进来的土味小说完全可以打入雄虫市场,高价卖出。 只见里面高亮置顶的第一个帖子,就是一群心碎雌虫打卡法斯特什么时候离婚,现在还有虫在孜孜不倦的打卡。 兰易斯:不是,你们结婚是犯了天条吗? 克莱德:没事,曼斯菲尔德阁下的个人贴里也是一样的。 曼斯菲尔德自从结婚后就没有回归军部,网上不少人为他叫屈,当年战事吃紧时联名离婚的也大有人在。 从某种方面来说,他们离婚似乎也是众望所归了。 法斯特有身份有地位有容貌,性格风流多情,据传和上层不少雌虫都拉拉扯扯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位高权重的前男友现今遍布主星高层,至今瓜圈顶流。 政圈出名的雌虫但凡有点恋情爆出,基本都会扒一扒前男友,然后法斯特的一张帅脸就一再出镜再出镜,凭实力在虫族给自己续足了热度。 两小只没费什么功夫,就从上面总结出了瓜圈顶流法斯特惨遭强制婚配,婚后惨遭家暴软禁的悲惨的前因后果,论坛上谈的有鼻子有眼,甚至还有图为证。 “法斯特那么爱出风头的一只虫,结婚后连门都没出过几次,出门那几次还被拍到走路姿势很奇怪, [图片][图片] 绝对是被打断腿了!” “是啊,法斯特刚结婚的时候还是偶尔会出门的,但那只雌虫像背后灵一样跟在他身后,好几次法斯特喝酒的时候被硬带回去了。” “说起来,法斯特绝对是被家暴了吧 [图片][图片] 之前每次出门都精心打扮的像花孔雀一样,结婚后一直是长裤长袖高领口罩捂得严严实实。” “啊,是不是猜的太过分了,真是这样法斯特阁下完全可以举报雄保会介入调查。” “嗯?还有虫不知道法斯特是雄保会挂名二把手吗,这种事怎么可能爆出来,雄保会面子要不要了。” “更重要的是和那个杀神曼斯菲尔德结得婚,为了给外面的军雌打定心剂,无论婚后过得怎么样,在外肯定要表现成模范夫夫啊。” “啧啧,法斯特当年狂的不像样,那么多名流贵族追求他都不答应,说什么要自由,结果最后落了一个控制狂军雌手里。” 提取关键词: 法斯特——单身海王从被迫从良,断腿家暴小可怜 曼斯菲尔德——战神归来,控制欲极强的暴力狂军雌 参考资料二: 分析双方当事人的口供。 “曼斯菲尔德阁下说,他们结婚的是个错误,从他的语气判断,似乎结婚前他就知道法斯特阁下另有所爱?”但还是强行和法斯特阁下结婚了吗? 作为当年声誉赫赫如日中天的军雌,曼斯菲尔德确实有强行选择雄主的权利。 法斯特作为科索思雅家族的第二子,并不具有继承权,被迫联姻似乎也很合理,毕竟当时的曼斯菲尔德代表了大部分军方势力。 “可如果真的很讨厌一只雌虫,高级雄虫是能控制住自己的信息素的。” 否则和那些控制不住自己信息素四处搞性骚扰的低级雄虫有什么区别。 照大哥的年龄计算,他们几乎是成婚当年就有了孩子。 “雄父有说过,雌父是被他骗回来的。” ——作为全家唯一有雌君的成年雄虫,法斯特不止一次教导三只雄虫崽崽沟通能力的重要性,并以雌君为教学工具进行展示,语气恨铁不成钢,不着痕迹地炫耀道,“看到你们雌父了吗?我骗回来的。” “所以,里面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事。” 偏偏不知道是不是曼斯菲尔德的恶名太重,还是上层有意遮掩。 关于法斯特的风流情史喜闻乐见的满天飞,曼斯菲尔德的消息却遮遮掩掩,网上只到他哪年退役结婚,以及前期林林总总的功绩,婚后的消息几乎是销声匿迹。 兰易斯想了想,决定还是从头查起,“他们是237年7月结婚,共同出席活动认识的。” “雄父说他们认识那天晚上是难得的好天气,活动一定持续到了晚上。” 全天的活动,天气很好。 有了这两个显性条件,兰易斯和克莱德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筛选出了符合条件的主题活动。 ——“退役军雌再就业指导。” 兰易斯恍然大悟:“怪不得雄父总说雌父是被骗回来的。” 硬看了一下午狗血小说的兰易斯当场就还原出了现状,“雌父去参加退役军雌再就业活动找工作, 被雄父以工作为由,骗回来当雌君了。” 兰易斯大为不耻,大义灭亲地批判道,“哪有正经虫借着工作的原因骗虫当雌君啊!”雌父就是被骗啦。 总觉得哪里不对的克莱德:“嗯?嗯……嗯。” 8、逻辑闭环 冷热暴力 兰易斯对雄父的怨念简直要溢出来。 克莱德只得努力把思路拉回来,委婉道,“或许是曼斯菲尔德阁下刚从前线回来,比较需要雄虫的精神力安抚。”所以凭借贡献点,强行要求法斯特阁下和他结婚。 长期作战的精神力使用,宇宙跃迁的影响辐射,导致前线的雌虫一至两年就要回来修养,而曼斯菲尔德是在前线连轴转了十多年的狠虫,因为精神力暴动不得不退役。 “可是,一只功成名就的军雌为什么要主动找一只名声在外,难以掌控的雄虫结婚呢?”兰易斯理所当然地接过话。 “雌父那时候明明只要随便挑一只脾气软弱的雄虫,让他安抚精神力就好了。” 克莱德:…… 小少爷,您不觉得说的有点直白了吗?这种话是我这种卖奶茶的虫能听的吗? 在大众眼中,军雌一向是婚姻市场的大难题。 除了过于健硕的身材,木讷无趣的性格,更让雄虫讨厌的是,宛若战场一般、千疮百孔、亟需拯救的精神海。 每次对雌虫的精神安抚就像被传到压抑无光、硝烟漫天战场的上玩大逃杀,边逃命边给军雌补精神海。 得吃喝玩乐好几天才能缓过来,严重点的还得去做心理治疗。 雄虫内部都哭诉遍了,谁娶军雌谁是受虐狂,大傻子,纯属给过多了的好日子平添刺激,增加难度。 毕竟娶回家的雌虫,雄虫就有了安抚对方并生崽崽的义务。 雌虫和亚雌是精神力海平和,但相对应的除去天性的吸引,人家也不是很硬性需要和雄虫结婚。 但军雌结婚这事实在是迫在眉睫,人家出去开疆扩土打生打死的,回来连命都保不住不是个事吧。 于是军部就出现了军雌特有的,军功换贡献点,可以强制匹配雄虫的规定。 招兵办、宣传处、民政局几方合计合计,和老虫皇打了个申请,印了个海报,广告语打的相当嚣张——只要星兽杀得够多,虫皇也换给你看。 背景——老虫皇儒雅的微笑。 一众身强力壮热血方刚的军雌:谢谢,其实也不是很需要。 不过我们瞅这群年轻的亲王、公爵啥的就不错哈。 逼得不少适龄雄虫火烧屁股地把结婚限额的十只雌虫娶完了,以为逃过一劫,结果法律说了,军雌不在十只雌虫的限制内。 雄虫:……淦。 刚开始确实有不少军雌凭借军功实现了阶层跨越,但很快就因为各种原因触犯规矩被厌弃、下狱的不在少数。 用血淋淋的事实说明融不进的贵族圈子不要硬融。 后来,双方形成了某种默契,军雌大多选择没什么背景,实力低于的自己雄虫结婚,保障自己作为雌君的权利,也能按时获得精神力安抚。 在兰易斯的眼中,雌父是异军突起的平民将领,雄父是炙手可热的实权公爵,对那时的曼斯菲尔德来说,法斯特完全是麻烦的代名词。 ——小时候,雌父会给他讲一些战术分析作为睡前故事,观念偏向纵观全局,隐匿蛰伏,致命一击,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着急续命的雌父才不会碰雄父这个大麻烦。 见克莱德不语,兰易斯戳了戳他的衣角,“呐,你也是军校的学生,如果你有了雌父的成就会回来和雄父结婚吗?婚后雌父可就没出去工作过了。” 好像很多军雌都说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要在主星等死,特别热爱工作。 兰易斯想,雌父就是很模板化的标准军雌。 雄父不出去让他工作,也不让他交朋友,那不是拉足了仇恨。 克莱德带入兰易斯的话想了想,碧色的眼眸微微发亮,“或许,我会。” 兰易斯:? 见兰易斯因讶异微微瞪圆了眼睛,克莱德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明明帝国和其它种族签订了近千年的和平契约,您觉得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雌虫不顾自己的性命,前仆后继地去当军雌呢?” 兰易斯:当然是…… “因为他们无法抑制自己天性,不安于室,向往暴力,渴望战争?” 克莱德看着兰易斯的眼睛,将他眼中的答案读出来,也是大多雄虫心中的答案。 “或许,有一部分是。”他轻笑着点头,铂金色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轻晃,语气轻得向蜻蜓点过水面。“但这是普通雌虫获得权力最快的地方,是对底层雌虫最好的选择。” 其实他还挺想当一个书店老板的…… 但雄父住院的医药费,弟弟的奶粉费,雌父一只虫的工资早已捉襟见肘。 从大一就可以完成军校实习任务获得补助,还包毕业分配的军校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何况,还有一部分像我一样,只想赚一笔快钱的雌虫。”他声线干净,说话时微微敛眸、认真注视聊天对象的反应,尾音不自觉浅浅拉长,莫名显得有些温软。 见兰易斯眉头微蹙,唇角抿起似乎陷入了思索,克莱德刻意让语气轻快起来,“所以,如果让我如曼斯菲尔德阁下一般功成名就,略有积蓄,和……理想中的雄虫结婚,为什么还要出去拼杀、工作呢?” 心酸。 难道他每天兼职不断是热爱工作吗?是因为穷啊。 “唔……”兰易斯支着下巴,显然克莱德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非典型军雌让他的脑子都卡了半拍,毕竟在大多雄虫眼里,军雌更像是一个模板化标签。 不过—— “雄父显然不是军雌的理想型对象吧。” 克莱德:? 虽然作为新生代雌虫,他不是法斯特的脑残颜粉,但他也要为论坛里矜矜业业打卡的同胞问一句,这是在质疑当年风靡全主星的瓜圈顶流大众情虫吗? “你看。”兰易斯伸出手指,一根根给克莱德数,“雄父是世袭公爵,家中资产不菲,可以自负花销。雌父的钱就不是很重要。” 不少军雌选择低一阶精神力的平民雄虫就是因为,自己的财富相当于家里的经济命脉,他们愈发纵容娇惯雄虫,尝到金钱美好的雄虫就离不开对方,只能憋屈的赚安抚精神力的辛苦费。 “雄父当时,嗯……人脉比较广,是雄虫保护协会的副会长,还是议会议员,财政部的监察。” 数了几个职位后,兰易斯不自觉皱起一张脸,觉得主星的雌虫都是恋爱脑的精神病,太以权谋私了吧,把雄父这个大花瓶放边上有什么用。 克莱德也反应了过来,以法斯特当时的地位,太容易在职场给曼斯菲尔德找事了,一卡一个准,还附送几卡车的情敌,只要法斯特想,毫无根基的曼斯菲尔德在主星简直是举步维艰。 “最后,男朋友太多的话,就算轮到雌父,也没力气做精神安抚了吧。”实打实的亏本买卖。 命都保不住,还追求什么真爱。 克莱德跟着点了点头,“确实如您分析,在这件事上法斯特阁下获利最大。” 珍惜的雄虫受法律的偏爱和保护,高阶雄虫被汇聚在的首都星、资源丰富的a级星球上。 在克莱德从小生活的b级星球上,能远远见到一只雄虫都是祖坟冒青烟,不少雌虫的终生梦想里都不敢把雄虫加上,何论去想高阶雌虫、雄虫间还有默契的制衡之道。 在克莱德吸收新知识的时候,兰易斯已经更深一步得出结论—— 作为一只大龄实权未婚雄虫,法斯特当时被前男友们不断逼婚。 而法斯特为了全身而退,特地找了一只对他影响不大,甚至可以说完全掌控的军雌结婚作为挡箭牌。 但是为了不和前莺莺燕燕彻底断掉,他特地和曼斯菲尔德说了心里有白月光的事。 他再不要脸一点,完全可以故意不好好安抚曼斯菲尔德的精神力,让他自然死亡。 但没想到的是,曼斯菲尔德和认死理的雌虫不一样,为达目的行事标准十分灵活。 面对采取婚内冷暴力,怀念白月光的雄父,求生欲极强的雌父虽然伤怀,但还是十分热情地对他实施了婚内热暴力,并手撕了一切可疑白月光。 软饭虫雄父被迫退出政权,作为报复,他让雌父也不出门工作,不交朋友,两只虫就住在一起天天互相伤害。 兰易斯不禁感叹,“完美闭环。” 克莱德:……私怨略多。 他不禁浅浅质疑,这俩互相伤害的虫是怎么天天做恨生了三位雄虫阁下,然后今天才想到离婚。 兰易斯:……对哦! 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雌父却突然提了离婚,雄父又特地让自己注意,不让奇怪的人接近雌父…… 看来,主要信息还是在雌父身上。 唔…… 可是现在雌父心情很不好,直接去问的话,会被赶出来吧。 ——作为被雌父带大的幼崽,曼斯菲尔德的冷脸对兰易斯有天然压制力。 克莱德就见兰易斯脑袋上的呆毛一跳一跳,仿佛具现出好几个闪着光的小灯泡,接着又一个个啪地灭掉,最后呆毛蔫哒哒地垂了下来。 他忍住戳一戳兰易斯呆毛的冲动,柔声哄道,“所以……”您不是法斯特阁下,我也不是曼斯菲尔德阁下,这种事还是问本人比较好吧。 下一秒就见,自顾自陷入沮丧的兰易斯兴冲冲地抬起头,小呆毛竖地跟天线一样,周围几个黯淡的小灯泡汇聚成一个大大的电灯泡,啪地亮起! “所以,我们去看雄父的日记吧!” 克莱德:? 成年的雄虫还会写日记吗? 9、糟糕的一天 如果让兰易斯知道克莱德的疑惑,他就会现场解答:正经雄虫当然不会写日记! 兰易斯只有在刚认字那几年,才不情不愿的写过几篇日记,被检查过就当晚鼓着包子脸毁尸灭迹掉了。 他自小就不喜欢看记叙文一类的童话感情故事,小小的脑瓜根本理解不了这种复杂的感情,听到就会昏昏欲睡,反而是对用词精准、晦涩难懂的科普文章更感兴趣。 偏偏兰易斯自小就展露出了昼伏夜出的属性,充分展现了一个精力充沛的婴儿是如何好奇的探索世界。 导致一到晚上,全家就会围着他接力念睡前故事,用可怕的‘催眠魔法’让他陷入梦乡。 为此,兰易斯直到现在都对一些电影、小说等艺术创作敬谢不敏,这也是他宁愿花高价让克莱德帮忙的原因,他实在是对那些充斥着浓烈情感的文字不感冒,感觉他们都是无病呻吟,脑袋有病。 “雄父说小时候无聊,偶尔会写一篇,逐渐就成习惯了。”兰易斯也是很难理解,“不过他说和雌父结婚后就没怎么写过了,可能怕写了不合适的东西被雌父发现……” 精神力悄然释放,攀上阶梯,流入门缝,确认法斯特在卧室里抽烟后连忙缩了回来。 兰易斯屏住呼吸,像是第一次做坏事似的,小幅度地招了招手,两小只便猫着腰,轻手轻脚地踏上了阶梯,迅速躲到了书房里。 书房里有着大大的落地窗,采光和视线都很好,能清楚地将整个庄园收入眼中。 墙边立着高高的木质书架,摆的满满当当,兰易斯小心地翻了翻书架上的书,避免里面粘贴地读书笔记掉落。 克莱德感觉里面的一本书,一支笔都比他贵,小心谨慎地站到一个前后左右什么都摔不到的位置,这才放心地将视线移到了书架上,“会不会放到了书柜顶上?” 说完,克莱德自己就否掉了这个可能,以曼斯菲尔德的身高,放在书架上十分显眼。 “不会。”兰易斯向后退了一步,看了眼书柜顶和自己的距离,理智判断道,“以雄父的身高根本放不上去。” “雄父不会飞,如果要看日记就需要问雌父,把梯子收到了哪。”会被雌父发现的。 克莱德扫视着书架,随口道,“也可以喊家务机器人帮忙拿下来。” 兰易斯摇摇头,语气里也有点些不解与遗憾,“没有机器人,家里的家务都是雌父打理的。” 或许是军旅出身的原因,曼斯菲尔德的强迫症尤其严重,每天收拾家务时都会把家里的一切东西回归原位,新买的东西也会放到明面上看不到的地方。 庄园里的每个房间都干净整洁的像是对外售出的样板房一样。 克莱德终于发现,来到兰易斯家中隐隐的违和感是什么了,一是太干净了,像是没人住过般没有人气。 二是有些……原始,没有任何先进的科技产品,甚至连家务机器人都没有,偌大的一个庄园,找书还要现搬梯子。 ——在科技点急速发展的虫族,家务机器人已经是每户人家里必不可少的小帮手了,就连克莱德家的店里都有帮忙收拾货物、打扫卫生的小机器人。 真是,奇怪的一家。 “找到了!”兰易斯费力的从柜底抽出牛皮封面雕刻玫瑰隐纹的厚重日记本,金色的眼眸微亮,亮闪闪地看着克莱德,有些邀功的意味。 克莱德递给兰易斯一张纸示意他擦擦脸,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浮夸地配合地哇了一声,眼中满是对成功解密的期待。 兰易斯随手接过,忍着鼻尖的痒意擦去了上面的灰尘,带着窥迫大秘密的激动翻开了日记本,翻了几页,又翻了几页——呆住不动了。 这哪是雄父的心情日记,整一个中二少年进化史,您原来这么叛逆吗。 2xx年1月9日 讨厌的——加(划掉) 消失就好了 碍眼。 2xx年3月4日 他什么都不用做。 …… 装模作样,恶心。 2xx年6月9日 雌虫……有些麻烦,有些用处。 算了。 2xx年8月17日 是我的。 只要抢过来,就是我的。 2xx年11月22日 米赛尔星有千年难遇的流星雨 想去看看。 …… 兰易斯使用了量子阅读技巧,一顿速翻,终于找到了法斯特成婚那月的日记,好消息写了整整两页,坏消息,剩下的全是乱码。 从小要强不服输的雄虫悄咪咪地瞥了对面一脸信任的雌虫一眼,认命地垂下肩膀,眯着眼睛开始分析乱码。 克莱德坐在兰易斯的对面,确保从哪看都是日记本的视线死角,这才松了一口气, 视线停留在刚刚成年的雄虫身上,雄虫的眉眼天生冷峻,气质阴郁,抬眼看来时有着藏着不住的锋利。 此时他垂眼翻看着手中的日记,纤长微翘的睫羽遮住了眼底的冷漠,间或露出金灿灿一点,无端有些柔和的意味,就是鼻尖脸颊在翻找蹭了一点灰渍,克莱德摩挲了两下指尖,准备一会赶紧忽悠兰易斯去洗脸。 下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暖暖地洒进来,让人无端多了几分倦意。 两小只一个撑着脸让自己不睡过去,牙疼似得倒抽着气,努力瞪大眼睛破译日记。 一个呼吸清浅安静地望着对方发呆,避免对面没撑住磕到桌子上,挺直的背脊微微放松。 冷不丁一股呛人地劣质烟味从空中传来,克莱德恍然回神,被熏地咳了两声。 终于找到理由脱离苦海的兰易斯停下动作,关心道:“怎……” 话音未落,一个高大的阴影就从背后覆盖了两人,银色的长发迤逦地垂到桌面,发丝的主人一手一个按住两小只的肩膀,面色森然,阴恻恻地开口,“在看什么?” 兰易斯:…… 克莱德:…… * 赶走了求知欲旺盛的两小只后,法斯特无奈失笑。 像他这种自私自利的雄虫,才不会大咧咧的把心事在纸上。 结果大石头没钓到,来了块小木头,还是拖家带口的。 修长白皙地指尖轻轻触碰着略微泛黄的纸张,轻柔的将翘起的一角抚平。 夜色温柔地流淌在那双蜜金色的眼眸,默默注视着那行杂乱不堪的文字。 7月23日 真是—— (划掉) (划掉) (划掉) …… (划掉) 翻页 糟糕的一天啊…… * 那是一个无聊至极的夏天。 与法斯特在虫星度过的无数个日夜一样。 夜色无趣,蝉鸣聒噪。 月亮慵懒地挂在柳梢,看过上万次的星河规则的排列在天幕。 若不是为了压加西亚一头,法斯特是绝不会出门的,更遑论精心打扮后出现在名为庆功,实则又为广大雄虫强行发军雌的宴会上。 据说,这次精神力暴动退役回来的军雌在前线大放异彩,孤身入敌阵取得情报,临危受命以少胜多,打了个能上战争史的漂亮仗。 ——简直是不发个有身份、有地位、有名望的雄虫说不过去的地步。 本来以法斯特“独特”的身份是不需要出现在这里的。 毕竟想给他当雌君的雌虫正绕着主星排队呢,当然不可能让他被一只没什么根基的外来雌虫“截胡”。 不过,法斯特人脉广,内部消息多,知道这位刚被媒体吹捧为战神的军雌紧急召回是因为—— 那是一只本该作为前线的炮灰部队的一员,安静地消失于战场。 却不知为何基因变异,脱离了科积极院掌控,似乎有了自己思想的人工虫。 这场庆功宴只是为了给他安排一场足够匹配功勋的婚礼,激励安抚中下层军雌,再让这位意外的“将军”自然而然地因为婚姻退役,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而,他毫无价值的兄长加西亚大人,科索思雅家的长子,正在匹配之列。 他这次来,就是特地当面恭贺加西亚“喜获良缘”的。 * 作为科索斯雅的二子,法斯特似乎天生就低了加西亚一等,同为高阶雄虫,什么都要捡加西亚选剩下的挑。 爵位是、礼物是、朋友是、身份是、雌虫也是。 初时法斯特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高阶雄虫,公爵之子,再差能差到哪去。 可随着年龄渐长,加西亚这个软弱无能、婆婆妈妈的兄长,就像一座大山,甩不掉发狗皮膏药死死的黏在他身上。 夸加西亚温柔谦逊,就要带上他冷漠高傲。 夸加西亚学业有成,就要带上他不学无术。 “那就是加西亚阁下的弟弟,外貌确实如启明星般耀眼…… 不过还是加西亚阁下这样温柔有内涵,脚踏实地的雄虫更值得我们尊敬。” …… 加西亚,加西亚,加西亚,处处都是加西亚。 法斯特想,凭什么,他明明一直比那个废物兄长做的更好。 长得好看学的快爱好多是他的错吗? 和一群没有共同话题的雌虫交集完全是浪费时间,只有笨蛋才会放着现有的资源不用,搞什么从基层做起。 这种积压的愤怒终于在他生日那天,雄父用理所当然地语气说道,“你啊,多向加西亚学学时。”爆发了。 学加西亚是吧,好。 他也可以扬起无害地蜜一般的笑容,和那群无聊的雌虫混成一片。 几句甜言蜜语,廉价的好话就能换得倾慕的眼神,实打实的好处,多划算不过的买卖。 基层的工作虽然无聊,但好在上手简单。 在法斯特的刻意迎合下,那被冷漠神情冰封的过于尖锐的美貌,在他成年后,终于如利器般展露出真正的锋芒。 如一朵高傲华美的、如浴着晨曦、朝露野蛮肆意生长的,隐去尖刺的玫瑰,风流多情,来者不拒。 似乎是眨眼间,主星上就没了加西亚的名字,口口相传的都是科索思雅家的法斯特阁下。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好,但还是法斯特阁下更适合继承爵位。” “法斯特,你是雄父的骄傲。” 瞧,虫族就是这么简单又无趣的生物,谁给的好处多,利益大就偏向谁。 法斯特如愿成为了公爵顺位,赶走了讨厌的加西亚,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怅然若失,这个头衔似乎没有给他的生活带来什么改变。 法斯特想,那再进一步呢? 美貌、实力、权势、名声最终成为他无往不利的武器,滋养了法斯特的野心。 如果实在有什么不能解决的,换一个男朋友就好了。 雌虫,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体现他们的价值了。 年纪轻轻的法斯特就这样走在捷径的大道上,轻松挂上了雄保会的二把手,还在议会混了个位置。 大概唯一让他苦恼的就是, ——作为珍贵的s级雄虫,您不可以离开主星。 高阶雄虫作为稀有的,脆弱的代名词,政府倾斜了大量资源,为他们塑造了最适宜生活的星球,整颗星球的气温、气候、天气都是由机器统一调配。 生怕帝国的宝贝嘎达们哪天浇碎了,晒化了,吹走了。 法斯特为此谈了快半个国会、参议院的前男友都没搞定。 在他们眼中,自己就是一个异想天开不识好歹的任性雄虫,还是主动找死的那种。 要不是为了保持形象,法斯特都快指他们着鼻子骂,雄虫那么脆弱你们是怎么把发现的高级雄虫转移到一颗星球上的。 答:看不见的地方,死掉的更多,但这些牺牲是必要的,也避免一些基础素质差的阁下误入不合适的地方,造成资源的浪费。 法斯特:…… 似乎他从生到死都注定在这颗固定了时空轮转的星球上,抬眼便是相同的,一成不变的景色。 一如他华丽外表下腐朽不堪的灵魂。 真是,无聊透了。 * 众望所归的庆功会在皇家庄园举行。 千篇一律的灯光与装饰,过于刺目的光线照的整个大厅亮如白昼。 其中乐声靡靡,觥筹交错,人声鼎沸,仿若一张光鲜亮丽却毫无颜色的画卷。 作为视线的焦点,法斯特娴熟地穿梭其中,漂亮的唇形开合,吐出仿佛说过千万次的社交辞令。 谦逊有礼的笑容仿若面具般牢牢焊在雄虫的脸上,伴随他度过日复一复华丽枯燥而烦闷的生活。 而作为生活的调剂,嘲讽挖苦加西亚,看这只永远温和大度的雄虫变脸,是法斯特唯一的乐趣了。 “恭喜,听说这次皇室有意为你安排一位优秀的雌君。” 打过一轮招呼后,法斯特花蝴蝶一样飘到加西亚身边,浑身上下满身竖起的尖刺,带着胜利者的张扬般一抬手,与加西亚手中的玻璃酒杯相碰,真心实意地恭祝对方新婚快乐,希望看到加西亚苦闷的神情。 加西亚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怔愣片刻后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面上泛起了柔和的笑意,“谢谢,是我的荣幸。” 法斯特:…… 又是这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他扯出羡慕的笑来,贴心地替加西亚一笔笔细数未来雌君的光辉战绩,大小战役零零碎碎387场的战斗狂,被誉为分割战场的敌军搅碎机,性格似乎是当代军雌标准模板,铁面无私不近人情巴拉巴拉。 加西亚细细听着,不时点头,在法斯特感觉哪里不对说话声变小声,一把抓住了弟弟的手腕,“谢谢你,法斯特,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还帮我打听了这么多情况。” 法斯特:…… 他难以置信的和加西亚对视,只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片真诚。 你是笨蛋吗? 无言地憋屈席卷着法斯特,气得扬起酒杯一干而净。 琥珀色的酒液咽入喉咙,辛辣感带来些微刺痛,法斯特重打精神,略带遗憾,实则恶意满满地描述—— 一只自极南处激烈战场归来的军雌,信息素可能是充满铁锈般的味道,精神海也充斥着死亡、争端、危机四伏……现在精神海紊乱不得不回主星结婚修养。 加西亚霉头微皱,在法斯特这才对嘛的眼神中,温柔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悲悯。 “他是守家卫国的军人,这不是他的错,如果我真的成为他的雄主,一定会努力帮他度过难关的。” 法斯特面色微冷,扬起的嘴角不自觉抿了抿。 总是这样,加西亚的宽容大度,包容一切的笑容,愈发显得他跳梁小丑般可笑。 他所争取的,努力的,全都是加西亚不要的,从指甲缝里施舍给他的。 法斯特咬了咬牙,面色发黑,“那真是……” 蓦地,身后传来刻意放重的脚步声,“科索思雅家的阁下们,您们原来在这。” 那道声音殷勤地介绍道,“这是,曼斯菲尔德上将。” 法斯特一秒收拾好表情,抱着看笑话的心情,端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转身。 接着就和身躯佝偻,动作讨好的中年雌虫对视了整整三秒,脑门上几乎具现三个大写的问号。 不是说曼斯菲尔德来了吗?在哪? 10、堪见山中雪 面对雄虫傲慢中略带不满的神情,中年雌虫笑容不减,似乎早已预料到了现在的情况,身躯向后退了退,几乎到了半个身子都隐藏在了一只雌虫身后。 弯腰伸手,语气讨好地重复介绍道,“法斯特阁下,加西亚阁下,这就是曼斯菲尔德上将。” 法斯特:…… 他陷入了短暂的迷茫,不由低头看了看酒杯中残存的余液,有些怀疑是被高浓度酒精影响了感知。 刚刚这里有虫吗? 法斯特侧坐在座位上,手肘随意倚着椅背,两条大长腿一伸一曲,微带了些迷茫地抬眼,打量着这场庆功宴会的主人公。 那实在是一只浑身上下都与这个奢侈华丽宴会格格不入的雌虫。 他与大多军雌一般,表情冷峻呆板,公事公办,身形高大流畅,身姿挺拔,背脊笔直,贴身的礼服衣料流畅勾勒出蕴含爆发力的肌肉线条,无声昭示着这具身躯下潜藏的力量,宛若一把绷紧的弦,将要出鞘的刃。 浅淡色的瞳孔仿佛覆了一层薄冰,暗沉沉地,大厅刺目而糜烂灯光也无法拢在他的眼中,宛若亚格里斯山定终年不化的坚冰,沉默而锋锐,潜藏着远方风雪的烟火。 明明可以算是极为优越的五官,偏偏组合在脸上就好像被消去了惊艳的存在感。 法斯特有些稀奇地看着他,在这种高阶虫族满地跑,入目颜值均分85以上的世界,他已经好久没看到这么普通到没有一丝特色的虫族了。 就仿佛刚刚好地卡在不美不丑地边界上,要说他美挑不出来像样的优点,说他难看,缺没有一点硬伤。 睫毛不长不短,不卷不翘。 眼型微圆微顿,瞳孔是比发丝淡一些的浅棕色,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黯淡,没有泪痣等醒目的标志。 肤色是略深的小麦色,哪怕是穿着繁琐复杂精致的白礼服,整只虫也仿佛安静地匿于暗处,一错眼就别开了去。 饶是经验丰富如法斯特也一时无法在他身上找到任何记忆点。 仿若随意一错眼,他便会如一滴融入大海的水滴,再也寻不见。 ——怪不得科研院那边敢蛮着大批量往边界送送死的“炮灰虫”。 法斯特打量着要和加西亚结婚的眉毛越挑越高,欣喜之色简直要溢出来。 更令他满意地是,不愧是从战乱地退回来的军雌。 杂乱无章地精神力在他身上缓缓跳动,无言地暗示精神海的破败与荒凉,恍惚间能闻到硝烟的味道。 简直是……太完美了! 这种被设定好木纳无趣只知道打仗的性格,和爱好和平伤春悲秋的加西亚绝对没有任何共同语言。 这破败荒芜的精神海,这肉眼可见如山一般的工作量,绝对能让加西亚安抚一次躺床一周。 不是自诩要找到什么真爱吗?借着家族的宠爱逍遥了这么多年,结果最后被迫一只平平无奇的军雌结婚,想想都要笑掉大牙。 而曼斯菲尔德作为大众新生代的军部偶像,他的婚姻情况至少十年间都很引人注目。 被“和典型结婚”的加西亚就是心里流泪到吐血,他在外也得装出一副与有荣焉深情款款的模样。 打不过,骂不得,分不了,多么烫手的大麻烦啊! 念及此,法斯特大咧咧地往加西亚所在地方向一靠,揽住他的肩膀,眉梢微扬,幸灾乐祸的情绪简直不要太明显,真心实意道,“满意您看到的吗?兄长。” 加西亚沉默片刻,比法斯特还颤抖地手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指甲,压抑着嗓音中的激动,“满意。” 法斯特全身一僵,如生锈老旧的机器般,缓慢转头,险先被加西亚灿若星辰的双眼闪瞎双目。 他推开挂在身上的法斯特,快步上前,语调轻柔而欢快,“日安,曼斯菲尔德阁下,久仰大名。我是——” 坏了! 让他找到真爱了? 法斯特目瞪口呆,很少见到加西亚这么积极的情况。 加西亚生性温柔,长相清纯无害,讨虫喜欢,从小到大就有无数虫围绕在他身边,无论多珍惜的物件,多看两眼就有虫千方百计找来的送给他。 法斯特就在他后面捡垃圾吃,捡的快变态了,终于受不了,用事实证明抢来的垃圾就是比捡的香。 而现在—— 一向对万事不在意的加西亚似乎对曼斯菲尔德有好感…… 法斯特不悦地眯起眸子,明明加西亚和曼斯菲尔德结婚是娶了一个大麻烦,但只要能让加西亚有一点开心的事,他就十分不、开、心! 他任性嚣张惯了,见到加西亚那张虚伪地笑脸就头脑发热,气血上涌,想也不想上前一步,横在了加西亚和曼斯菲尔德中间。 加西亚被撞得身形微晃,但他脾气好,一向纵容法斯特,此时也只是疑惑地后退一步,为弟弟让出了位置。 被迫和曼斯菲尔德面对面的法斯特抬起脸笑了笑:“……” 这群雌虫长得是真高啊。 注意到面前雌虫熟悉地专注而疑惑地眼神,法斯特眼眸闪了闪,笑意加深,俊美的五官更显风流。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抢加西亚的东西不是吗? 不过这次,他做个好虫,还给他。 “恭贺您第164次的凯旋,曼斯菲尔德阁下。”说完,他捞过身后的加西亚,搭着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冲他挤眉弄眼,暗示帮你把把关。 实则十分心机地俯身贴近略矮的加西亚,华美锋利的五官在加西亚清纯的脸旁更显浓烈。 他主动邀请,“我是法斯特,这是我的兄长加西亚。宴会烦闷无趣,花园处景色甚好,不知我可否有幸做阁下的向导?” “日安,阁下。”半晌,曼斯菲尔德才缓缓点头,语气平淡,声音滞涩干哑,让人疑心他是否好久没有说话。 琉璃般的眼珠动了动,目光平静地扫过加西亚和法斯特,在外界广受爱慕追捧的雄虫引不起他任何情绪。 雌虫自顾自地陷入了思考,法斯特脸都笑快僵了,他才终于才像是找到了回答的程序,“……我的、荣幸,阁下。” * 草木葳蕤,月朗星稀。 微风拂过,吹散空中雾气,带来青草的芬芳,点点萤火落在空中,珍惜的花卉与树木被精心修剪,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庄园各处。 从凉亭处向远望去,各处亮起的灯光,宛如一颗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广袤的大地之上,宛若星火错落,不似人间。 不过这样的景色,作为宴会常客的法斯特看了太多年,太多次,早已烂熟于心。 为了将主星打造成高阶雄虫的宜居,日升月落四季流转都是机器掌控。 法斯特早已已经进化到不用天气预报,一抬头看着云朵的分布、星星的位置,就知道今天轮到什么天气了。 就好像今天晚上天气平平什么都没有。 法斯特熟练地翻出了两个鱼竿,两个马扎凳,邀请曼斯菲尔德一起到池塘边钓鱼。 曼斯菲尔德生锈地齿轮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法斯特的一举一动,高大的身躯僵硬地委委屈屈地坐在小板凳上。 从卡顿的动作,那略显茫然的目光来看,明显是cpu干烧了。 ——他十分钟就能捞完的池塘为什么蹲在边上钓鱼。 法斯特把装好鱼饵地鱼竿递给他,抬眼一笑,“这是打发时间的一种娱乐方式,邀请上将出来散散心,总不好我们两个干巴巴地坐着到散场吧。” 曼斯菲尔德神情严肃地接过鱼竿,目光紧紧盯着水面,仿佛完成什么虫生大事,冷不丁蹦出两个字,“可以。” 法斯特反应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他不介意两只虫对坐到散场。 他真是喝多了,才会为了和加西亚斗气会邀请一只不解风情、cpu卡顿的木头军雌出来散步。 虽然是他心思不正在先,有那一秒他确实想过,如果那双眼睛倒映着自己是什么模样。 然后就付出了努力找话题接着被噎一路的惨痛代价。 ——毕竟是出厂设置只安了基础虫族常识、法律法规、听从指挥、悍不畏死等程序的家伙。 法斯特被噎着噎着,反而放松了下来。 这只异变的实验虫呆到不行,听不懂人情世故和弯弯绕绕,和自己也没什么利益纠葛,听到不懂的话题也只会默默烧干自己的cpu。 他难得来了兴致,就着湖面里泛起褶皱的倒影,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说起曼斯菲尔德唠了起来。 “这颗星星再过三分钟就消失了。” “马上,那边有九颗星星连在一起。” “那片星星聚集在一起,是不是很像桑格花?嗯……桑格花。”法斯特左右看了看,遥遥一指,“那就是桑格花。” “如果明天晚上在西北方能看到一片星云,边上有小熊形状的星星,就会有流星雨。”在法斯特研究第二天会不会随机到流星雨的时候。 认真钓鱼的曼斯菲尔德第一次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星辰不固定,如何确定方向。” ——一张带有星星的照片,只要知道拍摄时间,便可通过分析照片星星的方位来确定地理位置。 “假的。”曼斯菲尔德的提问就像一盆冷水教到了法斯特头上,顿时失了说话的兴致。 他垂眼遮住眼底的冷淡,谈论众所周知地消息一样轻松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星星是,月亮是,太阳是,风也是。” 就像是一个永远也挣不开的枷锁与囚笼。 雌虫第一次惊异地抬首,好奇地伸出手感受指尖地微风,喃喃出声,“假的。” “和真的比起来,没什么稀奇的。”法斯特侧目注视着他,莫名有些焦躁地啧了一声,随手抓了个小石子扔到了水面,荡起层层波纹,随口道,“礼尚往来,上将大人是不是该带我看看真的。” 话一出口,法斯特自己都是一怔,不由自顾自失笑。他找过太多虫,都被以安全第一,各种乱七八糟的法律法规名正言顺的挡了回去。 那群胆大包天的雌虫都不敢,何况这只被程序设定一板一眼的雌虫呢? 法斯特感到了深深无趣,他向来不委屈自己,随意找个理由就想离开。“我们出来有一段时间,该回去看看了。毕竟将军可是这次宴会的主角。” 雌虫琉璃般的眼眸一如初见般平静漠然,从始至终都感受不到雄虫烦躁的心绪。 照常慢个两三息的时间,干涩地回答传来,“好。” “那我们——”话音未落,胳膊处骤然出现一股力道,法斯特身形不受控地一晃,蓦地感到到一片温热。 他才后知后觉,是雌虫揽在了他的腰间,下一秒巨大的、仿若金属质地的暗灰虫翼在夜色下扬起。 ——这位寡言的雌虫甚至不交代他一句抓紧。 法斯特惊愕地睁大眼睛,伴着虫翼挥动带起的烈烈风声,耳边雌虫平稳有力的心跳。 猝不及防间,他穿过层层夜色,被携着越过了虚假地、静止地、仿若牢笼般久久悬挂在头顶的暗沉天穹。 一片温柔的、耀眼的、恢宏广阔的天幕在眼前徐徐展开。 身边群星渐现,触手可及。 法斯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忘却了眨眼,直勾勾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直到酸涩的泪意涌上眼间才堪堪回过神来。 他想笑,却忘记如何勾起唇角。 想放声大哭大骂,却愕然发现自己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喉间唯余一片干涩。 无意识间,他更加牢牢抱住雄虫的腰肢,颤抖的指尖触碰到微凉的、平静的肌肤后,才终于找回了几分理智。 身侧是虫翼扬起时呼啸不断的风声,耳边是雌虫平稳的心跳,与自己紊乱的呼吸,入眼处是微光点点,它们自由散漫、随意、任性地挂在漫无边际的夜幕上,杂乱无序,亮的耀眼。 点点星光在他眼中融消,最终化为甜蜜的泛着柔光的金色。 法斯特后知后觉地想起要和罪魁祸首算账,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酝酿好如何自然轻佻地开口,偏偏一抬首便撞入了一双静谧璀璨的眼眸。 见他回首,曼斯菲尔德仿佛意识到什么,语调地回答上一个问题,“回去?” 法斯特下意识摇了摇头,将指尖的布料抓的更紧。 似乎是被雄虫的情绪感染,雌虫抿了抿唇,生涩地询问道,“还想,要什么?” 雌虫的语气平淡到近乎冷漠,偏偏眼神中是独一无二的专注于强大的自信。 仿佛此刻无论法斯特说什么,他都会无视所有艰难险阻,世间的条框约束,理所应当地披荆斩棘送到他的眼前。 法斯特努力扯出一个与一般无二的笑意,刚想开口,却不巧撞入了一双静谧的眼眸。 万千星辰肆意落入那双眼眸,汇成一条让人心甘情愿溺毙的长河,在其间熠熠生辉。 霎时,风声隐匿,群星不语,万籁俱寂。 唯余胸膛间愈发剧烈的心跳,在耳边轰鸣作响。 他徒劳地眨了眨眼,却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只好悲哀、痛苦、烦恼地想着:你完了,法斯特。 他望着雌虫干净利落的侧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那仿若被一层薄冰覆盖的、琉璃般无机质干净瞳仁,狼狈不堪地、声音沙哑地、近乎喃喃自语地抱怨道,“真是,糟糕的一天啊。” 11、分你一半 偷看雄父日记就还被当场抓包,兰易斯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抓着克莱德跑路,找雌父收留。 听到身后传来略微不适地轻咳才后知后觉地停下了脚步,转头就被克莱德的状态吓了一跳。 雌虫天生肤色白,发色浅,微微泛红的眼眶便尤其明显。 看着克莱德压抑着嗓音抑制不住轻咳地模样,兰易斯难得反思了下自己。 他跑的很快吗? 兰易斯低下头,视线飞快在两人间转了转。 作为未二次突破的雄虫,他一只比克莱德矮一丢丢。 但克莱德穿的是军校常服,贴身的衬衫西裤小腰带,衬得这只青年雌虫肩宽腰细大长腿。 而作为宅家派的雄虫,兰易斯喜爱日常穿搭就是卫衣休闲裤。 宽大的卫衣下摆直接遮到了大腿处,造成了可怕的五五分视觉效果。 乍一看还以为雄虫的腿比雌虫短了两截。 自认短腿的兰易斯:果然不是他的错,是雌虫太娇气了! 兰易斯心下有底,理直气壮地抬头,看了眼单手虚握成拳,抵唇轻咳的克莱德。 从他的视角看去,正好能看到雌虫微颤的金色睫羽,眼尾处似乎沾染了些许湿意。 ……可转念一想,虽然克莱德是军雌,但他考军校只是为了贴补家用他。 看着温温柔柔、柔柔弱弱的,还会做饭,每天抱着一大堆本子帮忙写写画画,明显走的是文系路线,未来可能会当后勤文员吧。 视线向下扫过雌虫略清瘦的小臂,手骨突出,略微用力时血管几乎清晰可见。 ……再再转念一想,健康的军雌不就该像雌父那样,身高1米9往上,目露冷光,手撕十个雄虫不重样吗? 克莱德都成年了还这么瘦,还和自己差不多高,这明显是营养不良的小可怜啊。 所以比不上高阶雄虫素质的自己,脆弱了那么一点点,也是理所当然吧! 兰易斯心虚地停下了脚步,摸了摸空空如也地口袋,底气不足地询问道,“你还好吗?” “不碍事……”克莱德有些恼意地蹭了蹭鼻尖,似乎想要说什么,看到兰易斯如常地模样又有些怀疑人生的憋了回去。 “可能是、我的五感比较敏锐。” 二十多年了,克莱德第一次知道对自己烟味过敏。 离开书房五分钟,仍觉得法斯特身上浓郁地烟味围绕在身侧挥之不去,过于劣质的烟味呛得他眼睛发疼,喉咙间依旧有压不下的痒意。 还不知道自己莫名被雄虫打了娇气、脆弱、营养不良的标签,克莱德苦中作乐地想着,可能是自己天生没有富贵命,接受不了上层贵族的奢侈品。 回神就见兰易斯在一旁直勾勾地杵着,脸上面无表情,实际走了有一会了,飘忽地眼神下藏满了救救我,怎么办。 克莱德抑住喉间笑意,也不好解释说是法斯特身上的烟味太呛人了,毕竟两只雄虫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转移话题道,“我听闻大多雄虫阁下对于烟,更偏向水果花香之类清淡的味道。法斯特阁下抽的烟似乎有些独特,难道是高阶雄虫中比较流行吗?” “我不抽烟,对雄虫间的不是很清楚。”兰易斯摇了摇头。 “不过雄父的烟是他找虫定制的,每次都要提前很久,大概一个月才能邮过来。” 克莱德:……特别定制?! 是他不懂富虫了。 “听说当时有不少虫把雄父当做流行风向标,想和他抽同款,他还发了好大的火。” 克莱德顿时感激地松了一口气。 高阶雄虫的风向标就是低阶雄虫的风向标,雄虫的风向标就是广大雌虫的风向标。 如果满世界都是这种呛死人不偿命的烟味,克莱德估计自己只能穿防护服出门了。 劫后余生的克莱德:“法斯特阁下……真是与众不同。” “雄父说他其实也不喜欢这个味道,是为了工作才买的,效果比较醒神。” 每次工作前都蹲在忧郁地门口抽两根,洗半个小时澡再上楼。 常年蜗居在家的兰易斯对家里虫的作息了如指掌,他觉得雄父只是单纯为了逃避工作,就是想故意拖到很晚让雌父一起帮忙。 被烟味辣的头大脑发懵的克莱德,“……确实效果出众,法斯特阁下真是热爱工作呢。” 实不相瞒,他觉得法斯特阁下已经被这股呛鼻的烟味熏入味了,浓郁到能具现化烟雾的程度。 “是啊。”兰易斯说到这有些怨念,“他还要拉着雌父一起工作,这时候打电话发信息敲门都不出来。” “真是敬业啊……” 正在下意识点头附和克莱德:…… 等等,你说的这个工作,他正经吗? 克莱德僵硬地转头,双眼微眯,精准地从雄虫圆圆的猫眼里读出来对可恶的雄父霸占雌父不放的一丝怨念和—— 没办法,我雄父是工作狂,雄虫就要搞事业的骄傲。 啊,看来真的是单纯的工作呢…… 没错,高阶雄虫雌虫一定早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把有限的生命投入了无限的工作之中! 没看到最近首都星宣发的主流小说都是1v1了吗?(虽然都被封禁了) 克莱德唾弃了一遍自己被熏黄的大脑,继续附和,“法斯特阁下和曼斯菲尔德阁下都很热爱工作呢。” 兰易斯与有荣焉地点了点头。 三秒后,克莱德还是没忍住,对着兰易斯真挚骄傲的目光,弯了弯眼睛,隆重地虚伪地,“呵呵”了一声。 * 为了照顾娇气的雌虫,兰易斯刻意放慢了脚步,天花板上的灯散发发出柔和地光芒,照亮了整个走廊。 附近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市面最新款酷炫的市区用飞行器。 只看那完全不怕发生交通事故,器身上炫酷嚣张反光的茄紫配色,就知道是雄虫专用款。 ……这种飞行器真的能上街吗? 许是克莱德的眼神停留略久,兰易斯也顺着看了看。 “那是大哥新买的雷霆x-7特别款飞行器,不过他在住院,下次我跟他借来给你看。” 克莱德下意识接在心里接道,——谢谢,赔不起。 面上却适当地露出了感激的神情,“谢谢,我很期待。” “嗯。” 不知道为什么,前面的雄虫莫名有些蔫了下去。 两虫加快脚步,来到地下车库尽头处停放的一架浅灰色飞行器旁。 机身低调,线条流畅。许是主人许久不用的缘故,附近有一层薄灰。 和大哥嚣张华丽的飞行器比,莫名有种输了一头地感觉。 “这似乎……不是市面上流通的款式。”克莱德有些惊讶地打量了便机身。 他站在尾翼不远处,“这里的材质有些奇特,好像阻力也比普通的飞行器更小。”不仅仅是形状的原因。 兰易斯眼睛一亮,这是他和雌父一起改装的,他示意克莱德走近一点,在不显眼的地方摸了摸。 “这里安装了是亚麻克星的流晶石,目的是为了辅助里面的传感器,能更灵敏地躲避危险,增加出行安全。” “竟然是流晶石……”克莱德恍然大悟,流晶石大多是已奢饰品流通在虫族上层,它们的归属往往是雄虫阁下身上华贵的饰物。 “能想出用流晶石改造飞行器的阁下,一定是位难见的奇才。” 真心实意地感叹完毕后,准备改装自己实训机甲的克莱德熄了心思。 如若不是是家底丰厚,谁能想到用造价这么高的‘宝石’做传导器呢。 奇才兰易斯美滋滋地坐在了副驾了,翻出飞行器的说明书像模像样指导着。 “这架飞行器比一般的家用飞行器多了两个操控面板,每个按键会有不同的效果,驾驶时要小心,不要碰到。” 由于兰易斯出门就霉运缠身被绑架被卷入案件的特性,曼斯菲尔德对这架飞行器花组了心思,不少硬件都是直接从他的星舰上拆的。 克莱德坐在驾驶位上怀疑虫生:好好好,你们管这叫家用飞行器?这明明敏捷度拉满,是能直接上战场的战斗星舰!” 长久不出门就记得两个按键的兰易斯自信介绍:“这是自动驾驶,这是安全气囊。” 灿金色的眼睛期待地看向克莱德,“好了,我们出发。” * 曼斯菲尔德的新住处在巴圣安区,住宅楼对面一条街便是商业区,很是方便,不少平民和小贵族居住在此。 由于停车位不够,克莱德将飞行器停在公共广场,“穿过前面公园,就能找到曼斯菲尔德阁下了。” 公园正中央是白色大理石雕刻而成巨大雕像,代表武力的虫神手持长剑,批砍着身前的荆棘,神色坚毅,目视远方。 虫神像两边分别林立着历代为虫族做出杰出贡献的军事将领,雕像上拿的武器也由原始的刀剑逐渐转为光剑,能子炮。 克莱德毫不怀疑,若干年后,这里必有为虫族带来300年和平时光的曼斯菲尔德一席之地。 长久的主星远居生活,并不顺利的婚姻生活,似乎隐隐耗尽了这位将军的锐气,他拜托克莱德的第二件事就是找一份他可以胜任的工作。 ——他否认了自己的价值。 面对繁华的城市与虫群,目光中显露更多得是格格不入,无所适从。 就与此时身边,将黑色的兜帽拉低,领子拉到了鼻尖下,只露出一双愈显冷漠灿金色眼眸,身形紧绷,修长的指尖默默抓紧袖口的雄虫一样。 刚成年的雄虫靠在车门边,唇角不自觉抿起,无机质金属般的眼底飞快划过了一丝羡慕。 环境优美、空气清新的公园显然是消磨时光的好地方,不少虫族说说笑笑地路过,或是休憩在路边的长椅上,路边支着不少小吃摊位,湖边似乎还有家庭在野炊,显得很是热闹。 兰易斯很快收回了眼神,在家中还算放松活泼的神色收敛了许多,苍白的小脸上有种病态的骄矜,硬邦邦地开口,“我不下去。” 下去就会有抢劫犯,路过的小吃摊会着火,说不定那个大理石雕像还会啪地碎掉砸下来。 “没关系,跟在我身后就好了。” 袖口下的小拇指被轻轻勾了勾,似乎在完成什么仪式。 金发碧眼的雌虫眉眼弯弯,笑得很是好看。 “我的运气一向很好。” “分你一半。” 12、天选之子 巴圣安区是位于东城区,也是大众眼中的平民区,物价房价经济实惠,商业楼、住宅楼、休闲区划分的井井有条,虫来虫往,很是热闹。 虽然不确定白天雄虫的霉运范围有多强,但作为军校笔面第一的特招生,克莱德对自己的实力其实很有自信,至少护着兰易斯到警卫队赶来不成问题。 金发雌虫贴心地守在将自己熟练裹成一团的雄虫身侧,看着兰易斯试探地从飞行器地里迈出一腿,又飞速地收回。 没有突然晴天变暴雨,也没有掉下来是花瓶,砸下来的树…… 几番试探之后,兰易斯本来充满警惕谨慎的金眸一点点变大变圆,点点碎光拢到了眼底。 ——真的没事嘛?真的没事诶的! 从帽沿处散落几缕银色碎发地脑壳状似不经意地慢悠悠挪出窗外下,又受惊般缩回,在光源处探头缩头来回试探。 竟然连从天而降的鸟屎也没有! 兰易斯忍不住面无表情地在心中雀跃欢呼了一声。 难道就像雄父说的,之前的十八年霉运只是对他的考验,成年之期一到,觉醒了预知能力的他就是拥有主角光环的天选之子! 想通了这点,兰易斯灿金色的眸子越来越亮。 与之相对的,是一旁克莱德逐渐僵硬的温柔笑意。 只要兰易斯一伸出脑袋,克莱德视线里就会出现一只眼熟的雌虫。 一个、两个、三个……八个…… 等等—— 停、停一下! 您是对手召唤器吗? 作为从b星考上主星的学霸雌虫,克莱德的虫生路上也并不是那么一番风顺。 具体可以总结为——生病的爹,打工的妈,喝奶的弟弟,被找茬的他。 克莱德从小与虫为善,成绩优异,道德高尚,能用言语解决的问题从不付诸暴力,老师心目中的好学生,是同学心中的好榜样,别虫家的好孩子。 但令克莱德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他总会莫名其妙多出许多对挑战他乐此不疲的对手。 考试前被莫名其妙下战书—— “这次考试我一定会考过你!否则我就把零花钱全给你。” “不,这不可能,你一定是作弊了!” “我一定会打败你!” 兼职发传单受到莫名奇妙的阻挠—— “呵,我是不会让你得到这份工作的。” “……你是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 “可恶,我们来比一比谁的传单发的更快!输的人就交出今天的工资。” 连家里的生意都会受到影响—— “你们家的食物不新鲜啊,资质许可证是不是不全。” 虫生的挑战接二连三,令克莱德不得不发挥主观能动性,被迫略通了一点点拳脚。 到了主星后他的这份特质似乎更加变本加厉,哪怕是抢一份帮忙抄写作业的兼职都要去干一架。 大大影响了克莱德的赚钱速度,文弱的雌虫只能每天疲惫地背20份兼职回家。 而现在,不远处呈包围状绕在克莱德身边的分别是他的—— 商业(兼职)对手、抢单对手、值日对手、实战对手、考试对手以及穿搭对手。 在兰易斯头顶安全帽,又一次兴冲冲地想探头出来时,克莱德反手就把他按了回去。 被按回去的兰易斯:? 不知道是不是克莱德的错觉,他似乎透过头盔看到了兰易斯头顶弯成问号的呆毛。 这种时候不要这么配合啊! 克莱德眼神游移一顺,没忍住隔着头盔摸了摸兰易斯的头,试探着看能不能把雄虫的呆毛分身按回去。 失败了—— 克莱德可惜的收回了手,难得认真了神色,注视着兰易斯的眼睛,语气却坚定不容置疑,“我遇到了认识的虫,有些事要处理,关窗关门,不要乱跑,在这里等我五分钟好吗?” 一个打六个不是问题,超过十个就有一点麻烦了。 兰易斯似乎也被与平时不同的克莱德惊到了,慢半拍地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又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隔着安全帽也能看出跃跃欲试的眼睛似乎一下沉寂了下来,显得乖巧安静又可靠…… 克莱德的直觉告诉他哪里不对劲,但是缩成一团坐在位置上歪头的雄虫看上去又确实很乖。 最后,他只好不太放心地敲了敲玻璃,又嘱咐了一遍,“在这等我,咳咳、很快回来。” * 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打下斑驳的光影,为金发雌虫打了一层柔光。 似乎是隔着两层玻璃的原因,下午的阳光并不刺眼,兰易斯能清楚地看到雌虫清俊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些许为难,眼眶周围的红色仍未褪去,碧色的眼眸波光闪闪宛若附上一层水光。 眼神游移,十分心虚! 苍白肤色下的血管,故作镇定、强做坚强的笑容。 说话时抑制不住地轻咳,以及最后欲言又止的眼神。 太可疑了! 绝对不是克莱德说的遇到熟人这么简单。 而且这种场景似乎在哪见过—— 近日恶补狗血小说的兰易斯:……!!! 不会是得了什么重病吧? 克莱德身体不好也并非无根可寻,他的雄父因为基因遗传病一直在住院。 所以自认识以来克莱德一直在很努力的接兼职,少于10份不回家,每晚都忙碌疲惫的模样。 自己竟然没费什么力气,就让克莱德只接了自己一份兼职。 再结合今天只是走了快一点点雌虫就开始咳嗽,到现在眼眶还在发红,明显是不科学的! 会不是是突发病情,忍不住躲到一旁偷偷吐血啊。 不行,他得去看看。 13、公平竞争 克莱德淡金色的头发十分显眼,几乎是他刚从路边一冒头,就像掉进狗窝的肉骨头一样显眼。 或远或近的雌虫同学们就像安了雷达一样锁定了他,双目炯炯地往他的方向这里赶来。 “这位亲爱的朋友,我们到那边谈谈……” 为了出现某些限制级画面影响雄虫的身心健康,克莱德干脆主动出击,身后带着六只小尾巴到了比较偏僻空旷的角落。 作为军校的学生、预备役军雌,六位雌虫同学个个身高腿长,直破两米,肌肉发达,聚在一起压迫力极强。 衬得中间不到1米9的克莱德像根小豆芽菜一样。 此时六位雌虫同学正在克莱德面前互相谦让。 “这位同学,做卷子比较用时比较久,要不你先来?” “谢谢,克莱德先找到的你,还是你先,我可以等一会。” “没事,我预约的训练场还有三个小时才到。” 被瓜分完一天的克莱德:“那个我今天有事……” 六大只同学同时回头,神色凝重。 “不要逃避了克莱德,如果你这次赢过我,我就送给你三个月的训练场vip。” “什么?你是看不起我吗?我可以给你家免一年的房租。” “如果你这次还是比我快,我帮你找教授申请这学期的奖学金。” 克莱德:…… 不要这么了解我啊。 克莱德陷入了明显的挣扎,好在作为以好战为天性的雌虫,所有事情都可以用干一架解决。 在还算单纯的校园时代,默认实力强大的雌虫对弱小的雌虫有支配权。 可能是克莱德长相柔和没什么攻击性,一看就很好欺负,雌虫间打架宣誓地位时,他总是第一个被选中下马威的。 问就是—— “你这么点一只看着就很好打,这样后面输了也不丢虫。” 作为雌虫同学间实力检测的守门员,克莱德已经被迫纵横校园很多年了。 实在是抵抗不住金钱的诱惑,克莱德将衬衫的袖子挽到了小臂,想要打架解决的目的很明显,眼角飞快扫了圈四周的环境,心里已经把虫揍到短时间起不来后,按到哪边的坑里都想好了。 他满目真挚,“不好意思,今天真的赶时间,大家一起来可以吗?” 六只同学:? 他们顿时愤怒了,“你把我们当成什么趁虫之危,没有底线的坏家伙了吗?” 信誓旦旦:“我们才不是那种合伙欺负虫的虫,必须一个一个来!” 开玩笑,六只雌虫里只有一只傻大个是来找克莱德打架的,他们又不是来送的。 “今天真不行……”克莱德十分为难地拿出光脑,也退后了一步,“大家按顺序预约一下,我还在工作中,等下班我去找你们可以吗?” 这倒是可以…… 六只雌虫对视一眼,偏偏谁都不愿意先松这个口,于是全都一个个憋红了脸梗着脖子不说话。 见到有戏,克莱德眨了眨眼,十分上道地给他们搭梯子,“求求你们?” 六只雌虫身形微微一僵—— “咳咳咳!”也、也不是不行。 就在他们准备去克莱德那排队登记,身后莫名出现一个有些失真的声音。 “他们在欺负你吗?” 在场的雌虫都是一惊,作为军校生,竟然都没发现有虫到他们身后。 下意识瞳孔骤缩,摆出了防御的姿势,入目的就是一只把自己从头到脚包的严严实实、全副武装的钢甲虫。 手拿电磁冲步枪,手臂上是最新研发的光子连发炮,腰间挂着等离子手榴弹, ……?!!! 这是什么东西,恐怖分子袭击主星吗! * 兰易斯费了半天劲,才把雄父雌父给他做的出门唬虫套装穿上,顺着精神力的指引,到了略偏僻的公园空地处。 一眼就看到了,营养不良身形孱弱的克莱德被六只凶神恶煞的大汉围在了中间。 兰易斯登时就—— 松了一口气。 哦,原来不是生病,是被抢劫啊。 等等,想到克莱德离开前奇怪的神色,再看一看几只雌虫同款的军校校服。 电光火石之间,兰易斯已经通过聪明的小脑瓜飞速缕清了前因后果。原来是校园霸凌! 虽然他不怎么出门,但也知道不够强壮的雌虫在同辈间会被欺负的。 他都没欺负过克莱德诶。 在这种莫名愤怒地驱使下,兰易斯像魂一样,排在了队伍末尾,踮起脚从身前的雌虫旁露出一个钢色头盔,只能看到一双仿若机器般无机质的眼睛,阴恻恻地问道:“他们在欺负你吗?” 成功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并收获了若干‘啥玩意啊’‘咱报警吧’的惊恐眼神。 作为视线的中心,通讯录里只有六只虫的兰易斯当即社恐发作,要不是外面有层皮挡着,他现在已经蹲到墙角当蘑菇了。 兰易斯的大脑一片空白,表情也愈发冷漠,隔着钢甲传出的声音愈发阴恻,带着明晃晃的不悦,“你们……在欺负我雌君吗?” 雌君? 哦,这玩意是雄虫。 六只雌虫同学这才松了一口气怪不得敢在大街上穿的这么奇怪。 还是不对啊!就算是雄虫这样上街也太颠了啊! 不要再增加雄虫的刻板印象了啊。 六只雌虫互相看了看,确认了什么似地点了点头,排在中间的雌虫走了出来,挤出一个笑来,“阁下,误会。我们都是今年新进的军校生……” 可能是长得成熟了点,凶神恶煞了点,但都还是没结婚的良家好虫啊。 “兰易斯阁下?”克莱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响在了每只虫耳边。 在一众身材雄壮肤色黝黑表情略显凶恶的军雌间,蓦地冒出一张眉眼弯弯,又小又白的超甜初恋脸,金发雌虫小跑到钢甲虫身边。 似乎意识到什么,雌虫本来清润的声音顿了顿,莫名变得有些柔软,显得有些迟疑和羞涩,“雄、雄主,您来接我了吗?” 什么?是你这个叛徒! 六只被当成对照组的雌虫,当场面目扭曲到破防,心机虫,可怕的心机虫! 本来惊恐犹带懵逼的眼神顿时化成了眼刀唰唰唰扔向了克莱德—— 竟然背着我们偷偷结婚,没想到你是这种虫。 呜呜呜,为什么他还能有时间结婚啊! 一只雌虫同学不服气地、颤抖地抬起手,“不可能,克莱德你不是说不喜欢雄虫,不会结婚吗?” 克莱德:那是他不喜欢吗?那他是养不起啊。 快跑到钢甲虫身旁的克莱德极其快速地对兰易斯的钢甲上下其手了一遍,确认上面的武器没什么太大杀伤力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兰易斯邀功似地想把武器往克莱德怀里塞,身体力行表示了,喜欢?给你。 克莱德微笑着接过来,顺手又给兰易斯挂了回去。 ——开玩笑,雄虫这么上街是为了好玩。雌虫带着这种仿真武器闲逛那是扰乱社会治安。 雌虫同学警惕地站在后面观察他俩一个送一个挂,几乎实现了某种永动,不服气地哀嚎了一声,“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一定不是雄虫阁下,除非给我们看看。” 克莱德不等说话,一直默默塞塞塞地兰易斯眼梢一挑,像这边横了一眼,“你们配?” 六只雌虫同学顿时泪奔。 可恶输了! 这么说话的一定是雄虫阁下没错了。 他们还在因为成绩兼职这种事小打小闹。 而时间管理大师克莱德已经默默迎娶了雄虫走上了虫生巅峰。 六大将失魂落魄,没了比试的心思,含泪败走小公园。 最后离开的雌虫同学一步三回首,看了看克莱德又看了看包的只露出一双眼睛兰易斯,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哼了一声不服气地跑了。 刚刚还挤挤攘攘的空地只余下兰易斯和克莱德两虫。 兰易斯抿唇,不太开心地望向雌虫同学离开的地方,不太熟练地掏出一个小徽章递给克莱德。 ——上面雕刻着代表科索斯雅家的紫荆花。 “戴着、这个。以后有虫欺负你,就说你是科索斯雅家的虫。”他罩哒。 小时候,兰易斯哪怕在角落发呆也总是有虫找他打架,双方天天找家长,后来雄父给他戴了家徽找事的虫就少了。 “……这太珍贵了,代表着家族背后的庇护,要给你以后喜欢的虫。”克莱德哭笑不得地放回了兰易斯手里。 雄虫身上的钢甲实在是包的太严实了,否则克莱德想直接帮他戴在身上。 或许是因为送出的东西都被原封不动地塞了回来,这次兰易斯难得坚持,眸子里有点倔强,“戴着,他们不欺负你。” 克莱德恍然明白了什么,眉眼间染上了些许笑意,耐心解释道,“没有虫欺负我,他们是我的同学,没什么坏心,只是性格有些好强。”他自己能处理。 “不,他们在欺负你。”兰易斯摇了摇头,神情认真,“他们在让你做不想做的事。” 在克莱德微微怔愣地瞬间,不容拒绝地将徽章递到了他的手里。 “你是我的雌君。” 触手间徽章略显冰凉,耳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灿金色的眼眸似乎微微弯了弯,单纯而认真地陈述一个事实,“我保护你。” 似乎在听到那句话后,手心中不大的徽章顷刻间便变得烫手了起来。 克莱德的虫生从来都是热闹而丰富的,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忙碌。 虫生中接连不断的莫名“挑战”,节假日里做不完的试卷与奖牌,贴补家用永无休止的兼职,处理复杂的虫际关系,似乎冥冥中有什么推着他向前走。 一点点变成大众眼中的模范卷王,老师信任的好学生,家长放心的好孩子。 无论事情,只要交给克莱德,他就会办好。 他很优秀、很聪明,拉虫情,走关系,能自己解决所有事情。 克莱德也一向好脾气地将所有降临到身上的事一笔接收,似乎从来不会拒绝。 因为他能做到,所以他就做了。 似乎从没有虫告诉他,如果你不愿意,就可以停下来歇一歇。 “嗯……他们在欺负我。” “谢谢兰易斯,保护我。” * 克莱德摸了摸兰易斯身上略显笨重的钢甲,确定是密度极高的m47型号,重量不低。 有些好奇兰易斯怎么隐藏的这么好,“我和同学们都没有发现。” 作为军校学生,他们的课程里是有侦查与反侦查的。 兰易斯表示无他唯手熟尔,雄虫能够通过用精神力隐藏自己的呼吸、心跳、脚步声,降低自己存在感。 “精神力a级以上的雄虫都能做到,只要用精神力将自己裹起来就可以了……” 见克莱德神情似乎有些奇怪,“怎么了?” 克莱德左右看了看,有些赫然,从兰易斯家出来后他就总觉得有虫在跟着他,直觉的雷达一直暗暗作响,但观察了好久都没发现。 总不能是那个骄傲的法斯特公爵跟在后面…… “平常雄虫阁下出门也会这么做吗?” 雄虫数量过于稀少,每次出门都会引起大量围观。 “应该很少……”甚至是没有。 兰易斯解释道,这种大幅浪费精神力的方法基本只有在保命时才有用。 自己是因为从小出门就要裹一层精神力降低存在感,这样被卷入麻烦的概率小一点,到现在已经习惯了。 怪不得兰易斯穿的奇奇怪怪却没什么人注意到他。 克莱德若有所思,可能是兰易斯出门后下意识隐匿了气息,自己没有注意到所以觉得危险? “你是也觉得我很碍……显眼吗?”误会了克莱德突然地沉默,兰易斯抿了抿唇。 隐匿气息这件事的前提是附近没有显眼的参照物,不幸的是他的雄虫父亲、哥哥都十分显眼,每次带兰易斯出门都要顺嘴吐槽穿的奇奇怪怪的兰易斯两句。 兰易斯表面装作不在意,心里早都委屈坏了,后来干脆就不出门了。 “怎么会,明明是很帅气的铠甲。”克莱德讶异地挑眉,目光里是不加掩饰地喜爱,“而且会保护自己,明明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 “奇怪,曼斯菲尔德阁下家门前怎么这么多虫……” 兰易斯和克莱德和克莱德路上看了不少离婚案的后续,大多雌虫净身出户后失去了积蓄又被雄虫抛弃,很容易陷入自暴自弃状态,十分需要精神支持。 很多虫都是在亲朋好友的鼓励下才走出了迷茫。 兰易斯想了想,雌父似乎一直没什么朋友,有人找雌父都被雄父赶走了。 排除掉雄父,大哥在医院躺着起不来,二哥在外面回不来,现在能安慰雌父的就剩下自己了! 兰易斯和克莱德在路上都商量好了,一进去就狂抱雌父大腿,表示自己要被雄父养死了,激发雌虫对幼崽(大龄)的责任感,先声夺人,转移忧郁地孤寡离婚雌虫的注意力。 再不动声色地向与现代生活隔绝的上世纪雌虫讲解现代科技,缓解他的茫然感。 克莱德在无脑夸夸,引起雌父对自己价值的认同感,走出离婚阴影。 计划很美满,但是为什么,现在雌父家门口有一群雌虫拿着简历在排队啊! 一只穿着简单带着银丝眼睛的狐狸眼雌虫笑眯眯正在维持秩序。 “曼斯菲尔德阁下离婚了,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线上公平竞争,不要挤不要挤! 大家都有机会,新来的到那里排队,记得交一下报名费。” 14、贪心的虫 雌父不是刚刚申请离婚吗? 为什么突然好像全天下都知道了。 兰易斯下意识顺着雌虫的指尖向下一看,这不是直接给他支楼下单元门口了吗? 而且单元门口根本没有虫在排队,只有一群身着黑金配色礼服的皇家护卫队,间或三两只被挤得可怜巴巴的政府虫员。 兰易斯毫不怀疑只要下去了,他就别想上来…… 他防备地退后了两步,“你在骗我,我不去。” “可惜了,没骗到。”狐狸眼雌虫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似乎只是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兰易斯身上价格不菲的小型防护套装,极其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心里暗暗啧了一声,军部那群傻大个反应也不慢。 旁边的一只埋首看书雌虫头也不抬,看好戏似地哼笑一声,“既然来了,就各凭本事。” * 凭什么本事? 我雌父还没离婚呢,我看他就要摇号了吗? 兰易斯本就是懒得解释的性格,想要直接敲门去找雌父。 却发现这三只雌虫呈三组鼎立之式牢牢堵在雌父家门门口。 首先出声打招呼、看似一脸无害友好的雌虫实则严严实实挡住了大门方向。 走廊左侧支了个躺椅,边上还有个小木桌,一只雌虫衣料华贵,身上的装饰物金光闪闪,面带骄矜,一手拿着红酒杯,一手靠胸拿着翻至一半的书籍,两腿交叠闲适地躺在里面,目光中略有不耐。 最后一只雌虫穿着板正的西装,扣子一丝不苟的系到最上方,坐在走廊右侧的小木椅上,专心致志地办公,似乎没什么能打扰他的思绪。 感觉都很不好相与的模样。 还有就是—— 兰易斯没忍住小声和克莱德嘀咕,“我看他们都很眼熟……总觉得在哪见过。” 克莱德眸光闪了闪,虽然那几只雌虫看似各干各的没有注意到这边。 但以雌虫出色的听力,这种距离和面对面说悄悄话没什么区别了。 他还是配合地靠近了雄虫,配合地压力了声线,“左边的那位,是米尔皇子,一直配合皇室做各种宣讲,在民间知名度很高。” 骄矜的雌虫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勾起了满意的微笑。 兰易斯恍然大悟,“是那个每次出门都要穿十五个色的花孔雀。” 不远处猛然传来“咔嚓”一声,玻璃杯碎裂,暗红色地酒液洒了满手。 米尔皇子直起身子,有意无意遮住了身上亮闪闪地装饰物,笑容收敛,语气淡淡,“手滑。” 狐狸眼雌虫递去纸巾,抱怨道,“最近的天气似乎是太炎热了。” 严肃雌虫八风不动,蒙头工作。 兰易斯收回视线,用眼神示意克莱德继续。 这种当面大声说虫坏话地心虚感是怎么回事,克莱德顿了顿,果断精简了将要出口的话语,“左边是议会的议长菲洛阁下。” 兰易斯的呆毛开始检索,呆毛找到了记忆,“是约会要带三个光脑的工作狂!” 一直作为背景音的键盘声啪地停住,走廊里一时安静的可怕。 菲洛若无其事地关上了光脑,八风不动地对上两位同事赤裸裸地嘲笑目光,“议会只是偶尔会有些忙碌。” 狐狸眼雌虫笑吟吟地点头附和:“是这样的,下面只要把提案收上来就可以了,而议长大人考虑的就要很多。” 菲洛:……话是好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克莱德根本不敢看大佬那边的情况,解脱似的地介绍了最后一只狐狸眼雌虫,“白衣服那位是财政大臣赛琪纳阁下。” 这次他学聪明了,先把大佬夸一遍,“一己之力让国库收入增加了3个百分点。” 不远处的赛琪纳微微挺起胸膛,自顾自地向两位同事点头,“呵呵,小事小事,不值一提。” 兰易斯陷入了沉默。 兰易斯陷入了迷茫。 兰易斯眼眸中闪过了惊叹! 克莱德放下心来,还好,留住了一个…… “原来他就是约会时喝白开水饭钱aa制,求婚戒指用易拉罐环的赛琪纳!” 狐狸眼雌虫:…… 骄矜雌虫:…… 工作狂雌虫:…… 克莱德:……很好,全得罪完了。 克莱德轻了两下嗓子,用自己都觉得干扁的声音强行挽尊,“一些论坛上就喜欢传播这些不实消息……” “不是小道消息,是雄父说的。”兰易斯不服气地反驳,“他们都是雄父的前男友啊。” 前男友啊—— 男友啊—— 啊—— 小走廊本就不大,现在更是被五只虫挤得严严实实,前男友三个字顿时像加了持续放大的特效,来回飘荡在众人头上。 克莱德发誓,他亲眼看到三位或微笑、或沉默、或咬牙的大佬同时嘴唇微动,飞速用口型骂了一句法斯特。 * 怪不得他们能拿到雌父的一手消息。 当面骂了在场所有虫虫后,兰易斯终于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了。 ——一定是来找雌父面试,拿和雄父恋爱的爱的号码牌。 毕竟传言当年曼斯菲尔德对法斯特占有欲极强,出门不能超过半个小时,手撕了半个主星的雌虫。 不过雄父都离婚了,他们为什么直接不找雄父找雌父。 难道还有雌父严选,直推下一任雌君的说法吗? 不理解,但尊重。 * 可能生怕兰易斯再吐出什么奇怪的话,也有可能发现兰易斯作为曼斯菲尔德的幼崽,和他们不是一个竞争赛道的。 三只大佬雌虫难得统一战线,端起了亲切温柔的笑容,集体把兰易斯保送进了‘决赛圈’。 “这就是曼斯菲尔德阁下家的小阁下啊,真是(停顿)年少有为……这是我的名片,劳烦小阁下帮忙引荐。” “哎曼斯菲尔德阁下真是太客气了,为了能够做好待客准备一直在收拾房间,若不嫌弃,我们带了不少人手,很乐意帮忙效劳。” “失礼了,麻烦小阁下帮我带句话,曼斯菲尔德阁下给我五分钟的时间就好。” 众星捧月之下,兰易斯终于成功踏进了雌父新家的大门,在大佬殷切地目光下,进门第一话就是—— “雌父,雄父让我转告你,不要你和奇奇怪怪的虫接触。” 三只大佬:…… 淦! 和他雄父一样小心眼! 兰易斯倒不是真是记仇,他只是单纯地奉行转达有先后这件事,在他准备帮米尔皇子递名片时。 穿着围裙、戴着套袖、单手拎着扫帚来开门的曼斯菲尔德目光冷淡,自然地向门口扫了一圈,一边侧身放兰易斯和克莱德进屋,一边语气强势不容拒绝道,“诸位的好意我心领了,请回吧。” “请等一下——”米尔皇子忍不住打断,“阁下您真的不想重回部队吗?” 曼斯菲尔德眸光微顿,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弯了一下,面上仍是一派冷静,答非所问道:“抱歉,雄……法斯特不想让我和其它虫接触。” 说罢,就毫不客气地关上了门。 门口排队争了一下午位置的三大只:…… 二十年了! 都要离婚了你的理由不能换一下吗? 你是没有思考的假虫嘛曼斯菲尔德! * 似乎是搬新家的原因,屋子里有些灰尘灰尘,克莱德进门又打了两个喷嚏。 兰易斯正在曼斯菲尔德的帮助下卸下自己的社恐安全套装,有些担忧地望去,“还没有好吗?” “已经没事了。”克莱德安抚地笑了笑,有些苦恼地蹭了蹭似乎过于敏感的鼻尖,到了曼斯菲尔德家附近后,那股在鼻尖萦绕不去的烟味终于散去了。 可能高档货的效果就是这么持久吧…… 曼斯菲尔德新租的房间是很常见的二室一厅,房间虽小却布置地很是温馨,现在已经被收拾的很整洁了,窗户大敞着通风透气,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几乎能看见空气中跳跃的颗粒, 墙壁上贴着淡黄色的墙纸,客厅的中央摆着一张看上去很柔软的的沙发,下面是厚实的垫子,茶几上鲜花和果盘散发出清新的花香与果香。 沙发背后是的墙壁不规则地挂着几个相框,原来应该是一面照片墙,之前的照片都卸了下去,只有正中央刚换上去的一张全家福照片。 似乎是很久前拍的,法斯特揽着曼斯菲尔德的肩站在正中央,雄虫几个半个身子都挂在了雌虫身上,浑身上下懒洋洋地,眉眼张扬放松极了。 与之相对的就是犹如被罚站般站的僵硬笔直的曼斯菲尔德,雌虫面色冷硬,要笑不笑的唇角硬是透着照片,无声露出来一丝嘲讽,但仔细看去能看到雌虫的眼神很是柔和。 左边是一只小雄虫紧紧贴在曼斯菲尔德身侧抓着他的衣角,有些怯怯地看向镜头,右边的小雄虫站在法斯特身边,面朝镜头很笑得很是灿烂。 最后是脑袋上架着小墨镜,坐在法斯特肩膀上,抓着曼斯菲尔德头发,一脸不情愿,表情酷酷的小胖雄虫。 兰易斯对装饰风格不同的新家很是喜欢,化身猫猫虫窝在在了柔软地沙发里,感觉整只虫都活了过来。 他已经好久没有白天出门这么久啦! “雌父,为什么家里不能安装成这种风格?”兰易斯抱着毛绒绒的抱枕,眼神晶亮,有些幸福地在上面蹭了蹭,反身半跪在沙发上,抬头看上面的照片墙,下意识鼓起脸颊,“我小时候有那么胖吗?是不是大哥二哥故意找虫给我p的。” “科索斯雅家的房间一直是那样的,雄、你雄父不喜欢改变。”目光落到照片上,曼斯菲尔德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冰冷的嗓音隐隐透出些许怀念和温情。 “你小时候……”曼斯菲尔德眼神难得有些飘忽,飞速省略了什么,“我和你雄父有了分歧,有一段时间是布鲁斯和莱尼亚照顾你。 但是他俩要上学,上下课时间不一样,所以每天都会给你喂双份的早饭和晚饭。” 兰易斯:…… 鼓起包子脸,开始生气。 曼斯菲尔德走到兰易斯身边,把他怀里的抱枕轻轻拿了出来。 兰易斯护了抱枕几下,见曼斯菲尔德力气不大,态度却很坚决,便可怜巴巴地交出来抱枕。 “不可以把客人独自放在一边。” 兰易斯这才发现,克莱德已经自发找到其他清扫工具帮忙收拾起房间了。 “不是客人,是克莱德。”兰易斯纠正道,为雌父强调了对方的重要性,“是好朋友。” 曼斯菲尔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好朋友领证这件事吗? 从小到大没做过家务的雄虫想了想,噔噔蹬地跑到克莱德旁边,拽了拽他的衣服,抬起来胳膊,示意他要带同款围裙。 克莱德:有、有点可爱。 克莱德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曼斯菲尔德,毕竟在他的概念里雄虫是不需要做家务的。 见曼斯菲尔德一副习以为常地模样才放下心,给好奇地雄虫带好一次性头套、围裙、套袖、手套等工具套装。 穿戴完毕后,兰易斯特意找直男摄影曼斯菲尔德拍了一张照片,表示一定要挂在照片墙上。 他要霸占这面照片墙! 他才是最受雌父喜欢的崽崽! 但雌父的拍照技术实在难以让虫满意,只好拜托克莱德帮忙拍了一张拿着拖把跟雌父后面拖地的合照。 最后又拉来抓着抹布的克莱德又照了一张才算满意,专心跟着忙里地两只雌虫开始干活了。 干着干着就飘到了曼斯菲尔德身边,慢吞吞开口,“雌父,外面的那些虫为什么来找你啊?” “他们想给我提供一份工作。” “雌父不去试试吗?”离婚的雌虫不是很需要工作吗? “不去。”曼斯菲尔德头也不抬,“你雄父会不开心。” 兰易斯的动作慢下来,单出杵着拖把,下巴压在手背上,含糊道,“可你不是要和雄父离婚了。” 为什么还要在意他的想法。 曼斯菲尔德:…… 高大的雌虫无措地抿了抿唇角,面容似乎变得有些冷冽,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克莱德,又看了看兰易斯,莫名提起来另一个话题: “老虫皇寿命将尽,太子年幼,各方势力都有自己的想法。” 老虫皇膝下只有一只将将成年的雄虫,只要有心人想,让一只未二次进化的雄虫出意外,其实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他们只是需要我做一个合格的吉祥物。” 签订停战契约以来,军部很少有出色的人物,曼斯菲尔德在军部、民众间还算颇有声望,不少势力都想拉拢他。 只是之前法斯特一向看得严,找不到机会,听说他们闹离婚,一群虫精第一时间就过来忽悠虫了。 “雄、你的雄父,一向很讨厌与这些事接触。” 原话是一群吃虫不吐骨头的阴险老家伙,闻到味道就要被熏死过去的破地方,再也不想和他们这群无利不起早的家伙有任何接触。 并毫不客气地将政圈里的虫有一个算一个骂了一遍,让曼斯菲尔德千万别和他们接触。 兰易斯:…… 这就是雌父没有朋友的真相吗? 想到雄父的交代,不难发现他们这次吵架的导火索,就是最近总有奇怪的虫来找雌父。 “可是雌父,你明明没有和他们接触,为什么不和雄父解释?” “因为——”曼斯菲尔德蓦地轻笑了一下,剑眉微挑,仿若琉璃般清透的眸子霎那间亮了起来,亮的灼人,“我一直在找机会和他们接触。” 他想要权力。 他也需要权力。 只是,还没有虫能给他足够的筹码。 皇位交替,权力分割,是他最好的机会。 一只随时可以被抛弃的炮灰虫,不贪心一点,怎么行。 15、他是色盲 兰易斯看着似乎下定决心,光芒万丈的雌父,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雄父,这个婚你还是离了吧。 雌父明显有自己的主意。 想了想雄父殷殷期盼,兰易斯心有不忍,不愿面对失望的老父亲。 拽着曼斯菲尔德的衣角,面无表情地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期盼,“雌父,我想住副卧。” 把副卧给我好不好? 曼斯菲尔德臂力十足,拖着兰易斯大号拖油瓶顺便把整个客厅收拾了一遍。 又从厨房倒了三杯水,端着放到茶几随口道,“副卧够吗?住主卧吧。” “谢谢阁下。”克莱德接过水,没忍住抬头看了眼曼斯菲尔德冷冰冰的表情。 ……这真的不是反话吗? 还真不是。 兰易斯知道雌父有话直说,说一不二的性格,美滋滋地收回手,“谢谢雌父,副卧就够了。” 曼斯菲尔德皱眉:“你不和你的雌虫住一起吗?” 兰易斯抱住抱枕,眼神向左:“……这个。” 克莱德抓紧水杯,眼神向右:“……那个。” 曼斯菲尔德:嗯? “你们聊,我去做饭。”克莱德同手同脚地站起来,走到一半又想起来新家估计没什么食材,底气不足地试探道:“……清汤面可以吗?” 两张面无表情、五分相似的脸同时转过来,思索了两秒,点了点头 克莱德本来以为自己贴心地为父子俩留出了空间,让兰易斯解释这件事。 谁知道父子俩一个脾气,想说的事不用问嘎嘎往出秃噜,不想说的事打死蹦不出来一个字。 克莱德离开后,两只虫就开始了脑电波交流,再头顶不断的刷新省略号。 具体交流为—— 曼斯菲尔德:嗯? 怎么回事? 兰易斯:嗯……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不想解释,雌父你别管了。 嗯……求求。 曼斯菲尔德:哎…… 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吧。 兰易斯:嗯嗯。 曼斯菲尔德:嗯。 电波交流结束。 一大一小从小没什么共同话题,事情说完了就是相对静止地开始静坐,做满半个小时会话结束。 后来不知道干什么的两人干脆就转过头,一起在沙发上看克莱德做饭。 被两条明晃晃视线注视的克莱德:微笑,别慌,手不抖…… 忍不了,抄起菜刀哐哐切菜。 眼神收敛一点啊你们! 兰易斯看了会,脑袋上呆毛一弯,脑电波呼叫雌父。 克莱德在做饭我们在一旁看着是不是不太好。 曼斯菲尔德想了想,客观回道你这样确实不太好,我在这坐着是因为我吃完饭会洗碗。 兰易斯:我也可以洗! 曼斯菲尔德:洗碗只需要一只虫。 噢…… 兰易斯脑袋上的呆毛,蔫耷耷地垂了下去,变成无精打采地看克莱德做饭。 看了一会又发现新大陆一样立了起来,雌父,克莱德做饭和你不一样。 雌父做饭就像上战场一样气场强大,眼带杀气,处理食材时误差精准到毫米,火焰也要调整到教材上一样才肯罢休,边上时刻有量杯、天平作为辅助工具。 ——完美做到了色香味只有色。 曼斯菲尔德也发现了,克莱德做菜很是熟练,随手抓一把就知道分量,自信满满,从不回头,这就是传说中的若干、少许与适量吗? 克莱德准备完食材,一抬头就看到两双眸色不同的眼睛,充满满满的期待与崇拜的看着他。 亮晶晶的,那样shen的,努力比划。 那是谁! 尊贵的小少爷熊猫侠(划掉)雄虫阁下兰易斯。 再加……几颗蛋吧。 那是谁! 传说中的活的教科书军神曼斯菲尔德。 再……再切点肉丝吧。 好像底下还有点丸子,是不是还有几个虾来着? 克莱德被一大一小的小眼神看得身心舒畅,迷迷糊糊下了一大碗下去。 白色的面条根根分明,缀着点点葱花,浓郁的汤汁香气扑鼻,上面卧着几只鲜红的大虾,荷包蛋、下面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的肉片。 曼斯菲尔德翻了翻,才从地下找出来嫩绿的小蔬菜。 他抬头看了看,兰易斯一脸幸福地看着眼前比他脸还大的碗,大半张脸都在氤氲的雾气下,由于刚出锅的面太烫,他就夹一点试探地尝一尝,发出小小的斯哈声。 克莱德一边摘围裙,一边笑眯眯地望向这边,脸上全是慈爱。 曼斯菲尔德总觉得哪里不对,他戳了戳兰易斯,语气里包含了七分迷茫与三分不确定,“……这是清汤面?” 沉迷嗦面的兰易斯飞快地向后看了一眼,揪了揪雌父的衣角,小表情十分严肃,“克莱德说是就是。” 曼斯菲尔德犹豫地看了两眼,“行吧……” 刚回来的克莱德沉默了一秒,若无其事地坐到座位上,“这是麻辣烫。” “……好的。” 三只虫开始埋头嗦面,袅袅白烟笼罩在屋内,显得十分温馨。 曼斯菲尔德吃饭的样子十分公式化,三筷子一口汤,每一口的分量,间隔的时间都差不多。 注意到自己进食的速度有点快了,迟疑地放慢了速度,有人抬头才慢慢吃一筷子,脑袋里不知在想什么。 兰易斯是习惯先吃自己喜欢吃的,拿了个小碗把虾和丸子挑了出来,嘴里吃的鼓鼓地,就在座位上慢吞吞地剥虾,基本上是吃一口面吃一个虾的速度,克莱德看不过去顺便帮他剥了两个。 克莱德则是习惯把好吃的留在后面,先把里面的青菜面条吃的差不多,再开始吃肉,下意识总想给别人夹点什么。 其乐融融之际,吃得半饱的兰易斯突然想起来什么,自然地问道。 “雌父,雄父的日记里写你们的相遇是糟糕的一天,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到底为什么结婚呢?” “噗,咳咳咳。抱歉。”克莱德不小心被呛到,捂着嘴开始疯狂找纸。 “诶,小心一点。”兰易斯把纸抽递给他,眉眼中带了一点点担忧。克莱德的身体好差啊。 克莱德挥了挥了手,把碗里没动过的两个虾夹到了兰易斯碗里。 别说话了,剥虾! 金色地瞳孔愉悦地弯了弯,随后又有一点疑惑,不忙我剥了吗? 克莱德:…… 擦完手认命地开始剥虾。 “我知道。”本来就吃完的曼斯菲尔德手里的动作逐渐放慢,眸光微动,似乎陷入了回忆,眉头微微舒展开来。 “我们的婚姻始于一场报复。”冷冽的雌虫一脸平静,觉得没什么不能说得。 “那天,我差点杀了他。” 嗦面的兰易斯/扒虾克莱德同时停止了动作,震惊抬头:!!! “那、为什么还要答应和雄父结婚?” 为什么结婚后不下手为强,明明可以狠狠报复雄父后再离婚啊? 曼斯菲尔德低头,戳了戳碗里流心的蛋黄,琉璃般的眸子略微出神,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微动,平淡的眉眼骤然鲜活了起来。 “因为, 他是世间唯一的色彩。” “阁下……” 似乎被曼斯菲尔德的轻快愉悦的感染,克莱德不由轻唤出声,想说阁下您一定会得偿所愿。 又不忍打破曼斯菲尔德身侧难得的平静氛围。 兰易斯咬了半天筷子,不解地左右望了望似乎陷入某种结界里的两只雌虫,“可是,色盲不能开机甲。” 雌父在骗虫。 共情能力极强克莱德眼泪都快酝酿出来了,硬是被憋了回去。 金发雌虫红着眼眶,把碗里的蛋夹给了兰易斯,柔声道,“一会去门口看看,垃圾倒没倒。” “我不爱吃鸡蛋。”兰易斯皱起小脸,“进来的时候我看了,没有。” 克莱德温柔地筷子塞到兰易斯手里,“乖,可我好像看到了。” “噢……” *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克莱德笑得很可怕。 兰易斯听话地出门找垃圾了,一开门就发现隔壁房门大开,似乎有新邻居要搬进来。 这里的租金便宜,搬来搬去的很正常,兰易斯本来没放在心上,抬眼随意往对面一瞅,瞳孔剧颤—— 那只长发的雄虫的背影有点眼熟。 雄父,是你吗雄父? 糟了。 我抛弃雄父投靠雌父的事被抓个正着! 法斯特对视线一向很敏感,带着不耐烦地侧眼望过来,就和自家幼崽自带嘲讽的脸对上了。 绷紧地小脸似乎在无声地骂道—— 你怎么在这,老登? 法斯特:…… 麻烦了,跟踪这小子找曼斯菲尔德的事要暴露了。 父子俩对视一眼,相似的金眸中都带着同样的惊慌。 就在兰易斯想要退回门内时,法斯特目光一紧,几乎凝实的精神力向后兰易斯身后一拦,果断掳走把虫掳屋里了。 本着恶人先告状的想法,法斯特决定先下手为强,“哟,这不是小兰易斯,你怎么在这?” 兰易斯实话实说,“我找雌父。” “什么,你雌父也在这?”法斯特皱起眉头,大大的叹了一口气,“真倒霉,这可是我新买(重音)的房子,你可千万别告诉(重音)你雌父我在这知道吗?” 兰易斯重重点头:“放心,我一定不告诉雌父。” “……没错,你千万别告诉你雌父,我用所有的钱买了一套房子,现在连饭也没得吃的事情。” 兰易斯赌咒发誓,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放心,你就是饿死,我也不会告诉雌父你在这里的!” 法斯特双眼失神,颓丧地倒在了沙发里,声音变得有力无气起来。 “对……千万别告诉。” “雄父你为什么会买这里的房子,家里不够住了吗?” 法斯特从沙发下掏出了一个小薄毯盖在了身上,抵抗三伏天幼崽带给自己是寒意。 公爵大人哀哀地叹了口气,“你雌父搬出来了,你和你的小男友也没什么钱,我想了想,几只虫住这么大一个庄园太浪费,干脆跟物业报了空室了。” “日后你们小夫夫需要,还能租出去坑虫。” 兰易斯:? “空室?是么是空室,为什么要报空室。” 法斯特咬了咬后槽牙,恨地直拍大腿。 “还不是上面那群老东西和卑鄙的人类学的。 别看咱家这么大,但是我们只有每天24小时使用权,一半都是那个该死的公摊面积。” 16、他的真爱 “……公摊面积又是什么?” 兰易斯陷入了迷茫,虽然不跟着同龄雄虫外出上学,但他好歹也是网上冲浪第一线,怎么出现了这么多他不懂的东西。 他不会变成文盲虫了吧? “是从人类那边学来的新制度,正在主星试推行。”法斯特眉眼恹恹,显然想到了不快的事情。 虫族是一个慕强的种族,从他们出生的那一刻起,血液里就在叫嚣着厮杀与战斗。 这个族群除了繁衍就是不停的扩张领土,发动战争,从不休养生息,堪称宇宙间的头号公敌。 甚至连虫族这个名号都不是他们自己取的。 只要被这群游荡的新生族群发现,他们就会像甩不了的虫子一样死死粘在你的身上,甩不脱,杀不尽,讲不通,不被敲骨取髓绝不罢休。 打不过的其他种族只能一边收拾收拾搬家跑路,一边骂他们是恶心的虫子。 长了脑子但不多的老祖宗们:他们管我们叫虫族诶,我们也有名字啦。 别问,问就是白嫖。 而过于频繁的战争也造成了大量虫口的流失,雄虫虽然精神力强大,但身体却无法如雌虫一般,能够长时间在星际奔袭。 在一次次激烈的、无间断的战争中,积累弊病终于爆发出来。 虫族虫口直接断档,雌雄比例直降,缺少了雄虫对前线的雌虫进行精神力安抚,雌虫的生命力也在大幅削减。 灭种的威胁下,声名狼藉的虫族终于停下对外扩张的步伐,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强行对外交流,磕磕绊绊、东拼西凑地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文明—— 人类的法律制度好像不错。 马上组队蝗虫过境般冲到当地办公大楼:朋友借鉴一下。 联邦科技发展不错,生物技术很发达…… 下一秒强盗入境连人带物全部搬走:拿来吧你。 人鱼族很能生啊,好好学习一下! 围观录像记笔记…… 什么?! 不让围观?不让录像?不让记笔记! 凭什么?虫虫没受过这种委屈,雄性人鱼是吧,搬家吧您! md有生殖隔离,不好意思,您可以去死啦。 在虫族孜孜不倦地努力下,终于把自己所有的邻居都学走了,进入了自我野蛮生长的时代。 由于没有架打,精力旺盛的虫族只能互相发泄。 族群内生活氛围十分火热,科技树一路猛涨,战斗点高歌猛进,生育率惨不忍睹。 回过神来后—— 雄虫?什么雄虫? 是那群小身板挨不了一下的弱鸡吗?埋掉啦。 上层:…… 为了拯救岌岌可危的雄虫数量,保护为数不多的雄虫。 皇室开始疯狂立法,给雄虫叠buff,不许欺负雄虫,不许辱骂雄虫,见到雄虫不许打架,不要吓到雄虫,让雄虫集中居住,打造和谐有爱的生活环境…… 冒犯雄虫无论大小全都给老子进监狱,进监狱听到没! 可算挽留下一批精神力强大的高等雄虫,雄虫的地位也在潜移默化下水涨船高。 二十年前,曼斯菲尔德代表虫族与其它宇宙种族签订了和平契约,野蛮生长多年的虫族终于可以与其它种族开展正式的文化交流。 奈何最近老虫皇身体不佳眼见着要见虫神,太子年幼临时接手政务做的磕磕绊绊。 其他的皇虫也不安分起来,各个忙于做出政绩,一展风采。 最近不知道掐到了哪步,又开始号称引领虫族改革新风潮了,皇虫们你来我往,逼迫各方势力站队或中立,各项政策下的一团糟。 其中太子殿下的雌父是出身于科索斯雅家的雌虫,继承爵位的法斯特显然是重点关注现象。 法斯特俊美的脸上露出难以理解、匪夷所思的神色,最近总有脑子不好使的虫,找他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前几天大皇子派虫来咱家考察,说当年虫皇赐下来的只有居住的屋子,外面的建筑都属于科索斯雅家违法占用皇室土地,私自扩建。 限时一个月内整改拆迁,或者出钱把这一片地都买下来。同时要交一大笔把罚款,就算是跟皇室租的。” 兰易斯:? 晴天霹雳.jpg 什么,他要继承的大庄园没了? 法斯特语气不屑,“呵,真是打仗打坏脑子,当我是好骗的三岁虫崽吗? 军部的手还想略过议会直接伸到我这,我让他们滚,他们还杵在大门口不走,口口声声要找菲尔德谈谈。” 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那就让雌父见见他们?” 兰易斯觉得雌父还挺想和外界接触的。 “见什么见。”法斯特垂着眼,虚点着自己的指尖,“你雌父那个榆木脑袋,认死理不转弯,又笨又好骗。 他过去一看盖着章的文件,当场就能交罚款,咱们全家都跟着喝西北风。” 兰易斯:…… 雌父做事是循规蹈矩、一板一眼,有些教条,也不至于说雌父笨吧。 可是—— “你不问雌父就替他拒绝,雌父不会不开心吗?” “……他会不开心吗?”法斯特微微一怔,潋滟多情的桃花眼中多了一丝茫然,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兰易斯。 很快法斯特就恢复了傲然的神色,眉眼冷艳,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骂道。 “一群茹毛饮血刚进化成直立行走的爬行种,有那个脑子玩政治吗?” “这种低端的威胁和挑拨离间,上小学的虫崽都不屑使用,除了浪费我的时间毫无作用。” 被吓到的十八岁幼崽兰易斯弱弱开口:“……也是有点用的。” 这不把你闹离婚了吗? 兰易斯用眼神示意道。 法斯特默默对视回去:…… 亲生的,亲生的。 “都是那群家伙挑唆的,菲尔德之前从来不会闹脾气。” 法斯特不服气地嘟囔道。 不知为何,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明是埋怨,雄虫的桃花眼却不自觉弯了弯,显得心情很好的模样。 兰易斯:“我觉得雌父忍你很久,你能不能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有时候他都能撞雌父在各种地方,用奇怪的、压抑着的目光,深深地盯着雄父,雄父就跟没感觉到一样。 可等雄父转头时,雌父压抑深沉的眉眼,一下又变得平和包容又安静。 “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听到这句话,法斯特就像被暴击了一样,隐隐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难道——” 他有些难堪地摩挲了两下指尖,打开光脑调出摄像头,凑过去左右看了看。 窝在沙发上的银色长发未经打理有些凌乱,或是心中有事情绪不高的缘故,熔金色的眼眸仿佛也有些黯然无神。 眼下的一点青黑格外显眼,显然就是一个忧郁憔悴但强颜欢笑的状态。 糟了,他早知道曼斯菲尔德只喜欢他这张脸而已! 他最近状态这么差吗? 兰易斯不懂大虫的烦恼,刚刚还一脸高贵冷艳,睥睨天下的公爵好像遭到了什么瞬间打击,一下就萎靡不振起来。 刚刚还光彩照人,在空气中bikabika无形闪烁小星星的发丝都黯淡了下去,极其具象化了主人苦闷的心情。 这就是高阶雄虫的骄傲吗?承认自己的错误是这么痛苦的事吗? 兰易斯一边努力在心中感同身受,一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悄悄后退到门口。 他才不要停雄父絮絮叨叨的念诗。 结果没走到大门口,法斯特雄厚的精神力便结结实实地把整个屋子包了起来。 跑路被抓的兰易斯正面贴着门缝,挣扎道,“再不回去,雌父就找我了。” 而且这么明显的精神力,你真不怕雌父发现吗? “放心。” 法斯特肆意感受顺着门缝、舒展着贴到隔壁墙上的精神力,没有丝毫被碰触驱逐的迹象,微微抿了下嘴角。 “你的雌父,一向很懂分寸。” 法斯特像一朵失去水分,即将衰败的花,仰视着摄像头,整只虫都无精打采,蔫了起来,两条腿垂在沙发边缘,恹恹地交代。 “菲尔德第一离家出走没有经验,还舍不得花钱。 你跟在他身边看着点,找机会回趟家,我上次离家出走的行李还在床底下。” 兰易斯:你天天离家出走就是往家里东南角三层倒数第二个屋子里一猫,每次都不带换地方的。这行李收拾的就多余。 “他最近晚上睡不好……”后半句话被法斯特硬生生吞了回去,过了一会才接上,“算了,你给他多买两条被子。” “有什么缺的从我这拿。” “!” 兰易斯机灵的小脑袋瓜已经在想自己屋里少什么了,比如从雄父的屋子里,搬一张床给克莱德,在给他拿张小书桌,买个亮一点的小夜灯。 似乎是匆忙搬家的缘故,客房和主卧的门都大开着,毫不费力地就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别说床了,连个地毯也没有。 这也太干净了吧! 这边的简装毛坯房和隔壁的温馨精修根本不是一个画风。 兰易斯真心实意地建议道,“雄父,先让机器人把家具搬进来。” “嗯?”法斯特懒洋洋地抬眼扫了一圈,“不用,家具已经搬完了。” 兰易斯:“……那你晚上睡哪?” 法斯特两条大长腿一收,全身委屈巴巴地缩在沙发里,薄被往上一拉,脸颊薄红,柔弱不堪,仿佛一朵盛开到极致将要凋零的玫瑰。 憔悴虚弱的脸上满是与坚强,“没事,雄父对生活条件不看重,睡在这就可以了。” 兰易斯:…… 在家不是很娇贵,这不能吃那不能碰,一句话不满意就能找个小屋气一天吗? 饶是兰易斯的钢铁心肠,也生出了一点恻隐之心,建议雄父还是别硬撑了,和他去找雌父吧。 兰易斯认真分析,“你直接去,雌父也不会生气。” 在雄虫的观念里,未经允许私自提前拜访他人是很失礼的事。 “硬撑?谁在硬撑?” 法斯特从鼻尖里哼了一下,耍地一下将薄被拉到了眼睛下,挡住了下半张脸的表情。 露出了一双潋滟地桃花眼,微微弯起时似将眼睑都染上了绯色。 “他不生气,我生气!”法斯特刻意放大了音量,下一秒又飞快压低,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有他这样当雌君的吗?留雄主一个人在家饿肚子。” 气得掀开被被,鲤鱼打挺,继续大声:“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过去的!” 窝回沙发,拉好被被,一气呵成。 兰易斯眼神犀利:饿了?这不明明中气很足。 法斯特虚弱地皱起眉头,胃部的薄被微微拱起,“胃疼,想吃一碗热腾腾的鸡丝面。” 兰易斯打开了外卖列表。 法斯特:“……如果是隔壁送来的就更好了。” 兰易斯开始编辑短信。 法斯特心满意足,问兰易斯都跟曼斯菲尔德吃一顿饭了,有没有打探出什么消息。 他隐隐察觉到这次曼斯菲尔德的态度有些坚决,奈何曼斯菲尔德就像一块撬不开的石头,他用尽办法、旁敲侧击,却总是听不到菲尔德真实的想法,只好另辟蹊径。 兰易斯眼含控诉:你还知道才吃了一顿饭啊。 一顿饭的功夫能问出什么东西! 法斯特招了招手示意示意兰易斯过来。 等幼崽一过来,就在兰易斯震惊地眼神中毫不犹疑伸手捏了捏他犹带婴儿肥地小脸蛋,目光中流露出点点笑意。 他望着最小的儿子那双科索斯雅家一脉相承的金色眼眸,不似他和加西亚那样多情凉薄。 像菲尔德当初一样,仿若一面澄澈干净的湖面,能够轻易看透所有情绪。 “因为你是菲尔德的最信任最喜欢的好孩子。” 爹俩一个性格,说话不会拐弯抹角,直来直往,有啥事坐一起五分钟都唠完了。 兰易斯怒气值全消:……那倒也是。 法斯特趁机多揉了揉兰易斯的小嫩脸两下。 嗯,一样的好哄。 加倍好哄的兰易斯板着一张生人勿近的嘲讽骂街冷漠脸,微微带肉脸颊被法斯特戳地一弹一弹。 “雌父说你们结婚是因为一场报复。” 法斯特戳脸的动作慢了下来:? “你心里一直有其它喜欢的雌虫。” 法斯特的手指僵在了原地:?? 面无表情时隐含的嘲讽脸和曼斯菲尔德如出一辙:“是谁?” 法斯特:??? 天杀的! 他也不知道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他的麻烦 “放手,克莱德。这不是你该做的事。” 曼斯菲尔德表情冷硬,语气强势,不容拒绝地把用眼神把克莱德定在了原地,接着拿走了他手中的碗筷,放到了水池里。 似乎是怕年轻的雌虫再自己找活干,退役多年的雌虫发挥了居家二十余年的家务经验,打湿抹布后身形极快地闪现回餐桌旁,擦干桌面。 在克莱德忍不住微微起身说‘请让我帮忙’时候,曼斯菲尔德头也不抬、单手把他按回座位上,捞过扫帚把餐桌附近的碎屑收拾的干干净净。 克莱德只见眼前飞快地略过几道残影,微风吹起他额角的头发,当那根扬起的发丝晃晃悠悠地垂到他眼前时。 眼前的餐桌已经干干净净整洁如新,仿佛滤镜拂过般,桌角一颗四角星闪烁,叮地一下发出光芒。 就连附近的地板都锃亮反光,显得坐在里面的他黯然无光灰扑扑起来。 碗筷、垃圾、清洁工具都各归其位,耳边只余水池边断断续续的水流声响。 是曼斯菲尔德挽起衣袖,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神色专注地在洗手。 “阁下,我来帮您。”缓过神想去帮忙洗碗的克莱德一时有些茫然无措,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陌生的环境下,无事可做的情况让他有些焦虑难安。 “不用紧张,克莱德。” 曼斯菲尔德被逗笑了,但他似乎是很久没有笑过,脸部肌肉僵硬而丑陋,无意识间便会露出模仿意味极重的机械感。 似乎也清楚自己笑容难看,曼斯菲尔德很快恢复了不苟言笑的冷漠模样,微微向点头表示自己的友善。 “兰易斯向我说过你的事情,在你空闲时讲解一些军事相关的功课。” “作为报酬……”明显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水流下的双手微微一顿,冷峻地军雌迟疑道,“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 厨房案台前站着两道身影,一大一小两只雌虫穿着围裙,似在忙碌什么。 大的那只身形笔直端正,神情严肃,仿佛下一刻就要奔赴战场,宽松的家居服下是遮掩不住的流畅肌肉曲线。 小的那只眉眼含笑,神色却略含苦恼,似乎遇见了什么难题。 他们的面前是一锅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砂锅。 …… 曼斯菲尔德的要求很简单,他正打算再做一碗清、麻辣烫,请克莱德在旁边指导一下。 克莱德不觉得曼斯菲尔德会看上自己的手艺,有些赫然地低声道歉:“抱歉阁下,是我做少了吗?” 曼斯菲尔德摇了摇头,目光习惯性投向挂钟的地方,触碰到墙壁又收回。语气有几分微妙,似乎也不知道这个决定从何而来。 只是—— “到了做饭的时间。” 教学中,克莱德发现了严肃的一个问题——曼斯菲尔德阁下没有味觉,根本尝不出咸淡。 军雌的眼神很好,足以估算出每次用料的重量。 当发现克莱德的调料与上次不一样时,曼斯菲尔德就会陷入微妙的混乱,接着淡定地在备忘录上涂涂改改起来。 眼神冷淡地睥睨着锅碗瓢盘,身侧散发出强大的自信——我懂了。 克莱德:…… 放过自己,放过厨房,放过蔬菜。 兰易斯的信息就是这时候来的,作为克莱德唯一的老板,特殊的消息提醒十分明显。 【遇见雄父,不让我回去。】 【雄父搬到了隔壁,不让告诉雌父。】 【雄父要吃雌父做的面。】 最后偷偷告状—— 【我想给你搬来一张新床,雄父的屋子里一张床都没有。】 【……雄父在睡沙发,我不想睡沙发。】 “法斯特阁下就在附近。”克莱德翻译了一下,语气轻快,隐隐带了几分恍然大悟的笑意,“他想吃您亲手做的面。” 曼斯菲尔德反应平平,仿佛没什么意外地嗯了一声。 心不在焉地想着 ——只是习惯而已。 吃一口后,剩下的会被倒掉。 法斯特虽然不吃曼斯菲尔德做的饭,但在餐桌上的时候,总会笑意盈盈地凑过来抢一口曼斯菲尔德的饭,表情古怪地咽下去后,再开始吃自己饭。 多年来,乐此不疲。 就因为法斯特老要抢这一口饭,曼斯菲尔德看了不少菜谱和教学。 结果越学法斯特吃着越不满意,后来曼斯菲尔德网上查了半天,才明白这是抢别人碗里的饭更香。 曼斯菲尔德望着眼前热气蒸腾地砂锅,有些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做法有什么意义。 以后,或者说,现在。 他在吃谁带来的饭呢? 几乎是无意识地,他看着挑食的兰易斯乖巧喝汤的模样,就起了和克莱德请教的念头。 忘记了,自己已经要放过对方。 毕竟,他早就值得更好的,他一直值得更好的。 想着今天下午门口的三只样貌出众的雌虫,想着之前与法斯特纠缠过的青年才俊。 军雌无意识握紧了双手,指尖微微泛白。 曼斯菲尔德面无表情地想,他现在应该再走远些,离主星越远越好,避免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语气冷淡,“让兰易斯在附近给他买些吧。” 克莱德不知曼斯菲尔德为何消沉下来,冷淡的眉眼逐渐低沉晦涩,仿佛被剥夺了些许生气。 他敏感地察觉到问题出在法斯特的身上。 眼见着曼斯菲尔德一脸冷淡的捏碎了石英石案台,筷子变成粉末从雌虫的掌中簌簌流下。 为了岌岌可危的案台,为了可怜的小厨房,为了不赔偿房主大量金钱。 克莱德一秒刹车紧急总结,目光真挚温柔,语气轻柔婉转,安抚人心,仿佛在说世间最动听的情话。 “法斯特阁下说,他很想您。” 哪怕明知是假话,曼斯菲尔德仍是从其中汲取到了一丝热意,飞速传递到四肢百骸,又极速地冷静了下来。 曼斯菲尔德垂下眼眸,蹲下身,收拾残局,声音有些古怪地沙哑,“他不会说这样的话。” 他会在情耐时吻上他的伤疤,恨不得将他融入骨血的每一寸。 也会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与抗拒,滚开,不要脏了他的视线。 更不会想他。 不过,还是,“谢、谢。” 曼斯菲尔德询问般确认道,“这时候,是该说谢谢吧。” 克莱德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半跪在曼斯菲尔德身边,帮他一起清理起来。 曼斯菲尔德抬眼间,便看到锅里正沸腾的开水。 算了…… 法斯特从小就是熬不了夜的娇气雄虫,一直三餐准时,作息规律。 觉一向又轻又浅还认床,要是半夜醒了非要吃点热乎乎的东西才能睡过去。 蓦然换了环境,还是不要打破他的习惯了。 曼斯菲尔德迟疑了一会,还是洗净了手,熟练的洗菜切菜,放面下锅,放调料的时候迟疑了下,还是选择让克莱德帮忙。 “您一会给法斯特阁下送去吗?”克莱德耐心地把调料盒递给曼斯菲尔德,细心地嘱咐他用量,“多一点少一点都没关系的。” “嗯。”曼斯菲尔德先是低低应了一声,他其实也是想去的,但感受着被熟悉的精神力覆盖住得半个屋子,雌虫无声地叹了口气。 再次确认了一个事实—— 他不想见到我,这次似乎很难消气。 暖黄色的灯光映照在曼斯菲尔德的眼中,融化了雌虫冷淡的眉眼,将他眸中暗藏的无奈与纠结清晰地显现出来。 “……等兰易斯回来送过去。” 克莱德唔了一声,语气为难,“可是兰易斯被扣在隔壁暂时回不来。” 屋里还一张床都没有,法斯特阁下的小心思不也真是再显眼不过了。 曼斯菲尔德缓缓眨了眨眼,指尖微动。 可看着代表雄虫的愤怒、结结实实、难以突破的精神力,又默默收回了视线。 “或许,您与法斯特阁下直接存在一些误会?” 克莱德远比曼斯菲尔德本人更能感受到他的动摇。 他轻声劝道:“法斯特阁下似乎远比您想的要在意您。” “在意?”曼斯菲尔德缓缓摇首,喉间似是极快地冷笑了下,眉眼在升腾的烟雾里氤氲不清。 他自嘲道:“我是被安排给他的麻烦。”【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他的末路 曼斯菲尔德是虫族异军突起的年轻上将。 若无意外,他从生到死都会守在边境星上,带着那丰厚却无处兑换的功勋。 源于被披露到虫族光网上的边境星战报与一线指挥视频,曼斯菲尔德这个名字才走近了大众的视野。 边境星是一个笼统的称呼,代表着虫族现有实力版图拓展的极限,贪婪的虫子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它所到达的地方。 那里大多环境恶劣,资源稀少,无法长时间驻扎军队,未知的敌人蛰伏在暗处,源源不绝。 与恶劣的生存环境相对应的便是令人咂舌的军功奖励,极快的晋升速度。 只有极为优秀的军雌才有加入边境星驻守的机会。 开疆拓土的荣誉吸引着无数想要年少成名、一飞冲天的年轻军雌源源不绝的请命前往,并将之视为改变虫生的机会。 他们不知道,这里早已是被上层所放弃的地方。 随着雄虫数量的不断减少,自然生育率正在日渐下降,高阶虫族的天然降生率更是低到可怜。 虫族早已放缓了对外侵略的脚步,在平民大众眼中象征着机遇与危险的边境星,早已成为为了贵族雌虫镀上一层军功的富贵乡。 那里驻守的虫族大多是,如曼斯菲尔德一般,帝国科研院基因改造、人工制造雄虫失败,扔到边境星做炮灰的实验虫。 失败的实验品没有被给予更多的感情与痛觉,只要知道听命于上级,永不止休地与异兽厮杀,从生到死安静地消失在边境星上。 一个普通的夜晚,边境星被异兽与异族突袭,驻守部队损失惨重,贵族雌虫惶惶而归,狼狈地带来边境星失守的消息。 这令一向好战的族群举国震动,无数的视线汇聚到了那颗宇宙边缘的恶劣星球,边境的实况的视频接连回。 最高长官离开的情况下,指挥权自然到了军官上将曼斯菲尔德身上。 ——出于边境星特殊的军功结算制度,边境星上中将遍地走,少将不如狗,除了死的快,功勋没处花外,没有任何缺点。 只要能活着,每天睁眼就在长经验。 不知是实验的哪一步出了错,曼斯菲尔德似乎天生与无知无觉、蒙头冲锋的同伴不同,他小心谨慎,习惯观察全局,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才去将敌人一击毙命。 大众看到的,就是在曼斯菲尔德的带领下,不余千人的驻守小队各种和落单异兽打游击,顺手还端了趁机分一杯羹的异族,估算着双方实力,掐着对方的脖子强行签订了和平契约。 飒,太飒啦! 随着援军的到达,边境星的斗争告一段落,曼斯菲德这位临危受命、力挽狂澜的指挥官也走近了大众视野。 伴随着他精神力暴乱,不得不返回主星修养的消息。 提前一个月,首都星便在等待、欢迎这位上将的归来。 皇室宣称为他设立庆功宴,并为他颁发帝国之星的勋章,享受帝国元帅的荣誉,被当场为他匹配高贵的雄虫阁下,解决精神力暴乱的后顾之忧。 曼斯菲尔德就像是一个竖立在无数平民军雌眼前的标杆与模板,通过实力与战绩一步一步获得功勋,提升地位,获得皇室的认可,得到圆满的奖励。 引导着大众陷入一场迎接英雄的狂欢。 飞行舱内 “真是麻烦。”身穿白大褂的实验员站在曼斯菲尔德的面前,语气不耐,像是见到一个并不听话的、被退回的商品。 曼斯菲尔德安静地垂眼盯着地面,身上的作战服卷边破旧,似乎带着洗不净的血腥味。 “明明一切指标都很正常,数据也没有异变,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竟然可以单独进行作战计划。” 曼斯菲尔德面色如常,心不在焉地走着神想:因为怕疼。 所以要躲到后面一点。 他们似乎笃定曼斯菲尔德不会有所反应,语气并不收敛,看向仪器上的数据,面露不解,语气轻嘲。 “啧,他竟然活了20年,真是只好运的虫子,可惜好运到此为止了。” 战斗不休的实验虫几乎平均寿命只有五年,就会因为体力精力耗尽而崩溃。 曼斯菲尔德能活20年也称得上奇迹了,可惜他踩着贵族雌虫的脸上出了名。 即使外界声名赫赫,内部对他最终的决定也不过是,把这只出现异变的虫,自然销毁。 ——嫁给雄虫,消失在大众的视野之中。 * 首都星高楼幢幢,道路宽敞,车辆人群,川流不息,一派繁华。 与灰色调的、破败的边境星截然相反,却丝毫引不起曼斯菲尔德的兴趣。 在他的眼中世界似乎只划分为灰白两色,事物入眼便是等待分析的一串冰冷的数据,只待在脑中勾划出等量的价值公式。 …… “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一位雄虫阁下同意与你结婚,安抚你的精神力。 你千万不要拒绝雄虫阁下的任何要求,一定要获得阁下的满意知道吗?” 临近目的地,飞行舱内的雌虫一下就忙碌了起来,指挥着曼斯菲尔德洗漱换衣,把他按在座位上做了个造型。 一旁给曼斯菲尔德整理衣物的雌虫忍不住咧了一下嘴,“这可有点难度…… 上面总喜欢搞一些莫名其妙的幺蛾子,直接宣布订婚很困难吗?” 他十分怀疑,那位被忽悠的雄虫阁下在看到曼斯菲尔德的一霎那会当场悔婚。 为了降低实验虫的存在感,曼斯菲尔德设计之初就是那种标准的模板军雌,扔到虫群里就消失的存在,古板冷硬的性格就天然不讨雄虫喜欢。 为了避免基因改造的实验虫与普通虫混淆,战场上发生意外情况,压根就没给他们安感应信息素的功能。 甚至被生怕一些猎奇雄虫兴趣,信息素还特地都安的雄虫最反感讨厌那款,堪称大范围灭虫杀虫绝缘体。 “这种事还要是你情我愿,拍照宣传效果也好一点。” 别问,问就是上面的文青病又犯了,非要安排什么一见钟情,许你雌君之位的剧本。 一张照片递到了曼斯菲尔德的眼前,示意他记住今晚的目标雄虫,配合上面演一场浪漫的爱情大戏。 曼斯菲尔德沉默地接过来看了看。 两个眼睛一鼻子一张嘴,很好杀的样子。 一旁的雌虫凑过来看了眼,面露艳羡,“竟然是这位阁下……” 中年雌虫敲了敲他的头,示意他好好工作,语气带了些嘲讽和警告,“这位的青睐可不是那么好得的。” 要用足够的好处来填。 他看了看时间,转头询问曼斯菲尔德,“记住了吗?” 曼斯菲尔德艰难地点了下头。 常年居于厮杀环境的雌虫其实病没有美丑的概念,眼中只有要害点的位置。 不过他并不愿意,在人前暴露自动弱点。 ……问题不大,照片里露出脖子很细,这么好扭断的脖子一定很好认。 中年雌虫呼出一口气,眼见飞行器将要降落,面上的表情一下变得和蔼可亲,甚至有了几分谄媚。 “庆功宴即将开始了,祝您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曼斯菲尔德阁下。” 舷梯缓缓落下,空地上迎接的雌虫弯腰垂首,分成两排,笑意吟吟地指引前路。 眼前前途坦荡,花团锦簇、灯火辉煌,照亮了曼斯菲尔德的末路。 曼斯菲尔德安静温顺地走了上去。 * 曼斯菲尔德被带着认识了一个又一个虫族。 还是没找到那只需要他主动示好的雄虫。 ——可能是主星上的虫族都太像的缘故。 在曼斯菲尔德眼中所有的虫族几乎都是一个模样,除了高矮胖瘦略有不同,他只能努力地靠骨架认虫。 好在雄虫与雌虫的骨架分别明显,他的任务只是不能拒绝雄虫的要求。 就在他努力认虫完成任务的时候,他的任务目标终于出现了。 曼斯菲尔德也总算明白为什么,旁人会说他的目标特殊。骨架身形堪称完美的漂亮,要害长得恰到好处,像教科书一样。 就是对方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保护着他,让曼斯菲尔德的直觉叫嚣着陌生与危险。 曼斯菲尔德没忍住多看几眼,想把对方的脑壳扒开看看,但想到手艺不精,安不回去,只得遗憾作罢。 身材高挑的雄虫随意地靠着旁边的人身上,语气慵懒,漂亮的脖颈在灯光下舒展开来,仿若一块温润的玉石。 “恭贺您第164次的凯旋,曼斯菲尔德阁下。”【你现在阅读的是 】 19、他的优点 雄虫说想要看星星。 这对曼斯菲尔德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秉承着雄虫说的一切都是要满足的圣旨。 等了一晚上雄虫指示的曼斯菲尔德,毫不犹豫地带着法斯特冲上了云霄。 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雄虫是娇贵又脆弱的生物,无法适应危险恶劣的陌生环境。 周围都是陨石群,任何一个陨石砸过来,雄虫都会当场去世。 更何况雄虫那颤抖的身躯与滚烫的指尖,剧烈的心跳与停滞的呼吸无一不在警告曼斯菲尔德,他正在猝死的边缘。 ……任务要失败了。 无计可施的雌虫只能在心里求着雄虫不要死,并尽可能地抢救一下。 “回去?” 腰间被雄虫牢牢揽住,灼热的温度隔着衣物传来,过于陌生地触感惹得曼斯菲尔德不适偏头,正正好好将一双熔金的眼眸映入眼帘。 那双眼定定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有什么曼斯菲尔德无法理解的过于炽热的复杂的情绪在其中野蛮肆意地生长。 曼斯菲尔德冷静地和法斯特对视,得出了一个不妙的结论。 ——应该是被恨上了。 边境星被他砍了的异族们,临死前的眼神也是这么激烈而复杂。 他本该移开眼神,拒绝着过于激烈的情绪,偏偏那双隐含泪意的眼眸此时亮得惊人。 像是在沉迹的夜空中骤然升起的一轮小小的太阳,是夜幕中唯一的亮色,灼地人心尖发烫。 似乎有无形地、勃勃的生命力牢牢地吸引着曼斯菲尔德的目光。 曼斯菲尔德想了很久—— 是了,是点点微光折射在那双水洗般的眼中 所以,他才比星辰更加耀眼。 “还想,要什么?” 或是出于对雄虫的愧疚,又或是那双眼睛的蛊惑。 曼斯菲尔德抿了抿唇,不太习惯地主动开口问道。 一定完成您的遗愿。 对方恨恨地望着他,像是要把这个罪魁祸首死死刻在脑海里。 最后眼睛一闭,没什么力气地砸在了他的胸口,“真是,糟糕的一天啊。” 好在高阶雄虫的生命力还算顽强,回到地面时除了心跳过快,呼吸不稳,面色发红,四肢僵硬,走路不稳外,没有什么其他症状。 由于走路困难,对方一路上不得不挽着曼斯菲尔德的胳膊,靠着曼斯菲尔德的帮助缓慢前进。 但一对上曼斯菲尔德的视线就会飞快撇过头去,与上天前堪称主动热情的态度截然相反。 曼斯菲尔德:…… 作为从出生开始就能完美完成各项任务的虫虫,哪怕是面对自己的死亡,曼斯菲尔德也一丝不苟地当做任务来完成。 对在法斯特身上遭遇滑铁卢这件事,曼斯菲尔德感到了难言地挫败,总想再抢救一下。 偏偏雄虫显然是被气到了,一路上偏着头不和他对视,看天看地就不理曼斯菲尔德,曼斯菲尔德刚发出个音,对方就嗯嗯啊啊的已读乱回。 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摆烂态度,曼斯菲尔德也只好保持了安静。 这么走了一会,法斯特逐渐恢复了力气,松开了靠着曼斯菲尔德的手臂。 眉眼瑰丽的雄虫双手环胸,飞快地打量了曼斯菲尔德一眼,便心不在焉地瞥向了路边,默不作声加深了呼吸,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语速放的很慢,“你……” 刚说了一个字,雄虫就像被什么灼到了一样,紧紧地抿起了嘴唇,面色不快地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了身子。 在曼斯菲尔德耳边咬牙切齿地蹦出了一句,“你在这等着。” 目不斜视地向前方走去,脚步有些发飘。 对方离开的迫不及待,应该是对自己很不满意,找中年雌虫取消仪式去了。 曼斯菲尔德有些担忧地看着法斯特走着曲线离开的背影,有些担忧他晃晃悠悠倒在地上。 好在没走多远,法斯特就遇到了熟悉的朋友,法斯特的语气一下就闲适放松起来,说话时懒洋洋地,尾音微微上扬似带着小钩子,几乎听着就能想到他吊儿郎当地半靠在对方身上的模样。 以曼斯菲尔德的耳力及时不特意去听,他们的对话也能清晰的传入耳中。 “法斯特,原来你在这。害得找了你好久,一只虫跑到这来,怎么?是又遇到喜欢的雌虫了?” “啧,什么喜欢的雌虫?”法斯特下意识了一句,忍住向后看的念头,佯装不在意道,“我就不能来躲躲清闲?” “切,无利不起早的家伙,我还不了解你?这次又盯上了哪只雌虫。” 普通的雄虫身形较矮,对方踮着脚想越过法斯特往后看,“怎么一只虫回来,需要我代劳吗?” 法斯特挑虫的眼光是一等一的好,每一只雌虫都能被他榨出足够的利益。 与法斯特交往过的雌虫堪称经过了雄虫严选,相貌、势力个顶个拿的出手。 法斯特心头不快,单手按住了对方的脑袋,强行给他调了个方向,“有什么好看的。” “你这个态度不对劲,心情不好?不会被盯上的虫拒绝了吧?” 对方习惯性嘴欠一句,不死心地想打听出法斯特的新目标是谁,试图截胡。 法斯特没来由地产生一种烦躁感,总有人想要抢他先看上的东西。 无论原来有没有人在意,需要。似乎只有他想要,就总会有一帮人跑来和他争抢。 “哼。”笑容在法斯特脸上一点点消失,锋锐、侵略极强的五官透露出几分高高在上的冷漠。 他揽着对方的脖子,不容拒绝地强迫对方和他对视,压低声音警告道,“没错。” 脖颈边的手掌握成拳,大拇指朝后指了指,示意道:“我喜欢的虫,马上就要结婚了。” 和我,懂? 对方显然被法斯特强硬的态度吓到,灿灿地收了声,嗫嚅道: “知道了,加西亚说有重要的事找你,让你快些回去。” 说完便忙不迭地跑路了。 法斯特听到了加西亚的名字,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 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脑后的头发,原地踱步了一会,拿不久前故意给加西亚添堵的话自言自语地问自己。 “法斯特啊法斯特,那可是个万众瞩目的大麻烦。” 可自己本来就万众瞩目,再多点目光怎么了? “一只边界星军雌,古板,无趣。” 可是他干净、听话,身上有着区别于首都星的自由的痕迹,可以独属于自己。 “还精神力损伤严重。” 对高阶雄虫的他不是问题,顶多费时费力了些。 “……一锤子亏本的买卖。” 可是、真的很想要。 法斯特捂着心口的位置,耳边似乎含残留着那几乎穿破耳膜的心跳声。 他底气不足道:“反正、反正不能便宜了加西亚。” 他这么优秀的一只雄虫,边界星回来的上将大人,对自己一见钟情,非君不嫁也是很正常的,对吧。 * 很快,法斯特就踩着匆匆地夜色回来了,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映照的他的眸子晶晶亮。 “曼斯菲尔德。” 法斯特慢慢地唤了一声雌虫的名字,不自觉抿唇笑了一下,又有些羞恼地撇过头去。 发丝下的耳尖微微泛红。 从曼斯菲尔德的视角,法斯特的脖颈连到耳廓下一片都明显地染上了一层粉色。 偏偏一张脸面无表情,保持了绝对冷静,冷白色的肌肤在月光下几近透明。 下定决心后,雄虫的态度又变得主动起来,但显然还记挂着刚刚的事情,撇着脑袋不主动看他。 银色的发丝微卷,层层叠叠形似狼尾,偏头时刘海遮住了小半张脸,露出挺翘的鼻梁与微薄的唇瓣,开始问奇怪的问题。 法斯特摸了摸鼻尖,开始回忆其它雌虫是怎么想和他确定关系的,毕竟他一直是不主动不拒绝的渣男角色。 语气郑重而飘忽,“有没有觉得我和其他雄虫不一样?” 一般来说,只要说一句不一样,神秘地微微一笑,就可以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确定关系了。 至于哪里不一样,他也不知道,反正不重要。 曼斯菲尔德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毫不迟疑,“你是,特殊的。” “嗯,咳咳。”法斯特清了清嗓子,似乎整只虫都轻快了些,偏回头来追问道,“哪里不一样?” 曼斯菲尔德:…… 迎着对方亮晶晶的眸子,他的直觉告诉他,骨架完美,脖子很标准似乎不是正确的答案。 曼斯菲尔德严谨地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法斯特,终于从雄虫身上找到了区别与其他虫族,不一样的闪光点:“……亮的。” 眼睛特别亮,似乎会发光。 法斯特眨了眨眼,漂、漂亮? 好吧,这确实是他的优点,但这只是他显而易见的优点里的最不重要的一个。 曼斯菲尔德莫名其妙地看着刚刚还眼里有光的雄虫一秒黯淡,转身愤愤地走了。 走了没多远又原地倒了回来,站在自己身边,伸出一根手指有气无力地掀起刘海,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好吧,有其他的吗?” 曼斯菲尔德的大脑开始宕机,让他从同一个种族找出特点是在是为难他了。 他的目光游移地落在法斯特略长的发尾上,不太确定地开口,“长、长的?” 法斯特揪了揪自己的发尾,指尖下意识揉搓了一下,静止的面容上染了一层黑气,“……还有别的吗?” 曼斯菲尔德真挚地与他对视,琉璃色的眼眸纯澈干净,一片空茫,除了真诚,还是真诚 两人间蔓延着长久的沉默。 雄虫从喉咙里轻轻“呵”了一声,揪着自己地头发,更加生气地走了。 而且这次走得更快一转弯就没影了。 曼斯菲尔德:…… 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一片,他十分确定自己绝对搞砸了。 ——这次对方没让他等着,他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正思考间,雄虫又漫不经心回来了,这次他明显有些泄气,挺直的肩膀微微塌了下来。 “既然我有这么多优点……” 法斯特站在曼斯菲尔德身侧,双手抱胸,轻轻碰了碰曼斯菲尔德的肩膀,蜻蜓点水般稍触即离。 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小片阴影,显得静谧而安静,目光低垂看向地面,小声道,“那,要不要试试和我结婚?”【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他的不安(修) “您太过悲观了。” 暖黄色的灯光下,金发雌虫眉眼温软,精致五官毫无攻击性,连带着说起话来都似乎多了几分温润。 似乎是说到大虫的事情,克莱德微微偏头,清晰的声音变得有些含糊,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地关心与担忧,很容易让人卸下心房。 “如您所说,那位……令您不安的阁下,已经成婚了不是吗?” 被雄虫精神标记后的雌虫,体内都留下了雄虫信息素的味道,很难再被其他的雄虫吸引。 雄虫也会对被标记过的雌虫产生抗拒,其它雄虫的精神力与信息素简直是明晃晃的示威。 换句话说,曼斯菲尔德担心的情敌,二十多年前就没什么威胁了。 更像是……一个拿来说服自己的幌子。 碧色的眼眸中飞快闪过一丝流光,克莱德的语气变得轻快起来,“况且,您还和法斯特阁下一起抚养了三只虫崽长大不是吗?” 雄虫在极端厌恶的话情况下是无法产出信息素的,这完全是基于最基础、最真实的生理反应,无关其他。 “这在整个首都星都是难得一见的模范家庭呢。” 曼斯菲尔德呼吸暂停片刻,身体微微向克莱德的方向侧了几分,似乎在无声地询问,模范家庭? “是啊。”年轻的雌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举例道,“我雌父和雄父感情很好,这么多年,也只有我和弟弟两个虫崽。” 谈到家人,克莱德脸上的笑意更真实几分,清润的嗓音里带着一锤定音的笃定。 “或许,法斯特阁下远比您想象中在意您。” 留意着曼斯菲尔德的反应,不给他逃避的机会,克莱德轻声询问道。 “您又在,为何不安呢?” “……” 不、安? 曼斯菲尔德无声地抿了抿唇,紧绷的肩背微微塌陷,慢慢地从鼻尖呼了一口气。 原来—— 他是,在不安吗? 原来—— 这种感觉是不安吗? 他不自觉地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的方向,仿佛确认般,下意识想要去问一问法斯特,此时心中蔓延的、涌动的、令虫难以平静的感情是什么。 如同多年前,雄虫不厌其烦地,一点点,教会他,何谓喜怒哀乐。 可惜,他是他最差的学生。 入目间冰冷的墙壁,仿佛是无声的拒绝,又或是无声的嘲笑。 面容冷峻的雌虫略狼狈地偏过了头,像一个无处安身败军之将。四处空间宽敞,灯光明亮,却仿佛被无形逼到了一个狭小的角落之中。 “我不知道。”高大冷硬的军雌垂眼,隔着袅袅烟雾,略出神地望着自己的双手。 只会操纵战争器械的双手已经熟悉了锅碗瓢盘。 指腹处磨出的薄茧,源源不断的细小伤口,早在日复一复婚姻生活中中逐渐褪去,甚至变得干净整洁修长。 无声的埋没了前半生刀口舔血的艰难时光,嘲笑他踏入令人目眩神迷纸醉金迷的温柔乡中,颠颠撞撞地走了二十余年后—— 一败涂地,一无所获。 不见前路。 平缓的声音一如初见般冷漠,陡峭地风雪中带着主人不自知的迷茫,“我总是……在惹他生气。” 曼斯菲尔德并不畏惧死亡,也能忍受精神安抚时的痛楚。 令他恐惧的是,他已经无法忍受,看到雄虫那极力忍耐却无法控制的,嫌恶抗拒的神情。 * “唔,我喜欢的雌虫?” 听到兰易斯的爆料,法斯特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哂笑着、有些苦恼地敲了敲额头,埋怨地语气中透出了几分亲昵。 “别说二十年前,你雌父这种品类的木头,往前一百年都找不到几颗。” “……好吧好吧。”在兰易斯‘证据都摆到脸上还不坦白从宽’的炯炯目光下。 法斯特勉强打起了几分精神,从沙发上坐直身体,开始和自己刚刚成年的幼崽排查自己的前男友。 哪怕明知道有着一层薄薄的墙壁和厚厚的精神力阻挡,自家守礼的雌君不会听到一点声音。 法斯特还是下意识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们都是各取所需的交易关系。” 兰易斯蹭地抬起了头,小脸上逐渐亮起两盏亮晶晶小灯笼,明明白白写着—— 交易,什么交易。 看着幼崽那双未经过虫族大环境洗礼,显得有些单纯清澈的眼睛,法斯特老脸一僵,有些暴躁把兰易斯的脑袋按了回去,狠狠地揉了两把才解气。 法斯特撇过眼,有些牙疼地解释道,“唔,就是那时候比较年轻,和雄虫交往算是比较风光的事情。” 和法斯特这种家室、颜值、等级都极其优秀的雄虫交往,在同龄雌虫间那是相当长脸,法斯特只要当好一个高傲的花瓶,就能拿回不少好处。 想想现在那些在各行各业崭露头角,圆滑似狐的老情人们,饶是法斯特也不由感叹岁月不饶人,还是年轻的雌虫青涩好骗。 现在他上门那是被嘲讽的满头包出来还捞不着好。 虽然也有他自己作死的原因…… “不应该啊。” 身形高挑的雄虫半拖腮,波光潋滟地桃花眼有些黯淡,略显呆滞地看着前男友幸存名单,几缕略长的发丝滑落,垂在雄虫的脸颊,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法斯特眨了眨干涩地眼睛,随手向后捋了几下头发,或是动作幅度太大的原因,反而让更多的发丝大半垂落在了胸前。 目光锁定在光脑上的雄虫轻轻啧了一声,单手向后抓起了头发,“菲尔德,帮我扎一下。”【你现在阅读的是 】 21、他是石头(修) 法斯特话说出口,左手在空中孤零零地放了会才发觉不对。 有点窘迫地和边上满脸‘你怎么这么娇贵’的兰易斯对上了视线。 法斯特:…… 困得有些想打盹的兰易斯向后蹭了蹭,示意法斯特像前坐坐,半跪在沙发,不太熟练地帮法斯特扎起头发来。 由于法斯特的头发又长又厚,还滑不留手,兰易斯抓了好几次,才用一只手把头发紧紧握住,向上提了提。 “嘶,疼疼疼。” 法斯特瞳孔放大,感觉整张脸都被迫往上提了提,眼角上扬:崽,头皮有点紧.jpg “忍忍,马上就好。” 为了保证自己的劳动成果,兰易斯抓着法斯特的头发,扯过绑零食盒地布条,在上面绕了绕。 确认后面是一个光滑的无其它散落发丝的后脑勺,才满意地松了口气。 顺嘴问了他五官位移、正按着太阳穴艰难做表情管理的雄父,“头发留这么长不会麻烦吗?” 科索斯雅全家,就法斯特一只雄虫特地独行留长发。 “习惯了。” 法斯特等兰易斯欣赏完了自己的佳作回到座位上这才倒抽着气,伸手将发绳松了松。 “平时还好,就是晚上你雌父老压我头发。” “唔,那还是剪掉比较方便。”兰易斯摸了摸自己刚被揉的一团糟的炸毛小短发。 法斯特不知想到什么,动作顿了一下,脑后动作的双手放慢,从鼻尖里轻哼了一声,“就是,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兰易斯:“什么?” “没什么。”法斯特回过神,语气似乎也恢复了活力,抬了抬下巴示意兰易斯看向光脑,眼神中不知为何藏了一丝得意。 他做作地长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哎呀~我所有的前男友可都被菲尔德揍了一遍,没有一个遗漏的。” “又没有找到雌父说的那只虫。”兰易斯纳闷地看着他:“你怎么很开心的样子。” “啊呀,这么明显吗?”法斯特轻轻啧了一声,笑容愈发大了,并没有什么遮掩的意思。 高阶雌虫对雄虫占有欲很强,无法忍受雄虫身上有其他雌虫的味道,很容易觉得挑衅,红眼时能把雄虫脑袋啃下来。 这种独占欲在愈是高阶的虫族身上愈是明显,所以高级虫族雄虫反而娶得雌虫会更少。 ——考虑到高阶虫族的出生率,帝国尝试过给一只高阶雄虫强行匹配几只雌虫。 为了维持家里的和平,家里的雌虫基本是王不见王的状态,奈何雌虫多了总有翻车的时候。 某日雄虫身上的信息素略多略杂,在场的雌虫疯狂上头,打了起来,势均力敌的情况加上战斗本能上来,控制不住杀红了眼,谁都奈何不了谁的情况下,最后把雄虫平均分了。 ps:这只倒霉虫就是科索斯雅家的某只倒霉祖先。 科索斯雅家能混上公爵的位置,也和几百年来家族里能稳定产出英年早逝的高阶雄虫有关。 他们在生命后期经常产生歇斯底里、神经衰弱、疑神疑鬼、反复无常等精神症状,对周围的虫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危害性。 历代雄虫的战绩包括且不限于火烧议事会、大闹长老院、军部选妃、皇宫抢殿下等赫赫战绩。 偏偏贵族、高阶、精神病、雄虫各种buff叠加,说话大声点就猝死给你看,简直就是谁沾谁死的无差别扫射行走武器。 皇室对这群危害性极大的雄虫的处理方法就是扔到偏远的大房子里,给他们娶雌君、娶雌侍、发高等级雌虫,让他们疯狂造雄虫崽。 科索斯雅家族多年来的地位稳固,也多亏了过去历代的雌君个顶个的厉害,放出去都是为祸一方的杀器,嫁过来都算是在改造所从良了,个个都恨不得把雄主绑裤腰带上,独占欲都要溢出来了。 或许其他人会对这种过强的独占欲谨谢不敏,暗暗心惊,但被从小忽视,事事争夺的法斯特来说,这种堪称疯狂的独占欲却恰恰是他想要的。 眼里只望着他,心里只拥有她,不带任何其他目的,毫无保留的,纯粹到极端的感情。 偏偏他像被下降头一样栽在了一块木头身上,对他的一切包容良好,宽和大度,沉稳冷静,从不吃醋……明明像所有雄虫梦中的雌君典范一样,却无疑让法斯特有些挫败。 他有时会气不过,会捏着曼斯菲尔德的脸,无奈地问他,“你是不是块石头啊。” 曼斯菲尔德不懂他的怨气从何而来,仍是用那双如初见般静谧,澄澈无垢,承载着远方风雪的眸子静静地望着他。 “不,不是。” 他笨拙而认真地回道:“不是石头。” “你真是……” 法斯特那他毫无办法,只好碰了碰他的额头,望入他的眼睛,埋在他的脖颈,去听他安静的心跳,嘟囔着,“不是石头,是臭木头。” 过一会,脑袋上就会传来克制而轻柔的触摸,与一如既往冷淡平静地回答,“不,不是木头。” 事情的变化是在婚后不久,那时两虫在主星的名声可谓如日中天,天天挂在光网热搜上。 前来拜访的、祝福的、看笑话、挑衅的虫族络绎不绝。 ——或许更多的是来为法斯特送来怜悯,风流多情的雄虫为了名声被迫要求与木讷无趣的军雌结婚。 谁也不相信,曼斯菲尔德是法斯特,硬生生抢回来的。 曼斯菲尔德的出身在上层是心照不宣的秘密,某种优越感下,曼斯菲尔德在他们眼中被剥离了虫的身份,好像一个完成使命,等待死亡的物件。 其中不乏一些雌虫当着曼斯菲尔德的面挑衅,意味着勾引调情的信息素大咧咧地在空气传递、撩拨着,像是在和法斯特约定什么心照不宣的信号。 一开始曼斯菲尔德毫无反应,只是眸色似乎深了深,后来他轻轻拽了拽法斯特的衣角,微微蹙眉,语气难得苦恼。 “抱歉。你身上的味道,我不喜欢。 ……可以先离开吗?” 看得出来,曼斯菲尔德在尽力控制他的本能,也是真心实意为自己无法控制这种来自生理的厌恶而烦恼。 法斯特却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凑上来笑得招摇,大厅的灯光影影绰绰地映在他的眼中,一闪一闪地发亮。 “你是我的雌君,你为什么要走?” “他们的信息素确实令人讨厌。”雄虫抖了抖衣襟,露出精致的锁骨与脖颈,笑吟吟地凑过来,似乎是无声的诱惑与邀请。 他笑着告诉他的雌君,高阶虫族间心照不宣的规则,让他去宣示主权。 “打败他们,我就是你的了。” 曼斯菲尔德去了,然后因为损坏公物和把不少高阶虫组保送重症监护室缴纳了一大笔罚款。 在雌虫略愧疚心虚地眼神中,法斯特终于心满意足,大庭广众下牵起雌虫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轻飘飘地炫耀道,“呐,这是我的雌君。” 整整一个晚上,曼斯菲尔德的视线都牢牢锁定在法斯特身上没有离开,未学会人情世故的雌虫还不能很好的遮住眼底那不断翻腾着的、暗涌的情绪。 无人之时,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身上还是有讨厌的味道?” 法斯特愣了愣,没和他解释信息素的事情。 心情极好的雄虫眉眼弯弯,伸出手指,勾了勾正暗自疑惑的雌君的下巴。 相当大方,“现在没人和你抢了,亲吧。” 曼斯菲尔德是不会释放信息素的虫。 但他不愿意放弃到手的机会,只好按着法斯特的肩膀。 把雄虫白皙光滑的脖颈仔仔细细地啃了一遍。 ——都是,他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22、好骗的他(修) 法斯特自那以后就打开了新大陆,满世界带着曼斯菲尔德找前男友们的茬。 曼斯菲尔德在前面干架,他就在后面语笑嫣然地和人唠嗑,“前面那是我雌君,对对对,厉害吧,能打吧。” 再适时来两个忧郁无奈的表情,唉声叹气两声。 雌君占有欲太强怎么办,太爱我怎么办,我一只柔弱美丽的雄虫,能有什么办法。 摊手,嗑瓜子。 等曼斯菲尔德心平气和地收工回来了,一边小声说脖子回家啃,一边屁颠屁颠往救护车上言语陈恳地‘道歉’—— 哎呀呀,我雌君出手重了点,真不好意思啊。 他厉害了,他不是说故意的,没想到你这么弱。 放心放心,医药费一定要到位啊…… 除了脖子总被啃的坑坑洼洼,总得来说收获还是很愉快。 似乎想到什么有趣、令人开心的事,法斯特本来有些黯然地眉眼都舒展不少。 他不由再一次感叹道,“你雌父在主星真的一个对手也没有了。” 各种意义上的。 见兰易斯一脸茫然不似作假,法斯特才想起来,他是刚刚成年还没二次发育,感应不到信息素的虫崽。 媚眼抛给瞎子看,难受。 前一秒还有心显摆的法斯特眼神微妙瞟了一眼兰易斯,有些惆怅地感叹,“你这种刚成年,没雌君的小雄虫不懂。” 不懂那种被啃的全身坑坑洼洼出不了门的安全感。 “成年了。”兰易斯不服气,瘫着一张小脸反驳:“我有。”说着闷头开始翻结婚证。 为了打败老父亲,他特地补充道,“我们感情很好,今晚一起睡。” 法斯特:…… 倒霉孩子,你要懂点事我现在就不在这了。 或许是自己从小被忽视的原因,他对自己的幼崽相当溺爱,而曼斯菲尔德对他又十分溺爱。 两人就像是传说中的熊家长一样,养的孩子都有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闻名主星的小问题。 比如老大布鲁斯风雨无阻地去军部强抢军雌,坚定认为只有强抢来的瓜最甜,这两天刚被一个硬瓜送进了医院挂水。 老二莱尼亚是个风流多情的情场浪子,坚持每只虫都有等待发掘的美好,发掘完主星的美好后找个理由出差去外面浪了,至今未归。 前两个儿子都是结婚问题困难户,年纪再大点随时都能上婚配所的重点关照名单。 老三兰易斯更不用说,靠一手逆天运气,成功躲避了上学这一步骤,在家混到了成年,是个自成一套思维体系的阿宅。 法斯特都怕把很会说话老三抓去结婚,哪天被生气的雌君失手打死。 但法斯特算了算,以曼斯菲尔德气自己的速度,只要自己死的够快,就不用为儿子是否会被帝国抓去抓去强制匹配而心烦。 法斯特的眼神撇过兰易斯光脑上的结婚证,目光停留在右下角的盖章处,面色瞬间阴沉一顺,直到看到克莱德b级雌虫的身份,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微微蹙起的眉尖舒展开来,法斯特看向兰易斯的眼神不由带了些纳罕与调侃,很捧场地鼓了鼓掌。 “小兰易斯出息了,没想到你是最先娶虫回家的雄虫。” 兰易斯矜持地点了点头,眉目间划过一丝与法斯特同款的得意,他轻轻嗅了嗅鼻尖。 “你身上的味道怎么奇奇怪怪的,是搬家的原因吗?” 像是木头又不像。 “嗯?有吗。”法斯特抬手闻了闻袖子,皱了皱眉,不快道,“今天去警告了几只老狐狸,别打曼斯菲尔德的主意。” 虫皇即将去世这个节骨眼上,科索斯雅家这个太子的表亲,曼斯菲尔德这个活进教科书的军雌,就越值钱。 法斯特知道,曼斯菲尔德生来就不是困于一隅的虫,他的天性或者说设定,就是热爱这个族群与国家,他迫切的需要做些什么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是就像是最精密的仪器,但没有人操纵,下发任务就会默默生锈。 偏偏他特殊的出身又让他难以被主星接受,只会打仗、不懂什么弯弯绕绕的曼斯菲尔德和那群老家伙打交道会被吃的渣都不剩,被欺负了都不知道。 最近情况特殊,法斯特怕自己一个没看住,家里的雌君就被莫名忽悠走了。 他的理智知道限制曼斯菲尔德的交往不对,但他总是会觉得曼斯菲尔德会被骗走,会被伤害。 ——曼斯菲尔德的精神海,其实一直很脆弱,仿佛光鲜亮丽的大楼,内里却千疮百孔。 这令法斯特无法放曼斯菲尔德离开自己视线,有意无意间,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曼斯菲尔德,跟在我身边。 后来,无论法斯特无论到哪去,曼斯菲尔德半个小时内都能赶到他的身边,他就像一个锚点,牢牢圈住了曼斯菲尔德,也圈住了他自己。 * 这阵去警告一些不安分想让曼斯菲尔德当踏脚石的雌虫,拜托一些交好的雄虫、雌虫照顾菲尔德。 由于年轻时太过做损,孽力回馈下,法斯特吃了一小半闭门羹,一小半的阴阳怪气,坐的久了点,身上沾染了不同家里熏香的味道。 不知道是法斯特风流名声太过,还是有人在煽风点火,外面动不动就开始传法斯特是要和前男友旧情复燃。 法斯特本来想要找个时机装作满不在意地解释掉,什么八卦小报乱写之类的,但报纸都在桌上了,曼斯菲尔德还是一副冷静自若,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法斯特顿时觉得在自讨没趣。 兰易斯低头记小本本上,准备回去问克莱德,让他分析一下。 “那你们今天为什么会吵架?” “也不是吵架……”法斯特眼神有点飘。 他不是很能忍气吞声的性子,更不是施恩不图报,好事不留名的人。 偏偏在外辛苦一天,又不能去找曼斯菲尔德邀功。 只能冷冰冰的拉着一张脸,艳丽又刺人,回家往曼斯菲尔德常出现的刷新附近一站,大咧咧地散发着我很不开心的存在感,等着曼斯菲尔德来哄人。 曼斯菲尔德刷新了! 曼斯菲尔德发现了不开心的法斯特。 曼斯菲尔德迟疑地离开十分钟。 不开心的法斯特开始生气。 曼斯菲尔德回来了! 在发现法斯特的情绪没有自我消化掉,反而开始升级后。 他拿着法斯特常用的小薄毯往上一卷,把人抱到床上安置好,开始公式化的哄人流程。 因为知道自己说话惹虫生气,还有意的降低了说话频率,一边低沉地问怎么了表示关心,一边嗯啊哦,机械但真沉地表示附和。 看着气鼓鼓地法斯特开始疯狂投食,吃三口零食喂一口水。 气饱后又被塞个半饱的法斯特:…… “笨。”他伸出手,制止了曼斯菲尔德的动作,“这种时候,要抱一下。” * 法斯特面带愁容,埋怨中带了几分不自觉地亲昵,低声吐槽道,“光长个头不长脑子的木头。” 兰易斯:…… 乱糟糟地发丝里坚强的弯起了一根呆毛——? 为什么不开心了要抱抱,难道抱抱就能不开心了吗? “想要雌父哄你就直接和雌父说好了,你的心思真的很难猜。”兰易斯一脸你真的很难搞的模样。 法斯特:……有、有吗? 从小被雌虫众心捧月的雄虫忍不住询问道,“有这么难猜吗?” 兰易斯点了点头,语重心长,“你这么大只虫了,怎么情绪还很不稳定,会莫名其妙地开始念诗,写日记,求安慰,一点都不稳重。” 法斯特:事、是这样吗? 而且“你也太担心雌父了,他又不是小孩子。” 不是离开你就不能独立行走。 事关曼斯菲尔德,法斯特还是弱弱地反驳了一句,“我没有把他当小孩,是你雌父容易被骗。” “嗯嗯,我信。”兰易斯发眼神充满了不信任,自带嘲讽的脸上写满了‘我就静静看着你编‘’几个大字。 “真的没有。”法斯特努力解释道,“你看你刚成年就被b级雌虫骗去结婚,我着急了吗?” 兰易斯:……【你现在阅读的是 】 23-30 第23章 他的在意 接你回家 “我才没有被骗!” 听到骗这个字, 至今还在被限额零花钱的兰易斯当场炸毛。 他扬着小脸从鼻子里哼了两声,圆溜溜的眼睛微微眯起,偷偷去瞥法斯特, 底气不足地解释道。 “是我主动去找克莱德, 让他和我结婚的…… 我花了钱的!” 公平交易,合法公正! 法斯特:……??? 不是, 现在雄虫找雌虫结婚还要贴钱了吗?! 法斯特的眼神更加慈爱了, “好好好, 你没被骗。” 只是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不要转移话题!”兰易斯被法斯特的目光看得浑身难受,不自觉坐直了身体,向沙发后靠了靠, 板着脸问道。 “你和雌父要离婚的事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都在说你昨天半夜被雌父从酒吧里拖出来, 还把腿打折了。” “这么精彩!”法斯特听得津津有味, 甚至抓了把瓜子开始磕。 “是真的吗?”兰易斯眼神落在法斯特休闲翘起的二郎腿上, 语气略显迟疑。 “我和克莱德回来的时候,也看到你坐轮椅上?” “当然是真的。”法斯特毫不犹豫地肯定了,看到兰易斯当场宕机的小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点了点他的额头。 “怎么可能,一听就是有虫在后面推波助澜。” 法斯特摆了摆手,面上满是从容,甚至还有几分诡异的怀念。 “我和你雌父刚结婚的时候,外面传的比现在凶多了, 什么我和菲尔德相看两厌呀,家暴虐待啊,囚禁自由啊,夸张的流言传得满天都是。” 查了一天不实报道并对此深信不疑的兰易斯:…… 兰易斯不是很想相信自己查了一天的假消息, 于是努力翻出了一个比较真的细节开始求证。 “你的腿真的没被雌父打断吗?我们回家时,有听到你说一定要和雌父离婚。” 难道不是一条断腿引发的导火索吗? “咳咳——” 法斯特眼神飞快地向上移了一下,心虚之色一闪而过,艳若玫瑰的脸上满是得意,挺直背脊骄傲道。 “你雌父可舍不得打断我的腿,那天还是他背我回来的。” 兰易斯哦了一声,不为所动,“所以还是半夜去酒吧,被雌父找到了对吧。” 法斯特:…… 笑容微僵.jpg 读不懂气氛的幼崽继续火力加持,“晚上发生什么让雌父生气的事了吗?” 怕法斯特继续打哈哈,还特地强调了关键词,“把你腿打断的那种。” “都说了不是你雌父打的……”法斯特语气无奈,肩背一瘫,懒洋洋地窝到了沙发里。 他看起来不是很想提这件事,简单解释道。 “晚上有虫约我喝酒,你雌父来接我……” 法斯特偏过头,嘴里含糊了几声,总结道,“我从后门下楼时没注意,把脚崴了。” “后门?”兰易斯当即抓住了法斯特言语间的漏洞,“你又没做错事你跑什么?” 为了方便虫族跳窗赶路,在外耍酒疯上头打架造成店内损失,主星上如商场、旅店、酒吧等商业建筑占地面积极大,几乎每个房间走廊都单独开窗开门,方便雌虫进出。 问就是,难道我长这么大的虫翼是为了走路吗? ——除非干什么需要隐藏身份隐匿行踪的事,方便为主的虫族很少会走隐秘的后门。 “不知道。”法斯特颓丧的捂住了额头,这也是让他感觉费解的事。 法斯特其实并不爱笑,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他只想在一块安静的地方,慢慢放空大脑,如同在曼斯菲尔德身边那样。 好处是心情平静了,坏处是太安心导致懒散,脑子生锈不会转了。 但在喧闹的环境中,绚烂的灯光下,嘈杂的音乐人声充斥耳膜,形形色色或真或假的面容映入眼帘,空气中的酒精悄无声息地麻痹神经…… 这明明是法斯特最厌恶的地方,偏偏也是他最得心应手,如鱼得水的地方。 会让法斯特进入一种难言的,堪称冷漠的平静,仿佛灵魂从身体虫身体中抽离,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眼前的一切。 习惯于戴上假面,在混乱的、虚伪的、人群中整理思绪。 但当法斯特老神在在地走神时,对面的雄虫突然像是吃到了什么大瓜,神情古怪,隐含激动地诶了一声,“你的雌君来了。” 法斯特不用看都知道他在激动什么,想见一见传说中把法斯特家暴的走不出门的钢铁猛雌。 ——当年盛传曼斯菲尔德把法斯特看得死紧并非空穴来风。 无论法斯特去哪浪,半个小时后就能看到一身寒意,满脸的冰冷的雌虫守在附近,凭一虫之力把现场氛围干到冰点,然后拎着法斯特走人。 法斯特半撑着脸颊,放佛没听到般,满不在意笑吟吟地把玩着手里的酒杯。 答非所问道,“我的雌君?嗯,他是曼斯菲尔德。” 琥珀色的液体倒映着灯光,仿佛承载着星星一样。 他知道此时只需轻佻的笑一笑,顺着他们的意思让曼斯菲尔德上来就好。 但微醺的表情下,莫名的愤怒地席卷了他的心脏。 他想,曼斯菲尔德不适合这样的地方。 我的雌虫,凭什么让你们指指点点。 想到那双干净的、携着风雪、盛着星光,独独倒映着自己的眼眸。 法斯特又诡异的得意起来,你们甚至不会进入他的眼中。 接着,被酒精麻痹了几分理智的大脑回归,目光扫过眼前令人眼花缭乱的灯光,鼻尖后知后觉嗅到多种信息素混杂的味道。 啊,糟了。 不能让曼斯菲尔德知道,他来了这种地方。 …… 法斯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夹着手里一晚未点燃的香烟。 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微微扬起,含笑多情,又有着藏着极深的冷淡与傲气。 他匆匆扫了在场众人一眼,随意将残酒一饮而尽 ,“我去趟洗手间,不用等我。” 在周围或遗憾或看好戏地眼神中,昂首挺胸翩然离场。 拐进洗手间后,就扶着水池避免一头栽倒,缓了一会才找回方向。 冰凉的水流扑上脸颊,在靡靡中带来了一丝清明。 这不是心虚。 法斯特冷静地想,抖着手点燃了手中的香烟。 劣质而浓烈地烟味很快席卷了一方小小的天地。 法斯特斜靠在墙壁上,面无表情地狠狠吸了一口,压下喉间的痒意,朦胧的烟雾后,眼角微微发红。 如果被曼斯菲尔德闻到身上有其他的信息素,曼斯菲尔德当场和别人打了起来怎么办。 这里这么多雄虫误伤了怎么办? 现场雌虫这么多,把家里赔破产了怎么办。 如果…… 曼斯菲尔德,根本不在意怎么办。 他一定不会在意的。 高大冷冽的雌虫,是永远那么的沉默和包容。 最多是默不作声地拉远了距离,告诉自己,讨厌这身味道。 法斯特蓦地咬着牙哼了一声。 凭什么他要躲到狭小的隔间里。 凭什么他要用一身烟味掩盖这身讨厌的气息。 凭什么他要从后门吹一会凉风,才敢绕到曼斯菲尔德的面前。 他就该大大方方地站到那个家伙面前去,故意带着讨厌的气味,蹭那个家伙一身,再怎么难受也不放过他,迫得他难耐躲避,眼中只留下自己。 ……反正那个家伙,根本就不会在意。 法斯特一边恶狠狠地想着,一边在摇晃的、天旋地转的视线里,扶着墙摸到后门扶手。 门开的一瞬间,舒爽的微风带着夏夜月光洒落下来,干净冷冽地气息舒服得他眯起了眼睛,他心不在焉地扶着楼梯往下走,抬首望着满目地星空,不明所以地笑了下。 ——不能自己白白吹冷风,就让那个木头等着好了。 似乎是想到有虫陪着自己的缘故,法斯特低落地心情都微微雀跃了下,步伐都轻快了几分。 法斯特眯着眼慢悠悠地下楼,毫不在意眼前摇晃的世界的危险,随意锁定一处楼梯板后,便刻意放重脚步向下落,发出咚咚的声响。 每确认自己安全着陆一格,便眉眼飞扬,洋洋自得起来。 眼见要达到终点,视线内的楼梯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覆盖,黑黢黢的遮挡了视线。 法斯特不满地抬头看去,就被不知在楼梯口处站了多久的雌虫扰得心头一跳。 路边的灯光勾勒出曼斯菲尔德侧身的轮廓,哪怕穿着休闲的白衫,身形也如一把笔直的利剑,气势俨然,仿若即将出征的将军。 偏偏今晚的月光太亮,映得他冷冽的眉眼异常柔和,低头便可轻易看清,他的眼中牢牢地、满满地占据了另一只雄虫的身影。 明亮而清晰。 夏风送来雌虫身上清冽的气息,拂散法斯特身上拙劣的烟味与浓郁的酒气。 微醺的脑袋、模糊的视线都清明了几分,法斯特恍惚间觉得自己想要说些什么,朦胧中唇齿开合,四肢却一下失去了控制,不自觉便脚下一空,直直滚入了一个带着夏夜燥热的温暖怀抱。 “唔。” 法斯特下意识闻了闻自己,眉目中露出嫌弃的表情,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多糟糕。 偏偏仍是牢牢抱着曼斯菲尔德的腰不放手,故意在他颈间蹭了蹭,想要留下相同的气息,直到惹雌虫呼吸微乱这才满意。 “嘶。” 法斯特撑着曼斯菲尔德得的肩膀,想要起身脚踝处却传来了些微刺痛,干脆放松了力气,继续趴在曼斯菲尔德身上,“你怎么在这?” 曼斯菲尔德微微皱眉,俯身挽起法斯特的裤子看了看,面色不自觉冷了几分,弯腰把法斯特背了上来。 “接你回家。” 法斯特有些心虚,捉起发尾在曼斯菲尔德的锁骨处扫了扫。 “……怎么不去正门?” 澄澈的瞳孔里染上了几缕淡淡的笑意,又很快淡去。 “我猜,你会在这里。” 第24章 他的毛病 血腥可怖 “不要只交代昨晚的事, 要交代今天上午的事。” “上午的事? 法斯特回过神,就见兰易斯正不满地瞅着自己。 不大的雄虫小脸微垮,神色凝重, 微圆的眼中写满了质疑, 被揉搓过得发丝乱蓬蓬地,由于发质偏硬, 像是正顶着一个炸毛扫把。 炸毛扫把双手抱胸, 表情严峻, 眼神犀利。 为了体现压迫感,兰易斯半跪在茶几上,视线从上到下牢牢锁定住法斯特, 食指微微弯曲,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 “嫌犯法斯特先生, 请如实交代, 导致离婚事件的导火索。” “我怎么会知道, 他为什么……” 法斯特耸了耸肩,语气一如既往地慵懒散漫,面上却不自觉抿紧了唇瓣,锋锐的五官透出几分冷漠,眸中飞速划过一丝不快,顿了顿,声音微微暗哑,“想要离婚。” 其实, 他好像是知道的。 是他无意中先说出了离婚两个字。 曼斯菲尔德只是一如既往的顺从他罢了。 他明明可以若无其事的把这件事混过去。 但当他看到曼斯菲尔德一如既往安静冷淡地垂下眼帘,没有丝毫停顿和犹豫,如每天喊他吃饭时那样,低声告诉他好, 那就离婚吧。 法斯特几乎失去了思考,耳边听不见任何声音,整个人都被焦躁烦闷覆盖,眼前只余曼斯菲尔德那张沉静至极,也冰冷至极的脸。 他几乎控制不住地要冷笑出声,抓着曼斯菲尔德的手腕,用最恶劣的语气和态度去质问他。 你没有心吗? 是不是对你来说,其实嫁给谁都无所谓。 我……也和所有人都一样吗? 法斯特知道这股怒火毫无缘由,也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他不能从曼斯菲尔德身上奢望更多。 可再一次认识到这一点时,仍是不能控制地被气得浑身发抖。 却只能咬紧了牙关,不敢开口去问他。 问他明明知道的答案。 是的。 对曼斯菲尔德来说,什么都无所谓。 无论嫁给谁,他都会做的很好。 他是最好的雌君。 是他,在贪得无厌。 * 法斯特心情烦躁,看着兰易斯的扫把头就更烦躁,罪魁祸首冷着脸伸出手,想帮兰易斯捋一捋。 结果刚伸出手,兰易斯眼都不眨地原地弹射出去了一米远,显然之前的揉搓已经让他产生了警惕。 他心有余悸地捂着自己被搓得通红半张小肉脸,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法斯特,威胁似地低声警告,露出了边上的一点小虎牙:“……不要掐我的脸。” 吓得精神力都控制不住地飘散出来,实体化半透明的精神力触手应激般在他身后张牙舞爪。 就,怪可怜的…… 看着兰易斯身后花枝招展、虚张声势,长得细长又瘦弱的一个个小触手。 法斯特难得升起了自己在欺负幼崽的心虚,他无奈地举手表示投降,指尖下意识摩挲了一下,回味手感,遗憾地把蠢蠢欲动的坏心思按掉。 兰易斯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放大光脑屏幕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发现这样不利于看到法斯特的表情,只好不情愿地将屏幕往下移了移,露出一点点金色的眼睛。 “我知道原因。”兰易斯压低了声线,帮法斯特回忆。 “凌晨两点,你和曼斯菲尔德先生在卧室内产生了激烈冲突。” 法斯特:? 兰易斯提醒道,“雌父身上出现了大量未知的红色痕迹。”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目光炯炯,示意自己亲眼看到的。 “雌父是恢复力极强的军雌,开门时痕迹尚未消退,足以证明冲突发生不久。” 说完理由,兰易斯不服气地补了一句,“被发现犯罪现场后,你还将刚成年的虫崽赶出了家门。” 罪加一等! 法斯特:…… 我是说了句把你扔出去,但行李是你雌父收的。 而且你不能开门再回来吗?巴巴地就拎着行李箱找小男友去了,还领个结婚证回来。 看这倒霉败家孩子,他都不想说。 本来想把幼崽忽悠走,但法斯特转念一想,兰易斯从小是有点玄学在身上的。 比如早上刚把他“赶”出家门,下午全家离家出走一只虫都不剩了。 法斯特决定临时给予崽崽一点尊敬。 ——万一他认定自己和菲尔德感情不和,真的搞分了怎么办? “……好吧,我交代,你敲门时我们即将产生激烈的冲突。但和离婚没有关系。” 法斯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捂住了额头,凌晨被幼崽疯狂凿门的憋屈感又涌了上来。 兰易斯注意到法斯特产生了躲避心虚的表现,步步紧逼,“所以当晚确实出现了家暴行为?” 法斯特:…… 呵,他拿什么家暴曼斯菲尔德。命吗? 偏偏又不是很想承认打不过曼斯菲尔德这个人竟皆知的事实。 “不是家暴。” 法斯特长叹一口气随手扯了扯胸前的衣襟,随手抚上已经恢复如初地光滑脖颈。 想说有没有可能你再进来看看,就能发现你雄父被啃得惨多了。 法斯特摸索片刻,不出意料地在耳后,头发遮挡下的那小片肌肤摸到了一点尚未消退的齿痕。 他偏过头,招招手示意兰易斯看一眼,喉咙间挤出一声轻笑。 “看到了吗?我和你雌父属于互殴,是正常的感情交流。” 兰易斯凑过去看了看,发现齿痕处呈紫红状,看来雌父下口确实挺狠的,只好不太情愿地哦了一声, ——众所周知,只要雌虫用力一点,雄虫就可以直接进icu治疗仓抢救了。 这种情况确实可以算雄父正当防卫。 即不是酒吧打断腿,也不是凌晨家暴的原因。 “可我回家时明明听到,你说一定要离婚,今晚还要去找十个八个雌侍回来。” 兰易斯眼神犀利,背后控制不好的小触手也直挺挺地竖了起来,气势汹汹地给主人助威,中间发生了什么事,通通交代! “咳咳咳。” 闻言法斯特剧烈咳嗽起来,耳根处都因羞耻染上了一层薄红。 不知为何和曼斯菲尔德在一起时总容易失去理智,有些话法斯特出口后自己都不记得,听到兰易斯复述出来,竟然有些难为情。 “就、就是想气气你雌父。”法斯特底气不足道。 兰易斯眼神死,“所以离婚也是你先提出来的?” 法斯特不太情愿地点了下头,半晌才从鼻腔里冒出个嗯来。 兰易斯:…… 你跟雌父提完离婚,雌父答应了。 然后你拽着儿砸说不想离?你找雌父去啊! “不想做的事,就不要说出来。”兰易斯略奇怪地望向法斯特,“这是您教我的。” 因为作为一直高阶雄虫,无论多离谱的话,都有虫会抢着帮你实现。 “我知道。” “我只是没想到——”他会答应。 话说一半,法斯特反而有些怔然。 他怎么会没想到呢? 他明明知道,曼斯菲尔德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话语。 * 生气的理由其实很简单,简单到法斯特不想承认,曼斯菲尔德想不明白。 介于某只幼崽的半夜捣乱,忙碌了一天的法斯特第二天起晚了些。 卧室被窗帘牢牢遮挡,入目间一片昏暗,探手摸了摸,左边的床位早已空空荡荡变得冰凉。 法斯特无端有些闷气,拖拖拉拉地起身半靠在床头,大脑放空了一会,一伸手就在右手边的床头柜上拿到了仍是温热的水,边上还一瓶雄虫专用的高级修复剂,但是没有准备好的早饭。 按曼斯菲尔德七点起床的习惯来看,现在至少已经过了九点了,早餐变凉被他拿下了下去。 法斯特随手拢了拢睡衣,动作间锁骨处便传来习以为常地些微刺痛。 修长的指尖在凹凸不平的肌肤上按了按,带来不可忽视的痛意。 疼得法斯特轻轻“啧”了一声,“下口真狠。”无机质般冰冷的金眸因疼痛漫上了淡淡的水汽,眼底却划过了一丝愉悦与得意。 他随手抽开床边抽屉,看也不看便把修复剂扔了进去,玻璃材质的外包装相撞,发出叮叮的脆响。 法斯特又头也不抬地掀开曼斯菲尔德的枕头,随意从底下摸出一根发绳,将凌乱散开的银发挽了挽。 抬手间动作幅度大了些,略微用力了些,娇贵的公爵阁下便被疼微微咬牙,不断斯哈斯哈地小声抽气,在嘴里小声埋怨道,“真麻烦啊,菲尔德。” 不知道是不是雌虫热爱攻击的天性,曼斯菲尔德总喜欢把他肉眼可见处的地方啃得坑坑洼洼,痕迹斑斑,青紫一片。 任谁见了都得说法斯特被雌虫‘虐待’了一顿。 当初法斯特怕被虫取笑,硬是在家两三个月没出门,哪怕在家里也要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 虫族科技发达,为了脆皮雄虫考虑,医疗技术更是突飞猛进。 本来法斯特身上的痕迹去治疗舱躺一会,喝口或抹点修复剂就好了,但法斯特发现冰冷冷的曼斯菲尔德在看到自己脖颈上痕迹时,虽然仍是面色冷淡,但瞳孔微微放大,身侧若有若无地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法斯特:……什么毛病? 说出来有点丢人,或是曼斯菲尔德感受不到信息素的缘故,法斯特能感觉到在精神安抚时,身下的躯体是无法忽视的抗拒与僵硬,又在主人的控制下硬生生地、献祭般舒展开来。 当看到那双干净剔透,冷淡疏离的眼眸在茫然中染上了一层水光,错乱中满满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看到他维持不住冷静地表情,褪去温顺的表象,如锁定猎物般牢牢盯着自己,发狠似地凶恶却克制地舔咬上自己脖颈…… 算了, 法斯特大度地想。 他要容忍军雌血腥可怖的坏毛病。 洗干净脸后,法斯特披着一头略显凌乱缺不失美感银发,半遮半掩地套着睡衣,露出大片可怜兮兮的痕迹锁骨,光着脚推开门准备问曼斯菲尔德一会吃什么。 如无意外,今天该与往常的每一天都一样。 被硬邦邦地军雌抱到楼下,欣赏他叹着气用修复剂把外面露出的痕迹抹好,再皱着眉把睡衣扣子一颗颗扣到顶层。 一边吃着雌君温热好的早餐,一边等菲尔德把难以打理的长发扎好。 结果今天,家里来了不讨喜的客人。 沙发上坐着一只皇室出身的尊贵雄虫,地位超然的亲王殿下。 也是,庆功宴那晚突然冒出来和他抢曼斯菲尔德的家伙 法斯特:…… 前一秒还一幅娇贵到生活不能自理的雄虫满脸杀气,飞速把睡衣扣子系好,散开两颗露出修长的脖颈,一边的睡衣下摆塞到裤子里,手指灵活地给自己扎了个高马尾,浑身散漫中透着精致,仿佛下一秒就能去走T台。 他来做什么? 哦,老虫皇准备见虫神了,作为皇室里为数不多的雄虫,他来掺和一脚也是很正常的事。 就算他们最后商量结果是,曼斯菲尔德一会要要开着的战斗机甲把主星推了他都毫无意见。 他有意见的是—— 不知聊到了什么话题,曼斯菲尔德明显怔了怔,眉眼柔和了些许,紧抿的唇线微微上扬,像是一个很淡的笑。 他们在谈什么,为什么曼斯菲尔德会用看着我的眼神望向他。 我不是,最特殊的吗? 第25章 他的轮椅 雷厉风行 “停一下, 让我捋一捋。”兰易斯正努力试着让小触手去拽茶几上果盘,听到这不禁举了下爪爪示意暂停。 眸里充满了发现精神病患者的惊叹,身后百无聊赖散开地小触手和直立起来呆毛同步扭成弯弯的问号。 “你的意思是。”兰易斯操纵着愣住地小触手飞快地拖了个苹果回来, 顶着一脑袋实体化问号镇静地总结道, “因为雌父看了另一只雄虫一眼,你就要离婚?” 法斯特:你这么形容显得我很有大病。 “那不是普通的一眼, 那是含情脉脉的一眼 。”法斯特不自在地摩挲了两下指尖, 大声地、外强中干地、干巴巴地强调道。 可能自己也觉得底气不足, 又默默地放低了声音,“……也不是离婚,是吵架。”还是单方面的。 说完法斯特靠在沙发上, 默默地将小被子往上拉,露出一双心虚的漂亮眼睛, 黯然地眨了眨。 任谁看了都下意识心软三分, 奈何对从小骑他脖子薅他头发的兰易斯没有丝毫作用。 “这不可能。”兰易斯啃了一口苹果, 想都没想地反驳道,“雌父什么时候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过你。” 想到他多次看见的,曼斯菲尔德在暗处晦暗又隐忍,如猛兽盯紧猎物般锁定法斯特的眼神,真的很像要把雄父吞吃入腹,杀虫抛尸掉。 不怪他觉得雌父和雄父感情不好。 看着兰易斯信誓旦旦地模样,法斯特莫名心里点慌,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嘴上却毫不在意地啧了一声,懒洋洋地问道,“那你说,他平时拿什么眼神看我。” 一条更为粗壮凝实的精神力触手伸出来在兰易斯眼前晃了晃, 无声地威胁他要是不认真回答就把苹果抢走。 兰易斯:…… 铁骨铮铮的成年雄虫不接受威胁。 一秒疯狂啃啃啃,嚼嚼嚼。 “唔……怎么说呢。”两边腮帮子鼓起的兰易斯不客气地苹果核放到法斯特的出手里卷好,不太确认地形容道,“大概就像饿了三天三夜的狗熊看到了树上够不到的蜂窝……吧。” 说完,似乎是吃惊与自己的形容怎么能这么精准形象,兰易斯满意晃了晃脑袋,身后半透明的小触手们也附和着点了点头,开心地跟着乱晃起来。 悄悄盯着兰易斯的法斯特:…… 不愧是他那没上过学但语言天赋极强的漏风幼崽,虽然不怎么中听但诡异地安抚了法斯特的不安…… “好吧,这确实不是我们吵架的主要原因。” 法斯特满是嫌弃地把卷着的苹果核扔掉,面上却不自觉地轻松了几分,操纵着自己的精神力触手去水池里打开水冲了冲。 他转向沙发的方向,不再去看兰易斯,刻意放低的声音在水流的遮挡下显得有些含糊不清。 “可能是……虫在饥饿的时候比较容易失去理智。” * 法斯特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怒火来的毫无道理,偏偏他无法抑制地生出些许烦躁,甚至还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委屈。 纠纠缠缠来来回回二十多年,他才好不容易在那双眼睛里刻下了独属于自己的影子。 看到感情淡漠的曼斯菲尔德轻易的对他人露出笑意。 就好像,自己的成果和付出被偷走了一样。 明明,是我教会他的。 只这样看着我就好了。 法斯特的呼吸略微重了一些,五官敏锐的军雌便倏然抬头,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他的位置。 注意到法斯特的打扮,曼斯菲尔德的眉心不自觉蹙起,转头向亲王殿下说了什么,摆出了送客的模样,到了玄关处拿了双拖鞋就急冲冲地往上走。 到法斯特身边时,雄虫已经恢复了与往日一般略显轻佻的神情,只是唇边扯开的幅度刻意到略显虚伪,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在想写什么,慢了半晌才卸了身上的力气,懒洋洋地瘫到了曼斯菲尔德身上,有力无气地开口,“饿了,一会吃什么?” 曼斯菲尔德觉得今天的法斯特有些奇怪。 第一是早上能够下床起身独立行走了,还在楼梯口站的笔直。 正常法斯特第二天起来必须撑着墙靠着人,才一幅能勉强自己不能摊成烂泥的脆弱模样。 今天直到被抱着下了楼梯才慢半拍地恢复正常,哼哼唧唧地开始这痛那痛不舒服起来。 第二是法斯特明显有了什么心事,一上午都精神恍惚,注意力都不集中起来。 最为明显地是之前雄虫一直嫌修复剂口味不好不肯喝,哪怕闻到修复剂的味道,嫌弃的表情都溢于言表,抹药又嫌抬着手酸,每天早上让自己帮忙抹修复剂。 因为亲王殿下的意外到访,打乱了曼斯菲尔德上午的节奏,法斯特下来的时候现在午饭只准备了一半。 曼斯菲尔德怕法斯特饿到,随手将准备用的修复剂塞到了法斯特的手里,告诉他等等,马上回来,先去后面厨房里将早餐热了热。 等到曼斯菲尔德把早餐端过来放在桌上,来给他抹修复剂的时候,法斯特已经将手里的修复剂喝了一半了。 等自己回来了,那张因面无表情显得高傲冷淡的脸才猛然回神,金色的眸子蓦地染上了一层水汽,满是懊恼地埋怨道,“苦的。” 法斯特小口喝着糖水,去压嘴里的苦味,另一只向后拦着头发,方便曼斯菲尔德靠近上药。 曼斯菲尔德熟练地带上手套,单手拆开修复剂,俯身靠近法斯特,按着他的肩膀给他上药。 从这个角度,法斯特看不清曼斯菲尔德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因担忧微微蹙起的眉心,乌黑的浓密的睫羽在眼下打下一小片阴影,高挺的鼻梁下习惯性抿起的唇线微微翘起,像是合成了一个轻松而无奈的笑意。 似是被曼斯菲尔德沉静愉悦的情绪所感染,那莫名围绕在法斯特心头的烦躁、怒意与委屈都悄然散去,心脏砰砰作响,柔软的像一团马上快要融化地蓬松的云朵。 他突兀地,有些得意的在轻轻地哼笑了一声,垂首去碰了碰曼斯菲尔德的额头。 ——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过长的发丝随着主人突然地动作,任性地垂落了在了大半个肩头,劈头盖了曼斯菲尔德一脸。 曼斯菲尔德:…… 军雌冷静地把糊在脸上的发丝扒了下去,抽了张纸把沾了修复剂的发丝擦干净,“先别闹。” “噢……”法斯特拖长声音应了一声,安静地看了一会曼斯菲尔德,华丽锋锐的五官竟无端显出几分乖顺而恬静。 那双漂亮的眼眸无声地弯了弯,身体悄然地放松,向后,向右,接着脑袋靠到了雌虫的肩膀,没过一会大半个身子都霸道的躺进了雌虫的怀里。 法斯特笑吟吟地躺在曼斯菲尔德的膝盖上,任性地追着看雌虫因自己染上其他的情绪的眼睛。 曼斯菲尔德被那双含笑的眼眸看得有些耳热,体温略低的指尖似乎都沾染了烫意,胸口处又出现了那股他不理解,无法控制的过于汹涌的情绪。 焦急地去催促着曼斯菲尔德更加靠近,去触碰雄虫的肌肤,再溶入对方的骨血,最后再将对方吞吃入腹。 这可怕的情绪已经困扰了曼斯菲尔德很久,他又不敢直接去问法斯特,只好努力把这不可控的阴暗念头藏于心底不敢松懈。 他知道对于主星的雄虫来说,军雌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代名词。似乎说出来都染了几分硝烟与血腥的气息,带着偏远地方的坏习惯。 曼斯菲尔德下意识遮住了法斯特的眼睛,不敢想象自己此时的表情是多么难看,闭上眼极力做出与一般无二的模样,“别闹。” 不可以,吓到他。 被黑暗覆盖住视线的法斯特眨了眨眼,心底的那股任性和叛逆又冒了出来。 凭什么,不让他看? 哄好小情绪又咕嘟咕嘟地翻了出来,不给他看给谁看。 刚刚那只雄虫吗? ……到底聊了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可过了很久再问,又显得自己很在意的模样。 难得憋屈的公爵阁下实在难受,难受地身体不安分得在曼斯菲尔德身上滚来滚去,左蹭右动,身上的刚抹好的修复剂沥沥拉拉地蹭了曼斯菲尔德一身。 最后猛地翻身坐起来,背对着曼斯菲尔德挽了两下头发,随口一提的模样,“刚刚来的那只雄虫是谁?看着有些眼熟,我不记得了。” 法斯特说着自己牙都酸了一下,手上力道都重了几分。 恨恨地想着,怎么可能不记得,当初不自量力、大庭广众之下非要和自己抢雌君的亚当斯! 曼斯菲尔德没意识到法斯特的小心思,觉得雄虫今天可能是饿了心情不好,一直在沙发上磨蹭乱动、 若是平时也就随他去了,偏偏那陌生的情绪来的汹涌又澎湃,让曼斯菲尔德几乎控制不住靠近法斯特,把他从上到下拆皮剥骨的啃一遍。 先从吻上那双艳若桃花的眼睛开始,让他见不到任何人,再咬上那多情饱满的唇瓣,逼迫他说出更多好听的话语,再埋到他的脖颈处,皮下的血液炽热滚烫……生怕控制不住伤害到法斯特,被对方发现是有险恶心思的坏虫。 曼斯菲尔德急需单独的环境梳理一下情绪,手下微微用力按着法斯特的肩膀不让他乱晃,随口道,“是亚当斯殿下,大概是您二十年前见过的。” 忘记了很正常。 “你记得还挺清楚……我都不记得了,呵呵。” 法斯特暗暗咬牙,他小心眼他记得就算了,这种路人虫曼斯菲尔德为什么还记了他二十年? 这家伙明明、不认虫的。 本来只是想逗逗曼斯菲尔德,自娱自乐吃个小醋(划掉),想看看他笨拙地关心自己的模样,也算是两人心照不宣地一点小情绪。 偏偏曼斯菲尔德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怎么不让自己失态、快速逃离现场的情况下。 不太灵活的脑瓜里过时的系统自动运转,认为法斯特是真不记得对方想要帮忙回忆。 明明脑中一团浆糊,曼斯菲尔德仍坚强地面不改色地解释道:“二十三年前见过的,在2XX年的庆功宴那天,亚当斯殿下要求我嫁给他,当时您也在。” 法斯特:…… 他震惊地发现,曼斯菲尔德是真情实意地想让自己想起来。 偏偏想到那时的情况,法斯特心跳也跟着快了一拍,被人坚定地、毫不犹豫选择的感觉总是很好,令人着迷。 他不自在地偏过头,下意识想去寻曼斯菲尔德的表情,是否与自己此时一样。 被以为他又要开始作幺蛾子的曼斯菲尔德,毫不犹豫地用力镇压了。 法斯特:?!! 察觉到肩膀上的力道,本就陷入某种小情绪的法斯特委屈地心口咕嘟咕嘟冒泡。 他在想什么那么出神,竟然为了那只雄虫凶我!还不让我看他! 五官锐利的雄虫沉着脸,乍看看上去有些凶,偏偏语气轻飘飘地,“……好像记起来了一点,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那么开心! “在聊——”曼斯菲尔德怔了怔,那股强压着的作乱情绪又板得冷硬的线条逐渐柔和,胸口那股莫名的情绪又开始鼓胀。 那双仿佛永远覆着一层薄冰的琉璃色眼眸逐渐融化开来,伴着不自知的情意,堪称温柔地注视着眼前的身影。 “在聊,二十年前,我刚回主星时的事。” 他轻声说。 如果不是眼前的雄虫,任性热烈误打误撞地拦到了他的路上。 此时的曼斯菲尔德或许早已是一座枯骨。 若是法斯特此时回头看看,轻易便可陷入一片令他目眩神迷的柔软,远比那夜的星辰更明亮。 偏偏他此时只能听到,雌虫平淡中暗藏沙哑的声音,告诉他,“亚当斯阁下说,如果当年不是你的出现,我应该会嫁给他。” 走上早已被注定好的那条末路。 “狂妄自大的家伙,竟往自己脸上贴金。” 法斯特不屑地啧了一声,“不要听他瞎说,你忘了? 当年除了我和他,想和你结婚的雄虫得排了两队,你比想象中出色优秀。” 法斯特现在还记得亲王阁下被拒绝后,追着曼斯菲尔德死缠拉打的模样。 [什么“你是认真的吗?” “你用不用再考虑一下?” “回去再商量商量?确认一下。” 曼斯菲尔德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坚定的答案,“抱歉,答应了法斯特阁下。”] 修长的指尖来回绕了绕鬓边垂下的发丝,微微弯起的金色眸子预示着主人心情很好。 “……不是的。”身后的雌虫沉默了一会,陈诉道,“如果不是您,我确实会嫁给他。” 法斯特:? 不知为何,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年曼斯菲尔德一身荣誉,即使是军雌,也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受欢迎多了…… 亚当斯虽然身份尊贵,也不是特别出色的一个。 曼斯菲尔德呼吸顿了顿,似乎在想怎么解释。 “当年,皇室派人来通知我,安排了亚当斯殿下作为结婚对象。” 或许是无形中高高在上的傲慢,曼斯菲尔德没有得到对方一点详细资料,到手的只是一张薄薄的照片,看过便被收了回去。 认不清虫的曼斯菲尔德只知道不拒绝雄虫的任何要求,会有雄虫主动找他完成下面的步骤。 恰恰法斯特是他遇到的第一个邀请他的雄虫,高高在上的雄虫阁下不但主动自我介绍,还堂而皇之的在宴会一开始就把他拉出去了逛了一个小时。 曼斯菲尔德顺理成章的认为,法斯特是为他安排好的雄虫,很长内一段时间内此深信不疑。 ——或许当时也有那副长相完美的骨架死死迷惑住了脸盲虫的功劳。 直到再见到亚当斯,脑海内被封存的记忆才开始转动,时隔二十余年终于将照片和本虫重新对上。 “所以——” 身前的雄虫不知何时安静下来,转过身时脸色沉的可怕,多情婉转的桃花眼不再笑意盈盈,流露出让曼斯菲尔德陌生到心惊的锋锐。 “当时你选择我,也只是因为认错人了,对吗?” “如果我们现在离婚,你会选择谁?” * 为了吃零食方便一点,节省精神力的消耗,兰易斯不自觉又坐到了法斯特附近的沙发上。 法斯特躺在沙发上深情追忆,兰易斯蹲在茶几边上鼓鼓秋秋。 银发金眸的小雄虫眼眸发亮地从底下翻出了一大箱各种未开封的膨化食品辣条小零食。 ——都是家里雌父说不卫生不健康不让吃,克莱德也不让他多吃的那种。 为了庆祝上天的馈赠,兰易斯甚至跑去水池边把茶壶冲了冲,很有仪式感地往里倒了牛奶和白糖。 必须自制一杯配上一杯糖量超标的奶茶配上这场垃圾(划掉)饕餮盛宴。 由于没有认真看配料表,里面似乎不小心混进去了一小包速溶咖啡,苦味迅速掩盖过了原本香甜的味道。 法斯特结束追忆状态,从面沙发思过回过神来,一翻身就见兰易斯正臭着一张小脸,怨念地盯着茶壶,一只手拿着勺子飞速搅拌,一只手时不时扔一个糖块进去。 听到耳边的声音停止,和咖啡作斗争兰易斯头也不抬地问道。 “所以雌父回答你,你们现在离婚,他就要去嫁给别人吗?”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有些离谱,摇头否认道,“雌父不会说这种话。” ——更大的可能是,曼斯菲尔德沉默一会,板着脸硬邦邦地说,“选你。” “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法斯特毫不客气地挤到了兰易斯身边,有些泄气地打开一包小零食,唇线止不住地下压。 “但是他听我问完,看也不看我,动作如常地帮我抹完修复剂后说——” “如果这是你的想法,那我们就离婚吧。” 兰易斯停住搅拌的动作:?! “雌父是终于忍不了你,终于找到机会和你提离婚了吗?” 他一边小小觑着法斯特的脸色,一边伸手想抢回小零食。 法斯特沉着脸把拿着小零食的手举过头顶,左右摇晃不让兰易斯够到。 “我考虑过了,可能是我说的话有歧义。 在曼斯菲尔德听来,好像是误会他和亚当斯有其它关系。” “这样的话,你和雌父说清楚道个歉不就好了。” 兰易斯被法斯特拿小零食左右溜了一会,气得鼓起了脸颊,干脆半跪到了小沙发上,抱住法斯特的手臂要把小零食拿回来。 “……哼,我为什么要和他道歉,说不定正合了他的意。” 法斯特扭着脸含糊不清地飞速说完,忍无可忍地把兰易斯提溜了下来,满是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桌上这么多零食你非要我这一个?” “这些是我找到的,是前房主留下来的礼物。” 兰易斯把桌面上的小零食拢了拢归成一堆,牢牢护住。 法斯特伸出一根手指地摇了摇了,“有没有可能这是——” 面上和气可亲的笑容一秒变得扭曲核善,法斯特猛地伸手拧了拧兰易斯的小嫩脸这才消气,“我带的晚饭。” 兰易斯呆了呆,圆圆地眼睛里充满了不解,他疑惑在廉价的零食大礼包和法斯特一瞅很有阶级感的贵脸间来回看了看。 “可是,你不是让雌父帮你做饭了吗?” 法斯特:…… 那他也要准备好曼斯菲尔德不给他做饭的准备。 好雄虫,首先不能亏待自己。 法斯特抬手躲过突然袭击的兰易斯,晃了晃手里的小零食,“都和你说清楚了,为什么还要抢这个。” 兰易斯委屈巴巴地戳了戳茶壶,里面轻微散开了甜香的气息,“那是第一包,不一样。” 他做了好久的准备,把所有的小零食翻出来分开摆好放在一起,还冲了一壶“奶茶”,就为了拆开第一包零食时的幸福感,结果就被法斯特破坏了。 法斯特纠结地看了看手里拆封的小零食,明明是自己的晚饭,却无端有了负罪的感觉,赔罪般的把小零食放到了兰易斯手边,找补道,“咳,其实都是一样的。这些都给你,随便吃。” “……意义不一样。” 兰易斯恹恹地,“就好像你明明和雌父结婚这么多年了,不还是会因为他第一次选择你的原因闹脾气。” 法斯特沉默了一秒,算是勉强认下了闹脾气这个帽子,揉了揉兰易斯的脑袋好笑道,“这怎么会一样?” “因为第一次雌父选你的时候,他看到的是被安排好结婚的雄虫和亚当斯。” “你生气的原因,是因为那时雌父看到的并不是你。” “所以你会问雌父,想让他在法斯特和亚当斯之间再次选择你。” “如果结果一样,过程不重要是话。” “反正你都和雌父结婚了,为什么还要生气。” “哦对。”兰易斯趴在桌面上,郁闷地扒拉了下小零食,呆毛随着主人的动作垂头丧气地晃了晃。 “现在雌父想和你离婚了,结果出问题,确实应该生气。” 法斯特:…… “对了。”兰易斯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为什么回家的时候你会坐在轮椅上?不同意离婚被雌父打折了吗?” “……为什么都这么执着菲尔德打断我的腿。”法斯特动作僵硬地抓了抓头发,眼神飘忽,“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得。” 兰易斯飘过去了不相信的小眼神。 “你雌父的性格你也清楚,比较雷厉风行。”法斯特捂了把脸,闷闷出声,“他说吃完饭就去和我办离婚……” 第26章 他的矜持 我自己来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 哪怕骤然提到离婚这件事, 曼斯菲尔德仍然冷静地可怕。 扑撒在脖颈间的呼吸依然平缓有序,雌虫微凉的指尖不蹭有丝毫停顿。 他不疾不徐地帮法斯特抹完了修复剂,抽出纸巾擦去不小心被碰到的地方, 又一点点帮法斯特把衣扣扣好, 把温热的早餐一点点切好,推到了法斯特的面前。 法斯特僵着手指被曼斯菲尔德塞进了餐具。 一瞬间他甚至不敢去看曼斯菲尔德的模样, 恐惧看到他眼中无悲无喜的冷淡神情, 害怕认识到在曼斯菲尔德眼里, 自己与其他雄虫没什么区别。 他咽了咽口水,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两下,声音是意料之外的沙哑,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很难看。 “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有觉得你和亚当斯有什么问题。 我只是想让你,再毫不迟疑地、坚定地选择我一次。 或许是声音太小的缘故, 曼斯菲尔德没有听到, 他已经帮法斯特收拾好了外出的衣物放在身边, 轻声询问道:“吃完早饭就去办离婚,可以吗?” 为什么他能这么冷静呢? 为什么他永远都能这么冷静呢? 法斯特不由望着曼斯菲尔德冷硬的侧脸怔怔出神,莫名燃起的怒火胜过了愧疚。 他见不到雌虫睫羽遮挡下晦暗翻涌地情绪,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尖,不知对方此时的理智在危险的边缘徘徊,几乎凭着意志力接收、分析他的话语。 他冷着脸扬起了一个恶劣的笑来,“好啊,离就离。” 得到确定地回答后, 曼斯菲尔德点了点头,慢步走开了。 曼斯菲尔德离开后,那股硬撑着的气势便泄了下去,法斯特有些茫然地望着桌面, 心头蔓延着不知像谁诉说的委屈。 ……你为什么不能,主动的哄我一下。 * 估摸着法斯特吃完了早餐,穿好衣物、整理完离婚所需文件的曼斯菲尔德到了大厅。 一眼就看到桌上的早餐一点没动。 些许迟疑的目光落在法斯特身上,似乎在考虑如何询问。 ——早餐没吃还出门吗? “饿着肚子怎么出门?”法斯特头也不抬,“早餐凉了,不想吃。” 曼斯菲尔德上去收拾早餐,边上又干巴巴地蹦出了一句,“热过的饭,不好吃。” 曼斯菲尔德忍不住抬头看去,就见法斯特散着头发,扭着脸,高高昂着脖颈,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点挺拔的鼻尖。 他试探着问道,“那我去做午饭:” 法斯特跟个假人似的一动不动,保持这一个扭曲笔直的姿势,用后脑勺对着曼斯菲尔德,慢悠悠地从鼻尖里飘出来一个嗯来。 直到慢吞吞地吃完曼斯菲尔德新做的午饭,雌虫也没再说离婚有关的事。 法斯特偷偷松了口气,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结果吃完午饭没多久,他躺在躺椅上晒太阳,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地时候。 曼斯菲尔德拿着个小毯子过来了,逆着光走来的军雌肩宽腿长,身高腰细,法斯特下意识勾起了唇角,向他伸出了手。 曼斯菲尔德顿时停在了原地,纠结两秒后握着法斯特地手把他从躺椅上拽了起来。 法斯特:? 似乎觉得对方迷糊的样子有点可爱,军雌的眼眸飞快弯了下,怕法斯特着凉,抖开毯子披在他身上将他包住。 与曼斯菲尔德手上温柔的动作不符,36°的嘴开始吐出凉凉的冰渣,彻底地把法斯特砸醒了—— “您休息好了吗?民政局已经上班了,我们现在去吗?” ……谢谢你啊,知道饭后不能运动,还给我留了消食的时间。 法斯特控制不住瞪了曼斯菲尔德一眼,想把身上披着的小薄毯给曼斯菲尔德扔回去,自己扒了一半嫌冷又披了回去,紧紧咬着牙根往外蹦字。 “离!马上离,等我换身衣服。” “好,我在楼下等您。”曼斯菲尔德面不改色地目送气得直蹦的法斯特离开,目光略微放空,盯着法斯特刚刚躺过的躺椅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紧接着耳边就传来一声轰隆巨响,还有雄虫由远及近极其做作的呼痛声。 “啊!” “哎呀!” “好痛!” 曼斯菲尔德:…… 怕上去的太快碰到雄虫的作案现场徒增尴尬。 曼斯菲尔德尽量把脚步放得又重又慢,路上还拿备忘录看了看,大脑思考片刻,又让规律的脚步填了些许凌乱。 听着呼痛顿了顿,变为由远到近,曼斯菲尔德才放心的上了二楼,拐到了雄虫“出事”的卧室。 镜子衣架倒了一地,法斯特花容失色的倒在中间,发丝凌乱,衣衫不整楚楚可怜。 曼斯菲尔德下意识加快了脚步,把倒在法斯特附近的镜子扶了起来,确认镜子没碎,地上没有玻璃残渣才放下心来。 顺势半跪在躺在厚厚的衣服堆上的法斯特身边,不动声色地扶在他的脑后,目光中透着再清澈的迷茫与求知欲,“发生什么事了?” 您在演什么。 感觉自己被忽视的法斯特:…… 难道他真的对曼斯菲尔德一点没吸引力了吗? 我这么大只雄虫在这,他去扶镜子?! 他知道这个镜子很贵不是特意没摔碎吗! 法斯特感觉心都凉了半截,面上也生动地演绎了什么是半死不活,他伸出胳膊扑腾了两下,可算撑到了曼斯菲尔德的大腿上,靠在雌虫身上期期艾艾地开口—— “疼。 腿,断了。” 曼斯菲尔德:…… “我抱您起来?” 法斯特摇头,压着曼斯菲尔德的腿不让他起来,弱弱开口,“不能碰,一动就疼。” “我去拿修复剂。” 放在曼斯菲尔德腿上的五指倏然抓紧,法斯特恨恨地想掐雌虫的大腿一下,奈何对方的大腿太过紧致,揪不起来,找好揪了揪对方大腿上的衣料泄愤。 “难喝,我不喝!” 上午不小心喝的那半管,已经让他一天都没有食欲,觉得恶心了。 “那我让医院派车来接您,去治疗仓治疗。” 虚弱眯起的眼眸陡然睁大,法斯特气得半坐起身,猛拍曼斯菲尔德大腿,柔弱的眼神犀利肃杀起来,“我不出门!难道你想让我这个样子大庭广众之下丢人吗?” 曼斯菲尔德抓起法斯特因太过用力的掌心吹了吹,眉眼低垂,虚心求教,“抱歉。” 法斯特不自在的缩了缩手指,没有把手收回来,暗示道,“我记得书房收了一个轮椅。” 见曼斯菲尔德领会了自己的意思,法斯特这才偏过头,不自在地哼哼道。 “反正,伤没养好之前,我是不会不出门的!” * “要不是我这腿当机立断,等你回来,咱家就是单亲家庭了。”法斯特心有余悸。 兰易斯:…… “有没有可能,有这断腿的功夫,你都已经和雌父解释清楚了呢?” 法斯特低眉臊眼,小声“我已经给过你雌父很多次机会了。” 兰易斯不该相信,“什么机会?” 明明回家的时候还在疯狂叫嚣离完婚要娶十个八个雌侍,还说雌父的饭做的不好吃。 法斯特摸了摸鼻子,“我在已经在努力暗示菲尔德了。” 或许曼斯菲尔德自己都没注意到,法斯特比他自己还了解他想要什么。 “比如,我说离婚后,我要娶很多雌侍回来。” “你雌父闻到我身上有其他雌虫信息素就难受,更何况家里有那么多雌虫。” “他就想想都会觉得不能接受,会告诉我,不要娶那么多。” 法斯特从鼻尖哼了一声,“我就勉为其难地同意了,既然不让娶那我就不离婚了。” 兰易斯情不自禁瞪大了眼睛,这是何等甩锅的逻辑鬼才啊。 法斯特得意洋洋地偏过头,暗地里却叹了口气。 其实他知道曼斯菲尔德不会真的生自己的气,只要自己去找他说清楚,他就会一如既往地包容自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他偏偏想逼一逼曼斯菲尔德,听那只雌虫主动告诉自己,他的情绪。 ——独独因他而产生的情绪。 他明明已经找了好很多个理由。 每次虚张声势地开口,就像是可怜可笑的哀求。 哄哄我吧,哄哄我吧。 哪怕曼斯菲尔德可以主动对他说一句,他不想,他不愿意。 偏偏这只可恶的雌虫啊,永远不会表露自己的心情。 兰易斯弱弱地举起了手,觉得法斯特可能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可是,你说的一切都是在已经离婚的前提下。” 按照雌父的逻辑,既然是离婚以后发生的事,就没有必要也没有资格和法斯特提要求。 “这才是真正我生气的地方……” 被补刀的法斯特揪了揪兰易斯脑袋上的呆毛,同款丧气地趴在他的边上,“他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和说我离婚的。” “这不太可能。”兰易斯让法斯特好好回忆一下,是不是记错了,“雌父从来不答应许诺时间过长,太过绝对的事情。” 法斯特扬起眉眼,“我和你们这些从小惹祸到大小鬼可不一样。” * 曼斯菲尔德是一只军雌。 如法斯特当初形容的那样是一只得胜而归、声名赫赫,但精神力紊乱、脾气冷硬的军雌。 贵族雄虫间的谈笑,都把这只军雌当成了大麻烦。 法斯特以为自己率先捡到了未被他人发现的璞玉,可他早已将自己打磨成人人争抢的玉石。 或许皇室也没想到,庆功宴上,愿意光明正大娶曼斯菲尔德,向他示好的雄虫有很多。 他们大都因为曼斯菲尔德的出身看不起他,偏偏又因为他背后代表的名望蜂拥而至。 法斯特是第一个找到他的雄虫,但他不是其中最富有的雄虫,也不是最尊贵的雄虫。 虫族是个慕强、利益至上的种族,贵族交往更是各取所需,分分合合更是心照不宣。 如果那时的法斯特突破了高阶精神力,或是正式继承了公爵之位,他都会毫不退缩的向前争上一争。 可那时的他什么都没有,自然没有兴趣上前,和一众开屏求偶雄虫挤在一起。 没有雌虫会做错如此简单的选择题。 他从不会做自取其辱的虫。 他只是单纯凑过去看看,曼斯菲尔德最后会选择谁而已! 要是不小心被选上了也没有办法,谁叫他长得特别好看。 大厅里金碧辉煌,灯火闪耀,名流贵族,人来人往,汇集成了一个小型的名利场。 那双琉璃色的眼眸干净剔透,悄然承载着来自远方的风雪,疏离而冷漠,仿佛谁也无映入那双眼眸。 就是这样一只雌虫,在众人期待的注视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 一瞬目光所致,莫名欢欣的情绪炸得他头晕眼花,心跳不已。 他在看我,他选择了我。 原来—— 真的不用努力,不用争抢、简简单单就可以获得相应的事物吗? 直到和曼斯菲尔德登记,把雌虫带回家,法斯特都有一切来得太轻易的不真实感。 明明大脑还在晕眩,法斯特却无师自通地斩断了雌虫的退路,笑得肆意又明朗。 “是你先选择了我,那就不能后悔。” “登记了可就别想离婚了。” “……嗯离婚的意思就是,不想再和你在一起了。” “反正不是什么好话,不用学,不许说。” “你就记得要牢牢抓紧我,不可以放手,知道吗?” 若有所思地望向不知何时被雄虫紧紧握住手心,与他十指相扣的雌虫认真地点了点头。 * “可是,如果你真的你不想和雌父离婚。 为什么又要对他说那么多遍,已经不想和他在一起了呢?” 法斯特:…… 或许,是他那时忘了,自己曾经扣着雌虫的手,望着对方的眼睛,那样认真地教过他。 ——离婚,就是不想和你在一起的意思。 想要骗得对方离不开他。 第一次迫使他无意识说出离婚的,是心中抑制不住的不安与焦躁。 那么后面呢—— 一次一次,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倔强地、任性地想要迫使那只雌虫低头。 只为听一听自己想听的话语。 其实不是得…… 法斯特是个最卑劣不过的小人,他远比曼斯菲尔德更了解那未曾宣之于口的爱意。 他只是清楚地知道对方不会离开,会包容自己所有的缺点与脾气。 贪婪地、控制不住地想见到曼斯菲尔德因自己而活跃产生的情绪。 却忘了,他会难过。 那种情绪,是在难过。 怎么,会说曼斯菲尔德是木头呢。 他才是最任性倔强无理取闹的石头。 明明有那么多种解决办法,偏偏他下意识选择,去说最能让曼斯菲尔德难过的话。 骄傲的雄虫颓丧地趴在沙发上,柔顺的银发从肩上忽略,迤逦地拖到地上。 太糟糕了—— 他纠结地抓着手里的沙发皮套,羞耻地将整张脸埋了进去,传出闷闷地声音闷闷,“我不会道歉……雄虫是不能道歉的吧,也没人教雄虫要怎么道歉!” “……你帮我上网查查。” 兰易斯哦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撸下法斯特手腕上戴的光脑,法斯特没有知觉一样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曼、斯、菲尔德——你没给雌父备注吗?” “没有。” 听到曼斯菲尔德的名字,法斯特下意识抬头,“你在做什么?” 兰易斯:“让雌父过来谈谈。” 法斯特:! 他蹭地一下坐起来,小眼神纠结地望向光脑。 “不是说了先上网搜一搜…… 雄、雄虫不能主动做这种事。” 法斯特拨了拨自己的耳垂,低声哼唧了两下,“……不矜持。” 兰易斯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是星度出来的道歉大全一百句,我全给你粘上了。” “你等等……” 法特斯垂死病中惊坐起,烦闷地绕着沙发走了两圈,闭上眼抢过兰易斯手里的光脑。 “我自己来。” 第27章 他的邀请(修) 去约会嘛 厨房的小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暖黄的灯光下,飘散的烟雾都沾染了几分香气。 曼斯菲尔德关了火,盛了一碗面在一旁温热, 脱下围裙挂在一旁, 去水池里洗了洗手。 “不给法斯特阁下送过去吗?”一旁的克莱德片刻,低声问道。 “……等兰易斯回来取。”曼斯菲尔德看了眼时间, 确定以法斯特娇贵的脾气和肠胃, 差不多还能挺一个小时。 没了灯光与香气的遮掩, 曼斯菲尔德身上的烟火气也悄然散去,冷静与坚定重新回到那双琉璃色的眼中。 雌虫背脊挺直,眉眼冷峻, 淡色的唇抿成一线,不久前的迷茫仿若昙花一现, 又恢复了冷静自持的模样。 克莱德嘴唇嗫嚅着动了两下, 劝说的话不自觉就咽了下去。 ……这种看起来脾气很好很稳定, 其实暗地里已经打定主意死犟的神情跟他医院的雄父相当异曲同工。 ——主打一个态度上的真诚。我认真考虑过了,确实你说的都对,但别管,我有自己的节奏。 参考着兰易斯的脑回路,以及出色的观察力,克莱德隐隐摸清了几分曼斯菲尔德的性格。 在认定是雄虫无法忍受自己想要离婚后,旁人其它的建议已经无关痛痒,要直击重点引导着对方去思考另一种可能性。 现在他最该问的其实是, 难道您真的想要离婚吗?不尝试着争取一下吗? 但…… 这难道不是太失礼吗? 哪怕很大程度上可以确定曼斯菲尔德不会为此生气。 克莱德一向承担着对话中倾听与引导的角色,不动声色地用温和的言语将对方的情绪与诉求提炼出来,等待对方自己做出决定。 ——不少同学都觉得和克莱德聊天莫名解压,在雌虫疯狂内卷的大环境下, 学校里心理医生供不应求,排不上号就来挂克莱德话疗。 从小做事说话留三分的习惯和成长环境,让克莱德实在难以在认识的第一天,没有任何铺垫与前奏,就交浅言深、直来直往地说这种话来。 曼斯菲尔德余光扫过边上略显纠结的小雌虫,琉璃色的眼眸中若有若无闪过了一丝笑意,又很快消失不见,恢复了冷淡的模样。 他面无表情地轻扣了两下桌面,引起克莱德的注意,语气平淡是像无机质的ai,一股莫名地压迫感涌了上来。 “兰易斯说你最近在上网课,今天的作业写完了吗?给我检查。” 为了展示自己的友好,曼斯菲尔德甚至有意放慢了语速。 还在想怎么和曼斯菲尔德搭话的克莱德猝不及防被查作业,整只虫都被打懵了一下。 克莱德:……??? 似乎是误会了克莱德的表情,曼斯菲尔德微微蹙起眉尖,“哪怕是结婚,也不要放弃学业。” 在陌生环境中极力维持的优雅温和摇摇欲坠,彷佛逃课的好学生被老师当场抓包,声音莫名弱了几分,“写、写完了。” 曼斯菲尔德安静地望着他,从眼底到脸上都写满了三个大字——交上来。 “稍等。”克莱德有些手忙脚乱地打开光脑,在屏幕上调出了作业的界面。 曼斯菲尔德扫了一眼,熟练地在自己的光脑里打开了虫族推行很久的教育平台,输入了克莱德的学校与学号。 ——在推行教育一体化、清晰化的虫族,家长可以通过绑定幼崽的学号,随时检查查阅幼崽的作业、上课、考试情况。 曼斯菲尔德的账户下已经绑定了三只幼崽的学习账号。 家里三个不爱学习的幼崽成绩从上到下,评分分别是黄不拉几的良好,和惨绿的代表低空飞过及格。 衬得克莱德鲜红色的、几乎发着光优秀成绩特别显眼。 曼斯菲尔德目光停顿在上面两秒,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 某只隐形top癌半辈子都放在了怎么培养幼崽上,第一只幼崽身体不太好,成绩不好可以说两人经验不足,活着就算成功。 第二只幼崽曼斯菲尔德严格按照虫族育儿经验进行培养,从睡前故事到营养三餐,从课前预习到课后作业,按书中说的全方位照顾幼崽的身心成长,最后才堪堪以良好毕业。 曼斯菲尔德复盘总结经验,发现是法斯特动不动就阴奉阳违地带着老二逃课出去玩,还给他打掩护,导致的幼崽成绩下降。 到了老三兰易斯,曼斯菲尔德更是亲力亲为,由于幼崽特殊的家里蹲属性,几乎是言传身教地带在身边。 结果育儿路惨遭滑铁卢,兰易斯对文科一点兴趣没有,文艺青年法斯特天天念诗讲故事都没用。 纯靠偏科到极点的理科拉分,就这样及格分还是在曼斯菲尔德有空就带着兰易斯去地下车库拆零件,改装星舰的情况下。 ——雄虫在战斗课、操作课有额外加分。 虽然是捡别人家的现成孩子,曼斯菲尔德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以为这辈子和他无缘的优秀两眼。 精密的大脑默默推算出一条数据——难道放养的幼崽更加优秀? 克莱德被曼斯菲尔德盯着屏幕,气压下降,面无表情地模样弄得心中发慌。 虽然没有去现场上课,但每天晚上有好好预习复习,还身兼帮同年级同学写作业的业务。 不至于把作业写的这么差吧。 也有可能在曼斯菲尔德这种大佬眼里,自己交的作业确实太小儿科了? 惴惴不安时,耳边传来了曼斯菲尔德如同放慢0.5倍速的平稳机械音,“基础知识很扎实,战术构思上——” 面对偶像的评价,克莱德紧张地攥了攥衣角。 “略有些稚嫩。”曼斯菲尔德评价道,“但很有想法。” 但苟得深得他心,甚至出乎意料。 “简单完善了下。愿意的话可以作为参考。”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同样的作业要写四份,这就是好学生的自觉吗? 培养了三只不同程度的糟心幼崽,曼斯菲尔德对克莱德这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简直惊为天虫。 ——还可以监督辅导兰易斯学习。 克莱德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可能是曼斯菲尔德在兑现答应兰易斯的,帮他辅导功课的约定。 虽然时间地点都有些问题,但名师1v1可遇不可求,克莱德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坐到曼斯菲尔德身边方便和他看一个屏幕,低声询问起来。 曼斯菲尔德头脑清晰,大局观极强,虽然话少,但表达精准,言简意赅,直击重点,寥寥数语就给了克莱德另一个思考方向。 克莱德干脆就在他身边在自己的光脑上写写画画起来。 正在激情学习,就听曼斯菲尔德平静道,“我推荐给你几个老师,平时有具体不会的可以问他们。” 克莱德:??? 刚上完课就要被班主任转班,克莱德一下就蔫了,委屈不敢言地深情地望向曼斯菲尔德,难道是他基础太差劲了吗?偶像。 曼斯菲尔德:…… 不知为何有种对方马上能哭出来的错觉。 “我不太擅长教学。”三只幼崽的惨痛教训还在眼前。 他别开眼,把克莱德的名片推给列表里其他联系人,群发了三行字。“推荐几名老师给你,记得通过。白天我上班的时候可以问他们。” 据曼斯菲尔德观察,他们上班时都很闲。 迎着潜藏几分倔强期待的碧色眼睛,曼斯菲尔德沉默一瞬,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 “……晚上我回来帮你检查。” “谢谢曼斯菲尔德阁下。”克莱德弯了弯眉眼,前一秒还泫然欲滴的眼睛秒变波光粼粼。 两人就近坐着肩宽不过一拳,退出教育平台后,曼斯菲尔德被各种文件铺满杂乱无章的桌面就暴露了出来。 实不相瞒,那一瞬间,克莱德觉得自己的眼睛被攻击了。 桌面的左边单独一列放着备忘录,百年育儿经验,虫族幼儿心理学、生理学,成年雄虫心理学,雄虫行为大赏等文件。 中间楚汉河界般光秃秃地空了一列,右边全是不知按什么排序挤满整个桌面的文件图标,名字有长有短。 克莱德匆匆扫过,就看到了关于xxx立法的提案草稿。 一边未来得及关闭退出的聊天界面中,分类工作的群组疯狂跳动,几乎要爆炸般冲出屏幕,小小的聊天框里被[有人@了你]挤满。 曼斯菲尔德如没有看到一样,面不改色坦然自若地准备收起光脑。 兼职达人克莱德弱弱提问,“似乎有很多工作在等您处理?” “嗯。”曼斯菲尔德应了一声,收起光脑解释道,“现在不是工作时间。” 卑微乙方克莱德忍不住操心,“会不会有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 “不会。”曼斯菲尔德干脆道,“我在军部办公室的普通专员,只处理一些简单的工作。” 加急的事情会带着额外奖金找他的。 克莱德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曼斯菲尔德在军部只是个小小的文职,不免有几分愤愤,同时又意识到这是个打开话题的好机会,眼眸亮晶晶地问道,“原来让我为您介绍一些工作,是准备从军部离职吗?” 说着又有些黯然,“抱歉,我没有更好的、适合您发展的工作机会。” 不过曼斯菲尔德属于自带招牌的专业技术工种,随便去个学习都能轻松挂名特邀教授。克莱德想象以曼斯菲尔德的实力很快就能重新在虫族大放异彩。 “我并没有离职的打算。”曼斯菲尔德摇了摇头,迎着克莱德迷茫的目光认真道,“只是想试一试普通的工作。” 克莱德:啊? “雄……主一直期望我去试一些普通的工作。” 最好是在毫无攻击性的亚雌之间,精神力不会受到干扰。 但之前曼斯菲尔德三点一线,白天坐班上班,回来陪雄主,哄孩子,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尝试。 作为家中掌管财政大权的雌虫,没虫比曼斯菲尔德更清楚养四只雄虫有多费钱,失去这份稳定的工作,可能全家就要喝西北风了。 现在三个崽崽都已经成年离家,离开法斯特后,曼斯菲尔德晚上的时间就彻底空了出来,可以试着去接触下普通虫的工作。 结果克莱德告诉他,现在机器人盛行,像家务、服务生、司机、快递员、外卖之类的工作,都是有关系的虫才有机会能够胜任的闲职,工资低但胜在清闲。 因为虫族引进了人类六险二金的说法,满缴100年后,250岁后可以开始领退休金,近期这种闲职已经爆火供不应求,需要通过笔试面试才能去上。 自由生长的实战派野路子曼斯菲尔德:…… 开始迷茫。 试图进击厨艺圈。 克莱德想了想曼斯菲尔德下意识三大勺致死量的放法,觉得就算有饭店收留曼斯菲尔德也完全是依靠他身上的淫威。 为了避免曼斯菲尔德流入菜市场,克莱德劝他,“虫需要保持充足的休息时间。” 做好一份工作就够了。 曼斯菲尔德:“白天的工作足够轻松,已经保证了充足的休息。” 克莱德:“可是,普通的工作完全比不上军部工资丰厚。” “离婚后,又为什么要考虑法斯特阁下的想法?” “您真的想要和法斯特阁下离婚吗?” 曼斯菲尔德:…… 曼斯菲尔德别开眼睛,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僵直的身体似乎又变成了一块直挺挺的木头。 “……他已经无法忍受我了。” 曼斯菲尔德只是永远,无法拒绝法斯特而已。 或许机器无法检测到,但他确实是实验虫中的异类。 他明明为战争而生,却不似同伴无知无觉,对危险、情绪的察觉更加敏锐,害怕疼痛,也并不喜欢边境星阴沉冰冷的环境。 所以命令来临时,他永远是最后一个。 只需杀戮的身躯不自觉学会思考,考虑如何快速结束战斗减少伤亡。 每天最大的希望是回到被他悄悄用厚厚的稻草铺好好的,舒服的小窝里。 如同每只虫都会走向死亡,而曼斯菲尔德的一生注定好伴随着杀戮与战争,精神力紊乱时他便平静接受了自己的结局。 偏偏有虫误打误撞的闯了进来,大咧咧地,强势地拽着他换了另一条路。 主星的生活繁华和平又安逸,遥远的、记忆中的、灰白的世界开始逐渐支离破碎,化为大片令人眼花缭乱的点点光斑,晃得曼斯菲尔德睁不开眼,陌生的让他迈不动步,只能无措地站在街边。 那只漂亮的令人惊叹的雄虫就是这时,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折返了回来,笑吟吟地抬起手小跑过来,发丝在空中拂过好看弧度。他理所当然地抓起他的手晃了晃,半是无奈半是认真地嘱咐道:“跟在我身边啊,曼斯菲尔德。” 然后,一路向前。 无意识间,他的目光渐渐凝实到了眼前的雄虫身上,周围的一切飞速向后退去,世间万物仿若老照片般一点点褪去了色彩,唯有他的身边依然璀璨明亮,牢牢吸引着曼斯菲尔德的目光。 于是平静的湖面悄然泛起波澜,欲望开始滋生,曼斯菲尔德悄悄扣紧对方的手,又生怕弄疼对方慌张地卸了力道。 奇怪的无法言说的情绪涌在心头,告诉曼斯菲尔德—— 他要活下去。 留在他身边。 ……一直保护他。 但随着那股莫名的情绪越来越深,曼斯菲尔德发现自己的想法逐渐可怕。 无法忍受对方不在视线,想要将对方融入骨血,无法克制地想在对方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一边唾克制自己一边把法斯特啃的没有一块好肉…… 这股汹涌的感情似乎在促使曼斯菲尔德成为伤害法斯特的凶手,曼斯菲尔德甚至下意识回避、害怕见到法斯特。 偏偏越逃避越压抑,都无法控制这份强行被隐藏的很好的恶劣情绪,总在见到法斯特时一股脑的冒出来,烧的他几乎耳鸣目眩头晕眼花,只得匆匆逃离现场。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眼神太过露骨,无法压抑控制的情绪太过可怕,最近法斯特也明显感觉到了,心情明显不好起来。 每天没什么精神的板着脸,自以为隐蔽实际敲敲的打量自己,越打量脸越臭,猛地转过身背对自己哼一声,过一会再凑到自己面前哼一声,最后怒气冲冲的走了。 面对明显是自己导致的怒气,曼斯菲尔德无法消灭那股情绪,为了尽快让法斯特消气,只好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低,减少在法斯特面前出现的频率,尽量把话语压到最少,想让两人的相处恢复原样。 但不知道为什么法斯特的情绪一天比一天糟糕,有时候饭也不吃几口,话也不说几句,大半夜猛地坐起来,盯着自己半天,喃喃说一句你真是气死我了。 然后把自己摇醒说饿了要吃饭。 曼斯菲尔德下楼做饭的功夫,法斯特就披着被子靠在床边睡着了。 等曼斯菲尔德上来喊他,法斯特才迷迷糊糊地靠着曼斯菲尔德一口水一口面的把夜宵吃完,吃完面后抱着曼斯菲尔德的腰,整个脑袋都埋进了对方怀里拱了拱,凌乱的银色发丝都委屈地黯然失色起来。 过了以后似乎是把自己拱清醒了,从曼斯菲尔德怀里悄默默抬头,露出一双璨金色的眼睛。 曼斯菲尔德屏息静气,一脸冷静的和他对视,想表示自己已经恢复了正常。 法斯特完美的五官微微扭曲,怒气有一点点染上了眼睛,他哼笑一声,又一脸无法忍受地、不争气地、咬牙切实地把自己滚被子里卷走了,背对着曼斯菲尔德狠狠蜷成一只,就露了一个后脑勺在外面,冒出了一个大大的“哼!” 又把事搞砸的曼斯菲尔德:…… 他洗完碗回来,耐心地等着法斯特呼吸平稳到睡着,悄悄直起身子把蜷成一团的法斯特舒展开,摆成了标准睡姿这才放心。 想到法斯特不想看见自己,一看到自己就生气,还贴心地背对着法斯特睡。 法斯特:…… 自己娶回来的,自己娶回来的,自己娶回来的。 * 法斯特近期明显绵延不绝的怒气,曼斯菲尔德面对法斯特难以控制的情绪,下意识的心虚逃离,岌岌可危的理智等种种因素加持之下。 令曼斯菲尔德在听到法斯特说出来“如果我们离婚……”这句话时,竟有种靴子终于落地的解脱之感。 到底还是没藏住。 当年法斯特特意下的暗示变成回旋镖精彩回插,离婚在曼斯菲尔德脑中自动翻译成了——我已经不想和你在一起。 想到法斯特在靠近自己时的委屈、抗拒、厌恶,曼斯菲尔德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大脑轰轰作响,啥也没听到的耳朵,在眼睛的帮助下木然地看着法斯特一张一合的唇瓣。 全力挣扎运算的大脑,和不知哪来的天音自动帮他补齐了下半句话—— “我已经无法忍受了。” 冷漠又清晰。 * 克莱德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法斯特哪里无法忍受。 今天从进门开始,法斯特眼睛就快定死在曼斯菲尔德身上了。 一边嘴硬放狠话,还不敢放彻底,看到他和兰易斯时,放狠话的声音有意无意还放大了点,似乎在说—— 看这是我老婆呀,夸夸,炫耀。 关在门口委屈震惊地习以为常地继续放狠话—— 你不管我,我真的走了?我真的真的走了,你以为我稀罕你管我吗? 被曼斯菲尔德单手拖轮椅拖回去更是一脸得意。 克莱德感觉法斯特公爵那是相当享受。 所以在听到法斯特公爵告诉兰易斯自己不想结婚的离婚的时候并没有太惊讶,没想到任务的关键节点卡在了曼斯菲尔德这。 ……他明明离家出走的时候也拉着行李箱在门口晃悠了半天。 本以为是碰到兰易斯父母普普通通闹离婚的情趣,毕竟二十多年他俩各种花边新闻、情感八卦没断过,年年说要离,年年多个崽(bushi)。 “如果不会后悔的话,离婚也不错。” 克莱德摸了摸下巴,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至少,在离开前可以试着开诚布公的聊一聊,不留遗憾。” 聊什么? 曼斯菲尔德奇怪地看了克莱德一眼。 克莱德一脸为偶像打抱不平 ,“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可有些难看了,至少要知道自己失败在哪里 ,就像失败的战场复盘一样。” “明明您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不弄清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您真的甘心吗?” “说不定今晚就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了。” “或许直接一点,把自己的心情告诉对方,可以回得到意料之外的结果。” 金发碧眼的天使样雌虫笑得眉眼弯弯。 “如果回答让您不满意,也可以直接把面盖到他的头上,最后一次见面,发发脾气也没什么关系。” 曼斯菲尔德:…… 曼斯菲尔德想说自己已经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雄虫对危险的感觉是天生的,当发现自己想要伤害他,第一反应肯定是逃离他。 但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他,或许是不甘心、或许是最后一面,他确实也有很多问题想问法斯特。 从初识开始曼斯菲尔德就认真记录了法斯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本着研究论文报告的严谨度,对法斯特的每一个表情做了详细的应对方法。 但法斯特就像曼斯菲尔德无论收集多少数据,都无法解开的难题。 似乎了解愈多,曼斯菲尔德就愈发迷茫,导致卡机。 可如果有机会,不论结果如何,曼斯菲尔德还是想去,亲手解开这个谜团。 [菲尔德,我饿了。] 特制的提示音打破了屋内的宁静,曼斯菲尔德主动止住了对话。 “看来我们的谈话要告一段落了。” 琉璃色的眼眸中攀上一点主人都不自知的轻松与笑意。 “谢谢你陪我这么久。”曼斯菲尔德有些生疏地像克莱德表示善意,冷淡的眉眼柔和些许,“如果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找我。” 曼斯菲尔德在案台前不知想了什么,呆了站了一会,才气势惊人地端着餐盘往上走。 身形高大背脊挺直,每一步的距离相同,普普通通的几步路让他走出了上战场的架势,唯有微微泛白的指尖漏出几分主人的不安。 或许,就如克莱德说的。 他可以尝试告诉那只骄傲的过分的雄虫—— 请不要害怕他。 他会克制一切不该有的情绪。 或许,就这么过下去也不错,不是吗。 * “我会不会问得太直接了?” 法斯特大脑一片空白,眼中一脸呆滞。 说菲尔德我饿了,和明晃晃地说菲尔德我想你有什么两样。 太直白了,太不矜持了! 一向被雌虫捧着的法斯特隐隐觉得某种底线好像被打破了…… “直接吗?”兰易斯捧着倒着牛奶的杯子小口小口抿着,凑过去看了看,吃了一晚垃圾小零食的雄虫感觉幸福感满满,呼吸间都是辣条的香味。 “不就是你饿了,催雌父赶紧送饭过来。” 兰易斯眼神微不可察地飘了飘,毕竟一大桌零食基本都进了他的肚子,法斯特基本一口没吃。 “这样吗,那就好。”法斯特松了口气,毕竟兰易斯大多时候和曼斯菲尔德共用一个脑子,又觉得不保险,“不行,我还是撤回来。” 感觉是一辈子吵架的黑历史,以后说到“我饿了”就想到今天,那不再也在菲尔德面前抬不起头了吗? 糟糕,撤不回来了。 “你雌父现在还没有过来,应该是还没看到。”法斯特求救般捉住兰易斯的手腕,“你去隔壁把菲尔德的光脑拿过来,我们把这条记录删掉。” 兰易斯:? “不去,我不敢。”曼斯菲尔德的光脑里不知道存了什么,看得和眼珠子一样。 兰易斯晃了晃脑袋,屁股向左蹭了蹭,和法斯特拉开了距离。 疑惑道,“找雌虫吃饭是什么很不矜持的事吗?” 他给克莱德发的最多的就是饿,饿饿! “当然不矜持!”法斯特大声。 “可是外面也没雄虫当厨师的饭店啊。” 法斯特:…… 他泄气地地绕了绕鬓边的发丝,“这不一样,毕竟我是准备和你雌父道歉的……” 但是按广大雄虫的逻辑,邀请必须是由雌虫正式提起的。 他现在这样巴巴把菲尔德叫过来,又巴巴和人家道歉,不是显得犯了什么大错,很没面子吗? 这是涉及到整个雄虫颜面的尊严问题。 法斯特唉声叹气,求助地目光转向了兰易斯,逐渐变得郑重起来,“得让你雌父想个办法主动约我。” 他不约我,我怎么和他道歉呢。 兰易斯:? 法斯特:“二十多年了他都没主动约过我,情虫节还是我带他出去玩的。” 兰易斯:“你告诉雌父不就好了吗?”他还能不带你去玩吗? “你不懂,”法斯特晃了晃手指,“这样就完全没有惊喜感了。” 好像是自己硬要来的一样。 法斯特陷入短暂地郁悴中,抱着枕头开始闷头忧伤,把手里的抱枕当成某块木头又揉又掐。 “诶。”法斯特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我要不要把日记偷偷落在你雌……”父的床边—— 法斯特像卡住脖子的大鹅骤然失声,和眼前正慢条斯理放餐盘拆筷子的曼斯菲尔德对视了个正着。 在法斯特直勾勾地眼神中,突然闯入视野的曼斯菲尔德一帧帧开始慢放,乌黑的睫羽垂下,琉璃色的眼眸映着晃晃的灯光,柔和了雌虫冷硬的神色。 曼斯菲尔德将筷子拆开用一次性纸巾擦干净准备递过去,闻听法斯特话说了一半,不解地抬头问道,“您想把日记丢在哪里?” ——我帮你去丢。 法斯特:…… “没事。”法斯特昂着脸,“兰易斯想看我的日记,我忘记放在哪里了,刚刚想起来落在了我们的卧室床上。” “?”曼斯菲尔德提醒他,“您的日记本粘在书房左手边第二个书架底下。” “……你怎么知道!”法斯特震惊到失声,又觉得太过失态,拖过面碗打算扒面,接过筷子戳戳戳,强行转换话题为自己挽尊,“呵,怎么不把我饿死在外面?” “面都有点坨啦,是不是把剩饭拿过来对付我。”碎碎念,“果然早就想离婚不想管我了对不对。” 最后一句话出口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法斯特:…… 曼斯菲尔德:“……原来您是这么想的吗?” 突兀地,一路上循环的,克莱德的话开始旋转放大—— “如果回答让您不满意,也可以直接把面盖到他的头上,最后一次见面,发发脾气也没什么关系。” 反正是最后一次见面…… 发发脾气也没什么关系…… 曼斯菲尔德对法斯特永远是包容而退让的,或许是太过珍视,他在对方面前下意识收敛了所有情绪,甚至没有过对法斯特发脾气的概念。 反正是最后一次见面, 发发脾气也没什么关系。 曼斯菲尔德望着梗着脖子斜眼偷偷看自己的法斯特,冷静又坚定地把他面前的碗拖到了兰易斯面前,把预备的筷子塞到了兰易斯的手里。 曼斯菲尔德脑海里翻滚最强烈,几乎又被他强压下的念头,就是不给法斯特吃这碗面。 “不是饿了?”军雌视线淡淡地扫过兰易斯,习惯发号施令的语气中不自由带了两分命令,“吃。” 饿的眼珠子发绿的法斯特:…… 法斯特背后紧紧攥着兰易斯的衣服,不自觉地开始用力,因为心虚不敢和曼斯菲尔德直视,心里还有两分对曼斯菲尔德似乎发脾气的惊奇。 目光紧紧盯着兰易斯,生怕自己能吃的幼崽真的一口不留给他,凉飕飕地开口,“怎么,你雌父是没让你没吃晚饭吗?” 曼斯菲尔德低眉顺目,盯着兰易斯后脑勺的惊恐炸起小呆毛,语气平静,“怎么吃一半突然不见了。面条剩的有些多,正好顺路送来,不够还有。” 无端躺枪的兰易斯:…… “吃了。”他忍着头顶射来的两股视线,默默抱起了碗,挺着小肚子,委委屈屈地挑起一根面条,开始嗦面,“没吃饱。” 曼斯菲尔德嗯了一声,看兰易斯费劲吧啦地吃了两根面条后,移开了视线,让他吃完把碗拿回来就转身走了。 一大一小两只雄虫装作很忙碌的样子,实则视线牢牢跟着曼斯菲尔德的背影。 他一关门离开,饿了一晚上的法斯特就把面条端了过来,热泪盈眶地抽了抽鼻子,“终于吃上饭了。” 吃了两口又有些迟疑,“味道太正常了,不像你菲尔德做的。他现在饭都不给我亲手做了……” 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兰易斯被迫站起来开始消食,“确实不是你雌君做的,是我雌君做的。” 法斯特:……更食不下咽了。 他戳着碗里的面条,开始考虑明天怎么才能自然的去曼斯菲尔德面前装可怜。 “诶,这是雌父落下的字条吗?” 兰易斯似乎发现了什么,有些惊讶地伸手从曼斯菲尔德留下来的餐盘里拿了一张被揉搓过得白色纸条。 “明天有空吗,法斯特阁下……是雌父的字迹。” 曼斯菲尔德的字迹一向规规矩矩像是统一的印刷体,很好辨认。 只是纸条似乎是被匆忙撕碎的纸张遗留了一块,前后的字迹已经裁掉,无法读取更多信息。 法斯特眼睛嗡地一亮。 “我晚上帮你问问克莱德,雌父有什么打算。” “不用。”法斯特随手接过来,飞速扫了一眼折好放进了口袋,语气轻快,“明天早上我就可以去和你雌父偶遇了。” 兰易斯搓了搓脸,“那我回去了?” “等等。”法斯特把溜达到门口的兰易斯,用精神力触手拎了回来。 他埋头吃了两口面。 “……我洗完碗你给菲尔德送回去。” * 另一边—— 克莱德:“不用担心,曼斯菲尔德阁下。您确定餐盘留下了吗?” “没事,不用太显眼。” “明天的假批下来了是吗?” “好的,我们晚上补一下课。” ——如何通过完美约会挽回雄虫印象分。 第28章 他的眼圈 起得很早(是主cp) “滋啦”一声。 木质的卧室门被推开, 无精打采的兰易斯拉着一个行李箱走了进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书桌旁的克莱德起身,从兰易斯手中接过行李箱,感受着手中着重量, 看着兰易斯萎靡的状态, 他不太确定地问道,“您是又回家收拾了趟行李了吗?” “是雌父从家里拿回来的, 让我给雄父送过去。”兰易斯蔫蔫地回答, 眼里有因困倦产生的泪花。 克莱德:? 雌虫眼里闪过一丝好心办错事的懊恼, “抱歉,您先休息。我去给法斯特阁下送过去。” “不,我是特地拿回来的。”兰易斯摇了摇头, 想要把不好的回忆晃出去,语气里没有感情全是报复。 “明天早上再给他送过去。” 说到这, 兰易斯无神的眸子里透露出一点光亮, “雌父给雄父留了一张小纸条, 想要约他明天出去,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想,曼斯菲尔德阁下意识到了和法斯特阁下之间有误会,所以想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考虑边上有只幼崽,隔壁的嘴硬雄虫还没吃饭,实在不是聊天的好时机。 克莱德当即建议曼斯菲尔德把法斯特约出去,找个有共同回忆的地方增进一下感情,缓和一下气氛再深入交谈。 纸条的形式虽然并不是太正式, 但也能查探出雄虫的态度,也能能约出来最好,约不出来可能是雄虫还在生气,再找其他机会。 等兰易斯从隔壁回来, 正好可以第一时间知道法斯特的想法。 克莱德声音轻松,沾染了几丝笑意。“这么看来,法斯特阁下果然接受了曼斯菲尔德阁下的邀请呢。” 一晚上课应该没白补。 克莱德发现曼斯菲尔德在对法斯特之外的事情上,无论是军事还是时政都观点清晰,不偏不倚,很多时候称之为一阵见血也不为过,很符合教科书上的传奇人物风范。 但只要话题牵扯到法斯特,曼斯菲尔德就会牵扯到一条奇怪的脑回路,回答时也犹豫不决,甚至还会打开光脑现翻备忘录。 ——据说是曼斯菲尔德对法斯特情绪言语的详细记录并分析。 克莱德怕曼斯菲尔德错过好机会,问如果法斯特赴约后,明明一直跟着你,但碍于面子不主动说话,也不看你,表情也不是很好怎么办。 如何给对方递台阶呢。 曼斯菲尔德生翻自己总结的补习材料,半晌回道,“他这种情况,应该是生气了。过三天,自己会好。” 克莱德:……6的。 看着曼斯菲尔德严肃记录,等待批复的模样,克莱德沉默一秒,只好换了引导个方向,让明天曼斯菲尔德不看那个破本本,不再考虑法斯特,只管表露自己的心情与疑惑。 ——都离婚了当然要问个痛快!没吵过架的婚姻是不完整的,您也不想法斯特阁下的婚姻不完整吧! 曼斯菲尔德迟疑郑重地应了下来。 “曼斯菲尔德阁下的情况还真是令人担忧。”克莱德感叹了句,安抚地看向兰易斯笑了笑。 “不过我已经答应了曼斯菲尔德阁下,远程给予他一些帮助。” “……原来是你。”兰易斯后怕地抽了抽嘴角,空洞的金眸里又被铺天盖地的茫然与问号取代。 他被按在法斯特屋里,半强迫吸收补习了一番穿搭知识。 从小到大、快要一身卫衣穿到入土的雄虫哪听得了这个。 两颗圆溜溜的眼睛转成了蚊香 小脸不自觉地越板越紧,只觉得法斯特穿什么都是一样的面目可憎。 平板无波的嗓音里硬是听出了几分生无可恋的绝望,“要不是刚才雌父喊我给雄父送行李,雄父还不想放我出来。” “不过……雄父也让我明天远程帮忙看看,他怕说什么会不小心让雌父误会,会提前给我发一遍,绝对让我实时翻一下,他好补救。” 兰易斯气鼓鼓,“我和雌父又不是真的共用一个脑子。” 万一他翻译错了怎么办,小小的肩膀承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没事,其实他们并不是真的需要我们的帮助。” 克莱德摸了摸兰易斯的脑袋,“只是不安遮蔽了他们的情绪,需要我们在后面给予一点他们开口勇气。” 见兰易斯情绪缓和,克莱德轻声哄道,“您先去洗漱,我把行李箱给法斯特阁下送过去。 曼斯菲尔德阁下晚上特地回去取一趟,如果里面有重要的东西没及时送到就不好了。” 奈何低估兰易斯对两人的了解性。 “不会的。雄父气大了就要离家出走一趟散散心。”说是要接触大自然找找灵感。 “各个房间底下都放了整理好的行李箱,方便带上就走。” 兰易斯打了个小哈欠,四处环绕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换了环境的原因,看着温馨布置的卧房,之前被压着的兴奋劲涌上来,困意又神奇地消失了不少,迫不及待想去柔软的床铺上滚一圈了。 “雌父怕他收拾的不全,每个行李箱又拿出来单独收拾了遍。” 相当标准化流程化,绝不会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不过雄父每次走的都不是很远,不是在朋友家住,就是回家换个次卧,行李收拾好了也用不上,一直放在那里。” 今天雌父回去取,可能是发现隔壁屋子里太简陋了吧。 慢半拍反应过来的兰易斯:……噢,这样啊。 不管,他不知道。 反正雌父没有说什么时候给雄父,大不了明天起的早一点送过去,就、就说雄父懒,不会铺床。 兰易斯视线略慌张扫过书桌上整齐的笔记,从克莱德手里抢过行李箱,塞到了床铺靠窗的位置,强行转移了话题。 “你先做作业吧,晚上早点休息。”抿了抿唇,不自在的补充道,“不会的让雌父帮你做。” “啊……”克莱德哭笑不得的应了声,不忍拒绝兰易斯满目认真的好意,“好的,今天的作业已经做完了,曼斯菲尔德阁下是位很称职的老师。 我刚刚在分析两位阁下的情感状况。” 兰易斯满意低头,想要爬上床时,这才发现床边上已经铺好了一层薄薄的地铺,只占了不大的地方,堪堪够雌虫躺下。 “这样会不会太薄了?”兰易斯半蹲在地铺的另一边,伸出一根指头试了试。 只铺了薄薄一层的褥子一点也不松软,轻而易举就能感受到下面地板硬度与凉意。 克莱德把外套卷起来,放在‘床头’准备当晚上的枕头用,“没有关系,现在还是春天,晚上不会很凉。”就是缺一个小外套盖肚子有点难受。 雌虫一向对居住环境没有什么要求,在外露营更是常事。 “嗝~嗯,会生病的吧……”忘记自己晚上吃的太饱,半蹲下来的兰易斯打了一个小嗝。 他心虚地鼓起脸颊,有意无意地挺直了上半身,装作若无其事地模样,把在喉间的‘嗝’声咽下去。 半晌没有听到克莱德的回复,兰易斯小心翼翼地转动眼睛,斜斜的和一脸‘您又跑出去偷吃什么’的克莱德对视。 兰易斯:…… 后脑上的呆毛黯然地垂了下来,委屈的小手有一下没一下得揉着胃部。 “没有多吃……”大馋虫子主动交代,把责任分的明明白白,“本来是正好的,后来雌父又送来了一碗。” 他有分寸的,吃完雄父的小零食正好饱的不能再饱。 克莱德看了眼兰易斯微微鼓起的胃部,语气略带了些无奈,微微扬首示意他坐到床上,“坐那,我帮你按按,一会出去给你买药。” 刚认识的时候,克莱德还以为兰易斯是个社恐小酷哥(有钱版)。 虽然总是面无表情,眸光黯淡,说话总是几个字几个字蹦,问多几句话就身体向外随时准备发射,奈何眼中那丝对食物的向往,硬生生把他定在了原地。 克莱德只能各种自由发挥,怕雄虫吃不饱尽量往多了做,视雄虫微微亮起的眼睛和脑后摇摆的呆毛,确认对方的满意度。 然后就发现雄虫实在是很好对付(划掉)养活,每次都把饭菜清空的一干二净,吃不完时还有点沮丧,解锁了打包功能才好转起来。 ——后来才发现,雄虫天天是吃撑走的。 克莱德:…… 就是真的很像谁家被虐待的雄虫偷跑出来,让虫想要报警的程度。 继被迫卖奶茶、卖晚饭后,克莱德家的便利店又解锁消食胃药,少东家还要天天半夜盯着能躺就不坐,能坐就不走的雄虫消完食再走。 克莱德每天悄悄减一点菜量,可算把兰易斯的晚饭控制在正正饱,离撑差一丝的程度。 晚饭越吃越少的兰易斯:……行叭。 可能是自己吃太多,贫穷的克莱德已经养不起自己了。 令兰易斯悄悄难过的是,明明已经涨了饭钱了,克莱德还是只做那么一点饭,还管着他不让吃小零食。 话少的雄虫悄悄观察了克莱德好几天,想要和他提出增加饭量这种事,然后发现克莱德吃的比自己还少,只有自己的一半多。 兰易斯:……好、好叭。 每天,也不是非要吃得很饱的。 * “曼斯菲尔德阁下?”挽好袖子,弯腰准备给兰易斯揉肚子的克莱德一愣,“他不是去给法斯特阁下送饭。” “但是雄父吃了一口就说不对劲,说吃出来雌父的心情不好。” 克莱德:? 碧色的眼眸充满了迷茫:怎么吃出来的心情不好。 兰易斯见克莱德的动作有些难受,往床里移了移,拍了拍床侧示意他坐上来。 另一手摸了摸,弯腰把一旁的行李箱直接搬到了床上。 怕兰易斯把小腰闪到,本来想去外面搬个椅子的克莱德不自觉就坐到了床边,按着他熟练地左三圈右三圈地开始给兰易斯揉肚子。 “说什么味道太正常了,没有太甜也没有太咸,一看雌父做饭的时候就心不在焉。” 多次制止了曼斯菲尔德下意识想要往里放三大勺盐的克莱德,从某种方面也没说错。 “……法斯特阁下还是挺了解曼斯菲尔德阁下的。” 他做饭你是真吃啊…… “我一尝就发现是克莱德做的。”兰易斯不自觉扬起了小脸,他觉得是法斯特强行给自己找补,因为“雌父走的时候一看就心情不好。” 明显是雄父惹到了雌父,愁得吃不下饭。要不雄父怎么和他一样大气不敢喘。 兰易斯随手打开行李箱,里面的衣物床单顿时冒了出来,华贵的衣料在小屋里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像是在无人问津的破败小屋里,勇者找到打开了宝箱,爆出闪光的传说物品,与室内朴素的氛围格格不入。 “晚上盖这个。”兰易斯在行李箱里掏了掏,把买回来包装都没拆成套塞进去的床上四件套、洗漱用品、睡衣毛巾翻了出来,爆金币一样铺了满床。 克莱德恍惚地看着兰易斯扯出边角坠着晶石,铺满金丝银线的床单发呆,只觉得整个屋子都被这耀眼的富贵气息壕的亮了三度。 ……法斯特公爵不是出名的高雅艺术家吗?审美也这么朴实的和自己有的一拼吗? “谢谢您的慷慨。”克莱德按住埋首掏掏的雄虫,“有没有可能,一只虫无法在发光的床上入睡。” 兰易斯看了看床铺又看了看克莱德,有些迟疑,“亮吗?” 感觉还没有身边的雌虫亮。 或许是营养不良的缘故,克莱德的肤色和唇色都很浅,再加上浅金色的发丝与睫羽,整只虫乍一看浅淡到褪色,偏偏在阳光、在灯下一晃一照,他便半透明到似乎在发光,耀眼极了。 修长的手指撩起床单的一角,拨弄着垂下点点晶石装饰,叮咚碰撞间亮的灼眼,衬得手指都带着点点荧光。 克莱德好脾气得和兰易斯讲道理,“可能现在不是很明显,如果关上灯的话,这个床单会很亮很亮,这么近的距离,我们该怎么入睡呢?”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雌虫总是会将末位两个字放的又轻又缓,尾音微微上扬时,像小钩子一样,让人不舍得忽视他的问题。 好吧,可能是有一点亮。 兰易斯不服气地把叮呤咣啷一堆装饰物的床单对折了一下,一脸倔强,“可以反着盖。” 克莱德:……也、也行吧。 就是可能有点硌得慌,这种床单产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还是说是单纯的艺术吗? 兰易斯一边往外掏,克莱德就一边在旁边叠,好原封不动的把行李箱塞回去。 掏到后面,兰易斯明显迟疑了起来,从里面拿了两盒做工材质都相当廉价,包装还有些破损的烟来,摆在床上发呆。 “这是法斯特阁下抽的烟吧。”克莱德看了一眼。 “嗯……”兰易斯迟疑地点了点头,“可是,这是雌父收拾的行李,雄父说雌父不让他抽烟的。” 所以法斯特哪怕天天抽烟,也找个理由去门口蹲着,背着曼斯菲尔德,等过两个小时味散了再出来。 家里的烟也从来不是整盒,零零散散地东藏一根西藏一根,散在各个屋里的神奇角落。 兰易斯小大人似的点头,“可能雌父早就发现了吧。” “真没想到法斯特阁下会因为曼斯菲尔德阁下的原因去偷偷抽烟。” 克莱德趁兰易斯思考的时候连忙把叠好的衣物被单放了回去,唇角扬了扬,“都很重视彼此呢。” 那股过于劣质的刺鼻的烟味,让雌虫都无法忍受,几乎是不间断地萦绕在法斯特身侧,与他华美的外表格格不入。 “不,因为雄父要讨好雌父。” 兰易斯一脸深沉地摇了摇头。 克莱德:? 等等。 不是你们家从上到下雄虫过得都这么惨吗。 兰易斯诡异的读懂了克莱德的眼神,只觉得雌虫和雄虫间的悲喜并不相通。 板着小脸一脸严肃地解释道,“大伯说过,这就是结婚雄虫要承受的生活。” 克莱德:“……你大伯家也这样吗?” 兰易斯:“大伯没有结婚。” 可能是家里住得有点偏,兰易斯兄弟三个相当向往自由,从小就哥带弟一拉拉一串地出去调皮捣蛋、欺雄霸雌,在法斯特的掩护下疯玩一天,经常被接到告状的曼斯菲尔德一个个紧急薅回家。 三只幼崽排成wifi一边踩着小凳凳靠墙罚站,一边听曼斯菲尔德训话——用冷淡平静的声音把法律校规念一遍,加上不定时的突然抽查背诵。 对三只从小被曼斯菲尔德哄睡的幼崽来说,比起罚站,能清醒着听完曼斯菲尔德一板一眼的训话更为难过。 熊爹法斯特就在负责边上幸灾乐祸,哪只幼崽要睡过去就大声点名。 可能是大中小幼崽睡得迷迷糊糊懵懵懂懂,猛地被点名后眼含水光惊恐地左顾右看,目露求救地互相拽衣角太可爱。法斯特后面主打一个乱喊,曼斯菲尔德三句话能被断个五次。 曼斯菲尔德强迫症当场发作,一句话不说静静地望着法斯特。 法斯特:…… 缩小,躺平,安静。 曼斯菲尔德张了张嘴,总觉法斯特的存在不太靠谱,面无表情地站到法斯特面前礼貌询问,您是不是回卧室呆一会。 想看乐子的法斯特疯狂摇头,表示我就要在这呆着。 “……好的。”曼斯菲尔德犹豫片刻,从不忍拒绝对方的雌虫很快给出了完美方案。 三小只wifi边上又多了一大只罚站的虫。 罪魁祸首的大熊虫明明是睡过去最快的那个,可是雌父非但没让他起来继续答题,还把他抱沙发上盖被子! 困得泪汪汪的小兰易斯:Σ()!!! 凭什么?! 这件事在兰易斯幼小的心灵里印象深刻,聪明的小脑瓜立刻找到了家中真正的大腿。 同时也坚定长大后绝对不和军雌结婚的原因,弱小的雄虫根本无法从军雌手里掌握话语权! 才不是看到军雌下意识就想立正怂一下的缘故。 兰易斯陈述了一下自己的血泪史,后知后觉又想起来克莱德是只军雌,目光放空一下,眸子里闪过两分不甘,这才情真意切地嘱咐道,“这方面,你可以和雌父学一学。” ——怎么把一家雄虫管的服服帖帖。 兰易斯觉得这才是军雌不受欢迎的真正原因,他们钱赚的多,掌握了家里财政大权,还大多脾气倔强,软硬不吃,冷血无情!小时候雄虫崽崽撒娇不听,长大后打还打不过,多憋屈哇。 不过克莱德长相的欺骗性很强,以后一定很好嫁,正好现在和雌父多学一学,省得以后再被欺负啦。 经过兰易斯夜以继日的观察,早就发现克莱德每天事情都很多,几乎没有什么休息时间,晚上回家后吃的也很少。本来就是营养不良的雌虫了,还总是忙到后半夜才睡。 问了就说是学校里的课业忙,但看他天天噼里啪啦为难的回复,每天晚上成倍的作业,也知道八成是学校里的雌虫欺负他。 哪怕不在慕强军雌堆里,柔弱的雌虫也一向处于鄙视链底层。 偏偏克莱德对从军校毕业很有执念,哪怕兰易斯没什么经验,也能看出这种雌虫二次进化时很容易失败。 ——如果大三时的基因检测不理想,克莱德也很难被分到理想的岗位。 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让克莱德休息休息,顺便补充一下营养。 想到这兰易斯连忙把克莱德按回了床位。 “……睡觉吧,明天还有事要忙。” * 清晨,天边刚刚露出一抹鱼肚白,云层随风飘拂,在空中翻出细小的白浪。 早上五点的闹钟,无情将熬了大半宿的夜猫子兰易斯叫了起来。 顶着一头乱糟糟银发的兰易斯艰难地被子里拱了出来,精神有些恍惚地在床上发了会呆,看着陌生的卧室装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换了地方。 看到床边等自己送到法斯特手里的行李箱更是悲从中来,他是回不来吃早饭了。 ——雌父每天七点起床。 兰易斯搓了把脸,让自己精神起来,悄悄往边上移了移,怕自己把克莱德吵醒。 他穿上袜子踮脚从床边饶了一圈,才发现克莱德睡得地铺已经被收拾好了,折成一个小方块,放在衣柜边。 走到客厅,便发现金发雌虫正在厨房忙碌,灶台上冒出一点升腾的热气。 准备早餐的克莱德见到兰易斯出来有些惊讶,“这么早?” 他还以为兰易斯至少要睡到早上九点。 毕竟也是第一次和雄虫晚上同处一室,克莱德并不如表面一般平静,晚上装作睡着的样子后。 夜猫子兰易斯就忍不了了,他翻来覆去在床上滚了好几遍,过了一会又确认般地小声询问—— “克莱德你睡着了吗?” 克莱德:…… 在克莱德半慢拍地思考到底要不要回他的时候,床上的夜猫子已经爬了起来,熟练地把枕头竖了起来当靠背,蒙头把自己盖在被子里遮挡光源。 或许是一只虫住习惯了忘了关闭音量,克莱德清清楚楚地听到机器配音慷慨激昂的几个大字—— 第三章,龙王归来! 行、行叭。 克莱德看着床上蠕动着的一小团光源,忙碌一天的疲惫不知不觉涌了上来,渐渐睡了过去。 “嗯,又做了一晚上噩梦。” 兰易斯还不知道自己做完的行为已经暴露了,圆圆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小了一半,眼下压着一点点休息不好青黑。 他梦游般飘到克莱德身边,含糊着开口,“给雄父送行李箱,要早起。” 克莱德心疼地看他了一眼,“困了就再睡会,早餐在锅里热着。饿了起来吃,行李我帮你送。” 兰易斯越过克莱德,伸手打开了锅盖看了眼早饭,小脸垮了下来。 “怎么只做了这么一点?” 一点? 克莱德低头看了看,是正常三只成年雌虫的早餐量。 ——雄虫的食量往往是雌虫的一半,细心的克莱德其实把隔壁的早餐也带了出来。 克莱德发现科索斯雅家从大到小,对粮食是真的不浪费。 昨天曼斯菲尔德冷着脸从隔壁回来,二话不说冲煮面的锅里加了三勺盐,面不改色的盛出来吃完还刷了锅。 那一往无前的气势,唬地克莱德一句话不敢说。 早上更是没敢多做。 听到兰易斯的质疑,克莱德顿时有些抱歉。 他对兰易斯的胃部功能比兰易斯自己还自信,半年前天天吃那么多都没胖起来,雄虫消化系统的不凡之处可见一斑。 他把自己份挑出来和兰易斯的放在一起递给他,“先吃些垫垫,我再给你做。” 兰易斯看着锅空了一半的早餐,顿感更加不可思议,克莱德的早餐只有自己的一半多。 晕乎乎的小脸顿时严肃起来,端着盘子,凶着脸训克莱德。 “你这样不行。早餐只吃一点,营养跟不上,二次进化时怎么办?” 克莱德本来嗯嗯啊啊,笑着应付早起迷迷糊糊的小雄虫,只以为对方是为了早餐不够而不满。 猝不及防听到对方说自己二次进化的事,毫不掩饰的关心让克莱德不由哑然,心头染上一股热意。 “谢谢,我……” 还没感动完,熬了大夜的兰易斯又补了一句,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强调道,“你看,你现在只有这么点。” 一丢丢大的克莱德:…… 克莱德哭笑不得摘下身上的围裙在一旁挂好,有些怀疑自己在兰易斯眼中是什么形象。 他牵着兰易斯到沙发上坐好,上楼把要给法斯特送过去的行李箱搬了下来。 见兰易斯一口早餐没吃,小学生一样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半睡半醒地阖着眼,担忧地视线紧紧跟着自己。 克莱德莫名觉得胸口处微微发涨发热,想低声解释不用担心他的二次进化,可见到兰易斯强撑着清醒的模样有点可爱,干脆坐到他身边,一边喂他早饭一边低声说,“不用担心,我的运气一向很好。” 兰易斯不太相信地唔了一声,腮帮子鼓了起来。 克莱德等他咽下去,喂了他一小口牛奶,有些难为情地笑了下,声音温柔,“嗯……可能等到二次进化基因检测那天,会有一只很坏很坏,瞧不起我的虫来嘲讽我。 到那时,我就会心有不甘临时突破,检测成为A级雌虫,好不好?” 克莱德一边编瞎话,一边又情不自禁地觉得按照自己运气,这个事件的发生概率至少在80%以上。 至少他敢肯定,二次进化那天周围一定有看好戏的同学打赌,自己能不能成功进化。 看了一晚上的爽文小说兰易斯显然被哄到了,不知道是不是脑补到了那时的情景,金眸弯了弯,情不自禁地嘿嘿两声,接过杯子抱在怀里,嘬了几口牛奶,小声又骄傲地嘀咕道,“我养的。” 克莱德见兰易斯能自己干饭了,松了一口气,把行李箱推到了门口,想替兰易斯送过去。 结果一开门,就和一只眼底青黑更重,嘴里咬着根没点燃的烟,穿的花枝招展五颜六色,全身上下诠释着新潮艺术的雄虫打了个照面了。 克莱德木着脸,努力维持微笑的表情:“法斯特阁下……您来的也挺早啊。” 等了一晚上曼斯菲尔德行李,一大早来门口蹲守的法斯特皮笑肉不笑,恶狠狠地剜了眼黑了自己的行李箱,骗了自己幼崽结婚的雌虫。 只觉这长得瘦不拉几、白不刺啦的雌虫哪哪都不顺眼。 他两眼一翻,白眼快要飞到天上,语气连嘲带讽,尾音拉的极长,阴阳怪气道。 “呵,这不是传说中的B级雌虫吗,在主星可真是难得一见啊。” 克莱德:…… 兰易斯:…… 爹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像马上要被打脸的一只炮灰诶。 第29章 他的日记 翻下旧账 [“约会时, 一般雌虫要更加主动,照顾雄虫的情绪。” “法斯特阁下期望您主动邀约,这代表他初步有与您和好的意愿。 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法斯特阁下回忆起过往共同的美好回忆, 尽量把约会地点安排在有特殊意义的地方。” “在氛围融洽的时候, 向法斯特阁下提出您的不安与诉求,相信法斯特阁下很乐意解答您的疑惑。”] …… “所以, 这就是他俩杵在马路牙子边上像两个路灯一样站岗的理由?” “……可能这里有他们共同美好的回忆?” “……” “好吧。大概、可能是正在创造回忆。” 克莱德挣扎着补充道。 兰易斯和克莱德正并排坐在店檐遮挡的阴凉处。 得益于法斯特和曼斯菲尔德优越的外形和身高, 两小只能轻易隔着人群锁定到他们。 熬了一宿的兰易斯声音里带了不明显地呆滞和困倦, 此时正半靠着克莱德,左手边无意识地扒拉着光脑屏幕,平铺直叙的语气微微起伏了下, “共同的回忆是指,把自己站上了热搜吗?” 克莱德:……??! * 法斯特和曼斯菲尔德已经在红绿灯下站了快一个小时。 市中心交通便利, 路边人来人往, 熙熙攘攘。十字路口处的红绿灯轮转了几圈, 车辆人群也换了好几轮。 这对身形高挑出众,却执着地拦在清晨上班族过马路前线,手牵手杵着的两只虫族,自然引起了广大网友的注意。 【神经病啊,秀恩爱不要去大马路上!】(hot) 1L:雄虫阁下长得真好看啊…… (模糊不清偷拍图镇) 不是,一大清早发疯在红绿灯底下谈情说爱的小情侣,我忍你们很久了! 半个小时了动都不动一下,害得我在对面跟着看了半天, 上班都迟到了。 能不能换个地方? 2L:划重点——跟着看半个小时,上班迟到。 楼主想雄虫想疯了吧,恋爱脑不建议踏入职场。 3L:遇到雄虫阁下多看两眼怎么了? ps:这么糊的照片,都能看出来这位阁下颜值真的高, 就是穿衣品味独具一格。 pss:楼上攻击力好强,一看就是中年单身暴躁社畜小领导,这么热爱工作上班别刷论坛啊。 4L:哥们你这照片像素,是拿一百年前挖出来的门锁照的吗?简直暴殄天物啊,我在你的隔壁,咱俩换个位置。 (银发雄虫神侧颜镇) 5L:所以现在的虫越来越没公德心,谈个……卧槽!哪里来的神迹。 咳咳,道德在哪里,法律在哪里,地点在哪里,联系方式在哪里! 6L:卧槽! 7L:卧槽! …… 10L:卧槽! 11L:卧槽!楼主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把位置让给四楼的大哥。(刀刀刀) 16L:卧槽!天杀的虫贩子,我一眼就看出来他是我未曾谋面的亲亲雄主。 21L:卧槽!奉劝大家不要激动,不要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这条马路对面就是民政局。 24L:卧槽!恋爱了,又失恋了…… 26L:啊,所以这位阁下不看雌虫,却紧紧牵着手是因为结婚前太紧张,所以在撒娇吗? 嘻嘻,真可爱。 32L:确实,那只雌虫一直想把阁下往对面拉,阁下板着脸一动不动。 47L:为什么,这么直的雌虫都有雄虫阁下愿意和他结婚! 我从小就贤良淑德嘘寒问暖巧言令色阿谀奉承溜须拍马…… 55L: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里是逼婚现场,我现在就请假,阁下等着我去英雌救美! 66L:醒醒哥们。要结婚的小情侣手拉手不理谁是情趣,你去了就是骚扰雄虫。等待你的只有雄保会的铁锁链。 …… 102L:……现在混论坛的都是小年轻吗? 之前就听说他们要离婚了,现在看来是真的。 平时这位阁下,可是很少主动出门的。 105L:求细说!!! * 婚后,法斯特确实很少出门。 就算出门也会特意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脖颈手腕一点不露不说,还要带着墨镜和口罩。 曼斯菲尔德隐隐遗憾看不到那双漂亮的眼睛,但他尊重认同法斯特的一切爱好习惯与穿衣自由。 可能实验虫这个身份,在高等贵族间实在是太过低级与无害。 没有喜怒,不通人情,不会交流,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情绪发泄对象。 一些莫名地、带着嘲讽、恶意、审判的言语从不避讳着曼斯菲尔德,铺天盖地当着他的面流入他的脑海。 “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满大街一抓一大把……真不知道法斯特发了哪门子疯。” “可能法斯特也觉得丢人吧,婚后都不怎么出门了。” “穿衣打扮换了只虫一样,酒也不喝了,话也不说了,估计是承受不了打击了。” “他那个性格,别人看上的就要抢过来。现在抢回来了一块烫手山芋,不知道怎么后悔呢?” …… “怎么,在发呆?” 修长漂亮的五指在眼前晃了晃,唤回了曼斯菲尔德的思绪。 华美的青年凑到眼前,笑的骄矜又漂亮。 银色的发丝如绸缎般垂落至后腰,尾端微卷。 衬衫的扣子随意解开两颗,慵懒随意地露出大片脖颈。 曼斯菲尔德极少见法斯特和自己出门时,穿着打扮自然靓丽的模样,就像一颗华贵耀眼的钻石,源源不断地吸引着周围的目光。 他微微出神地想,对方是不是因为甩脱了自己而觉得兴奋呢? 他的要求会不会给他造成困扰呢? 曼斯菲尔德的走神在法斯特的眼里,就是自己魅力不减当年,随意地、漫不经心地打扮了那么一下下,就又把曼斯菲尔德迷的找不着北。 法斯特一向知道先声夺人的道理,也很乐于在约会时把主动权交给对方,当一个舒舒服服的甩手掌柜。 他极其自然地把手塞到了曼斯菲尔德的手里,“诺,今天去哪?都听你的。” 其实法斯特对曼斯菲尔德的木头脑袋并没报太大希望。 ——毕竟曼斯菲尔德从来不会搞小纸条之类的弯弯绕绕,纸条被撕掉,就代表曼斯菲尔德放弃了约自己出来的想法。 他只是下意识地想逗一逗曼斯菲尔德,喜欢看他眼中短暂地出现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 令法斯特惊喜的是,曼斯菲尔德似乎确实考虑过约会的地点,闻言只是略微一愣,琉璃般的眼眸中飞速飘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又很快垂下了睫羽,遮住了眼中的表情。 军雌低低地嗯了一声,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就这样拉着他的手,目标坚定地往前走去。 “诶。”法斯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不自觉加快脚步,领先自己半步的曼斯菲尔德,眉目间有些怔愣,又极快地笑了一下。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曼斯菲尔德已经可以,目的明确地走在自己身前了。 二十年前,主星的繁华锦簇、规矩道德对曼斯菲尔德来说陌生至极。 他无意识地贪婪地望向周围,把陌生的截然不同的世界刻在了脑海里。 四周不再是灰败地断壁残垣,是斑斓的高楼大厦。遇到的不再是形状怪异随时攻击的异兽,而是不能伤害的脆弱同族。 这个过于和平安逸的世界,几乎让曼斯菲尔德寸步难行,迷茫地跟着身侧笑语盈盈的雄虫向前走去。 即使曼斯菲尔德不辨美丑,也知道对方一定是极其耀眼的,数不清地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了法斯特的身上,他仍然安之若素,笑容温煦。 对着一块反应慢半拍的木头也丝毫不显不耐,如果法斯特愿意,他一定是最优秀的导游。 “马上就到民政局了。”一路侃侃而谈的雄虫难得一顿,似乎有些赫然,背后的指尖微微蜷起,面上笑意更甚,“登记后,就该和我回家了。” 说完,便略慌张地偏过了头,认真地盯着红绿灯,小声说了句什么。 好在曼斯菲尔德听力很好,听清他说的是‘雌君阁下’。 好像怪怪的,有些语法错误。 在曼斯菲尔德费劲吧啦地思考要不要纠正对方,这算不算不尊敬雄虫的,马路上的红绿灯已经变了。 顷刻间大批的人流量穿过,也带走身前雄虫的身影,只剩下曼斯菲尔德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停在路边。 一旦失去了引导,曼斯菲尔德就像是缺失既定程序,只能待机在原地的机器,茫然地看着身侧忙碌地穿行地人群。 他是应该跟着继续向前走吗?还是停留原地。 眼前拥挤的熙熙攘攘的人群被一点点分开,那只漂亮到耀眼的雄虫逆着人群跑了过来。 呼吸不稳,发丝微乱,整齐的衣着微微散开,略显懊恼地跑到自己身边,微微瞪大的桃花眼无端有些丧气。 “你……”不知想到了什么,辛辛苦苦跑回来的雄虫又刻意远离了曼斯菲尔德两小步。 偏过头平复呼吸不再说话,只悄悄用眼睛去看曼斯菲尔德,每次都和安静注视着他的雌虫对个正着。 过了一会,他才小声问,“你怎么不过去。” “抱歉,人太多。我找不到你了。”曼斯菲尔德老老实实回答。“刚刚,应该过去吗?” 似乎瞬间,所有的人流都在向前涌动。 漂亮的雄虫若有所悟地指了指前方的红绿灯,对雌虫的无常识有了进一步的认识。“绿灯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过去了,这是……过马路。” “没关系,以后我会教你的。”法斯特笑着摇了摇了头,接着又有些为难地长长嗯了一声,主动伸手握住了曼斯菲尔德并不光滑,布满薄茧的手。“现在还是不要丢了比较重要。” “什么都不用担心,跟在我身边就好了。” 后来,他一点点告诉曼斯菲尔德主星的“新鲜事物”,带他熟悉主星的日常生活,教导他上层间的待人接物,人情往来,闲事也曾一起翻阅词典,互相倚靠,消磨时光。 曼斯菲尔德实在是再优秀、再令人有成就感不过的学生了。 他就像一只飞速汲取水分的海绵般汲取知识,成长地飞快。 快到法斯特都有些恍然,他已经很久不曾教过曼斯菲尔德了。 原来他明明曼斯菲尔德对那么有耐心,为什么现在总是不愿意和曼斯菲尔德解释,还控制不住地对他生气呢? 他为什么,变得这么差劲呢? 法斯特不自觉抬头将视线从交握的双手,一点点移到了曼斯菲尔德露出的半张侧颜。 那双眼一如既往,如霜雪明。 法斯特有些新奇地感受着被曼斯菲尔德拉着走,一边加快了脚步,追在了曼斯菲尔德的身边,“等等我啊,菲尔德。” 等等!菲尔德! 这条路, ……不太对劲。 法斯特在脑海里嘶吼。 在主星生活了近五十年,这里的一草一木法斯特都再熟悉不过了。 这明明就是去民政局领离婚证的道路。 他就不该一时大意被陌生的小纸条晃了眼睛,以为曼斯菲尔德终于开窍,巴巴凑过来让他带路。 眼见再过一条马路就要就要到达终点,法斯特只虫都冷静了下来,双脚定在原地,暗暗使力不让曼斯菲尔德过去,硬气道。 “我晕红绿灯。” “……?” 似乎终于意识到老婆要没了,法斯特停在原地开始疯狂回忆当年。 眼睛根本不敢直视曼斯菲尔德,飞快地在四周乱瞟,找寻话题,紧紧攥着对方的手。 目光落在甜品店,“这家店我们之前还去过,没想到现在还在啊。” 曼斯菲尔德看了法斯特一眼,点头:“对……” 也是这次的约会地点,两个厨房杀手成婚后第一次出来吃饭的地方。 曼斯菲尔德微妙的停顿在法斯特耳力就变成了拖延时间的不满。 “那里原来是一家乐器店,没想到已经不开了啊。” “嗯。”曼斯菲尔德发觉法斯特手里都是汗,想要帮他擦擦,一松手就发现对方拽的死紧,轻轻拉了一下没拉动,就只好由着他。 法斯特恍惚间发现他们很久没有这样出来走一走了,他自以为熟悉的主星早已大变样。 偏偏当年的回忆愈发清晰,一成不变的主星也变得惊喜有趣起来。 他们的结婚戒指还是在这里买的…… 嗯?怎么号称情比坚金的百年老字号珠宝店店不开啦。 法斯特目光一凝,盯着店铺门口挂着的横幅看了一会,神色有些微妙。 谁办的画展? 占了他们爱情纪念的地方办画展? 配吗! 曼斯菲尔德顺着法斯特发直的目光望去,发现那是法斯特颇为推崇的一位画师怀亚特的画展。 看着法斯特不太开心的表情,想了想现在时间还早,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什么引发美好回忆,营造和谐氛围还早,还是先满足法斯特的愿望要紧。 曼斯菲尔德善解人意地提到,“那边是怀亚特先生的画展,画风明亮,色彩大胆,我们过去看看?” “好。”只要不进民政局,法斯特现在去哪都行。 松了一口气后,法斯特又觉得不对劲,他早忘了自己随口提到的还不错小画家了。 到了画展门口,法斯特蹭了蹭鼻子佯装不经意地问道,“原来你喜欢这种画风吗?……我当年还教过你画画。” 家里这么一个大画家在,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看不懂。”曼斯菲尔德摇了摇头,淡定回道。他拉着不放手的法斯特买了票,迟疑了片刻才低声回道,“是啊,谢谢您。可惜我不适合画画。” 法斯特:…… 一些死去的回忆开始攻击他。 * 法斯特年轻时削破头往权力堆里钻,后来发现不付出足够的代价,得来的全是别人不要的,外面看着好听,实际就是个空空如也的花架子,酒肉朋友交了一大堆,好朋友却寥寥无几。 结婚后仗着曼斯菲尔德出去玩了好几圈,回来也不怎么爱出门了,就窝在家里画个画,看个书。 曼斯菲尔德上班回来忙完,就在一旁安静陪着他看书,偶尔拿起笔在书上记着什么,有时还会看着法斯特发呆。 法斯特以为曼斯菲尔德有问题要问,可等法斯特去问,曼斯菲尔德却欲盖弥彰地合上书走了。 法斯特不由得对这本书上了心,曼斯菲尔德看了一个月都没有看完,还一直孜孜不怠地记笔记。 顿时好为人师的瘾又犯了,准备白天好好钻研一番,晚上给曼斯菲尔德讲解,收获对方崇拜的目光。 等曼斯菲尔德去上班,法斯特搬着梯子爬到顶,翻开书才发现,这只是很简单的一本美术入门书,里面的便签上被曼斯菲尔德写写画画的满满噔噔。 法斯特这才知道,曼斯菲尔德似乎偷偷学画画很久了。 奇怪,为什么不问自己呢? 真是想不到,看着冷硬如曼斯菲尔德,竟然会生出想学画画的念头。 在一个普通的周末,法斯特如往常架好画板,突然转身兴冲冲地压在了曼斯菲尔德的肩上,像是突发奇想一样,“菲尔德,我教你画画吧?” 琉璃色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又很快黯淡。 曼斯菲尔德顿了顿,第一次有些迟疑地,摇头拒绝了他,“我学不好。” “怎么会,你是最好的学生。” 望着兴冲冲的法斯特,曼斯菲尔德还是点了点头。 他不是很想学会画画,只是想更了解法斯特一点,在发现自己缺乏想象力不适合画画,就没了让法斯特教自己的念头。 ——不想被发现弱点。 偏偏天生的top癌还有那么一些不甘心,硬是把一本基础入门啃了又啃。 如法斯特所说,曼斯菲尔德确实是最好的学生,他的大脑就像一台精密的仪器,数学与立体几何如同是他脑内的玩具,随意拆分重组 ,砍了十多年异兽的手稳得冷漠无情。 草图架构稳固,立体感强烈,主次分明,详略得当,线条走势精准无瑕,宛若机械。 偏偏在色彩维度这方面,曼斯菲尔德毫无天赋,他能在能见度极低的地方识破敌军的伪装,偏偏拿着薄薄一小页纸毫无办法。 再精美的草图经曼斯菲尔德一上色,立刻倒退回幼儿园卡通水平,现在还有遗迹的塞在家里的幼儿玩具里做卡片。 法斯特被曼斯菲尔德难得一见的笨拙逗笑了,啃哧啃哧笑着,埋在他肩膀看不见表情,伸手覆盖住雌虫的手掌,“这不适合你,菲尔德。” 色彩是需要强烈感情的,而菲尔德并没有。 * 他为什么要去找菲尔德身上没有的东西呢? 只要他还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如果他不知道,告诉他就好了。 耐心,耐心一点。 这样还能少被气两天…… 想通了这点,法斯特努力心平气和了起来,一边劝自己,一边五官也舒展开来。 曼斯菲尔德作为不怎么靠谱的读虫机,虽然对阴阳怪气不太敏感,但对法斯特的基础表情翻译已经臻至化境。 出了画展后,看着法斯特舒展表情,当即就觉得已经达到了氛围和谐了,再找个私密空间就可以开展克莱德教了半天的直球解密步骤了。 曼斯菲尔德主动在甜品店找了个临近窗边的包间。 法斯特笑眯眯地翻着菜单,心情很好,颇有兴致地想点一份和当年一模一样的饭来。 曼斯菲尔德遥遥向下看了看,春天里把自己包的像一个违法犯罪分子黑坨坨和白的几乎透明的两只虫组合十分打眼。 楼下的金发雌虫敏感地感受到了上方的目光,抬头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又怕曼斯菲尔德看不见,伸出胳膊比了大拇指,做出了一个加油打气的动作。 ——加油,你可以!直接一点! 曼斯菲尔德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浅浅吐了出去,“关于离婚这件事。” 法斯特手一僵。 “可不可以再谈谈?” 法斯特镇静地把菜单合上,抖着给自己洗了洗茶杯。 “怎么谈?” 曼斯菲尔德垂下眼眸,“抱歉,我不该让你害怕——”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法斯特:? “等等,我什么时候害怕你了。” 曼斯菲尔德:“很多次。” 法斯特:“不可能!” 曼斯菲尔德抬头看了法斯特一眼,打开了光脑里的备忘录,平静地念道,“237年8月7日15:37分,在准备进行精神安抚时,您因为恐惧产生了瞳孔放大,身体僵硬无意识颤抖等症状,说了句滚后,自行离开了房间。” 法斯特:…… 黑历史这么清楚吗? “237年……” “停!”法斯特手忙脚乱满头是汗地打开光脑点了一下,这才松了口气。“不、不是害怕。” 眼神飘忽了一下,“那时候是不习惯,有种被当做猎物的感觉。” 法斯特承认,曼斯菲尔德在某种情况下极具兽性,望向自己的眼神像是锁定了势在必得的猎物,哪怕不回头,汗毛便不自觉竖起,背脊一片冷汗。 大脑中的危险雷达频频叫嚣,每天都有走钢丝的危险,偏偏极端的恐惧后,是更大的爽感与征服感,他……他还挺乐此不疲的。 那刚开始怂了一点为什么要记得这么清楚,他现在不是习惯了嘛! “……抱歉,以后我会尽量控制的。” 曼斯菲尔德没想到自己情绪掩盖的这么不好,给法斯特带来了这么大的伤害,同事一直说看不清他的情绪来着。 心中略沮丧地给自己画了叉,又想再挣扎一下。 “……如果您希望的话,可以不进行每月一次的义务安抚。” 法斯特:??? 他是昨天嘴贱了一下,但至于遭天谴吗! “绝对不行。”法斯特冷着张脸,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你的精神力紊乱怎么办?” “我的精神力比您想象中牢固很多。”多年远离战场,曼斯菲尔德的精神力实际与常虫无异,只要不受到精神力攻击刺激基本没什么问题。 曼斯菲尔德至今都无法忘记第一次精神安抚时,法斯特抗拒厌恶与震惊的眼神,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了。 后面的精神安抚,也是雄虫心善,不愿放任他死去吧。 曼斯菲尔德真诚又愧疚地又了一句,“感谢您多年的慷慨。” 法斯特:“……慷、慷慨?” 脏话,脏话,脏话。 忍住,忍住,忍住。 他咬着后槽牙露出一个不那么狰狞地笑,“敢问菲尔德先生您是从哪看出来的?” 曼斯菲尔德见他称呼客气,垂了垂眼,“我知道的,您每次精神安抚前都会下楼抽两次烟。” 抽烟是发泄压力的表现。 而法斯特之前从不抽烟。 曼斯菲尔德对法斯特身上的烟味很不喜欢,似乎无声的诉说着对自己的厌烦。 法斯特:……有没有可能那烟和你的信息素一个味道?! 不是,闻不到信息素就可以这么嚣张了嘛! 军雌的信息素比传闻中更辣更烈更呛,结婚当天法斯特就被熏晕了。 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竟然被雌君的信息素打了一顿,新婚之夜委屈地爬行出来,这谁受得了这个气了! 法斯特气了自己一晚上,觉得自己丢人不争气。他广托好友,遍巡珍宝,可算让他逮到了rab星的特产,提神醒脑的当地土烟。 ——他深刻怀疑给曼斯菲尔德做实验的那个实验员,绝对是个天天熬夜在猝死边缘的家伙,要不然不能找到这么隔路上头的味道,习惯了之后还挺上瘾的…… 法斯特习惯了之后,再看一脸冷漠的曼斯菲尔德也不开心了,有时偏要故意用一身烟味去熏他,颇有一种要死一起死的壮烈,看着曼斯菲尔德那副对烟味再三欲言又止,那点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法斯特就开心了。 法斯特僵着脸,不愿承认自己是欠的慌,开始胡编乱造,“这其实是一种信息素治疗药剂,因为你闻不到我的信息素,所以前期精神安抚的效果不好。” 说完,默默捂住了脸。 “原来是这样。”耳边传来曼斯菲尔德充满信任的声音,雌虫实在太好骗了,法斯特的没多少的良心开始隐隐作痛。 “抱歉,误会您了。”曼斯菲尔德继续传来真诚的歉意,“原来是我的问题,我之前一直疑惑为何精神安抚和书中不一样。” “不一样?” 曼斯菲尔德面容冷淡,“很痛。” 不过或许是习惯了,又或许是眼前的雄虫赐予,逐渐地那种痛苦似乎也变成了甘之如饴的欢愉,精神安抚时可以抛却理智的失控让虫沉迷。 知道是自己的原因,不是雄虫蓄意报复后,曼斯菲尔德第一反应就是道歉。 法斯特满脑子—— 他活这么烂吗?这么烂吗?啊?! 哦,对,没有信息素他也很痛啊! 他活这么烂吗? 曼斯菲尔德继续翻起来他的备忘录,“关于238年——” “等等。”法斯特一拍桌子,强弩之末般狰狞一笑,“这不公平,我也有事要问你。” 凭什么只有你能翻本本,他也有。 法斯特打开光脑拨了个电话,光明正大,“兰易斯,把我的日记拿回来。” 正在躲太阳吃冰淇淋的兰易斯:…… “进门书柜第二个下面?” 法斯特得意地哼了声,面向曼斯菲尔德,“被你找到后我换位置了,是第四个书柜下面。” 曼斯菲尔德的眼眸微妙的闪了闪,避开了法斯特的视线。 “知道了。”兰易斯干巴巴地声音传来,嘴里似乎在吃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没钱了,报销,车费。” 法斯特:“……没出息,等着。”绝对是和小雌虫约会花完了。 法斯特挂断了通讯,板着脸不太友好地冲曼斯菲尔德抬了抬,声音细弱蚊蝇,“那个,报下车费。” * “奇怪,论坛上似乎有人在带节奏。”将俩人离婚的事说的板上钉钉一样。 克莱德单手抵着下巴,语气有些好奇,“但是似乎曼斯菲尔德阁下的名字触发了什么保护机制,很快相关帖子就被删的不见了。” 刚开始能看出来只是机器自动删除,后来便是人工上场了,设计法斯特二人的帖子通通被删的一干二净。 说着克莱德伸手,把面前的冰淇淋向后一移,正好躲过了兰易斯悄悄挖来的勺子。 “只可以吃一个,知道吗?” 兰易斯蔫巴巴地嗯了一声,似是不舍地看了眼克莱德面前一下未动,俏生生地挺立着,就要化了的冰淇淋尖尖。 卫衣帽子上的两个长长的灰兔耳朵垂下,更填了一分丧气。 克莱德:…… 或许是习惯了在外面保护自己,脸上犹带些稚气的雄虫戴着半张脸大的墨镜,帽子遮得严严实实,衣服拉链直接拉到了下巴,只露出一点挺翘的鼻尖和淡色的唇瓣。 他委屈巴巴地将下巴压在桌面上,小半张脸被冰淇淋杯挡住,只露出两个大大的黑色墨镜,和垂下的卫衣耳朵,活像一只眼神死的大灰兔子。 克莱德把自己的冰淇淋推过去,在兰易斯微微抬头时,把对方的冰淇淋拿了过来。 “这一杯冰淇淋也只可以吃一半知道吗?” “滴——”的一声轻响,是车费到账的声音。 * “第四排书柜下边。” 兰易斯看着家里的书房叹了一小口气,忘了问是从左边还是右边开始数起了。 熬了夜的雄虫早上起来情绪就不是太高,墨镜下的迷瞪着的一双眼睛下意识就和来回上点心的店员走。 克莱德实在看不下去,让吃完早餐的兰易斯又吃了那么亿点点,店家特色基本都点了个遍,现在哈气都隐隐有股巧克力的甜味。 “在这等我一下,很快。” 克莱德实在没法说出口让兰易斯坐着等自己,只好让他贴墙消消食,一会回顺路把店里的胃药小药箱带着。 “一、二、三、四……” 克莱德数了数,半跪在地上弯腰,很容易地摸到了纸质的触感,轻轻抽了出来。 入目的却不是法斯特的日记。 反而是一张完成一半的画像,黑白色调组成的草图,唯有双眼处染上了点点金色。 画中的青年眉眼秾丽,懒洋洋地斜靠在沙发上,腿上放着一本打开的书,指尖闲适地搭在页脚,似要翻页,漫不经心地抬眼望来,眼角弯弯,满是笑意。 “……真可惜。” 只是纸质泛黄,时隔日久,他的创造者显然已经不打算完成它了。 第30章 他的标记 差一点点 “可惜?” 闻声兰易斯好奇地走到了克莱德身边, 目光在他小心翼翼捧着的画作上停了停。 寥寥几笔勾勒出青年秾丽的五官与懒散的模样,黑白二色构成的纸张上,唯有双眸处被点缀了一点金色, 冰冷又高傲。 极冷淡的配色, 偏偏能从画师笔下看出一点温柔。 青年抬眼望来时微微弯起的眼角,绷紧前倾的身躯, 手指压-在沙发上的褶皱, 几乎下一刻便要起身相迎, 走到自己身边。 那无机质、冷淡的金瞳似乎也变了味道,眼底宛若碎光摇晃,画中青年从上到下, 从衣角到头发丝都似有似无散发着的一种堪称温软的欢欣与雀跃。 无声地透过画纸轻声问道:你回来啦? 兰易斯:…… 这是谁? 这还是他好吃懒做煽风点火眼睛长在天上的老父亲吗? 哪偷的滤镜啊,会画画就可以这么为所欲为吗? ……这种美化程度也太过分了吧。 几乎一眼兰易斯就可以断定, 绝对是法斯特晚上喝多了, 激-情创作梦中的自己, 第二天起来太过羞愧藏到了柜底。 ……克莱德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很喜欢这幅画。 “不可惜。” 心里这么想,善良的兰易斯还是瘫着脸没有揭穿老父亲,从克莱德手里接过画卷,放到法斯特常去的书桌上压好。 “等雄父回来,我让他填好。” * 排除掉干扰项,兰易斯和克莱德很快找到了法斯特说的日记本。 但和之前找到的牛皮封面玫瑰隐纹长得跟什么魔法笔记的日记本不一样。 一本普普通通的活页线圈本,像是大街上随处可见小学生日记,除了封面不知是谁画的离谱卡通人, 配色是相当抽象的三-大坨,有些阴间的抽象。 “应该是这本吧?”克莱德又数了数前后的书柜,这才不确定地把日记本递给兰易斯,感觉一点不像是优雅精致的公爵阁下用的日记本。 “我看看。”兰易斯微不可察地愣了愣, 尽量自然地接了过来。 有些像他小时候写的笔记本。 不会是雄父把他埋掉的黑历史藏到这里了吧,很像法斯特能干出来的事。 封面也眼熟。 小时候睡不着觉,雌父就从床底下翻出来这种诡异小卡片,面无表情地给他讲故事。 雄父那么大只不知道为什么也非要凑过来,说自己缺爱没睡前故事听睡不着,雌父没讲几句就搂着雌父睡得嗷嗷快,他一睡着雌父就不讲了,兰易斯小时候就没听过几次完整的睡前故事。 兰易斯警惕地捏着小本本翻了一页,确认不是自己小时候圆滚滚的幼崽字体才放心。 “奇怪,好像不只有一本……”身后传来克莱德疑惑的声音,金发雌虫摸索着像柜底伸了伸手,一抽。 过了一会,地上便叠了一小摞同款笔记本。 克莱德:“……法斯特阁下说过要拿哪本吗?” 兰易斯:“他说要拿日记本和雌父算总账。” ……兰易斯怀疑里面绝对有他的黑历史日记,可能还有他大哥和二哥的。 “应该只有一本是雄父的。”法斯特说过,他结婚后就不怎么写日记了,结果这里的日记本和小山一样高。 兰易斯都觉是不是他们翻错了书柜。这种抽象卡通的风格,一看着就和法斯特格格不入。 他几乎能想象到法斯特如果看到这么普通抽象的日记本,眼里压根不屑遮掩的嗤笑了。 偏偏手里的笔记本,确实是法斯特的笔迹。 “我们看一眼,如果不是雄父的笔记,就放回去。” * “感觉被雄父骗了……” 兰易斯单手托腮,有力无气地靠坐在地板上,拿起一本日记翻看第一页看了看,见到日期和笔迹能对上,就往身边的克莱德怀里一塞。 神特么结婚之后就不写日记了,那地上这一摞算什么? 你是真能记啊。 日记的内容也不像之前的内容一样简单抽象,哼哼哈哈仇视世界了,似乎潜藏着阴暗与恶意,而是记录了一些莫名其妙毫无意义的生活琐事。 和满满的,对曼斯菲尔德的抱怨。 9月13日 他喜欢呆在卧室。 也喜欢软一些的床。 最好是躺下去就能陷进去那种。 可是感觉睡一晚上就会腰酸背痛…… 还是当不知道吧。 …… 果然,这种床垫根本不适合放在卧室。 算了,我平时也不喜欢呆在卧室。 明天找人来定制一下床垫,一人一半好了。 12月9日 下雪了。 菲尔德总是习惯雷打不动七点起床,出去晨练做早餐。 今天可能是不适合晨练,醒来的时候他正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发呆。 我看了他好一会,发现原来他起早了也不知道干什么。 干脆带着被子把他裹了进去,两个人在家里又睡了一上午。 似乎是第一次睡到了下午,菲尔德醒来时懵懵的,眼中浮现了不能忽视的茫然,好像恨不得跑到楼下拨弄一下时钟,时光倒流一样。 下午把自己忙成了一心多用陀螺。 像是有些错乱的程序。 哎,养只雌虫真是有些麻烦啊。 我陪他做完了固定又乱糟糟的日常,告诉他—— 虫是可以偷懒的。 明天,还要他陪着我一起,很晚很晚起床。 4月5日 糟糕,养成了一个坏习惯。 每天总想故意拖着菲尔德晚起床一会。 早上看到他在身边就很开心。 不知不觉已经被带出来七点起床的坏习惯了。 他似乎不习惯太过光亮的地方,总是站在光影交界处的后面。 ……可怜巴巴的,在家里还要躲着走路。 正好家里也该装修了,干脆把墙纸和壁灯都换暗一点好了。 7月18日 我在他身边已经观察他好久了。 他对着窗台新换的小白花发了半天的呆…… 难道有我好看吗? 还是气不过。 决定拉着菲尔德去后花园找了一块小空地种花。 …… 看着他一丝不苟地耕了一下午的地。 可恶,他真的不看我。 10月29日 好久没出去聚一聚了。 有虫说菲尔德不理他们,不苟言笑,态度不好。 菲尔德认识你们吗,和你们很熟吗? 我的雌君理你们做什么? …… 菲尔德来接我了,他们正在说我是妻管严,我嘲笑他们没有雌君。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回来时感觉他好像有一点微妙的不开心。 晚上悄悄地打探一下。 好吧是错觉。 ……真的没人惹他吧。 养只雌虫好麻烦…… 3月17日 回家天天抱着本育儿大全不放手。 天天研究幼崽的饭食,晚上也不回卧室了。 雄虫崽崽哪里有这么娇气! 我从小被放养到大也活的很好。 …… 现在的幼崽怎么都这么娇气,见不到雌父就嚎啕大哭? 必须要改正他们的坏习惯。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被菲尔德当幼崽哄了。 莫名其妙就出来做自己的事了。 养只幼崽真麻烦! 刚开始兰易斯还翻开第一页看看,后面干脆就倒着翻最后一页,只要见到麻烦两个字就准备给法斯特倒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的法斯特怨气极为深重,好几本的日记的最后,明显用不是当天的其他颜色的水笔,龙飞凤舞狠狠地写下—— 养只雌虫真麻烦。 如果再往前翻一翻,明显能从字迹里看出有的是怒气冲冲的补了好几天,有时候笔迹柔和,写写又没脾气了,这句话又变成了像是句号一样的结尾。 麻烦的烦字,那最后一下尾勾在纸上缠缠绵绵写了好久,跟练花体字一样。 “问题来了。” “我们要都搬过去,方便雄父拿着和雌父算账吗?” * 法斯特嘴上说是不记得了,非要等兰易斯把日记回来两人再对着翻旧账。 实际曼斯菲尔德每说一件事,他几乎都能立刻在脑内翻找到当时对应的场景。 陈年往事被曼斯菲尔德一件件翻出来,法斯特除了猝不及防的懵逼与好笑外,心中涌上的,竟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窃喜。 原来,不是他一个记得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也不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但法斯特总感觉曼斯菲尔德一问,自己就凑上去巴巴解释很没面子,显得自己一直记得,很在意一样。 让兰易斯去找日记,就是给自己一个想起这些事的理由,反正以兰易斯的性子,估计就是随手翻一下,确定下笔迹就带过来了。 还不知道自己幼崽给力了拉回来了一车“旧账”,他心情颇好往曼斯菲尔德的方向望去,想知道引起情绪对方记了多年的都有哪些事情。 就见那双本来含情脉脉的桃花眼越来越斜,嘴角越咧越开,位置离雌虫越凑越近。 眼见着就带着椅子一点点蹭到到曼斯菲尔德身边了,接着毫不掩饰地伸头探脑想要看清备忘录上写的什么。 曼斯菲尔德:…… 本来打定主意要一条条跟法斯特问个明白,可等对方真的满是兴味的凑过来。 曼斯菲尔德不知为何又有些退缩,下意识蜷起手指想将页面关闭。 ——似乎是不想让对方知道,明明这么努力,自己却仍这么不了解他。 偏偏肩上毫不客气地多了另一个人的重量,温热的呼吸打在脖颈,带来细密的痒意,声音被刻意拖的很长,像是在撒娇一样,“让我看看,菲尔德~” 修长的手指却毫不客气地覆在了曼斯菲尔德的掌上,制止了他关闭的动作,就这么半靠在曼斯菲尔德肩上看了起来。 曼斯菲尔德轻轻扫过二人覆在一起的双手,很想问问旁边一拱一拱的银色脑袋,讨论离婚的两只虫族似乎不该如此亲密。 偏偏对方兴致很高的模样,曼斯菲尔德默默移开眼神,随他去了。 曼斯菲尔德的备忘录如他的性格一样,一板一眼,条理分明。 与其说是法斯特以为的记仇小本本,不如说是一本法斯特行为观察日记及心理学研究。 分别就事件日期、人物心情及发现、应对方法等分类方法密密麻麻地划出了八个研究大块。 或许今天是奔着解密来的,准备冲本人探究对方为何生气,备忘录上基本60%以上都被标红了,乍一见很有视觉效果。 法斯特搭眼一看,整个就是一个雄虫无理取闹大全,详细记载了何年何月何地,他是怎么突然脸色一沉不开心,莫名其妙开始生气的。 法斯特:…… 他都不知道原来他已经曼斯菲尔德发过这么多次脾气。 看着就像一个精神很不稳定的超雄。 曼斯菲尔德还拉了个表,总结了n种他生气的表情与原因,还有一套主打溺爱处理办法。 吃饭时生气,那一定是饭的问题,不想吃就不吃了,饿了雄虫会自己找饭吃。 自己让法斯特生气了,那就是自己的问题,消失两天就好了,雄虫自己会好。 由于处理效果不是很好,后面还被曼斯菲尔德打上了满满的问号,并打上待使用观察的标签。 法斯特越看脸色越奇怪,曼斯菲尔德却难得感到了窘迫,被雄虫靠着的那一小片脖颈都微微烧了起来,不自在地转了转头,想要逃离那股热意的来源。 ——就像是一个好学生被寄予厚望的老师发现了,偷偷藏起的满是叉号试卷。 不想只是微微动了动,雄虫却整个上半身都倾靠了过来,柔软微凉地发丝亲密地蹭上了修长的锁骨。 “败给你了。” 埋在胸前雄虫嘟嘟囔囔地开口,指尖泄愤似地在身上划来划去。 “怎么能想出那么多莫名其妙的理由…… 我只是有那么一点气你,怕你不在意我而已。” 修长的指尖在曼斯菲尔德羞涩地比划了一下,“只有一点点。” * 最开始,只是单纯地想再了解对方一点,得到一点点独属自己的偏爱。 不知何时,却早已不满足于此,明明对方已经悄无声息地夺走自己的注意力,融入了自己的生活,他为什么可以永远这么冷静淡然,似乎可以随时抽身而去? 贪得无厌地想要得到对方更多的爱意与回馈。 他不说,曼斯菲尔德不知道。 他说了,曼斯菲尔德不懂。 挫败的雄虫只好一边生闷气,一边喊对方木头。 或许潜意识知道对方会接纳自己的一切,离不开自己,所以任性一点也没关系,面对至爱的人,脾气反而愈发古怪不可捉摸起来。 初时的目地也偏离了航线,忘了最初只是想让对方看着自己,哄着自己,爱着自己。 只想着,将那双眼中的平静打碎,哪怕,是痛苦也没有关系。 不知道,或者说刻意忽视掉了,雌虫背着自己压抑了这么多糟糕情绪。 雌虫不懂。 他便可以用这个理由肆无忌惮地伤害他。 因为无论什么都不会在他眼中留下痕迹,在第二日恢复如初。 他可以任性地、愤怒地、委屈地想着—— 都是曼斯菲尔德错。 忘记了,自己是个多糟糕的老师,扔下了带了一半的学生,放他在陌生的领域跌跌撞撞地摸爬滚打。 忽视了,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曼斯菲尔德,更在意法斯特这个糟糕任性的家伙了。 “原来我是这样的家伙啊。”法斯特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仰首去看曼斯菲尔德,熔金般地眼眸愈发明亮。 他笑着说,“没关系,我来教你,怎么应对这么难搞的家伙,好不好?” 玻璃窗上模糊映出雄虫仰首含笑的模样,银色的发丝顺滑地垂落在雌虫身上,露出半边昳丽至极的眉眼,一笑间五官中的冷锐锋芒便消逝不见,仿若一朵褪去尖刺,在晨曦中为一人灿然盛开的玫瑰。 曼斯菲尔德有些出神地想着,一点也不难搞。 无论生多大的气,第二天都能把自己哄好。 “不过——”法斯特绕了绕发丝,脸颊上难得带了一点羞赫,对自己认知相当明确。 “我也不能确定,我现在说的一定是正确答案,还是要我们一起摸索。” “以后不会让你像个闷葫芦自己瞎猜了,为什么开心、生气、难过,都直接告诉你……” 法斯特直起身,拉过曼斯菲尔德的手,覆在自己的脸颊上,眸中飞速闪过一丝狡黠。 “作为交换,你的疑问和心情也不要都藏在这里,也告诉我好不好?” “……” 曼斯菲尔德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今天的目的是这个吗? 明明是要找雄虫说个明白,为什么变成了交换。 不等曼斯菲尔德回答,法斯特便自顾自地对着红彤彤地备忘录,顶着回旋镖,一脸血地强撑着开始了“老师”的职责。 “就像这里的‘不想看见你’,不是真的不想看见你。 ……我给你留门了,晚上也没有让你从卧室出去。” “你回来把被子搬走,拿到次卧睡,我才开始生气的。” “……?” 曼斯菲尔德显然不能接受什么是嘴上说不要,心里想要这种高级东西。 他一边在备忘录记笔记,一边用双眼耿直地打出了几个问号。 不得不像当事人剖析自己的幼稚行为,法斯特头低地快要看不到了,明明尴尬地快要脚趾抓地,还倔强着嘴硬。 “所以归根究底,还是你的错,你当时哄哄我不就好了,我、我又开始生气了……你要给我补上。” 刚反思完的雄虫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嘴,说到一半就没了嚣张的气焰,偷偷斜眼去看雌虫的表情。 曼斯菲尔德完全习惯了法斯特的各种‘倒打一耙’,闻言不绝丝毫不对,反而十分虚心求教,“怎么哄?” “至少不能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除了吃饭睡觉的时候根本不出现,像消失了一样。” 法斯特怨念极深地说完,抓着曼斯菲尔德的手,像模像样道,“牵一会手心情可能会变好,但具体效果要观察。” “如果牵手没有用的话,就需要抱一会。” 曼斯菲尔德迟疑地嗯了一声,“可是,你那时候不让人近身。” 一生气就缩到角落或者被子里,背对着人当蘑菇。 嘴里还念念有词,“别理我,别管我,别碰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法斯特:…… 他维持着破碎的笑容坚强道,“以后不会了,我会直接告诉你,陪我待一会。” 曼斯菲尔德若有所思,反握住了法斯特的手掌,目光清亮,“有用吗,还生气吗?” “……有用,但还有一点点生气。” 法斯特一边不动声色地和曼斯菲尔德十指相扣,牢牢占据了对方空闲的左手,一边给对方答疑解惑。 重点落在其实他本来可能根本没有生气,就是长得冷,无意识臭脸了,就是你不来哄我,我才生气的,以后不许乱跑。 啊呀,一谈起来这件事就又开始生气了,实践出真知,你可以哄我了。 补上了,这件事就可以划掉啦。 不会没关系,我教你。 好好的备忘录,被法斯特搞得像愿望清单一样,做完一个划一个。 两个人不自觉越离越近,一个教一个学。 法斯特一个人絮絮叨叨的,玻璃上的倒影柔和的要滴出水来。 令曼斯菲尔德隐隐恐惧地就是,无法控制自己汹涌的情绪,靠近法斯特,伤害法斯特。 可今天法斯特笑吟吟地凑过来,眼底藏着主人不自知的小心翼翼,嘴里不饶人要又贴又亲又搂又抱,偏偏动作轻柔又珍惜,像是在触及什么难得易碎的珍宝,浑身上下透露着难得一见的乖巧。 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曼斯菲尔德胸中那股无形的郁闷与烦躁似乎也悄然散去,无意识放松了身体,很想低头蹭蹭雄虫的额角,摸摸他的柔软的发丝。 就这样一直,坐下去也不错。 雄虫清亮的讲题声还在继续,不知道学生的心思已经偷偷飘远。 “比如——裸露处皮肤印记超过60%会产生低落抗拒,不想和你出门的情绪?” 法斯特哼笑了一声,眸含笑意,语气里都是委屈,“难道不是菲尔德先生故意把我啃的坑坑洼洼,不想让我出门吗?” 婚后不久,法斯特胳膊,脖子上,脸上都是某只啃出来紫红色的痕迹,遮都遮不住,简直没法出门。 抹了药痕迹消失了,曼斯菲尔德又总想要啃几口,法斯特干脆就不抹了,遂了对方的意顶着一脖子伤痕满屋躺尸。 当然,更重要的是腰酸腿软不想出门就不告诉他了 原来被发现了啊。 曼斯菲尔德略心虚地眨了眨眼,躲避般垂下了眼睛。 偏偏法斯特占据的位置是在刁钻,曼斯菲尔德一垂眼便望入了一双带着笑意催促的眼睛,似乎一直在问是不是,是不是。 “没有、不想让你出门。” 曼斯菲尔德否认道。 或者说,他还挺想让法斯特顶着一脖子印记去外面晃一圈。 不知何时起,曼斯菲尔德特别痴迷于在法斯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痕迹,就像在无形宣告所有权一样。 偏偏他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在精神安抚的时候,专注于在对方身上留下印记。 ——都说精神安抚时双方的情绪并不可控,所以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他有段时间都已经很克制自己了,只在显眼处啃了两个。 偏偏法斯特仍是打定了注意不出门,最后曼斯菲尔德不得不得出对方只是不愿意和自己出门的结论。 秒速伤心后,他默默啃得更加变本加厉了,那就别出门好了。 “抱歉,没有发现你的心愿。” 法斯特歪了歪头,曼斯菲尔德轻易能感到掌下温热而细腻的肌肤,完美的五官染上一层浅淡的愁绪,苦恼道。 “可是你留下的完全不能叫吻痕,应该归类为伤痕吧。” 法斯特偏过头,将耳后特意留下的那一小块慢速愈合的伤口给曼斯菲尔德看,注意到对方呼吸停了一下。 他带着曼斯菲尔德的手从脸颊一点点向下,指尖路过修长的脖颈,停在松散敞开的领口,落在若隐若现的精致锁骨处。 温热的指尖触碰到薄薄一层微凉细腻的肌肤,仿佛能清晰感受能皮下的血脉流动声。 “要不要试着亲一下?” “记得轻一点。” “这样。” 额头相抵,呼吸交融近在咫尺。 “每天我就能带着你的标记出门啦。” 或是那双多情的眼睛太过蛊惑人心,无声地引导着对方占用自己,满是信任地将修长脖颈暴露在眼前,诱导着雌虫越靠越近。 湿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间,带来细碎的痒意,柔软的唇瓣却在即将触碰到时停了下来。 “叩叩——” 门口处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 “先生,您点的甜点。” 法斯特:…… 差一点点就骗到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他是甜的 收留我吧 “……这是您点的甜点。” 在银发雄虫的死亡凝视下, 推门进来的服务生目不斜视、动作僵硬地将几盘小甜点摆在了桌子上。 他自以为不动声色地躲躲闪闪地看了法斯特好几眼,面色逐渐涨红,磨磨蹭蹭地移到了门口处, 面露犹豫之色。 那视线隐藏的不算高明, 里面暗喻的情感堪称灼热。 身侧的雄虫本就是万众的焦点,曼斯菲尔德对此习以为常。 他压下睫羽, 神色无端地冷淡几分, 压在法斯特锁骨处的指尖微微用力, 又很快收回,似无声催促对方处理好惹来的风流债。 在空中的指尖被法斯特飞快地捉住,变本加厉地握在了手心, 覆盖在雄虫的脸颊。 昳丽的雄虫冲曼斯菲尔德眨了眨眼,金色的瞳孔流倾斜出不加遮掩的笑意, 声音是与表情截然相反的冷淡, 问道, “还有什么事吗?” 身材高大的雌虫神色冷峻,坐姿端正,垂眸不语时隐隐有种压迫感,仿佛不是身处甜品店,而是在开什么严肃正经的会议。 他身旁的雄虫眉目含笑,握着雌虫地指尖,神情慵懒地托腮撑在桌上,衣领随意地敞开, 锁骨修长,待人亲吻,身体前倾,几乎快要坐到雌虫怀里, 从侧面看去无比亲密无间。 门口的服务生面色通红地望着地面,不自觉抱着托盘便挡住了整脸,又控制不住般地露出两只眼睛向两人望去,目露纠结,脸色古怪。 听到法斯特的问话,服务生浑身一抖,深呼了一口气似乎下定决心般,移开挡在面前的托盘紧紧抱在胸前,战战兢兢道,“……阁下,我们是正经的营业场所。” 法斯特:? 法斯特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环顾了一圈屋内,首先排除屋里一身正气的曼斯菲尔德,门口包的严严实实的小服务生,摆盘精致完美的小甜点…… 最后颤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衣衫不整的自己。 骂谁呢? 他不正经?! 曼斯菲尔德你看他! 见法斯特只是一幅摇摇欲坠快碎了的模样,难受地背过身蹭到了雌虫怀里,并没有发怒的迹象。 服务生松了一口气,遇到要脸好脾气的雄虫就好办多了。 他对着曼斯菲尔德冷冰冰地一张脸也不见害怕,先是展示了肩膀上微微泛黄的仪器,说话也流畅起来,“抱歉,屋内信息素超标需要清理。” 是信息素吗…… 曼斯菲尔德安抚地拍着法斯特后背的手顿了顿,低低应了一声算是同意,目光不动声色地追逐着服务生的背影。 服务生先是歉意地笑了笑,便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跑来开了窗,还在屋内的四个角落放了消除信息素的便携器,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想开口说什么,但不知闻到了什么味道,面色巨变,眉毛也拧在了一起。 憋红了脸一副强忍着的模样,着急地低头小跑了出去,带上门后,还能听到抑制不住的咳嗽声。 曼斯菲尔德望着服务生的背影,隐隐有些出神。 信息素影响着虫族间的标记与吸引力,往往在虫族动情时才会浮现,总是带着些勾引缠绵的意味。 怀里的身躯柔软而温暖,鼻尖的气息干净而清冽,是与硝烟暗沉的边境星上截然不同的,类似于阳光般充满希望的味道,令人着迷上瘾…… 哪怕闻不到信息素的曼斯菲尔德也能确定,法斯特的信息素一定是温暖的、诱人的,让陌生雌虫都如此厌恶如临大敌的气味,定是来源于自己。 曼斯菲尔德无意识抿了抿唇角,垂眼望着怀中对此毫无所觉般的雄虫。 对方银色的长发如展开的绸缎般,亲昵地铺了自己一身。 感受到上方的视线,他便抬首弯了弯眉眼,璨金色的瞳孔亮得耀眼,专注地、满满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曼斯菲尔德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面前的雄虫几乎毫无抵抗力,只是望着对方的眼睛,便狼狈地溃不成军。 陌生而汹涌的情绪浩荡溢上胸腔,涌上大脑,吞噬理智,曼斯菲尔德不得不极力控制自己,才能消下去那股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恶意。 ——请永远这样看着我,在外身侧,不要离开。 原来,那可怕又不受控制的信息素,早已将自己卖的干干净净。 对方的厌恶,似乎穿成了线,隐隐又有迹可循以来。 可看着法斯特如常的表情,亲昵的举动,曼斯菲尔德又不确定起来。 如果,他能闻到对方的信息素就好了。 他突然很想知道,这只雄虫的信息素,到底是什么味道。 “你……” 曼斯菲尔德张了张口,几乎控制不住地要问出来。 可隐隐又发觉这个问题极其可笑。 天生的残缺令他感知不到信息素的存在。 他也无法确认,二十余年,法斯特是否从未对自己散发过信息素…… 似是感受到雌虫低落地情绪,埋在胸前装哭地雄虫若无其事地爬了起来,顺势蹲坐在曼斯菲尔德身前,将雌虫的手拢到了胸口,桃花眼中满是笑意,语气中带了几分鼓励。 “嗯?菲尔德想问什么。” 曼斯菲尔德深深望入那双笑意盈盈的桃花眼中,金眸中含着目空一切高高在上,藏着漫不经心的冷淡薄凉。 也有着诱他深陷不可自拔,毫不掩饰,难以分辨的情意。 告诉他,法斯特是不会骗他敷衍他的。 曼斯菲尔德知道此刻应该装作无知无觉的模样,顺着法斯特的话语回到过去,偏偏念头一起就再难压下,催促他问个明白。 掌下的心跳匀速有力,眼前的青年笑意盈盈,曼斯菲尔德蜷了蜷手指,似要逼自己打碎面前虚伪的平静般,低声问道。 “我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信息素?”法斯特不自觉一愣,“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曼斯菲尔德从来没有问过信息素相关的话题,法斯特还以为他不在意。 要是再往前推十多年,他能就曼斯菲尔德身上复杂的信息素写一篇小作文血泪史,但现在两个人身上的味道都纠纠缠缠分不开了,自己也早已经习惯。 曼斯菲尔德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网上说信息素是婚姻和谐的主要因素。” 他快速补充道,“我闻不到你的信息素。” 相当此地无银三百两。 噢,那就是说。 不准备离婚了是吧。 怎么还是这么好哄又好骗,他还没来得及施展百分之一的魅力。 法斯特诶了一声,故意低着头戳了戳曼斯菲尔德的膝盖,避免自己笑出声来,慢条斯理地问道: “我知道你闻不到雄虫的信息素,原来自己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也不知道吗?” 法斯特当然知道曼斯菲尔德闻不到,这才故意一身烟味地去蹭对方方,见菲尔德隐忍的表情才好受了一点,总不能他一个人白白吃苦。 曼斯菲尔德不知法斯特的险恶用心。 回答自己的缺点时不自觉有些泄气,“闻不到。” 又有些犹豫地追问,“很难闻吗?” 法斯特长长地嗯了一声,思考状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神情严肃地起身从桌子上抽了盘甜点,不怎么走心地切了切。 在曼斯菲尔德关切地眼神下,猛地塞了对方一大口小蛋糕,又自己吃了小一口。 曼斯菲尔德:……? 法斯特盯着正艰难咀嚼,腮帮子鼓起一点,疑惑望着自己的曼斯菲尔德,叼着叉子笑吟吟道,“是甜的。” 就像小蛋糕一样。 曼斯菲尔德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里面写满了不信。 法斯特倒了杯水推给他,怕他噎到。 “真的真的。” 就是甜得齁得慌,他们没福气享受。 曼斯菲尔德瞥向门口一眼,又收回来。 用眼神严肃地告诉法斯特,不用骗我,刚刚服务生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法斯特好笑地望着曼斯菲尔德小口小口喝水,眼神紧盯自己要个答案的模样。 “哎,看来是瞒不住了。”法斯特严肃了表情,坐在了曼斯菲尔德身边,沉痛道,“他闻到的,其实是我的信息素……” “?” “你知道的,我认识很多雌虫……” 法斯特小心地看着曼斯菲尔德的表情,哀哀地垂下眼帘。 “可他们都嫌弃我的信息素,你闻不到我的信息素,我就故意没告诉你。” 这点法斯特倒是没骗人,毕竟信息素勾勾搭搭地调情是感情拉扯必不可少的手段。 奈何法斯特的信息素攻击力极强,不要说暧昧试探了,上来就是辛辣醇厚的烈酒浇头,任哪一只雌虫闻了不骂一声流氓。 然后他就被迫换赛道了。 法斯特拿小服务生不怎么友好的退场姿势举例,言之凿凿,“他就是嫌弃我的信息素,还、还说我不正经。” 法斯特又搬着椅子委屈巴巴地蹭到了曼斯菲尔德身边,眉眼低垂,露出半边线条流畅,五官完美的侧脸,破碎感拉满,语气是极其刻意的哀怨,还带了两分自嘲。 “我这种年老色衰的雄虫,早就已经不受欢迎了……” 说着,他勾了勾曼斯菲尔德的衣角,“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曼斯菲尔德下意识摇了摇头。 法斯特:? “……要的。” 迎着法斯特略显呆滞的目光,曼斯菲尔德抿了抿唇,反握住法斯特扯住衣角的手,一句句回复道,“你的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很正经,一直很好看,受欢迎。” 明明是刻意在卖惨装可怜,但当微凉的指尖被雌虫温热的手掌笼罩,琉璃色的眼眸满是自己的倒影,笨拙的话语坚定而认真…… 法斯特仍是心中一动,仿佛有什么空缺的地方隔着时空被认可和肯定。 他一向清楚自己伪装成加西亚温柔的模样才受到欢迎。 真实的法斯特缺爱偏执还任性,除了好看的皮囊一无所有,是永远会被抛弃的备选项。 偏偏面前这只承受他最多负面情绪雌虫,似乎可以毫不犹豫地坚定地告诉他,你是最好的。 “真是的……” 法斯特泄气地趴在桌上,靠在胳膊上,从下到上描摹曼斯菲尔德安静的侧脸。 感觉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那,不生气了。和我回家好不好?” 战场归来的冷峻气势压制了曼斯菲尔德出色的五官,总给人又冷又凶的感觉,其实不过是在发呆罢了。 细看就会发现雌虫的眼尾钝钝的,很是无害,专注地望向你时,看着像未出门的大学生一样。 但是周围人总是会被他冷淡的气质所阻隔,忽视了他的好懂和真诚。 如果曼斯菲尔德真的去上学,人缘一定很好,比兰易斯带回来的那个小金毛受欢迎多了…… 想到这,法斯特又有些难过,从那么偏远艰苦的边界星回来后,曼斯菲尔德仍是个娇气好养的家伙。 要是他能早一点遇到曼斯菲尔德,把他养的难养一点,就好了。 “没有生气。”或是雄虫的眼神太过炽热赤忱,毫不掩饰地将一腔情意倾斜出来,反倒灼地曼斯菲尔德无处可逃,略心虚地般垂下了眼睛。“不会生你的气。” 曼斯菲尔德极少会有愤怒这种略极端的情绪,反倒是法斯特天天被自己气得心律不齐,天天来回上下楼锻炼身体。 似乎预料到接下来说的话会令法斯特不快,临时补课的曼斯菲尔德难得领会了一点说话的艺术。 他谨慎地酝酿着措辞,一向冷淡的语气开始发飘,“以后——你教我怎么哄你,我去学。” 法斯特不假思索,“嗯,学不会也没事,我会自己哄自己。” 曼斯菲尔德嗯了一声,眸光柔和,他伸手将法斯特垂落的鬓发掖到耳后,“抱歉,最近我并不打算回去。我有……想做的事情。” 法斯特陷入沉默:…… 第一次明面拒绝法斯特的曼斯菲尔德虚心求教,“这该怎么哄?” “……哄什么,我又没生气。” 法斯特悄悄探出手勾着曼斯菲尔德的指尖,无意识绕了两圈,又一点点从指尖点到了对方手背上,眼眸里难得透出了些难为情的情绪。 “不如说——你有想做的事情,我很开心。” 不再被迫把所有精力用在自己和幼崽身上,下班后无事可做和家里的家务机器人抢活干,看似忙碌又无所事事地度过了一天。 曼斯菲尔德疑惑抬眼,“您不问什么事吗?” 当初曼斯菲尔德去军部任职,法斯特便十分不乐意,最后勉勉强强放雌虫在后勤当了文职,更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早早回家,别一只虫在街上乱窜。 法斯特:……不用问,都知道是那群该死的政治投机骗子。 对法斯特来说,曼斯菲尔德八百个心眼子一千个想法简直都写在了脸上,尤其是不自觉气完自己后的懵逼和茫然,根本无从作假。 估计现在曼斯菲尔德还以为法斯特是因为他和对方讨厌的雌虫交际而生气。 其实,法斯特哪有精力和时间记住讨厌那么多雌虫呢。 若是换一种场景,他只会开心他的菲尔德就是如此优秀受欢迎。 他只是在气,曼斯菲尔德第一次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暗中进行不告诉他,难道他不是菲尔德最重要、最值得信任的人吗? 只好装作不知道的模样一边恨不得曼斯菲尔德撞南墙回来,一边鬼鬼祟祟骂骂咧咧地出门给曼斯菲尔德收尾。 天天诋毁那群雌虫只是想告诉菲尔德——你身边的雄虫,可比那些莫名其妙的雌虫靠谱多了,为什么不试着告诉我,依靠我呢。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问了。” 你不想说谁能撬开你那张嘴。 法斯特弯起眼睛,握着曼斯菲尔德的手贴到脸上,温柔贤惠得有些瘆人。 “不回家也没关系,别被人骗走就好了。” 大不了一起换个地方住,专心被我一个人骗就好了。 “有什么想做的就放手去做吧,如果不知道怎么做,就试着来问问我吧。” 问我!懂? “对了,我现在住得地方连张床都没有。可以收留我吗?” “嗯,谢谢。” “啊,反正离婚了还要住一起。” “那就不离婚了吧。” 第32章 他的怪异 离婚重开 “雄父的电话打不通, 光脑也没有回。”单肩背着小书包的兰易斯面露不爽。 “或许是两位阁下进展颇佳?除了特别重要的事情,约会时不看光脑才是常事。”克莱德耐心道,毕竟他们从小就受着与雄虫阁下—— “约会时看光脑是不尊重的表现。” 这话兰易斯就不爱听了, 肩膀向下一斜, 背后的兔子耳朵跟着小书包抖了抖,面无表情地扬了扬嘴角, 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用平板无波地表达了十分的愤怒与怨念。 “我就是特别重要的事, 他不看光脑就是在不尊重我。” “……对,法斯特阁下太过分了。”克莱德顺了顺兰易斯身后的兔子耳朵以作安抚,“不如我们去餐厅里找法斯特阁下, 他们应该谈的差不多了。” “不过我现在的形象不太适合进店。”克莱德抬起手,展示了拎着的一大包‘算账本’, “看来我只能在楼下等您了。” 重点不是形象问题, 是兰易斯家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小少爷对家里收纳的物品一窍不通, 勉强从自己的衣柜里找到小学用的书包后,对着雄父海量的日记本比了比,果断到法斯特卧室拆了他的床单,打包出了一个堪称丑陋的包裹。 克莱德心思敏感,明显察觉到法斯特对自己不喜,换位思考一番后,精准把自己定位在了——骗走家里刚成年傻白小酷哥的溜街黄毛上。 毕竟在虫族历史上,被家里养的油光水滑不谙世事的少爷雄虫, 上个学逛个街就被诡计多端花样百出的雌虫骗走的例子屡见不鲜。 他手里这些狗血禁书据说还是由雄保会和宣传部联合发行,邀请了知名的爱情骗子作为参谋。 发行后只在雄虫间流传,避免小少爷们被骗,敲响警惕狡猾雌虫的警钟, 奈何似乎起了反效果,娇养的雄虫阁下们恋爱脑大爆发,结婚率空前高涨。 就是大多是贵族与平民间的跨阶级跨等级恋爱,婚是结了,虫是睡了,精神力信息素差太多完全不搭噶,根本不能孕育天然高级的幼崽,纯纯浪费雄虫资源,让分手就抱在一起大喊我们是真爱,增加结婚名额都没用。 家长愁的头都秃了,毕竟雄虫自古以来就是一种玄学又脆弱的东西,心情不好、受到刺激、没有感觉,就会产不出信息素,虫核枯萎,死给你看。 于是他们转变方针,被雌虫骗是因为没见过雌虫,那就从小就给你们发雌虫,年年发,月月发,样貌不同的,性格各异的,出门也要跟着虫,还能被路边的雌虫骗了吗? 事实证明,改的很好,现在雄虫大多对雌虫没兴趣了呢。 谁会对自小随手可得,随意更换的物品付诸真心呢? 对贵族雄虫来说,烂大街的雌虫就像是家中的卫生纸一样,毫无特色,随处可见。 谁会对家里的卫生纸疯狂产出信息素啊! 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在大范围高阶阁下恐婚后,当年的狗血禁书就不知何时又悄咪咪地流落到了民间—— 雌虫崽崽赶紧学啊,我们这的雄虫超好骗的,试一下不亏的! 代入一下法斯特,那就是好吃好喝养大的成年儿砸出去转了一圈。 带回来一个没工作没文化没家产,靠看着不入流烂俗小说专门蹲守富家少爷的三无雌虫说——我们结婚了。 由于自己处于感情危机,还没来及接受这个事实。 第二天家里一向乖巧听话懂事教养好的儿子就把家拆了,拿着他的床单,包着他的日记招摇过市。 克莱德都不敢想,法斯特看到自己手里的床单布,血压得拉多高,几乎都能听到好感down,down,down的声音。 他就是来做个兼职,也不至于真的把公爵阁下给得罪了。 克莱德灵活拉开兰易斯身上装饰大于实用的小书包,找了个干净地方把包裹拆开,往里面塞了一本看着有些年头的“算账本”。 嘱咐道,“曼斯菲尔德阁下订在三楼左转第六个房间,要是找不到的话,就问服务生……” 想了想兰易斯的说话习惯,克莱德又给他写了张纸条,“要是找不到的话,把这张给服务生让他带你去。” “知道。”兰易斯闷闷答道,没有去接纸条。 他不太喜欢克莱德这种柔声哄幼崽的方式,好像自己什么都不会一样。 他故意板起脸,扬了扬下巴,不动声色地垫了垫脚,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下,“我又不是小孩子。” 身高勉强和兰易斯持平的克莱德:…… 痛、太痛了。 想要二次进化的心从来没这么强过。 身高比不过那群牲口军雌就算了,怎么还比不过一只雄虫啊。 虫族成年雌虫平均身高在一米九左右,军雌更是往两米蹿,身强体壮,肩宽腿长。 成年雄虫则是一米七五左右,超过一米八就算高了,身形娇小,肤白貌美。 作为营养不良的B级雌虫,克莱德心中一大痛点就是长得不够壮硕,上了大学身高才将将突破一米八大关。 他为数不多的梦想就是二次进化后,变得脸型硬挺,凶神恶煞,身高直冲两米,肌肉发达,成为虫族标准壮硕的军雌身材。 ——拳头握起来有碗大,周围人看了都害怕,根本不敢来找自己麻烦,不知道有多爽。 科索斯雅家不知道是基因好还是营养到位,法斯特身高直逼一米九,脖子以下全是腿,和标准身高的曼斯菲尔德站在一起也只矮了一点点。 就连刚成年的兰易斯超过了一米八,甚至比自己还高一点…… 克莱德眯起眼睛,敏锐地发现了不对,他屈指在兰易斯的大腿上碰了碰,“小朋友,脚落下来。” 兰易斯:…… 磨磨蹭蹭地落下来一点,努力昂首挺胸。 克莱德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兰易斯高高仰起的下巴上,微微用力,一点一点把雄虫的脑袋推回了原位,和自己平视。 嗯,这么看自己还是比兰易斯高的,还好还好。 腰板挺得笔直的克莱德暗暗松了一口气,顺手把兰易斯脑袋上翘起抢身高的呆毛压了下去。 兰易斯:? 迎着雄虫惊讶睁大的眼睛,克莱德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手中毛绒绒的手感太好,他没忍住又撸了几下。 “嗯,头发不算在身高内哦。” 金发雌虫眉眼弯弯,看似一本正经地靠近兰易斯,不让对方作弊。 实则不动声色地、轻巧地将胳膊搭在对方的肩膀,借着姿势给了兰易斯一种,他正在被俯视的错觉。 “现在怎么说,小朋友?” 兰易斯小朋友:…… 小朋友想说你靠的有些太近了。 甚至能感受到雌虫清浅地呼吸扫过耳畔,打的耳尖发热。 一偏过头,随着克莱德动作垂下的金色发丝便轻柔地拂过脸颊,呼吸间都充满了对方身上温暖干燥的气息。 抬眼便是过于柔和漂亮的五官,翡翠般的眼眸碧波荡漾,闪着一点好胜促狭的光茫。 “……就是比你高。”兰易斯无意识屏住了呼吸,直到那双促狭的眼中变成了疑惑,才猛然找回了呼吸,不自在地嘟囔了声,慌乱地抽过克莱德手中的纸条揣在兜里,气势汹汹地跑走了。 刚跑出去没多远,就听上方几声鸟鸣。 他警觉地向后蹿了一下,就见刚刚站过的地方新鲜出炉一排热乎乎的鸟粑粑。 “……” 大意了。 他躲回屋檐下,小心翼翼地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刚刚还万里无云的大晴天中凭空多出了一小块乌云,目测落点就是他的头顶。 再一打眼,周围的来来往往的雌虫全都人高马大凶神恶煞,一拳能打两个他,说不定里面就有隐藏的犯罪分子。 兰易斯顿时缩回了探出的jiojio ,感觉周围处处是危机。 果然白天一个人出门还是会倒霉…… 趁着兰易斯离开,克莱德可算有机会把手里丑出特色的小包裹重系一遍。 ——兰易斯把日记小山往床单中心一推,四个角提起来混乱滚了两圈,缠了两下就包好了。 克莱德刚把散乱下日记本整整齐齐的码好,准备重新打包,桌边便期期艾艾地冒出了一道影子。 刚刚气势汹汹说着‘我不是小孩’跑走的小少爷垂头耷脑,发白的指尖恨恨揪着垂下的床单。 呆毛丧气地落下,目光飘忽闪烁,唇瓣抿成一条直线,鼻腔里发出可疑的声音,在原地哼哧了半天。 最后以一声短促疑惑的‘嗯’结尾,猫眼似的金眸试探又期待地望了回来。 一个字没听懂的克莱德:…… 没关系,只要微笑就好了。 金发雌虫佯做思考,左右看了看后,颇为为难地嗯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仅剩的几个星币递到兰易斯手里。 “只可以再买两个小甜点,不可以多吃了。可以先去门口的试吃台看看……” 兰易斯:…… “咳。”兰易斯不自在地紧了紧衣领,声音几乎压低成气音,“外面太危险了,你陪我去。” 克莱德冷静地望了眼手里的床单和外面的阳光大道,雄虫只需要过一条马路,进入甜品店,上到三楼而已。 他委婉拒绝,“这里是主星,安保措施很完善 。” “可是,白天对我很危险。” 肤色苍白到病态的雄虫轻声道,他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睛,抿起的唇角无端透出了一股倔强。 揪着床单的指尖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了克莱德的衣角,面前也多了一个看着就很好rua的银色脑壳。 “说好,要把幸运分我一半。” “你不会放下小朋友不管的,对吧。” 克莱德:…… * “对了,我现在住得地方连张床都没有。可以收留我吗?” “啊,反正离婚了还要住一起。” “那就不离婚了吧。” 不知为何,明明是请求的话语,从法斯特口中说出来便有种本该如此,不容拒绝的味道。 银发雌虫实在有一张出色的面孔与会说话的眼睛,明明是高贵华美的样貌,却生了双含笑多情的眼睛,满载一室春光。 与这样一双眼睛对视,几乎没有人会想拒绝他,也从来没有人拒绝他。 他早已习惯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设下语言陷阱,明明自己势在必得早有打算,偏偏事情从他口中说出来,就好似别人求着给他一般。 ——一切是你答应我的,也是你主动给我的,是你否认当初的承诺吗,怎么会是我的错呢? 曼斯菲尔德安静地注视他,几乎就要毫不迟疑地、如同以往般答应他。 偏偏脑海里有什么在阻止着他。 一边在疯狂地催促他。 啊,原来一切都是误会。 答应他,和他回家,生活马上就会恢复原样。 另一边在咄咄地警告他。 这真的是你等待的答案吗? 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再回到那个地方。 趁势说出离婚时,除了迷茫不甘外。 那种轻松解脱的情绪又是从何而来呢。 明明室内一片明亮,窗明几净,阳光温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曼斯菲尔德却如临大敌,仿佛回到了在灰暗破败的边境星,众目睽睽之下,对着沙盘做出抉择时。 只是那时的他远比现在冷静,无情,毫不犹豫,直觉已经给了他最好的方向。 正如此刻,曼斯菲尔德的大脑、身体、血液、心脏,都在此刻疯狂叫嚣。 确认无比的告诉他—— 法斯特很重要,但他想离开他。 偏偏长久以来的习惯,让他难以遵从心意,对雄虫说出拒绝的话语。 琉璃色的瞳孔倒映着雄虫的身影,闪过激烈的挣扎,他在脑中僵硬地辩驳着。 这是他的愿望,我不该拒绝他。 是他引导我在主星生活,我不能离开他。 他高于一切指令,甚于我的生命。 …… 久违的沉默,令信誓旦旦的法斯特也感到了不安,他不动声色地握住手中的指尖,隐隐感到细微的汗意。 脑中飞快闪过刚才的一幕幕,几乎不用细想,都知道自己可怜的模样示弱话语无懈可击。 后知后觉的,心中浮起一丝丝忧虑烦躁。 他为什么还不回答我,他在犹豫什么? 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他不喜欢了吗? 法斯特垂下眼,遮住那一瞬升起的阴霾,神色僵硬,唇角却惯性地翘起,声音一如既往地含笑清朗。 “不答应也没有关系,我不会生气的。” 为什么不答应我,为什么不答应我? 他亲昵地蹭了蹭曼斯菲尔德的手心,像是引导孩子的家长一般叹息。 “菲尔德有自己的想法,和我不一样也是正常的。你是独立的个体,又不是我的附属,当然会有自己想做的事。”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法斯特一点点舒展手中开握紧手掌,叹息般埋入曼斯菲尔德的手心,亲亲吻了一下。 “每只虫都是这样的,他们有着自己的想法和情绪,也有不想和其他人分享的秘密。” 长长的眼睫眨了眨,刮在手心带起一点酥麻的痒意。 所以—— “菲尔德是怎么想的呢?” 法斯特抬头,漂亮的面孔露出困惑的神色,随即眉眼舒展又温和,膝盖上的五指不动声色收紧至发白。 “可以试着告诉我你的情绪和想法吗? ……即使是拒绝我,我也会很开心的。” 法斯特默默地叹了口气, 是真的,会为你开心啊。 法斯特温和地、循循善诱地语气轻易地抚平了曼斯菲尔德的不安与困惑,脑中的剧烈地警告也不知何时偃旗息鼓没了声息。 ——他说,这是正常情况,我是对的,那并不是难以理解糟糕透顶应该抛弃的情绪。 雄虫的话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在曼斯菲尔德脑海中霸占主要地位,为他指出前路。 曼斯菲尔德迟疑地摸了摸法斯特的眉心,隐隐发觉雄虫的心情并不如表面一般和煦。 偏偏法斯特笑得一派春光灿烂,无懈可击,唇角的弧度像是钉死在了脸上,甚至标准地露出了八颗牙齿。 曼斯菲尔德分析出,法斯特想让自己觉得,他心情很好。 他收回手,认真地望着法斯特的眼睛,张了张口,却发现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干涩,几乎难以为声。 “……” 他忍着身体的抗拒,刻意放缓了速度,艰难地用沙哑不成声调的字句,第一次遵从自己的心意,认真地拒绝了他。 “我想——离开你一段时间。” 话说出口,似乎有无形地枷锁从曼斯菲尔德身上离开,眼神一瞬更加明亮坚毅起来,后面的话也顺畅许多。 他莫名轻笑了一下,甚至反驳了法斯特话语中的漏洞,“谁说离婚的虫族不能住在一起。” 那丝笑意很快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法斯特的错觉。 “家门口的盆栽下有备用钥匙,副卧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入住。 我在军部有员工宿舍,最近加班就不回来了。” 法斯特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怔怔地望向对面的雌虫,心中一片茫然,甚至觉得眼前是一场梦境,眼前的曼斯菲尔德是他的幻想。 假的吧。 菲尔德才不会拒绝他,也不会这么圆滑的说话,半遮半掩地把他钓在路上。 可事实是,法斯特听见自己笑着说—— “我知道了,我尊重你的一切想法。” 甚至手中仍亲密地握着对方的指尖卖乖。 “你瞧,说出来是不是很简单,我也没有没那么可怕?” 曼斯菲尔德脸上出现的明显的困惑,他摇了摇头,抚上法斯特的脸颊,似乎酝酿着想要说什么,还未张口便被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 “咚咚咚——” 曼斯菲尔德下意识放下手,又被法斯特抓着贴回来了脸上,“继续,不用管他。” 服务生自己会走。 “……”曼斯菲尔德将眼神从门口收回,吸了一口气,眼神温和许多,“你不——” 幼崽令人冷静又头秃的平静电子ai音传来。 “雄父,开门。你让我找的日记已经带回来了。” 法斯特:…… 幼崽接着在门口毫无波澜地邀功,“你不是要和雌父算总账,我把你从2xx年开始写得日记都带过来了。” 曼斯菲尔德:…… “总账?” 甜品店的隔音不如家里,兰易斯敲完门就发现里面的交谈声消失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没人给他开门。 他精准地捕捉到了雌父的疑惑,“是的,雄父说你是大麻——” 法斯特额头青筋直蹦,忍无可忍地提高声音,“门没锁。” 可能正经的甜品店怕不正经的虫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房间门并不能从里反锁。 转动声响,曼斯菲尔德和法斯特同时往门口处望去。 兰易斯一开门就发现两人坐的极近,法斯特更是直接单手托腮撑在了曼斯菲尔德的膝盖上,另一只手还握着雌父的手心。 他感觉里面气氛怪怪地,小小地欸了一声,没敢迈进去。 拎着半敞开的小书包谨慎提问,“你们已经和好了吗?” 直面法斯特那双已经隐隐泛红,放佛开了狂暴的眼睛的克莱德:…… 他觉得没有,望着他的眼神像杀虫一样。 默默地把床单包袱往后藏了藏。 果不其然,曼斯菲尔德冷静地声音传来:“已经确定离婚了。” “毕竟,我是个大麻烦。” * “都怪那个小黄毛,否则菲尔德就答应我了……你和他离婚。” 拿着新鲜出炉的离婚证,法斯特脸色阴沉地窝在房间里复盘。 被迫上岗模拟雌父的兰易斯:? “关克莱德什么事?凡事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兰易斯让克莱德去上网课了,雌父临走前特地让克莱德按时提交作业,不要落下功课。 法斯特反省了下,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出门,吃饭的地方离民政局太近。 曼斯菲尔德下定决心八头牛都拽不回来,弱柳扶风的法斯特还没来得及解释,人已经在民政局按完手印了。 “……他当年结婚都没这么积极。” 法斯特婚后大半精力都放在了曼斯菲尔德身上,对他解码能力极强,能明显感受到,雌虫之前态度再冷漠,对离婚这件事是犹豫不决的。 今天直到听到大麻烦三个字,才浑身一怔,目光一凝,彻底下定了决心。 心虚的兰易斯:“……那是我说的又不是克莱德说的。” “都是那个小黄毛的错。”法斯特哼了一声,“让你去拿日记,你只会摸到一本就带过来,根本看都不看。” “那么多的日记本一定是那个小黄毛翻出来的!” 法斯特恨铁不成钢地叩了叩桌面,“你怎么那么懒,歪个腰很费事吗?” 吃撑了的兰易斯:……有点。 法斯特面无表情地恢复案发现场,“你确定不了那本日记是不是我要的,需要确认我的笔迹,导致你知道了一点错误的日记内容。” “归根结底,就是那只多事的小黄毛的错。” “那你应该把日记分开藏别放一起。”兰易斯不服道,“别什么事都怪克莱德,他只是陪我回家而已。” “没有克莱德,那天你们不也已经在谈离婚了吗?” “离婚是因为你和雌父的感情早就出了问题,你不去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总把矛盾归到奇奇怪怪的地方。” “一会说外面的人奇奇怪怪,一会说雌父惹你生气,现在还怪到克莱德身上,难道你自己完全没有问题吗?” “讨厌奇奇怪怪的人就把他们赶走不再接触,雌父惹你生气你就去和他说个明白,天天在家里离家出走很好玩吗?我要是雌父早就不管你了。” 法斯特冷笑一声,长腿一伸不悦地踢在了茶几上,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提高声音—— “可这些问题明明已经解决了! 菲尔德想要接触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好,我不拦他。 我生闷气,我改,我把自己放在案板上给他剖的明明白白。 对,我蛮横,我不讲理,我和他低头道歉。 明明都已经解决了的……” 法斯特承认他是迁怒,比起打不得骂不得的幼崽,克莱德明显更适合作为他怒气发泄的对象。 他十分懂得曼斯菲尔德的好骗和心软,几乎时刻拿捏着曼斯菲尔德的软化和反应。 所以万万不能接受,在如此示弱的情况下,被一句大麻烦打回原形。 曼斯菲尔德甚至坚决到都不听他的解释,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才是被迫不及待抛掉的大麻烦。 明明才说过,不会不要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已经全都答应菲尔德了,明明已经做出菲尔德最喜欢最不能拒绝的样子了。 他到底还要什么呢? 兰易斯挠了挠脸颊,“可这都是你认为的解决了,有没有可能这些事在雌父眼里,完全不重要呢。” 曼斯菲尔德是目的性很强的人,几乎确认目标后就要全力做到最好,期间的困难和阻力并不会阻挡他的脚步对他造成困扰。 “不是道歉了就要获得原谅。 雌父和你不一样,说了不生气,那就是真的不生气。 他说要离开你一段时间,可能就是两个人呆累了想休息一下。 为什么把他看的那么紧?” 休息一下…… 是了,曼斯菲尔德在边界星的时候明明很喜欢窝在自己的小草窝里。 到了主星后,却更喜欢在外面发呆散步,很晚才回来。 他那时以为曼斯菲尔德更向往战场,便刻意忽视了。 要是,问问就好了。 “你以为我想管他吗?”法斯特半张脸隐于暗处,看不清神情,下颚线紧紧绷起,“那是他的身体不好,路上随便一只高阶雌虫的攻击都能引起他的精神海紊乱。” “以雌父的精神力,完全能在受到攻击前躲开。” 甚至还能按着对面揍一顿。 边界星回来的军雌,和温室长大的军雌根本不是一个level。 “你真的有考虑过雌父的想法吗?” 法斯特:…… 曾经是考虑过的,后来被法斯特刻意忽视了。 反正曼斯菲尔德不会在意,反正曼斯菲尔德根本不懂,反正曼斯菲尔德不会拒绝…… 逐渐便习惯了,高高在上地替他做出决定。 哪怕是今天,他绞尽脑汁想的也是如何让曼斯菲尔德心软原谅他。 而不是去考虑,是什么让曼斯菲尔德下定决心离开他。 他总觉得,对方离不开自己。 其实,早已不是曼斯菲尔德离不开他。 离不开曼斯菲尔德的是他才对。 这是他骗来的雌君。 他当初爱极曼斯菲尔德冷淡专注的模样,单纯又好骗,真诚又炽热,万众瞩目下,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仍毫无疑义的与如自己般糟糕的雄虫签下婚约。 不知何时法斯特又变得敏感多疑,害怕起他这副冷淡模样—— 哪怕当初出现的不是我,他对谁都会这么好。 这让法斯特陷入患得患失的地步,急于自证般缠着曼斯菲尔德,行事不知不觉间也刻薄极端起来。 更可怕的是,他总是能找出一堆大道理的那一方,告诉曼斯菲尔德他该怎么做,言语行为仿若一道道无形的枷锁,缠得曼斯菲尔德愈发沉寂无法动弹。 法斯特按住额头,狼狈地承认,“他说的对,他早该离我远一点。” 在被他彻底吞噬掉之前。 “就让他安静地休息一段时间吧。” 十分钟后—— 法斯特溜达到兰易斯身边,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道,“你雌父明天预约去医院了,你帮我看看怎么回事?我怕他钱不够住不起医院。” 兰易斯:…… 醒醒吧雄父,大龄雄虫带崽离婚是不会一夜暴富的。 明明家里的钱大多在雌父手里。 还有,“你怎么知道雌父去医院的。” “咳咳咳。”当然是有位置共享软件,法斯特扯了扯衣领,面不改色,“家属通知。” “民政局光网这么慢吗……”兰易斯为政府的工作效率瞠目结舌,随即一口回绝,“不去,想知道你明天陪着雌父去,或者问一问不就好了。” 法斯特:? 法斯特登时站起来绕着兰易斯走了一圈。 “我陪他,他需要我陪吗?我说了,要给他留出充足的私人空间。” 拍桌坐下做结案陈词,“为什么要问他,我很关心他吗? 我和他有什么关系?我配吗?” 兰易斯:…… 小心翼翼地后仰并推开面前的喷火虫,“那我明天去看看。” 一天后—— 法斯特死鱼眼:“等等,你再说一遍。” 兰易斯面瘫脸,迟疑着向前倒了一句:“雌父,怀蛋了?” 法斯特:…… 缓缓倒退并捂住额头,“你等我捋捋。” 第33章 他的伪装 家境贫寒(是主cp)…… 被家里无能狂怒的老父亲烦得不行, 兰易斯一大早就整装待发,拉着克莱德到医院蹲守曼斯菲尔德。 不得不承认法斯特的顾虑还是有点道理的,这座医院地处偏僻, 设施陈旧, 哪怕戴着口罩,一进门浓郁的酒精和消毒水味仍充斥鼻尖。 大厅和走廊上只有零零散散几个护士和病人, 每个病人都行色匆匆, 愁眉苦脸, 接待的护士有气无力半死不活,半耷拉着眼皮瞅了两小只一眼,丝毫没有起身接待的意思。 兰易斯神色一凝。 不对劲, 这一看就不是正经医院。 除了克莱德家传的杂货店,小少爷这辈子没来过这么破旧的地方。 为数不多来过几次医院, 都是往总统级套房离一坐, 窗边是海景, 手边是零食,最新游戏影片随意挑选,医护人员个个热情温柔和蔼可亲。 让兰易斯遗憾地就是检查时间太短,不能常住。 小时候还故意闹着去医院,可迎接他的不是温柔的护士哥哥,反而是家里冰冷的治疗舱,身上沾满黏糊糊地营养液。 小兰易斯委屈了好久,暗中观察地形, 昼伏夜出,大半夜翻山越岭跑出门吹冷风,奈何身体素质过硬怎么作都不生病,回来委屈巴巴地自己泡夜宵奶粉吃, 窝在沙发里边吃边打瞌睡,洗完碗被曼斯菲尔德拎回小床上,体重飙增。 后来还是法斯特忍不住,偷偷戳着小兰易斯的小肚子告诉他。 他参加的医院体检是国家赞助项目,咱们家里只有雌父一只虫赚钱养家,供大哥住院已经很艰难,很穷,根本负担不起去医院的费用。 闻此噩耗,小兰易斯泪眼汪汪地看了一晚上月亮,终于原谅了家里的贫穷和雌父把自己生的如此健康,吃住在医院的梦想就此破灭。 至今,在兰易斯心里去医院检查住院,都是要耗费大量金钱才能勉强体验一会的奢侈生活。 面前的医院占地狭小、阴气沉沉,兰易斯当即就提起了一级戒备状态,警惕地环顾四周,指尖极其熟练地滑到光脑的紧急报警按键上。 长腿一撤,凑到不知为何神情有些恍惚的克莱德耳边,压成气音,“你是不是也发现了不对,雌父是不是被骗到黑心小作坊做检查了?” 说着微微低头,鼻梁上的墨镜随着惯性下滑,露出半双金灿灿的瞳孔,猫猫祟祟地向外一瞥,用眼神询问克莱德,他们要不要先跑。 顺势亮出手中的报警键,抽象地在空中一抖,然后把这个黑心作坊一锅端了。 克莱德:……? 看着如临大敌的兰易斯,从到了医院门口神色便有些古怪的克莱德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抓住兰易斯的手腕,轻巧地拨开即将按下报警键的手指。 哭笑不得地解释,“虽然看着有些寒酸,但这确实是正经的公立医院。” 走医保,给报销,相当经济实惠且亲民。 兰易斯眨了眨眼睛,不太能接受儿时的童话破灭,勉强鼓起脸颊充满挑剔了看了一圈,入目仍是惨白的顶灯,鬼鬼祟祟的病人,丧气沉沉的医护,完美符合恐怖故事里的一切要素。 他不死心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正经医院?” “嗯……”克莱德沉默了一秒才若无其事地开口,“因为我的雄父在这里住院。” “……噢。”兰易斯摸了摸鼻子,嚣张地气焰灭了许多,小声问道,“那你刚刚怎么神色僵硬,在门口左顾右盼不太想进来的样子。” 克莱德:…… 因为兼职领证这件事他没告诉雌父和雄父啊。 要是被内心敏感脆弱迎风流泪的雄父知道自己兼职结婚,绝对会自责到哭成泪虫的。 当然这件事也不能和兰易斯说,否则面前的雄虫一定会瞪大眼睛追问难道我是什么很拿不出的虫吗。 克莱德陷入了诡异的烦恼之中,好在时间还早,他脆弱的雄父不睡到中午吃完午饭是不会下楼遛弯的。 他果断轻咳两声转开话题,震惊道,“只是没想到曼斯菲尔德阁下竟会来这种医院看病……” 兰易斯顿时垂头耷脑,怕克莱德误会他开不起工资。 可家中艰苦的条件实在难以掩藏,只好闷闷嗯了一声,小幅度地踢了踢地面。 “是啊,我家很穷。 只靠雌父一个人养家很辛苦。” 克莱德:“……” 少爷你是不是对贫穷有什么误解。 但兰易斯实在悲伤地太真情实感了。 没接触过什么豪门贵族的克莱德只好勉强让自己相信,科索斯雅家如今贫穷到只能穿金戴银了。 ……可恶的资产阶级,还是无法接受。 最高一天兼职八份工的雌虫默默按了按自己的心脏,努力不让自己露出仇富的可怕嘴脸。 “我的意思是……”克莱德微微用力,报复似地向下压了压兰易斯的帽檐。 “你这样的打扮似乎太过显眼,会很容易被曼斯菲尔德阁下发现。” “不会。”兰易斯推了推墨镜,把口罩往上提了提,说出的话也瓮声瓮气起来,自信道,“这是我最低调的一身衣服。” 为了跟踪曼斯菲尔德,兰易斯特地翻箱倒柜,从头到脚穿了一身黑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 黑帽将银发紧紧藏起,墨镜遮挡住标志性的金瞳,黑色口罩挡住犹带点婴儿肥的小臭脸。 兰易斯确信,站在这没有一只虫能发现他科索斯雅雄虫的身份。 “那您有没有觉得……自己现在,有、点、亮?” 克莱德压低声音,露出得体的笑容,大大方方地将周围隐射过来目光盯了回去,带兰易斯躲到了楼梯后面。 “或许这并不是您的本意,但您本就是引人注目的雄虫阁下。 再穿上知名设计师的作品,进入医院的人实在很难不被您吸引。” 或许是受到法斯特新潮前卫的穿搭影响,科索斯雅的雄虫似乎在穿搭上对华丽的追求,从那金丝银线缀着耀眼宝石的床单便可窥一斑。 明明本该低调可疑的一身黑,偏偏小少爷衣服上绣有暗纹,帽子上似乎镶有碎钻,墨镜的材质可疑。 阳光一照,灯光一打,整个人流光溢彩,不同部位交相辉映地折射出不同的光芒。 生动地展示了什么是穿了一身五彩斑斓的黑,像一团会移动的大型污染源。 过于直白地赞赏令兰易斯不自在地搔了搔脸颊,小声解释道,“不是名家设计。” “衣服是堂哥送我的,是皇室和迈普联名的雄虫限量款样衣,帽子是五十万星币在拍卖会上捡来的,墨镜是参与皇室宴会赠送的,这里,有隐形标记。” 所以引人注目,纯是他长得好看。 挺胸。 悄悄夸了自己一遍后,兰易斯没有听到隔壁传来熟悉的、正正好好地戳到心巴处的夸夸声,便偷偷偏头看了一眼。 “那我现在要换身衣服吗……呃,克莱德你的表情有点奇怪。” 温柔雌虫身后的气场隐隐开始扭曲起来,唇角微微抽动,好像在强忍什么似的。 克莱德心中不断默念,是甲方,是老板,是雄虫,才忍住了摘下兰易斯的小黑帽,狠狠压着他的脑袋揉搓一番的冲动。 “放心吧,老板。 我对这里还算熟悉,可以借到多余的病号服。” 指尖轻轻一点,正中兰易斯的眉心,一点点下滑到鼻梁,顺势拨下墨镜和那双露出的充满懵逼不解的金瞳对视。 温柔无害的雌虫微微一笑—— “只要伪装成看病的雌虫,绝对不会被曼斯菲尔德阁下发现的。” 翡翠般的眼眸中碧波荡漾,闪烁着幽幽微光。 克莱德摘下兰易斯的小黑帽,视线随着手中的小黑帽微微向下,一起停留在兰易斯今日平滑的腹部上。 “这家医院,主要治疗遗传基因病和……雌虫生育科。” 曼斯菲尔德这种从边界星退役的雌虫,自然没有遗传基因病的烦恼。 “呐,老板。” 漂亮的金发雌虫言笑晏晏,惨白的走廊灯光映在他身上,纯洁温柔的像小天使一样。 “您也不想任务失败的,对吧。” 第34章 他的梦想 臂上跑马(是主cp) “真的不会认出来吗?” 帽子和墨镜都被克莱德收走了, 科索斯雅家标志性的银发金眼便毫无遮掩地露了出来,就留了一个黑口罩。 兰易斯揪着袖角,不适地扯了扯身上蓝白相间的病号服。 身上的衣服小了一码, 露出了一小截手腕和脚踝, 让惯于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雄虫十分不自在。 “放心,军校有伪装课。”就是还没开始上。 克莱德安抚一笑, 不容拒绝地把薄薄的小抱枕塞到兰易斯怀中。 他将红药水在绷带上抹了抹, 绷带反折几层, 半蹲在兰易斯身前,在对方露出的脚踝上缠了几圈。 多年不见阳光的雄虫,皮肤本就透着病弱的苍白, 加上雄虫骨架天生比雌虫小了一圈,小腿细瘦, 绷带一缠登时有了弱不经风营养不良的味道。 克莱德微微走了下神, 又剪了段干净的绷带举在身前, 抬眼望向兰易斯,“手。” 绷带一绕,裸露出的那块皮肤终于不用和空气做直接接触了,兰易斯暗暗松了口气。 闻言,立刻乖乖地把手放到绷带上。 看着克莱德熟练地将手腕包扎好,还打了个精致漂亮的蝴蝶结,接着从一旁的袋子里抽出来卷发棒。 金发雌虫面色为难地解释道,“其实染个发色效果更好……但时间紧急, 只好烫一下了。晚上睡一觉就会恢复原样。” 兰易斯对自己的头发倒不是很看重,无所谓地点头背过身去,趁势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腕脚腕。 暗想雌虫指尖偏烫,被碰过的地方仍残留些许热意, 灼地那一小块肌肤微微发痒。 “低头。” 很快,修长的指尖温柔地穿过发丝,兰易斯舒服地眯起眼睛,冷不丁用胳膊肘捅了捅身后的克莱德,“为什么你不伪装?”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很抱歉麻烦了您。”金发雌虫手中动作一顿,语气低落。 “但我的雄父在这住院,雌父天天会来看他。”虽然是下午。 “如果被发现的话——” 修长的指尖从身后绕来,点了点兰易斯怀里的小抱枕,“您要对它负责吗?” 哪怕看不到表情,也能通过语气想到雌虫蹙起的眉眼和失落的表情。 “为什么不行?”在兰易斯反应过来前,已经无意识从喉咙里小声回了句。 随即一点热意涌上了脸颊,后知后觉发现让克莱德扮演怀蛋雌虫是在甩流氓,兰易斯忍不住脚趾抓地,紧紧抠住了手里的小抱枕。 思维被带偏的雄虫根本没考虑还有其它病号扮演的可能性。 “嗯?什么不行。”好在克莱德没有听清。 兰易斯僵着背,大脑一片空白地冷静找补,干巴巴道,“我是说,行不行的,得好好考虑。” 克莱德轻笑一声,捋了兰易斯的小银毛一把,“嗯,那您慢慢考虑,记得把小抱枕在衣服里藏好。” 兰易斯噢了一声,匆匆把小抱枕埋到衣服下面,一低头,顿时陷入了深沉思索。 ……怎么感觉和他吃撑时差不多。 克莱德没注意到兰易斯突如其来的安静,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雄虫脖颈上的小卷发。 兰易斯并不经常打理头发,肆意生长的发丝已经到了脖颈。 克莱德本想往内扣几个大卷,主要遮住兰易斯颊边的婴儿肥,混淆雄虫的年龄,降低他的存在感。 可兰易斯的发质太好,和法斯特耀眼的亮银色发丝不同,是偏灰一点的暗银色,灯光下显得十分质感,像小动物养得油光水滑的皮毛。 克莱德实在没忍心祸祸,心里唾弃自己,手上诚实地给兰易斯烫了一头漂亮的小卷发。 外面看着动作自然如常,脑子已经在想用什么理由跟兰易斯解释了。 比如引人注目也是另一种出色的伪装…… 收起卷发棒,克莱德小心翼翼地绕到目光直勾勾、阴恻恻盯着大门口的兰易斯身前,顿时被惊艳地一阵恍惚。 这头刚出锅的小卷毛确实很好地展露了雄虫的颜值优势,露出饱满的额头,眉眼更加深邃立体。 更重要的是—— 哪怕极力将自己打扮的光彩照人,这忧郁阴沉的眼神、不合身的病号服、缠满绷带的手腕脚腕、细瘦的身躯、微隆的小腹…… 无一不在诉说这是一只阴郁不受宠,婚姻不幸福的孕中雌虫。 这种莫名拉满的幽怨俏寡夫气质是怎么回事啊。 “哪怕是坐在您的对面,曼斯菲尔德阁下也未必能认出您。” 克莱德沉默一秒,无比真诚地开口。 “我相信你。”兰易斯恹恹地收回视线,神色恍惚,语气郑重,“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克莱德扣上兰易斯的小黑帽,带上兰易斯的小墨镜,扮演陪兰易斯看病的好友,“什么?” “我在想—— 怎么在人群里找到雌父。” “?” 兰易斯小学毕业后就没怎么出过家门,身边接触过的虫族不多,但长相都各具特色,十分鲜明,属于扔到人群就眼前一亮不会被认错的存在。 刚刚大厅里陆陆续续来了些看病的虫族,兰易斯打眼一扫,不知为何觉得每一只虫身上都有点雌父的影子。 兰易斯下意识眯起了眼睛,用十分凌厉的小眼神审视每一位进门的虫族。 雌虫的五感十分敏锐,脾气好点还好,脾气暴躁一点已经握紧拳头准备找到目光源干一架了。 结果就猝不及防地和一只瘦弱忧郁一看就生活不如意的怀孕雌虫对上眼了。 哎,算了算了…… 在克莱德没看到的地方,兰易斯已经用阴暗的注视瞪走许多虫了,眼睛都瞪花了,恍惚间觉得每只进来的都是雌父。 兰易斯这才发现,现在的问题不是被雌父发现,而是如何在一群人里发现雌父。 “这是什么问题。”克莱德哭笑不得,“曼斯菲尔德阁下气势惊人,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兰易斯皱起眉头,明明每个人身上都有雌父的影子,总不能克莱德比自己还熟悉雌父。 他虚心求教,“雌父身上有什么好认的特点嘛?” “当然。”克莱德自信满满,“曼斯菲尔德阁下他——” 克莱德卡住了。 奇怪,明明是仿若冰雪铸就,气质凛冽极具个人特色与魅力的雌虫。 但仔细回想起来,五官却逐渐模糊起来,仿佛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路人,毫无深刻的印象。 “他——” 克莱德挣扎着回忆了下,不得不泄气地承认。 “真是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啊。” 兰易斯:……? 他目露指控,“你刚刚说,很简单就能认出来。” 克莱德虚握成拳,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气势问题,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如果曼斯菲尔德阁下走过,我一定能认出来。” “比如——” 克莱德拉长了声音,越说声音越小,视线不自觉牢牢锁定住一只路过的雌虫,目光执着而专注。 兰易斯见克莱德不出声了,奇怪地向后看了一眼,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便见到了一只身材魁梧、膀大腰圆、面容凶戾、吓哭小孩的成年雌虫。 “……” 这眼神还不如他呢。 兰易斯伸手在克莱德眼前晃了晃,“这只绝对不是雌父。” 克莱德拿下兰易斯作乱的手,下意识放在手里捏了捏,眼神真诚而灼热,语气艳羡而飘忽。 “我知道那不是曼斯菲尔德阁下,但您不觉得哪位先生的身形很完美吗?” 兰易斯:? 什么?你是指那个长得比雌父还高还大还凶的虫吗? “嗯。”克莱德肯定地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眼神亮晶晶地,发出一种兰易斯从未听过的梦幻语调,“真希望我突破二次成长期时,能进化成那位先生一样。” 金发雌虫快乐地给自己打气,“我的运气一向很好,相信一定能进化成功。” 兰易斯:…… 他下意识把眼前清俊无辜的脸庞安到刚刚路过的雌虫身上。 脑海里涌现出虎背熊腰的克莱德泪眼盈盈地冲自己跑来,每一个脚步落下都引得地面一阵颤抖,声如洪钟地颤抖着哭着告状,“兰易斯,他们欺负我。” 弱小无助的雄虫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颤,甚至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欸,您不这么觉得吗?”轻而易举地感受到雄虫的抗拒,克莱德不解地问道。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难得有了同龄人的模样,小声地据理力争道,“这是雌虫间最受欢迎的体型了。” 代表着力量与强大。 眼前的雌虫难得雀跃,温和的眉眼都似乎鲜活起来。 “……”兰易斯试探着望向小山般离去的背影,又一秒收回来。 迎着克莱德期待的目光,缩了缩手指又试着看了一眼,连忙闭上眼睛磕磕巴巴道,“……挺、挺好的,祝、祝你心愿成功。” “谢谢。”金发雌虫愉悦地弯了弯眉眼,细碎的光芒在翡翠般的眼眸中跳动,声音温润清脆,仿若潺潺流过的小溪。 看着克莱德开心的模样,兰易斯觉得良心好像也不是那么痛了。 不过—— “我觉得这样有些太引人注目了,很容易招惹麻烦。” “嗯,会吗?” 克莱德的一大烦恼就是长得太过无害,性格又难以拒绝别人,总是容易被拜托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每天忙碌的没有自己时间。 他曾和兰易斯说过希望变得有威慑力一些,如果和兰易斯一样就好了(这句划掉),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雌父讲过,强大的雌虫往往是虫群的焦点,会有源源不断的挑战者,希望打败他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所以回来后没多久就病退了。 克莱德:…… 没强大过不知道,就知道现在有一群弱鸡雌虫天天想踩着他证明自己不是倒数第一。 “所以,我们应该强大的不起眼一点。” “有道理……” 不知为何,他们似乎都无比笃定克莱德二次进化能够心想事成。 两小只当即凑在一起开始勾勒未来图景,就着路过的患者开始鼓鼓秋秋起来。 “这个有些瘦弱,不是很有气势,可以比他再壮一点点。” 起码要保证不会被欺负。 “这只眼神有杀气,感觉容易被警局误伤。” 曾因嘲讽脸体验警局一日游的雄虫如是说。 “唔,这只普普通通没有特色,但肌肉流畅标准,看着很能打。” 还有点莫名眼熟,给人隐隐的压迫感。 “嗯……” “嗯?” 正贴着脑袋说小话,苦思冥想低头猛记地两小只猛地抬头。 “刚刚过去的是不是雌父?!” “曼斯菲尔德阁下是不是进去了?” 两小只:…… 第35章 他的偏心 爱人之外 或是到了医生的上班时间, 大厅里的虫渐渐多了起来,刚刚还空荡荡的等待区,不知不觉被坐满。 两只刚成年、还未二次进化的虫族, 顿时被一群一米九大高个的包围, 仿佛是一堆大树里凹进去了两朵小蘑菇,显眼, 可怜, 弱小又无助。 根本看不到曼斯菲尔德的情况。 两小只只好狼狈地转移到了走廊尽头洗漱室附近的角落, 虽然视线不好,只能看到但胜在隐蔽,不会有很多虫经过。 “雄父明明早上还很想来, 不知道为什么不来陪雌父。” 兰易斯刚刚在大厅观察了会,发现很少有雌虫单独看病, 顿时感觉雌父惨兮兮的。 克莱德拉着兰易斯的手腕, 帮他把绷带解开, 头也不抬,眼下有不明显的青黑。 “可能是法斯特阁下一夜没睡,今天精神不济。” “不可能。”兰易斯摇了摇头,科索斯雅家三餐作息极其规律,法斯特更是到点就困的典范,为了美貌从不熬夜。 空着的手随意抽出怀里的小抱枕,动作很是潇洒,隐隐听得空中‘滋啦’一声。 银发雄虫顿时僵在了原地, 瞳孔地震,余光小心翼翼向肩上裂开的缝隙看去。 ……他把克莱德雄父的衣服,穿坏了。 兰易斯默默把小枕头举高了点挡在肩上,眼神飘忽, 干巴巴地提醒克莱德,“今早雄父来敲门,暗示我们要来医院。” 克莱德动作一顿,不自觉抬起眼重复了一遍:“……暗示?” 他全程在场怎么没看出来一点。 兰易斯忙心虚地换了只手扶住小枕头,把另一只手递给克莱德,示意他帮忙解一下。 “嗯,雄父不是拿了一人份的早饭。” 这两天他觉特别轻,几乎法斯特一敲门他就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半睁开眼,就见克莱德小心翼翼推开门的背影,轻声问了句法斯特阁下? 法斯特不知为何在门口站了半天,一句话也不说,最后不客气地突然推了克莱德一下,斜着眼哼了一声后,刻意把脚步声放得很重。 进来后看着迷迷糊糊的兰易斯,法斯特又默默放轻了脚步,恶狠狠地把一人份的早餐放到兰易斯床边。 恨铁不成钢地捏着兰易斯的小脸,黑着脸咬牙蹦出一句——脑子不好使就去医院看看。 “我们有两个人,他却故意带了一个人的饭,明显是他脑子不好,暗示我想一起去医院看看。” 兰易斯不自觉用手背蹭了蹭脸颊,回忆道,“雄父双目有神,不可能一宿没睡。” 开门被法斯特瞪了半天,还被扒拉一下的克莱德:“……您说的对。”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是发现幼崽屋里多了一只鬼火黄毛的愤怒。 不知道幼崽屋里多了只五官敏锐的雌虫,半夜偷渡到隔壁主卧的法斯特懒得建立精神屏障,十分放飞自我。 昨晚,克莱德就听着隔壁的法斯特在床上滚来滚去,翻来覆去,好几次夜深人静时直接蹦下床,绕着床转了好几圈,神经兮兮、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 “凭什么丢下我, 为什么要骗我? (滚来滚去) 真的不要我了吗? 第一次有人这么对我,绝对会后悔的! (猫猫拳暴打小枕头,愤怒质问) 你会后悔的知不知道,嗯? (陷入安静) 到底生了什么病啊,会不会很严重啊……!! (咬牙切齿地蹦下床) 在外面病着算了,不是身体很好,对自己很了解吗。 不要想让我陪你去医院,住院我也不会去看你的! (围着床绕来绕去) 对,医药费也不管! 生不生病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摔到床上,卷起被子,陷入安静。 在克莱德快要睡着的时候,隔壁又突然从床上坐起来诈尸,愤愤道,“哼,谁惜得管你!” “……给兰易斯多发点零花钱?算了还是把这小子光脑拿过来保险。” 接着又披着被子在屋里骂骂咧咧了一圈,这次语气明显弱了很多,似乎在确认什么般,委屈又小心,“真的不要我了啊……” “不要就不要,谁稀罕!” 惊醒的克莱德:…… 更可怕地是隔壁的诈尸循环总会以一句叹号开始,从愤怒到委屈无缝切换。 克莱德连人带脑袋都缩到了被子里,被吵得一晚上没睡好,天快亮了才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就硬生生被敲醒了,和黑眼圈更严重的法斯特大眼瞪小眼。 * 不知道曼斯菲尔德检查的是什么,半晌没有出来。 没休息好的两小只坐在楼梯上,目光呆滞地望向诊室,怕自己睡过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大概复述了遍失败的约会实况。 “原来昨天没有吵起来啊,怪不得……”克莱德语气有些遗憾。 雄虫懒洋洋地靠在自己身边,不愿动弹,克莱德只好调整姿势,让兰易斯靠得舒服一点,肌肤的热度透过衣料传了过来。 鼻尖也若有若无萦绕着一股淡淡地甜味,引得倦意和疲惫一点点涌了上来。 “嗯。为什么要吵起来?雌父和雄父从没有吵过架。” 兰易斯杵着下巴避免脑袋垂下去,衣服坏掉的肩膀紧紧贴着克莱德,生怕坏事被人发现。平淡的声音里藏了些许懊恼,后脑的呆毛丧丧地耷拉着。 “雄父说要不是我突然敲门进去,雌父要被哄好了。” ““哄~好?””克莱德轻笑了一声,似乎是因为困倦,雌虫大半个身子靠在墙面上,说话不自觉有些慢,尾音如往常般微微扬起。 不知道是不是兰易斯的错觉,和往常的温柔不同,带了一点嘲弄的意味。 “从没有吵过架,感情真好啊。”他拨了拨兰易斯的小卷发,好奇似问道,“您是曼斯菲尔德阁下的幼子,有没有发现曼斯菲尔德阁下对你们和法斯特阁下的态度有些不同?” “非常不一样。”兰易斯怨念满满,对此相当有发言权,差点就从克莱德身上跳了起来,想起穿坏人家的衣服,又默默贴了回去,掰着手指告状。 “对我们就条条框框,这不行那不行!犯错还要受惩罚。” “对雄父特别好说话,言听计从,没有底线。” 偏心,赤裸裸的偏心! 曼斯菲尔德是有点强迫症在身上的,总会把莫名其妙的育儿守则奉为圭臬。 哥三个犯了错,他就是铁面无私的公正老父亲,三只幼崽一起抱胳膊抱大腿撒娇卖萌都不好使,只能抓耳挠腮引经据典地和雌父讲道理,再被一条条无情地反驳回来。 法斯特就不一样了,他无论编出什么离谱的理由,曼斯菲尔德都只会卡顿一会,思考片刻后神色如常地表示,“嗯,你说的对。” ——雌父的思考时间视法斯特理由的离谱程度而订。 克莱德感觉袖子都快被紧紧贴着的兰易斯蹭掉了,不自在地向后仰了样,学着兰易斯的模样,单手托腮轻轻重复了一遍,“言听计从,没有底线。” “我想,这就是问题所在。” 面对亲密无间的爱人,本该是情感最自在放松的时候。 而曼斯菲尔德却恰恰相反,在外面如鱼得水,在法斯特面前却紧绷呆滞的像一块木头,不敢泄露丝毫情绪。 法斯特重视曼斯菲尔德,但一直把对方看的过于脆弱,庇护在在自己的羽翼下,何尝不是一种压力。 “或许,在曼斯菲尔德阁下眼中。 法斯特阁下不只是亲密的爱人,也是严厉的家长,挑剔的老师……” 甚至是引路的神明。 二十余年来,他下意识把自己放在更低一等的地方,多重身份叠加在一起,压的曼斯菲尔德无法动弹,不会拒绝,不想反驳,毫无情绪。 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早已到达了临界点。 克莱德弯起眉眼,“所以我告诉曼斯菲尔德阁下,他可以试着发发脾气,把这么多年的不满一点点说清楚,问明白。” “我以为曼斯菲尔德阁下积累了不少怨气,说不定能借着狠狠大吵一架的机会彻底说开,没想到……” 克莱德似乎已经脑补出了当天的场景,无奈地摊了摊手,“曼斯菲尔德阁下完全没有开口的机会。” 做了一晚上准备稀里糊涂就轻易被对方牵着走了,是习惯还是感情谁能说的清楚呢。 不过—— “其实这次分开也是个不错的机会,让他们考虑清楚。”在感情还未被彻底磨灭前。 克莱德点了点下巴,“否则就算现在恢复如初,潜藏的问题早晚也要爆发的。” 就如脆弱的冰湖,看似平整坚硬,实则暗流汹涌,脆弱不堪。 “那——要是想不明白呢?” 兰易斯摩挲着指尖,还是觉得靠他俩想明白的可能性不太大。 前一天还两边都有和好意向呢,关一个屋打算解决问题,一眼没看住就彻底离了。 “他们已经离婚了,就算想不明白也无所谓了。” 克莱德语气轻松,发觉兰易斯表情有些奇怪,试探道。 “你当时就想让他们离婚,也算完成心愿?” “……不能离。”兰易斯沉默了一会,显然心情有些不快,低声道,“没有雌父的话,雄父会做出很可怕的事。” 克莱德眯起眼睛,注视着兰易斯眼下的一小片阴影,蓦地开口问道,“最近,又做梦了吗?” 兰易斯五官深邃,眉眼下压带了点厌世的味道,阴影很深,淡青色的黑眼圈并不违和,平添一股恹恹的味道。 除了第一天没注意让兰易斯偷看了一晚上小说,后面每天克莱德有负责的把夜猫子哄睡,黑眼圈不该这么明显才对。 兰易斯飞快地眨了眨眼,垂头看着地面,过了一会才抿唇纠正道,“是一直在做同一个梦。” 克莱德拧起眉头:“……天天?” 兰易斯点了点头。 预知系的雄虫虽少,但并不十分稀有,甚至功能有些鸡肋。 是相当不科学的直觉系精神力,根本无法应用到大型战役和实验里。 经前辈总结,他们会无法控制地感受到未来的某一场景,在面临危险前的关键抉择时直觉更加明晰。 像兰易斯这样每天重复做梦,只能说BE结局快走到脸上了。 看来法斯特和曼斯菲尔德离婚可能确实会对兰易斯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他的精神力才会不断预警提醒。 就是明显隐瞒了什么。 他不说,克莱德当做不知道,顺着兰易斯的方向思考,“归根结底,是他们的相处方式出了问题。” 既然这段不平等的感情持续太久,曼斯菲尔德已经无法抬头。 “我们不妨试着,让法斯特阁下走下来看看。” 法斯特似乎不愿意让曼斯菲尔德接触过于复杂的工作,可事实上—— “最近王室、议院、军部举办的各大活动,都有曼斯菲尔德阁下参与的身影。”虽然大多是后勤工作,网上也没有报道。 纯来自克·打工小王子·莱·事业粉·德的亲眼肯定。 “曼斯菲尔德是位很优秀的人,我想法斯特阁下一定没见过他在外人时的样子。” 他早已在主星找到并开辟出适合他的战场。 “……应该没见过。”兰易斯赞同地点点头。 不期然脑海里飘过一幅画面。 小小的兰易斯早已显露出麻烦吸引源的质。 雌父冷着脸在主星大街上砸了两架飞行器、打架、抓人、徒手撕虫翅,雄父抱着丢丢大的他在后面给雌父交罚金,笑得脸都裂开了。 * “刚刚走的是雌父吗?” “雌父进的是那个门吗?” 两小只唠了半天,制定了下一步计划,终于看到诊室的门被推开,又很快合上。 奈何拐角处的视角实在算不上好。 他们只能观察到两条腿从里面出来,很快又有两条腿走了进去。 以克莱德出色的目力,也只能说第一条腿比第二条腿瘦一点,黑色裤子的颜色深一些。 兰易斯:…… “咳,是不是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趁热打铁,别让法斯特自己想明白。 这种骄傲的雄虫可不会主动低头,最多留在原地等别人回头找自己。 两边分开想想,想玩估计就彻底散了。 克莱德拉着兰易斯走到生育科2诊室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兰易斯非要走自己后面,克莱德只好牵着他走。 “?” 法斯特阁下早晚会亲自问清楚并确认的,反正就是这两天的事。 嘴上:“相信我。我是这届军校第一的雌虫。” * 兰易斯把拍下来的孕期报告递给法斯特,“事情就是这样,雌父已经怀了一个月的虫蛋了。” “……” 法斯特对着报告看了五分钟,眉头越拧越紧,摩挲着手指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后将光脑拍到了兰易斯的额头上,“不可能。” 兰易斯单手捂着额头,“真的。” 他板着小脸严正控诉,他在医院呆了一上午,现在身上还有消毒水的味道,凭什么不信? 法斯特揪了揪兰易斯小卷毛,“我让你去跟着菲尔德,你偷偷出去烫头?” 兰易斯向后躲了躲,站到克莱德身后,“克莱德给我烫的,雌父没给你烫过吗?” 克莱德这么大一只虫站在那里,法斯特硬是当看不见,单手把藏在兰易斯背后的小购物袋拿过来,“嗯,那你买回来的是……病号服?!” 还是一看就小一码,质量很差,一看就很不抗撕的病号服,小小年纪就玩这么花吗?他都没给曼斯菲尔德买过! 法斯特呵呵一笑,大长腿一伸硬是把兰易斯拎到了背后,俯视着克莱德: “我信你个鬼。” 第36章 他的发绳 连夜加班 “菲尔德不可能怀蛋的。” 法斯特把兰易斯往身后一扒拉, 微微用力把他按在了沙发里,自己半坐在沙发扶手上,刻意背对着克莱德。 他垂首注视着兰易斯的小脸, 两指捏着嫩滑脸颊轻轻拉扯, 似叹息似后悔地感叹道,“要不是当初被加西亚那个混蛋骗了, 家里还没有你呢。” “唔要碰窝的脸。”兰易斯拍掉脸上作乱的手, 握拳揉了揉脸, 口齿不清地询问,“为什么?” 他向后窝了窝,半撑起身子法斯特身后招了招, 呆毛随着动作一晃一晃,声音清脆响亮, “克莱德, 这里。” 法斯特:…… 介于某只虫左遮右挡得太严实, 兰易斯看不到克莱德的表情,视线里只能看到一点浅金色。 小金毛似乎迟疑了一会,左右望了望,这才缓缓向自己的方向移动,兰易斯立马没骨头似地陷进沙发,一边拽着克莱德的衣角示意他坐在身边,一边仰着张微微泛红的小脸,面无表情地看着法斯特。 法斯特抽了抽嘴角, 斜倚在沙发上戳了兰易斯两下,“你说呢,咱家的小超生蛋。” 见兰易斯磨牙霍霍试着想咬自己,指尖食指一弯便敲了敲兰易斯的额头, 语气轻佻而温柔,“孕期的雌虫很脆弱,要知道怀蛋可是很辛苦的麻烦事。” 更主要的是—— 别人家雌虫怀孕时大多生理心理双重脆弱,要雄主陪着释放信息素,大多吃好喝好歇着睡觉度过柔弱期。 而曼斯菲尔德不一样,他对身体的掌控能力很强,发现会被蛋蛋影响后,面上不显,白日看似一切如常,夜里难受得是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半夜爬起来把家里从上到下收拾了一遍还不够,翻出锄头犁了二里地,把法斯特都看傻了。 别人家雌虫是生理心理双重脆弱,怎么到自己家就双重亢奋了呢? 法斯特连夜上网咨询,被告知孕期综合症状有很多,不能从一而论,但是能从一而治。 信息素、信息素、还是TMD的信息素。 雌虫孕期不稳定,一定是雄虫不够努力的原因。 已经很努力的法斯特不由得开始怀疑人生,一边出去把快虫化的曼斯菲尔德拉回来。 好消息,虫回来了、 坏消息,虫没服气。 眸若碎冰,唇线紧抿,身姿笔挺,哪怕是一身睡衣,雌虫身上的气势令人胆寒。 要不是法斯特牵着,估计还不能回来。 法斯特回屋拿小毛毯子把曼斯菲尔德包了起来,握着他的手严肃地第一时间找到罪魁祸首。 小心地摸了摸曼斯菲尔德的小腹,对曼无用的信息素在空中乱飘,轻声问:“疼吗?” 顺手默默恐吓还没出生的虫蛋,看把你雌父折腾的,再不听话就不要你啦。 睡好好的半夜和曼斯菲尔德体验特种兵生涯的虫蛋:…… 虫蛋委屈,虫蛋难过,虫蛋不会说话。 虫蛋也不敢乱动怕被扔掉,只能不服气地回去睡觉。 自觉帮忙管好了宝宝,法斯特半支起头,从下往上问询般地望向曼斯菲尔德,想看看他有没有好一点。 金色的瞳孔因困意泛起点点水光,夜色下显得有几分温柔。 曼斯菲尔德垂眸,在法斯特眼中解读出了期待的情绪,对视一眼后,他十分配合,毫无感情地开口捧读,“啊,好疼。” 法斯特:…… 漂亮的桃花眼沮丧起来,半边脸贴在曼斯菲尔德的小腹蹭了蹭。 小声嘟囔道:“坏家伙。” 曼斯菲尔德怕痛,但忍耐力极强,如果他没发现,还不知道虫蛋怎么折腾他。 法斯特认命地垂下头,加班吧。 微凉的指尖掀起衣摆,抚摸顿时变了味道。 曼斯菲尔德:…… 刚刚是假疼,一会是真疼。 法斯特加了一宿的班,奈何曼斯菲尔德有虫蛋加持愈战愈勇,精神奕奕,让法斯特鲜明地体会到了雄虫和雌虫间的体力差距。 动作大一点,锁骨还差点被啃两个血窟窿出来。 ——牙齿咬进锁骨里的那种。 法斯特觉得,能坚持这么久,他已经很坚强了。 每次精神安抚他鼻尖不是烟味就是血味,还要集中精神不被床边人吃掉。 曼斯菲尔德好没好不知道,法斯特自己快要碎了。 他抓着安抚地摸了摸正舔舐自己脖颈,蠢蠢欲动想在那下口的曼斯菲尔德,指尖不客气地插入他的头发,把曼斯菲尔德揪出来,背过身抱在了怀里。 “睡觉!” 辛苦一晚上的雄虫说睡就睡,当场歇菜,呼吸一秒均匀而安稳。 曼斯菲尔德懒洋洋地窝了会,蔓延至的酥麻感逐渐散去,双目逐渐清明,身体回归了掌控。 他是最会苦中作乐享受的虫,发现疼痛无法避免后,很快便发现那种脱离理智和思考的失控状态使他着迷。 大脑停止了无休止的思考状态,像是放了一个大假得到了充足的休息,整只虫都轻松了不少。 就是全身上下感觉怪怪的,要等一会才能回归控制,偶会伴有手软脚软腰痛的情况。 意识回归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下的床单换掉,偏偏睡过去的雄虫拉着手腕不撒手,曼斯菲尔德只好调整了下姿势,把雄虫背了下来。 接着马不停蹄地背着雄虫换床单,洗澡,回床上。 不得不说,这一套流程下来,曼斯菲尔德更清醒了,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数着耳边雄虫的呼吸声。 嗯,睡熟了。 曼斯菲尔德刚想下床,法斯特就翻过来,把一只胳膊放在了他的胸上。 “……” 曼斯菲尔德小心翼翼地把胳膊拿下去,刚想翻身,法斯特的腿就压了上来,像树袋熊一样抱着不撒手。 “……” 曼斯菲尔德被缠得动不了,只好心平气和地闭眼画主星地图。 越画觉得要干的事情越多,越想气压越低,精神海活跃地翻滚起来,成功影响到一边的法斯特。 透支的法斯特眼睛懒得睁,迷迷糊糊揽着曼斯菲尔德,贴着雌虫的头发和耳朵亲了亲,“你饶了我好不好?” 曼斯菲尔德烦躁地无法控制的心绪,诡异地随着这句含糊不清的话平静了下来。 他蓦地很想看看法斯特的模样,偏过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鼻尖在黑暗中碰撞,呼吸不经意交织在一起,在脸颊处留下热意。 法斯特躲了躲,将下巴压在曼斯菲尔德的肩上,鼻尖在近在咫尺的脸颊上戳了戳,“不要乱跑了。” 他摸着骨节分明的手腕,仍是觉得不保险,闭着眼睛从曼斯菲尔德的枕头下抽出一根长长的发绳,松松垮垮地绕了两圈,安心似地垂下头睡了过去。 离得太近了,曼斯菲尔德想。 近的他能感受到颈间清浅的呼吸,平稳的心跳,温热的体温,却偏偏看不到雄虫此时的模样。 他只好将目光移到,被雄虫紧紧握着,摇摇欲坠地搭着一条发绳的手腕上。 想了半晌,偷偷伸手,把那条发绳紧了两圈。 第37章 他的退却 畏缩不前 “怀蛋对雌虫和雄虫都是十分艰难的考验。” 法斯特感慨万千, “当时如果不是我天天看着你雌父不让他乱跑,可能你大哥都不能平安出生。” “从那以后,我们就决定响应皇室政策, 生够两只雄虫崽崽就不生了。” 虫族对雄虫的义务和权力大多写在婚姻法里, 除了按时安抚家中雌虫,就是名下有足够多的天然幼崽。 雄虫>雌虫, 质量>数量。 科索斯雅家的基因一向争气, 生完家里这三只高阶雄虫崽崽后,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进行双向深入的精神标记了,怀蛋几率近乎于零。 兰易斯反手指了指家里的第三崽。 “宝贝~”法斯特眨眨眼,俯身亲昵地搓了搓兰易斯的发梢, 语气沉痛。 “加西咳,你大伯的精神力也是预知系。 当时他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 说你的到来对科索斯雅家乃至虫族的未来都很重要。 我一时心软就答应了他。” 结果加西亚那个狗东西找人后台操作, 拿小兰易斯当借口, 以科索斯雅家这代雄崽够了为由,把自己从系统匹配名单摘了出去直接跑了,现在还在外面浪着没结婚。 法斯特衷心祝愿他死在外面。 “预知系的雄虫一个比一个会骗人,千万不要相信漂亮雄虫。” 法斯特说的相当真情实感,想起来家里的小倒霉蛋也是预知系,看着眼前初具端倪的小嘲讽,目光的逐渐诡异了起来。 平心而论,兰易斯是只五观精致模样好看的雄虫。 不知是不是长期在家晒不到光的原因, 皮肤是病恹恹的苍白,身上隐隐散发出对万事的冷漠与倦意。 眼尾下压,眼皮懒洋洋地耷拉着,露出一点无机质金色的瞳孔, 毫无情绪波动却能被轻易看穿潜藏的高傲不耐。 面无表情的模样又自带冷笑,不经意看他一眼就有被骂到—— 垃圾,离我远一点。 凡人,不要打扰朕飞升。(bushi) 好在还未二次发育,兰易斯的长相还带了点稚气,脸颊带了点婴儿肥,眼角微圆而钝,很大程度中和了面相上的戾气。 再长开点,那就是一上路就是容易引起街头干架的危险分子。 法斯特百思不得其解,兰易斯这张上街就会挨揍的脸,那绝对天天有危险,觉醒预知系能力有啥用? 他怀疑按兰易斯耿直的性格,今天预知到明天挨揍,当场能干到凶手家里,自以为友善实则语气挑衅跟对方商量,你好,明天能不打我吗? 把挨打时间提前一天。 “我没骗人。” 兰易斯被法斯特诡异地眼神看得直起鸡皮疙瘩,伸手盖在法斯特的大脸上,把他推远。 “好好好,没骗没骗。” 法斯特敷衍地应了几句,打心底地为兰易斯开始发愁。 似乎预知系雄虫天赋加持,一个个大多仙风道骨神神叨叨的,要不单纯可爱亲和力拉满。 虽然不愿意承认,他边上那只小雌虫长得确实挺好看,看着就很会骗人。 问题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到时候两只虫一起挨打吗? 见法斯特莫名其妙又开始眼神不善地盯着克莱德,兰易斯伸长脖子挡了挡,拉回法斯特的注意力。 “你被大伯骗了要生蛋,雌父也被骗了吗?” 法斯特不明所以地收回眼神和兰易斯对视,揉了揉他的脑袋,“为什么这么问?” 关菲尔德什么事。 兰易斯目光了然,下巴压着怀里的抱枕,笃定道,“你如果和雌父商量了,就不会被骗。” 这算什么理由。 “那你可说错了。”法斯特低下头,好笑地和兰易斯对视,语气得意,“要知道,你雌父一向听我的呀。” 何况,要是不背骗,你这个小倒霉蛋怎么会出生呢? 法斯特目光柔和。 “诶……”兰易斯蹙眉鼓起脸颊,似乎完全不在意两人口中的蛋是自己,眼中浮起一点疑惑,“可是,雌父怕痛,肯定不想再怀蛋。” 雌父虽然总是告诉他们这不能做那不能做,但也说过做虫要有底线,不要迎合别人委屈自己,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 法斯特呼吸一滞,笑容寸寸僵硬退却,扬起的嘴角干巴巴地挂在脸上,难看极了。 “是啊。” 胸口被莫名的情绪感染,仿佛被什么堵成了一团,发胀发涩。 长长的睫羽垂下,遮住眼中的表情,语气轻不可闻,“你都知道,菲尔德是个受不得疼的家伙……” 法斯特想,他也知道的,很早很早之前。 那时,曼斯菲尔德还不是这副模样,压抑的如一滩平静的死水。 他只是反应慢了些,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即使不会将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 遇到喜欢的东西眼里有光,有意地放慢脚步回头去看。 遇到不解的事物会陷入困惑,哪怕查阅到资料,也要等自己回来确认一番。 不开心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反应就会慢好几拍,但睡一觉就会恢复原样。 强大冰冷地外表下,全身心地依赖着自己。 哪怕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不忘和自己分享…… 逐渐地,无聊至极的主星,固定轮回的花草树木也新鲜可爱起来。 外人看来曼斯菲尔德或许沉默无趣,在法斯特眼中却鲜活而漂亮,军雌身上无形而澎湃的生命力强烈地吸引着他。 不知何时那股鲜活的生命力在自己眼前消失了,变得安静而温顺起来,隐忍而沉默。 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曼斯菲尔德仍是一如既往,蓬勃而耀眼,他汲取着新鲜的知识,愈发优秀受欢迎起来。 为什么啊? 是不在意自己,自己并不重要了吗? 是啊,他的身边不是只有自己了。 自己无法如当初那般帮助他,引领他。 似乎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法斯特给自己找了很多的理由,想尽办法装傻卖乖,其实只是想,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罢了。 他甚至害怕戳碎明面上的和平,不敢大大方方的、故作洒脱地去问,“喂,你是不需要我了吗?” 表面毫不在意,暗地苟延残喘。 哪怕吵架时,好几次几乎要嘲讽着脱口而出,“你早就想离开我了,对吗?” 偏偏,舍不得。 也, 不想断掉。 害怕开口后无法挽回,也害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法斯特记不清了。 可他愈是若无其事的模样,眼中曼斯菲尔德的冷漠与敷衍便无所遁形,浇得他心头发凉。 算了吧算了吧。 他告诉自己。 偏偏脑里有个不服输地声音,劝他。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都是误会,很快就好了。 无形地裂痕弥漫在两人之间,让维持和平的法斯特可悲又可笑,每天看着曼斯菲尔德都悄悄告诉自己—— 再给他一次机会,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是故意的。 他什么都不懂。 等到哪一天,法斯特没了耐心,就会彻底的放开手,嘲笑自己累了当不了什么情圣。 偏偏,兰易斯撕开了他自欺欺人的假象。 “你不和雌父商量吗?” “他怕疼。” “一定不愿意的。” 或是刻意或是无意忽视的细枝末节就这样清晰的显现在了脑中。 冷漠的雌虫不自觉抿起的唇瓣,微颤的瞳孔,后退躲避的指尖,僵直的背脊。 法斯特熟悉曼斯菲尔德的每一个表情。 他是曾想过拒绝的,甚至是疑惑茫然的,可看着法斯特雀跃的眉眼,听着他兴致勃勃地讲述,便默默咽了回去,一如既往地容忍退让了下去。 他是不是当时也曾想过。 为什么不问问他的想法,要为了所谓的面子伤害他呢? “是啊。”法斯特苦笑,嗓音微微沙哑,肩膀也落了下去,“我没和你雌父商量,所以他生气了。” “要不,你小时候怎么是你大哥二哥和我一起带大的。”法斯特揉了揉脖子,尽量让语气变得轻快,“你雌父那时候忙天天加班。” 说完,法斯特又自嘲地笑了一下。 工作时,他很少主动去找曼斯菲尔德,现在想想,当初到底是不是真加班也不一定了。 本以为风平浪静的婚姻生活,回首去看早已支离破碎伤痕累累。 他又该如何一点点弥补这些伤痕,让过去恢复如初呢? 值得吗? 有必要吗? 向来自信偏执、不死不休的法斯特少见的畏手畏脚起来,让他直面发现并承认自己的错处,不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指点点,简直比死还难受。 不得不承认,刚听到的曼斯菲尔德怀蛋的时候,法斯特是有几分隐秘的欣喜的。 虫族的自然受孕率极低,往往需要信息素精神力的辅佐,孕期更是离不开信息素的帮助。 曼斯菲尔德又有理由,名正言顺的回到他身边。 法斯特理所当然地想着。 忘记了,曼斯菲尔德不告诉自己,不也是一个信号吗? “至于你弟弟。”法斯特颓然地拍了拍兰易斯的肩膀,懒得想真的假的,甚至没一眼瞪克莱德就想离开,“他不喜欢就算了。” 法斯特与兰易斯想法相似,偏远地区价格低廉的小医院一定不正规。 兰易斯:…… 怎、怎么突然就丧气看破红尘了呢,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他求救地看了一眼克莱德。 克莱德安抚地点了点头,飞快地眨了下右眼,用刻意压低但能让雄虫听见的声音开口。 “我们走吧,让法斯特阁下静一静。” 克莱德忧虑道,“曼斯菲尔德阁下现在……情况特殊,他准备辞去军部工作,去西城区找些普通虫的工作。 像太空站、科研院的安全巡逻,一天至少12个小时。 开采收集宇宙能源,至少要在太空中呆一周,还要抵御辐射感染。 这些工作本就辛苦了,不知道他的身体情况能不能吃的消,我们可以去帮曼斯菲尔德阁下找合适的工作。” 话音未落,一阵轻风刮过。 再一转头,法斯特小臂上搭着制服外套,在门口换好鞋,扬着眉毛一副要去找事的模样。 “咳,作为监察院的检察官,好久没有没有去军部看看了。” 兰易斯/克莱德同步点头,“噢……” 法斯特打开门,脚迈出了半步又收了回来,“作为检察官,一只虫去太没有排场,兰易斯,你和我一起去。” 滩成一滩的兰易斯:啊?我吗。 第38章 他在那里 视线所及 “家属登记, 档案管理员曼斯菲尔德的雄主和雄子。” “请录入身份识别芯片。” 登记处的雌虫小哥忙得飞起,闻言头也不抬,手掌向左前方指了指, 慢半晌反应过来。 雄虫? 两只? 除工作要求, 极少有雄虫主动拜访军部,何况还是那位的家属…… 嘶, 怀着吃到大瓜的兴奋。 他佯做镇定地抬起头来, 紧紧咬住两腮才没露出过于不雅的笑容。 眼前的雄虫身材颀长, 气质矜贵,长睫下的桃花眼含情带笑,似乎多望一秒就要溺入甜蜜的深渊, 又被金色的眼眸无声散发淡淡地疏离与冷意而阻挡。 虫神在上,这么好看的阁下是真实存在的吗? 阳光轻柔地为他渡上一层金色, 柔和了他的轮廓, 模糊了眼中的冷意, 微风扬起每一根发丝都根根分明,仿佛是跨次元降维打击的美貌。 雌父!他在发光! 受到近距离的美颜暴击,雌虫瞳孔顿时不自觉地变大,手腕上的身体情况检测仪滴滴响了起来,这才屏住呼吸才艰难地移开目光,落到稍远些的雄虫身上。 不远处的雄虫稍小一些,穿着不太合体的西装,哪怕带着墨镜和口罩, 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我很不爽,不要惹我,给老子爬’的怨念和怒气。 雌虫一秒恢复冷静。 没错,这才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研究院同款怪咖阁下。 怪不得曼斯菲尔德上将这么努力工作, 家里的经济情况果然不容客观,娇贵的雄虫怎么是一只雌虫能养得起的…… 没有经济基础的婚姻果然会以离婚收场。 雌虫暗暗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心中默默哭泣,好雄虫就算流落市场,也不轮到自己捡漏…… 自己微薄的月薪看着都不够眼前阁下一天花的。 这种阁下没有十只高阶雌虫怎么供得起啊…… 雌虫三秒飞速失恋,面上仍不动声色,公事公办道,“抱歉,尊贵的阁下。前夫不属于家属范围,不符合拜访要求。” 说完将目光移到后面捂得严严实实,穿得奇奇怪怪的雄虫身上,“小阁下,您的拜访申请已登记,请到隔壁进行安全检查。” “诶?”后面的兰易斯正和身上西装小心翼翼作斗争,生怕动作大一点衣服就滑下去。 闻言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超酷地开口,“那我进去了。” 法斯特:…… 你进去有什么用。 法斯特单手勾住路过兰易斯的后衣领领子,脸上猛地绽放一个灿烂地笑容,另一只在光脑点了点,语气温和了八个度,彬彬有礼地冲雌虫点了点头。 “监察院督察专员,按上部规定要求,对军部基础工作情况,及规章制度推行情况进行检查。” * “竟然就这么进来了……” 兰易斯顿时对军部的管理制度产生的怀疑,他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悄悄提了提裤子。 ——介于法斯特的无理要求,西服是从曼斯菲尔德衣柜里翻出来的,大了兰易斯两圈。 克莱德帮他挽完袖口挽裤子,别了好多别针才穿出来,兰易斯总觉得身上空荡荡的不踏实。 明媚的阳光,刺激了兰易斯心中的阴暗,他超难过地想着—— 雌父雄父离婚,雌父加班养幼崽,雄父犯罪去医院。 难道自己要成为没家的孩子,所以今天才穿不到合身的衣服吗? 也没人告诉他预知系是这么用的啊。 他蔫蔫地提醒犯罪的爹,“欺骗政府人员,被发现要手写检讨,并视情况进行义务劳动,还要在各大平台公开道歉,收到1000赞才能回来。” 虫族对雄虫一向宽容,娇养长大的雄虫对法律与金钱都缺少足够了敬畏,为此上层特地为他们开发了专属的精神攻击法。 公开处刑硬生生拔高了整体的雄虫素质。 “说什么呢?”法斯特屈指敲了敲兰易斯的脑袋,顺手帮他整了下衣领。 “你雄父我可是正儿八经的政府官员,十个部门五个部门我有正式职位,身下三个部门我是挂名顾问,还有两个太穷没去。 这次属于出门免费帮监察院干活…… 不行,回去我得打个报告,申请一下外出补助。” 兰易斯眼神都不对了,感觉天天在家吃吃喝喝写写画画的雄父更是导致国家腐败的蛀虫,他左右看了看,“吃空饷啊?” “我怎么就不能是个遵纪守法的虫族公民。”法斯特抽了抽嘴角,狠狠往下压了压兰易斯的帽檐, “没有见过你上班。”兰易斯拍掉法斯特地手,拿掉帽子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小卷发,“不要碰,有发型。” “好好好,还知道臭美了。”法斯特啧了一声,一脸没眼看地模样,嫌弃地后退了两步,“那是因为你雄父我~可以居家办公。” 法斯特当年也是奋斗批,虽然路走得歪了一点,斜了一点,捷径了一点,但身上零零碎碎虚职挂了一堆,也曾差点触碰到权力中心。 后来发现真正有权力的位置,被雌虫死死把持得压根没自己的位置,关于工作自己就是各部门的吉祥物,露个脸就完成了一半的工作。 婚后修身养性,就一个雄保会副会长还算有些实权。剩下的虚职也没全扔,方便需要的时候可以光明正大的插一手。不定时处理下工作赚零花,还能通过工作□□流了解的最新政策信息。 兰易斯凑上去看了看,发现法斯特挂名的工作部门一页都写不下了。 “这么多……” “总不能真的就靠你雌父赚钱养家吧,档案员能赚多少星币。 雄虫幼崽的衣服食物比雌虫幼崽的贵了快十倍,养你们养的都快破产了。” 法斯特抹了抹不存在地眼泪,回想起当年奢靡的生活,“我当年出去玩一晚上就出去小几百万,拍卖会从不认输。” 法斯特是个好面子的虫,身边追求者不断,酒肉朋友数不胜数,到哪都呼朋唤友一大帮,笑一笑就有虫抢先争后地帮他结账,花钱如流水。 他对大多事物都是一时新鲜和好奇,哪怕价值千金的东西到手里就不在意了,星币对他而言就是一串数字听个响。 结婚后,没了外人的簇拥,终于发现了自己余额不多经不起花的事实,家里有崽后,买点什么都不自觉开始对标雄虫幼崽奶粉,乱花钱的毛病也治好了。 “现在穷了,朋友都散了。” 法斯特假模假样地感叹道,“世态炎凉啊,为什么我现在不爱出门。 走在路上都要怕被欺负,还好你雌父能打保护我,要不你雄父现在就是任谁都能踩一脚的小可怜。” 兰易斯:? 你出门少不是因为要在家打扮半天,非要pikapika闪亮亮嘛。 法斯特无视兰易斯的质疑,话锋一转,“你那只小雌虫看着身体不好,二次进化很可能被评定亚雌。” 兰易斯自信反驳,“克莱德是这届的军部第一,二次进化就会变成 兰易斯目光黯然。“……肌肉雌虫了。” 虫族是慕强的种族,精神等级、身体素质、战斗力是他们评判雄虫的标准。 成年后的二次分化,精神力与身体素质都不达到B的雌虫会被划分为亚雌,担任了虫族大部分基础工作岗位。 整体特征为身形瘦弱,战斗力低(不妨碍一拳打死一只雄虫),样貌秀美,大部分重点工作岗位无法担任,相比雌虫缺少很多机会。 法斯特忍住笑,当没看到兰易斯暗淡的小眼神,“无法进入军部,就缺失了平民雌虫逆袭的最佳通道。 他家室平平,以后你们怎么生活……他端盘子,你当网管,你俩一起喝西北风吗?” 兰易斯作为从小冲浪的阴暗阿宅,在网上披荆斩棘的经验教会他永远不要自证陷入对方陷阱。 当即反问道,“雌父的工资不高 ,你也和雌父结婚了。” “我们家很穷,你跟着雌父吃苦了吗?” 法斯特:……? 他哼笑一声,摸了摸鼻尖,恍惚间似乎又闻到了独属于他的味道,心情颇好啧了一声,“可不是天天吃苦。” 算是放过了这个话题。 兰易斯定定地看了法斯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哦了一声便移开了目光。 法斯特觉得兰易斯有点不对劲,正常情况下,叛逆幼崽就该板着小脸,言辞犀利地追着杀了。 吃苦还结婚,不做好榜样。 这婚你结得,我凭什么结不得。 我们不会赚钱不打紧,我有遗产待继承。 ……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兰易斯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一副你自己要问的模样,目光呆滞地直视前方。 “你把我和克莱德带回来的衣服撕坏了。” 法斯特:? 有这事吗?他不就是指尖勾了一下。 兰易斯语气肯定,“肩膀那里,坏了。” 法斯特不确定地背上一口黑锅:“……我说了你那件衣服质量太差了,回去再顺路买一件。” * “雄父,可以去问一下,雌父的办公室在哪。” 军部占地颇大,兰易斯和法斯特走了半天,除去路过的训练场,也才见到了一个7号办公楼。 据法斯特回忆,当年曼斯菲尔德入职的时候,办公场所在3号办公楼。 法斯特假模假样地看着光脑屏幕,上面是放大的军部地图。 “端正态度,兰易斯同学我们是暗访的督察小组,要切实地收集发现军部的工作情况,要避嫌家属。” 兰易斯:? “你不是怕雌父去外星工作,想要找他的领导谈谈不让雌父辞职吗?” “兰易斯同学你有空可以看看军部广场的卫生好不好,有没有果皮纸屑,这也是观察军部精神面貌的方法之一。” 法斯特微笑地看着兰易斯,温柔地教导他如何工作,转头就瞪着眼睛开始狠戳屏幕,疯狂放大缩小军部地图。 “我来这里和曼斯菲尔德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不想让他辞职,和军部的老家伙打个电话就好了,根本没必要来这里。” “我来这,是因为是热爱工作。” “作为无情冷血公平的督察官,我是绝对不会主动、去、问路的!” 法斯特呼出一口气,抚了抚头发,“当然,你要是实在想检查3号办公楼,也可以问下接待人员位置在哪里?” 免费看了一串变脸的兰易斯:“那我让克莱德帮我……” 问问。 话未说完,兰易斯想起来只有自己一只虫,闷闷不乐地闭上了嘴巴。 浑身散发出“我是社恐,莫挨老子”的幽怨气息,站到屏幕前挤开法斯特,开始认地图。 法斯特:…… 两只娇贵的雄虫憋着一口气,硬是穿着皮鞋穿过树林、踏上小径、路过食堂、抵达广场…… 有路过的虫想要上来帮忙,就会在一米外被杀人般的眼神劝走。 兰易斯灵魂出窍地走了一会,后知后觉地发现法斯特没在自己身边。 呵,走不动了吧! 兰易斯眼神登时亮了一个度,墨镜上方配合地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他骄傲地挺起小胸膛,额上脸颊汗噗噗地,幽魂般地飘到站在原地不动的雄父身边,催魂一般阴恻恻地开口,“走啊,找雌父去……” 怎么不找了,是走不动了吗? 法斯特轻笑一声,小臂轻轻压在兰易斯地肩膀,扬了扬下巴适意他往广场看,“诺,找到了,你雌父。” 兰易斯顺着他的方向转眼一看,全是身形相似,穿着统一服装训练的军雌,密密麻麻地分散在战场上。 放眼望去基本一模一样,根本看不清虫。 兰易斯不太信任地斜过眼,“没有看到。你是不是累了,想想偷偷休息?” “骗你做什么?” 像是哭闹不已的孩童找回心爱的玩具。 法斯特弯起眉眼,眼里闪烁着轻柔而细碎的光。 “他在那,我就看到了。” 第39章 他的工作 视线之外 远方的雌虫似乎注意到了远方的视线, 手上动作不停,漫不经心地似要偏头望来。 法斯特呼吸一滞,不知为何便用精神力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 像只踩到尾巴的猫一样, 猛地消失在了原地。 不服输的兰易斯还在虫海里艰难地搜寻自己的雌父,并且毫不客气地把每一只望回来的军雌瞪了回去, 回神后顿时懵在原地。 ——他既没发现雌父, 还把雄父丢了。 兰易斯左张右望, 迟疑、孤独地在路边转了个圈,不太确定地想,他这属于被雄父托孤了吗? 迷茫间, 肩上被雄虫的精神力戳了戳。 这才发现法斯特整个身子都躲到不远处的梧桐树后,脑袋一个劲地向后缩, 生怕别人注意到自己似的, 偷感很重地朝他招了招手。 兰易斯:…… 不是很想被发现认识。 穿得就不像好虫的兰易斯拒绝挥手和他相认, 偏过头装作没看到法斯特的模样,扬着下巴,背着小手,横走四方步。 像只横着走的小螃蟹一样,鬼鬼祟祟(划掉)自然地蹭到了梧桐树边,控制着嘴唇不动,压低声音问法斯特,“怎么了?” “咳, 刚刚菲尔德往这边望了一眼。”法斯特也不看兰易斯,盯着地面拊掌小声道,“万一他误会我是来找他的怎么办?” 解释还是不解释。 要是对方满怀期待地过来了,不是会很扎心吗? 法斯特开始焦虑地挠树皮, 蹭得指尖微红。 兰易斯冷静地看了眼广场:“放心,我觉得雌父没发现你。” “你不懂军雌的恐怖之处。”法斯特指尖一顿,蹭地一下抬起头,特务接头似地悄声道,“每次我一出门,无论躲在多邪门的地方,你雌父都能一眼发现。” 你在骄傲什么啊? 兰易斯心想,你天天打扮地跟七彩电灯泡一样,锃光瓦亮地,被发现可能跟军雌没关系。 “噢,那我们快点走,装作没看到雌父。” 法斯特不动,语气深沉,“我在思考一个问题……你把菲尔德检查资料再给我看看。” 孕期时,曼斯菲尔德哪怕清楚地知道是生理影响,仍会陷入莫名的莫名焦虑之中。 似乎为了找回对身体的支配权,浑身上下都处于紧绷状态,强行给自己安排了忙碌的工作日程,根本闲不下来,稍稍靠近都能感受到精神海深处逸散出令惊人的压迫感。 像是被逆着梳了一遍毛的大型猫科动物,整只虫陷入了漫无目的的烦躁与慌乱。 而此时的曼斯菲尔德军装笔挺,目光从容,周身气场闲适放松,正安静地望向场内,不时低头做记录,偶尔与附近的军雌低声交谈几句,状态良好,根本不像过去揣崽地模样。 法斯特来回看了看,“确认这张检查单你雌父的吗?” 兰易斯点了点头,“医生跟我确认雌父的长相后,才同意告诉我检查结果。” 法斯特顿时打消了怀疑,目光中仍是不解,摸了摸下巴,“那应该没问题……毕竟谁能认错曼斯菲尔德呢。” 兰易斯:心虚.jpg 等等,他有点不自信了 “其实……” “嘘。”法斯特发现曼斯菲尔德似乎结束了工作往这边走,连忙把光脑往兰易斯手上一扣,把他往外推了推,“菲尔德往这边来了,你随便随便编个理由,别说我也来了。” 随着一声哨声响起,广场上的军雌四散开来,三三俩俩聚在一起。 “兰易斯。” 很快,曼斯菲尔德便迈着匀速地步伐走了过来,迈出的每一步像被设定好的程序。不知是不是阳光下造成错觉,曼斯菲尔德似乎在不远处悄悄放慢了脚步,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雌父。”兰易斯揪着袖角站在原地,讷讷地应了一声,扬起的下巴默默地收了回去,看着就像偷穿大人衣服被发现的小孩。 “没事吧?” 路上卷入什么麻烦了吗。 琉璃色眼中藏了些许焦急,曼斯菲尔德皱眉看了看兰易斯明显不合身的衣服,上下打量了一圈自家幼崽,确保他没断胳膊短腿身心健康。 他左右看了看,强迫症发作下意识帮兰易斯挽了挽衣袖,叠成明显的棱角来,不太放心道,“你一个人来的吗?” 兰易斯似乎从小和阳光犯冲,光天化日之下极其倒霉,吸引各路犯罪分子,卷入麻烦的漩涡,小小年纪,已是警局常客。 似乎医院、警局、军部这种杀性重的地方是少数镇得住他的倒霉运气地方。 当年的警察先生表示,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小兰易斯,就有种想把他拷进所里的冲动。 从小被眼神诡异、笑容古怪的壮年雌虫包围,导致兰易斯对长得壮一点雌虫都敬谢不敏。 潜意识里觉得他们一个个人高马大,青面獠牙,一拳一只兰易斯,哪怕明知道警局军部是再安全不过的地方,也有种朝不保夕的错觉。 他宁愿在家宅着,也不愿意出来在警局放放风,军部散散心。 曼斯菲尔德看到穿得乱七八糟兰易斯,脑内等式一做,就是幼崽大街上受欺负了。 直面雌父的目光,兰易斯无意识地翘了翘嘴角,摇头摇了一半又僵硬地转了回来,下颌线崩地死紧,矜持道:“应该是。” 曼斯菲尔德自动转换为是一只虫来告状哒。 不带感情地嗯了嗯了一声示意兰易斯继续说,无形中散发出一股冷意。 大概意思就是,不怕爹在呢,说个名现在就把他扬了。 兰易斯:…… 不会说谎的兰易斯目光闪烁,脚趾抠地,心虚气短,沉默片刻后在曼斯菲尔德逐渐犀利的目光下,一咬牙一跺脚,把法斯特告了。 “雄父欺负我。说克莱德不好,穷、弱。” 雌父—— 兰易斯用一双死鱼眼无声地呼唤。 你管管他。 “……” 曼斯菲尔德动作一顿,沉默一秒后,缓缓帮兰易斯将衣服捋正。 “事实如此。” “想要获得尊严与认同,就要有相匹配的实力。” “过度在意他人的评价,毫无意义。” 雌虫语气冷漠,与他手上温柔的动作毫不相符。 兰易斯眨了眨眼:令人尊敬的实力。 不过—— “克莱德确实是很有天赋的孩子。” 相较于家里三个厌学逃学不想学的雄虫崽崽,曼斯菲尔德确实在克莱德身上体验了一把老师瘾,离婚当天都不忘帮他批作业。 曼斯菲尔德凝视着兰易斯,陈述道,“军校课程现场课堂效果更好。” “新生军训还没开始,克莱德现在的课程简单学业轻松,可以视频上课,休息日外也需要他陪你吗?” 经曼斯菲尔德观察,他认为兰易斯黏着克莱德,是因为和对方出门不会发生意外。 怎么这样?他好不容易骗、雇回来的。 闻言,兰易斯不太情愿地别移开眼,脚尖点了点地面:“我可以陪他去上课。” “确实是可行方案。”曼斯菲尔德思索片刻,军校每年都往军部及前线输送大量人才,质量堪比警局。 应该镇得住兰易斯诡异的运气,就算发生恐怖事件,军校的教官老师也能迅速反应,安全性不容置疑。 他打开光脑,郑重地把这件事记了下来,目光柔和一瞬,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羡慕的情绪,“大学快乐,兰易斯。” 曼斯菲尔德扬了扬唇角,“提前祝贺你获得线下全日制大学毕业证。雄、法斯特阁下说过,希望你可以重点补修下虫语应用,记得按时交作业。” 兰易斯:就、就这么水灵灵地安排了吗? 他和虫语不共戴天。 “家里穷,不上。” “没关系,各大院校对雄虫的招生指标十分宽松。你可以作为克莱德的家属入学,成绩优异可以免减学费。” 想到小儿子千里迢迢的诉求,又加了句,“我会为克莱德找到适合的老师,相信他会成为理想中的雌虫。” 曼斯菲尔德似乎很忙,光脑上的消息提醒滴滴的响。 和在家时安静看了看时间,示意兰易斯自己还有工作要做,指了指身后了办公楼,询问道,“我的办公室在十二楼左转第三间办公室,内间有军用星际战场模拟舱。 你是去玩一会,等我下班送你。还是现在回家?” * 兰易斯着急回家缝衣服,开着法斯特的飞行器就走了。 临走前还贴心地转了打车钱,附上公寓地址,以防老父亲走丢。 法斯特确认曼斯菲尔德走远,整只虫都放松下来,打着督察的旗号,相当嚣张地做电梯直接溜达到了曼斯菲尔德的办公室。 1203外间对放着两张堆放着各类文件办公桌,桌上摆着新鲜的小绿植,照相框和一些造型奇怪的小摆件,椅子没有回归原位,似乎是刚离开不久。 中间有着一面宽大的单向磨砂玻璃门,门后才是曼斯菲尔德的办公室。 推门而入便见大片阳光随着落地窗洒进来,显得办公室宽敞明亮,角落的绿植生机勃勃,空气都清新几分,屋内还配备了一个单人休息室。 …… 等等,我家雌君不是个普普通通的档案室管理员吗? 由于雄虫整体数量寿命都短于雌虫,更偏向进行脑力工作,上层除了对外代表性的虫皇外,高层权力大多掌握在雌虫手中。 科索斯雅家因较高的雄虫繁衍率而出名,世袭公爵头衔,看上去挺唬人,但实际权利还是看当家雌君给不给力。 ——高阶雄虫自然引来大批高阶雌虫追求。历代祖宗过得还挺舒心,不说在主星横着走,欺雄霸雌随地大小疯是没问题的。 如无意外,法斯特也是该在上层雌虫里挑一个潜力十足的发展股,保障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奈何被兄长加西亚刺激到变异,走小道扎进了雌虫圈子,从此身边新老狐狸交替,各个笑面虎出身,绵里藏针,目的性强,从不吃亏。 外人看来法斯特花团锦簇风光无限,实则觉得没劲透了,脸上笑得春风拂面,天天都想一睡不起一了百了。 和曼斯菲尔德结婚后,法斯特更是不想和过去的黑历史扯上一点关系,下意识也不想让曼斯菲尔德接触,生怕他家学习能力极强雌君被带坏了。 要不是曼斯菲尔德看了什么,坚定地说雌虫需要一份工作,是创造价值的体现。 法斯特都不想放曼斯菲尔德出去。 ——像把一只小白兔扔到老虎窝狐狸堆,那不一坑一骗一个准。 他怕曼斯菲尔德升职太快掉坑里,精挑万选了一个毫无办公室斗争的养老职位,档案管理员。 法斯特记得曼斯菲尔德的办公楼在3号,也是因为最初军部给曼斯菲尔德安排的是六人间的大办公室,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忙忙碌碌,嘈杂不堪。 法斯特看得直皱眉,特地拖人给曼斯菲尔德安排了个小一点的单人办公室,除了基础的档案归档及查阅工作,基本可以达成喝茶看报歇一天的成就。 曼斯菲尔德回家说得也大都是今天的工作很顺利,很轻松,上级对他的工作很满意,他可能要升职了,最近要涨工资了之类的话。 法斯特便没怎么操心过。 他对金钱一向没有什么概念,完全是一串数字,有可以没有也无所谓,反正祖宗给力,余额里还有九位数,饿死不了就行。 直到看到曼斯菲尔德的办公室,法斯特才隐隐对对方口中的升职加薪有了实感。 这是,晋升成档案室室长了吗? 探出的精神力感到传来门口动静,连忙缩了回来。 法斯特做贼心(狠狠划掉)悄无声息地用精神力包裹住自己,如果不是高阶雌虫有心探查,根本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两只的雌虫各抱了一堆文件,一前一后进入了办公室。 抬眼看见玻璃门紧紧关着,下意识松了口气,“上将还没有回来,可能又去哪里帮忙了。” 曼斯菲尔德在的时候,中间的门是打开的。 他们随手放下材料,伸手揉了揉脖颈,去饮水机旁接了水,有一搭没一搭的唠了起来,对曼斯菲尔德颇为推崇和向往。 “怪不得上将是领导眼中的大红人,无论多少工作,都能准时完成,从不加班。听说现在议会、长老院、法院一直找关系,想把上将挖走。” “这就是大佬啊。武能上阵撕机甲,文低头能写材料。”苦报告久已的元帅都乐开花了,说着他有些愤愤不平,“法院那几次明摆着是找上将背锅的,说判就判,真不怕得罪虫……” “都知道上将大人只看证据,不讲人情。”几乎是另一种公平。 雌虫装模做样地吹了口热茶,接着仰头灌了进去。“程序上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反正后面还有这么多大佬兜着呢。” “不知道上将的脑子是怎么长得,历史悠久网上没有记录的纸质法律依据都能找到,帮议院起草了不少立法提案,那边想把上将大人要过去很久了,好处许了一大堆,上面硬是没松口。” “你忘了上将大人当初怎么出名的,以少胜多的天才战役,这可是军部的活招牌呀。每次借调上面都能拿不少好处,怎么可能放上将走。” “是啊……可惜上将阁下这么优秀,感情生活还是不顺利,” 法斯特本来听得津津有味,有种我雌君就是这么优秀的骄傲,听到后半句顿时蔫了,心想曼斯菲尔德少言寡语的,怎么手底下的两个兵嘴这么碎,进来这么半天活一点没干,光唠嗑了。 他们带上1203的门,颇为不忿,“当初上将回来结婚,网上铺天盖地都是骂声,又是黑幕又是不配的,把上将从头到尾拿出来骂了个遍。还有谣言说上将权势压人,囚禁雄虫,要联名去雄保会告状的…… 也不想想边界星回来的雌虫能有多少实权,怎么惹得起主星的世家雄虫。” 雌虫撇了撇嘴,“那位阁下的风流债一大堆,一群没脑子的狂热粉追着上将骂了好几年,麻烦、拖累、垃圾……一个比一个难听。 真不知道现实中是什么阴暗的爬虫,也不想想就算没有上将,那位阁下也看不上他们啊。” “不知道上将怎么想的,非要把评论一条条看完再联系网信部删掉。后来实在删不完,干脆让网信部把自己的名字屏掉了才算消停。” “要我说上将大人还不如直接把那位阁下的消息封掉,看他们怎么跳脚。” “啧,你不知道吗?上将大人是那位阁下的个人论坛管理员,现在论坛运营费用都是他出的。” 胸口发堵的法斯特:…… 听到这有些想笑又笑不出来。 真是的,根本无法将曼斯菲尔德和论坛管理员联系起来。 硬朗的外表,冷淡的神情,看着就是不会关注网络信息,被外界影响的虫。 怎么能默默地,窝在办公室,一条一条地去翻网上对自己的谩骂啊。 法斯特年少时评价毁誉参半,身侧流言蜚语众多,相信眼见为实,对网上半真半假的消息大多一笑置之,不关注的推送到眼前有时都懒得看一眼。 明明,他都舍不得说曼斯菲尔德一句重话。 结果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曼斯菲尔德默默承受了多少年呢。 雌虫堪称恐怖的记忆力,他再清楚不过了。 怪不得曼斯菲尔德听到麻烦的时候,反应那么大。 真是笨啊, 他怎么会是麻烦呢…… 怎么就不来,问一问他呢? 想到这,他又有些感谢这两只一边聊八卦也不耽误工作雌虫了。 远处军靴落地,不紧不慢地脚步声传来,似乎有意将步子放重,提醒他人自己回来了。 法斯特心头一跳,脑子一片混乱,下意识躲进了休息室里。 他是有那么一点点想见曼斯菲尔德,可真的马上又见到了,又不知道和曼斯菲尔德说什么,还是,还是等着曼斯菲尔德发现他吧。 门口还义愤填膺唠八卦的两只雌虫神情一肃。 等曼斯菲尔德转开办公门时,里面已经沉浸在工作的海洋,两虫神情专注,桌上的文件东一份西一份地铺展开来,屏幕满是密密麻麻的符号,他们的十指舞出残影,随着键盘上跳跃出噼里啪啦的声线。 匆匆扫过一眼算是打了招呼,“上将,您回来了。” 曼斯菲尔德步子微不可察地一顿,其实每次他都想问问,他们是怎么在几秒中造出自己很忙的假象的。 但是对方显然并不想让自己知道,曼斯菲尔德只好默默忍着。 曼斯菲尔德简单询问了他们工作的进展情况,便回到办公室有条不紊地处理起来堆积的工作,从容不迫地打开文件夹,翻出一个又一个文件,放大的屏幕映在他的脸上,不断在眼中留下明明灭灭的细碎光影。 法斯特造型都凹好了,就等曼斯菲尔德来问时,怎么自然不露怯地开口,结果曼斯菲尔德沉迷工作,似乎压根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 法斯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有点失落,他小心地移了移位置,就着休息室留下的一点缝隙,默默地看了曼斯菲尔德一下午。 曼斯菲尔德是真的很忙,才坐下没一会。 工作信息不断,光脑滴滴作响,吵得让人心惊。 来访者络绎不绝,留下或多或少的文件,一层层堆积成小山。 好半晌才恢复安静。 曼斯菲尔德像一台绝不出错的精密仪器,目光沉着冷静,不带一丝犹豫茫然,回答滴水不漏,工作有条不紊。 恍然间法斯特发现,那只生长于风雪间,驻足街边不敢向前的雌虫。 早以在自己没看到的地方,孤身一人向前走了很远了。 又笨拙地为他回头,听话的滞留在了原地。 乖巧地等着自己牵着他走过一条条并不拥挤的宽敞马路。 一瞬间,法斯特为自己卑劣的借口脸红的发烫。 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下去。 你不是麻烦啊,曼斯菲尔德。 法斯特几乎想要张口去问, 原来是我,绊住了你的脚步吗? 一墙之隔,法斯特和曼斯菲尔德几乎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坐了很久。 两人一个在内一个在外,一凝视一垂首,安静得室内只余逐渐同步的呼吸与心跳声。 心照不宣似得,似乎谁的呼吸声大一点,心跳快一点,就会惊扰到另一个存在。 时间悄然流逝,夕阳映照,天边被霞光染上一点暖橙色。 代表下班的钟声响起,安静垂眼坐了很久的曼斯菲尔德这才有些犹豫地合上未翻动的文件,一点点将桌面恢复原样。 他起身视向落地窗望了望,顷刻间便被大片金光细碎地洒了满身。 日光落入他的眼底,琉璃色的眼眸仿若澄澈的湖面,清可见底。 他不知对何人开口,轻声道,“我下班了。” 这才迈步离开。 法斯特下意识想张口喊住他,全身却僵在原地,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余光怔然地望着地面上流连晃动片片光影。 心中轻声问着纠结了一下午的问题: 是我拖累了你吗?曼斯菲尔德。 “奇怪,今天是哪边送来的工作,上将竟然晚出来了两分钟。”平时是踩点下班小能手,绝不多呆一秒。 “没有发现有特别的工作,不过上将离开时没有锁门……难道是有特殊情况要加班。一会我问问上将回不回来,不回来帮他锁上好了。” 法斯特回神连忙起身:……对,曼斯菲尔德说他最近都要住单位。 现在不走一会就撞上了。 不对,他为什么要怕见到曼斯菲尔德? 外面安静了一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雌虫尽力压低的低音炮穿过并不咋隔音的玻璃门,“我觉得是受情伤了。” 法斯特:神他妈情伤。 雌虫猛拍大腿,说话极其嫉妒偏颇,“没听说吗?他的前夫来了,不知道是来找谁的。 咦,那长相比网上照片还邪乎,好多虫偷偷看他都撞树上了,还是连环撞。” “长成那样是人家的本事。” 法斯特暗暗点头,另一只雌虫说话客观多了。 客观虫继续开口,“长得一看就不像什么好虫。你看上将,辛苦工作,赚钱养家,怀蛋生子,跳脸被骂。还不是离婚了。 现在下班都不积极了,这受到的打击得多大啊。” “所以我们还是适合安分工作,情伤这种高级的东西还是得领导吃。” “上将也挺坚强,感情不和还硬拖着那位阁下二十年……” 听到拖这个字,法斯特当即炸毛,忍无可忍地在两只雌虫惊恐地目光中冲出来拍了桌子,“谁说我们感情不和!” 两只雌虫:……?!! 他们一致地直起脖子屏住呼吸,看了上半身笔直后仰,僵硬地看了看曼斯菲尔德离去地方向,目露绝望。 救命,背后蛐蛐领导,被领导尚有奸/情的前夫抓个正着怎么办。 两虫眼珠滴溜溜地狂转,转动间对视一眼,确认了死不承认方针。 当即一个脑袋向左,一个目光向右开始检查地板,查花纹。 法斯特嫌弃地伸出双手,把一左一右两个脑袋揉在了一起,似笑非笑地开口,“怎么都知道我们离婚了?” 左边雌虫龇牙咧嘴地举手:不少虫都想拉拢上将,很关注他近期的情况。 右边雌虫口齿不清地补充:可不嘛,还让家里的雄虫都准备好和上将相、亲…… 法斯特冷漠地松开手,熔金色的眼底燃着微弱的火光,“哦,下次记得转告他们。” “我们离婚,是为了重新结婚举办一场像样的婚礼。” “让他们准备好,随一大笔礼钱吧!” * “兰易斯。” 昂首挺胸潇洒离去的法斯特一回家,就像一坨软烂的稀饭啪地一下,砸到了到了专心低着头缝娃娃兰易斯身边。 整张俊脸摔到沙发里,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一滩虫缓缓从靠背缓缓滑落。 “你去把菲尔德打晕绑来,给我们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吧。” 兰易斯抓着缝到一半的娃娃,一个闪腰,身子妖娆地躲开法斯特的核弹攻击,猜测雄父为何发疯。 “……惹雌父生气了?” 埋在沙发里的法斯特偏过头,露出小半张脸,眼神委屈且不可置信,嘴唇动了动:“¥……%#¥%&” 兰易斯关掉作为背景音的军舰理论,尝试翻译,“你和雌父一句话没说就回来了?” “……”法斯特双臂垂下,艰难地用脸拱了拱,憋出了一个嗯字,像咸鱼似得自己翻了个身,头发乱糟糟地压在身下,目光忧郁语气颓丧,“是你雌父故意不理我。” “不会的。” 雌父的回话设置跟固定人机一样,只要找他聊天,必定事事有回音,不让你的话掉地上。能不能说道一起另算。 “你有去找雌父吗?” 法斯特语气不明地哼唧了两声,翻过身背对兰易斯:“……他就是故意不理我。” 他在办公室呆了那么久啊。 呼吸声那么大,心跳也没停。 曼斯菲尔德都没发现他,他不信! 兰易斯戳了戳他,小嘴一张一合,“这样的话,要试试克莱德老师售价88888一节的情感咨询课吗?” 够有实力了吧。 第40章 他的卑劣 以爱之名 “88888?” “都快赶上你的奶粉钱了。” 法斯特埋在沙发里, 周身隐隐散发出颓丧的气息,语气沉闷听着没什么精神。 “年纪轻轻,肯定没有从业资格证。除了你还有哪个冤大头会信。” 说着伸出一根食指, 懒洋洋地在兰易斯眼前晃了晃, 充满了嘲讽与挑衅。 “克莱德很有经验。” 至于顾客,兰易斯托腮想了想, “雌父?他交了包月咨询的钱, 评价很好。” 法斯特:…… 很好, 曼斯菲尔德奇怪的原因找到了。 “你以为我像你雌父那么好骗?” 法斯特翻了个白眼,翻过身背对着兰易斯抽了抽嘴角,满是不屑。 “你帮我听一节录回来, 明天我好去嘲笑菲尔德,告诉他是怎么被骗的。” 嘀嘀咕咕, “要不是怀了蛋, 我才不管他。” 并打赏了一罐奶粉钱。 [叮~银行卡到账100001星币, 请注意查收。] 兰易斯眨眨眼,想把多的退回去:“你自己听。” 下一秒,冷漠的智能语音回荡在空中—— [尊贵的兰易斯阁下,您的银行卡标记为未成年易诈骗高风险限额账户,现检测收到大笔不明转账,账户已被冻结。 请于本周工作日9:00至17:00携监护人以及本人身份证前往银行解冻。逾期本行将作报警处理。] 兰易斯:…… 法斯特半倚在沙发上,眉飞色舞地抛了个媚眼。 “诶呀糟了。银行卡被冻结就没办法养小雌虫了吧。 解封要监护人,小兰易斯是找认真严厉雌父去, 顺路好好解释一下前因后果,避免银行卡加倍限额。 还是要善良好说话的雄父陪你去?” * 兰易斯小课堂开课啦。 “首先,要确认你们相处间是否产生以下问题——” 兰易斯臭着脸打开光脑屏幕,脸颊一鼓一鼓, 不情不愿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这是他从曼斯菲尔德的抽屉里找出来的,下边垂着长长的金色链条,打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很不舒服,兰易斯总想拨一下。 “……老师。”对面的法斯特表情莫名有些一言难尽,弱弱地举起了手,“我能申请您把眼镜拿下来吗?” “不行。”兰易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眼也不抬,理直气壮,仪式感相当强烈,“当老师就要带眼镜!” “……给给给给你。”法斯特偏过头,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反正就是一副普普通通的平光镜。 也就哄着曼斯菲尔德晚上看书的时候戴一戴,将他眼中冷淡悄然遮挡。 灯光下雌虫气质柔和许多,衬衫穿的板板正正,扣子系到第一颗,安静垂首翻看着书卷,指节劲瘦修长,垂下的链条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在空中闪光清冷的光芒。 法斯特看够了,便喜欢端着一杯浓浓的咖啡凑过来,半靠着书桌吸引曼斯菲尔德的注意,巧妙的让那双眼中只有自己。 再一点点从扣在书页上的指节吻起,轻咬着他的喉结,扣住他的双手,听他逐渐紊乱的呼吸心跳,舔咬着解开颈间的衣扣。 直到干净的镜面一点点被雾气遮挡,冰冷的链条被呼吸与肌肤捂得温热…… 法斯特越想头越低,经不住垂首捂脸,硬撑着不让自己脑袋垂到桌面上,温柔地中潜藏着一丝威胁,“乖把眼镜还我,雄父给你买新的。” 很快,在法斯特的金钱支持下。 兰易斯老师不但拥有了新的眼镜,还有了配套小黑板,小书桌,小教鞭,甚至还有了一套小西服和一套不知哪个学校的大号校服。 兰易斯勉强认同了法斯特的求学之心,仰着脑袋小眼神撇了撇,高傲地点了点头,就捧着新到手的装备美滋滋地找克莱德了。 帅气雄崽,在线等夸。 换好后发现,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衣袖长,裤子长,腰带松。 克莱德这次挽袖子熟练多了,几个夹子就给兰易斯收拾好了,举了个拇指,语气肯定,“包帅的。” 总是穿不到合适衣服的兰易斯:……烦。 面对兰易斯幽怨的小眼神,法斯特语气镇定:“……买习惯了,忘改尺码了。 老师,可以上课了吗?” * 克莱德这几天就没有闲着,白天陪着兰易斯乱跑,插空听完网课做完作业,晚上那是整宿整宿的看狗血爱情小说,各种整理大纲画逻辑图,分析各种主角们的感情矛盾。 可算整理出了一套看上去十分唬人的调查问卷,并给了兰易斯一个万能公式,“一切感情问题,都源于安全感不足!” 兰易斯刚说完,法斯特就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兴致缺缺,“不可能,缺乏安全感的虫巴不得天天刷存在感缠人身上,24小时联系查岗,你看你雌父像吗?” 兰易斯愣了愣,他稍加思索,回忆片刻后,迟疑摇了摇头。 前风流浪子法斯特似笑非笑地把玩着手里的杯子侃侃而谈,似乎深受其害。 “还有那种随意一件小事,对别人多说句话,笑了笑,就开始脑补对方有问题的。” “觉得自己没有价值了,变怀疑自己不够优秀,配不上对方的……” 法斯特诡异的顿了一下,有点勉强的继续道。 “脾气时好时坏,要死要活证明对方爱自己的……” 法斯特越说越慢,越说声音越小,脸色不知不觉沉了下去,金色的瞳孔在冰冷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瘆人。 兰易斯翻着克莱德的笔记,发现大多都对上了,不由得摸了摸下巴,眼睛瞪得溜圆,“你很懂?” 法斯特咳了一声,偏过头轻轻放下手里岌岌可危的杯子,脸上的笑容无害起来,“我当然不懂,我也都是听别人说的。” “这么看来你的小雌虫还是有两把刷子,那么小老师,那我该怎么办呢?” 兰易斯:等我现找一下。 他照本宣科地一条条开念,“是否存在过度依赖伴侣,恐惧对方离开的情况。” 这题刚刚答过,“很显然,雌父没有。” 兰易斯刚准备翻页,法斯特的大脸蓦地阴恻恻地凑过来,语气抑扬顿挫。 “我觉得你雌父有,你可能没发现,他今天在广场的状态很不好。后来明显在强颜欢笑。” 根本没找到雌父的兰易斯看着法斯特的黑眼圈:? “那,这种行为属于占有欲与控制欲过强。”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 法斯特松了一口气,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笑道,“哎,菲尔德是高阶雌虫,占有欲和控制欲确实强了一点。” 似乎要证明一般举例,语气中颇为自得,“不想别的雌虫多看我一眼,晚上十点半接我回家。” 兰易斯:“主要表现为担心被伴侣抛弃,时刻寻求对方的保证。” 法斯特:……下一条。 “怕暴露自己的短处与弱点,伪装成完美恋人,难以建立亲密关系。” “好像这条也没有。”兰易斯看法斯特脸上不好,不太确定掰指头他算了算,“雌父的弱点,top癌,强迫症晚期,怕疼,反应慢。还有吗?” 法斯特目光发直地喃喃自语:“嫉妒,小气,记仇,睚眦必报,没同理心,心理阴暗,想法变态……” 兰易斯:……? “不要趁雌父不在,这么光明正大的说雌父坏话啊!” “情绪不稳。” 嗯,雌父情绪很稳,雄父情绪不稳的也很稳定。 “回避沟通。” 兰易斯在后面打了个小勾。 也不能怪他们不沟通,沟通完不就离了吗? “自我牺牲。” 不喜欢生蛋还有生,勾上! …… 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 无形中被扒光地感觉法斯特坐立难安,眼神飘忽,强装镇定,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一动不动,桌下双腿不时并起,身体一会前倾靠着桌面,一会倒在椅背上,像一只挣扎的螃蟹。 兰易斯对此毫无所觉,按部就班的到了治疗环节。 “这种情况就是你与雌父沟通不良,信息不畅,感情不对等导致安全感不足产生的感情矛盾,是非常典型的案例!” 兰易斯在自己小黑板上比了比,按着克莱德的笔记等比放大,在上边写了安全感三个大字。 他像模像样地拿教鞭敲了敲,引起法斯特的注意,“那么,安全感是如何产生的?” 法斯特: “……” 真奇怪,他为什么会不安呢? 从来只有前男友缠着他要证明什么? 他可从未有过这种畏手畏脚的感觉。 他冷眼瞧着,只觉可笑。 可心中再冷漠,也不妨碍他面若春风,温声细语。 因为他知道,总会在对方身上得到想要的东西,榨出足够的价值。 可他并似乎未未考虑过要从曼斯菲尔德身上获得什么…… 法斯特眼神迷茫一瞬,过去的回忆交织,脸上若有若无浮现出一丝冷笑,声音里无端多了几分漠然。 “当然是足够的实力、权力与财富。” 兰易斯摇了摇头,他欣喜于法斯特的错误,扯了扯嘴角,得意地露出了一点小虎牙,“不,是特殊性。” 法斯特有些恍然,“什么?” “大概是明显有别于他人的偏爱与特殊。”简称双标。 “哪怕是简单的称呼。” 兰易斯举了个通俗易懂的例子—— “你对雌父的称呼太普通了,哪怕是雌父的朋友、同事、上司也会称呼他为菲尔德。” 法斯特皱起眉头,又很快舒展。 菲尔德婚后都管自己叫雄主的。 “雌君,阁下,先生这种称呼更是满大街遍地都是,毫无新意。” 法斯特:…… 好像确实是缺了些亲昵。 “小说中的主角都要称呼对方的饱含意义的小名。” 法斯特的眼睛亮了起来,虽然离谱,但确实有几分道理。 他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手指难为情地蜷起,眼神闪烁,“你的意思是——” 让他们互相再取一个有特殊意义名字吗? 他早就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太好听。 想一想,千万人中,喊着只有彼此心照不宣心知肚明的名字。 也不是、不行…… “不错。”兰易斯露出满意的神色,“我建议你管雌父叫——” “小曼。” 法斯特:…… 自觉学以致用的兰易斯等待夸夸,就见法斯特脸色一僵,被人打了一拳梦想破灭的模样,好奇地问道,“在想什么?” 他在想—— 法斯特僵硬地转了转眼球,看着真情实感求夸夸的儿砸。 小法也不好听啊。 根本感受不到一丁点爱意呢。 “我觉得,喊小曼不太合适。” 其实法斯特觉得喊小曼挺可爱的,但想到曼斯菲尔德眼神冷淡的喊自己小法,就有种回归职场受顶头上司压迫的错觉。 要是他在家眼神柔和旖旎穿着清凉,干柴烈火的时候喊自己小法,法斯特更是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般吓得浑身一抖。 看着法斯特如遭雷击的神情,兰易斯一边翻书一边语速语调平静无波地建议,“那就,曼曼?亲爱的、宝贝、宝宝……” 法斯特脑中浮现出曼斯菲尔德的模样,兰易斯每说一个词,脑海里的雌虫就跟着复述一遍。 法斯特身上自带的柔光就黯淡一分,期待的表情也逐渐化成为了痛苦面具,背后几乎要具现化黑线垂落的阴暗表情。 “停一停。”法斯特颤颤悠悠地伸出手,快速操作隐藏了界面的文件,冲兰易斯展现自己的光脑屏保。 一身戎装的高大雌虫逆着光,宽大的灰黑色骨翅安静地在背后蛰伏,垂至地面,裸露出的几处肌肤上几乎遍布瑰丽神秘的暗红色虫纹,发丝几乎随着血液凝结成块,浑身沾染着褐色的尘土,背后的炮火如炫目的礼花般将一地的断壁残垣照亮。 他站在满目疮痍间对镜头随意一瞥,重瞳中是近乎无机质的冷漠,仿若一柄随时出鞘的利剑。 法斯特手掌上翻,示意兰易斯看看隔着屏幕都遮挡不住的杀气的曼斯菲尔德,心平气和,“来,你对这张照片喊一声宝宝。” 兰易斯在心里大喊了一声爸爸,当即移开了眼。但面上仍是成竹在胸,不动声色,张口就来道:“你连宝宝都不敢喊,凭什么说爱他。” 法斯特顿时浑身一震,看了看光屏上的曼斯菲尔德,又转头看了看一脸冷静的兰易斯,来回数次后,恍然大悟,喃喃道:“难道他,真是这么想的?” 法斯特目光坚毅:“还有什么?” 兰易斯:……原来没发现他爹这么适合挖野菜。 “嗯,坚持每天光信问好早安晚安,接送上下班,休息时间送午餐,朋友圈秀恩爱……” 法斯特战战兢兢地摘抄笔记,不可思议,“这些都是很简单的小事,有什么特殊?” 兰易斯也不太懂,“可能就是大家都知道你们关系好,会祝福你们?” 外界的评价对感情影响也很大。 法斯特若有所思,眉眼无端轻松起来:“原来,是这样……” 趁着法斯特疯狂抄笔记,兰易斯去茶几下找没缝完的娃娃继续补了几针,盯着两眼放光,唇角带着笑的法斯特,总觉得哪里不对,冷不丁开口,“雄父,我真的是你和雌父亲生的吗?” 真的不是捡的吗? 埋头苦抄的法斯特:? 兰易斯收回目光,摇了摇头:“你看着太笨了。 ” 眼里明晃晃写着,生不出我这么聪明的崽。 “要不是亲生的,你能好好活到现在?”法斯特无语地白了兰易斯一眼,“你的出生证明还在,要不要查一下。” “出生证明也能造假。” 兰易斯莫名有点执拗,他噔噔噔跑到法斯特身边,把手里草草收尾、极具特色与想象力的抽象娃娃塞到了法斯特怀里。 法斯特:“……给我的?” 兰易斯语气认真,“放在床头,加深记忆。” 法斯特看了看缺胳膊断腿,只有一会五官不齐毛发不全的脑袋,诚恳道,“你想换个雄父可以直说。” 不用缝个娃娃半夜咒我走。 * 法斯特还是捏着兰易斯亲手缝制的抽象毛头(球)回了房间。 倒霉孩子说着什么这是自己一生的请求,是亲爹你就帮帮我,只要一晚上就好的话就冲上来了。 法斯特笑了笑,随手将它放在洗手池的架子上,将冷水开到最大,草草地洗了把脸。 粘了湿气的发丝被主人随意向后捋起,毫无遮掩地露出锋锐冰冷的五官,水珠沿着脸颊下滑。 水汽下的镜面,俊美的五官隐隐有些扭曲,偏偏清晰倒映出一双金色的眼眸。 冰冷,病态,偏执。 真好啊,法斯特愉悦地勾了勾唇角。 不知道兰易斯误打误撞拍来了谁的检查单。 但打着关心虫蛋的旗号,他又有理由光明正大去找菲尔德了,不是吗。 法斯特表面放手的痛快,其实心里一直在想怎么示弱把对方骗回来。 他想要的,谁也甩不脱挣不掉。 哪怕离婚了,曼斯菲尔德身上也都是自己的烙印,要让别人提到曼斯菲尔德就想到他。 他从小到大,最擅用的就是这份皮囊,利用周围或怜或爱或惧或怕情绪。 他改变不了曼斯菲尔德,赌不了他的心软,那就潜移默化曼斯菲尔德身边的人,大家都觉得他们感情很好,法斯特是个深情的家伙,离开曼斯菲尔德就会死掉。 今天有好好的、认真的上了一课,知道了雌虫眼中的爱情是什么。 曼斯菲尔德会再次掉入他精心编织的陷阱,这次他会更加小心谨慎,不让对方跑掉。 只有愚蠢的虫才会相信,爱一只虫就要接受他的全部,包括他的不安与卑劣。 法斯特看着自己的手腕,和青筋分明的脖颈,血液在脆弱的肌肤下脉脉流动,拿刀片比划了下位置。 真是的,他也很怕痛啊。 再有下次,是不是真的要这么把人骗回来呢? 嗯,他这么聪明,应该不会有下次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他的梦境 功力不减 “日安阁下。”临时小窝里唯一的雌虫自觉的承担起了做饭的职责, “……您昨晚没睡好吗?” 克莱德觑了一眼兰易斯的脸色,凌晨才睡的雄虫眼神朦胧,眉头紧锁, 不时地揉着脖子, 似乎在思考什么。 “嗯……还好。”兰易斯心不在焉地飘过餐桌,顺便带了一把椅子放到了厨房案台前坐好。 被早餐霸道的香气一激, 兰易斯才彻底回过神, 看了看眼前下精致的小餐点, 又抬头看了看雾气中忙碌的金发雌虫,不自觉地咬了咬筷子,小小地喊了声克莱德的名字。 “怎么了?”克莱德把一杯温热的牛奶放到兰易斯手边, 学他的模样拿了把椅子坐到对面。 兰易斯眼神闪烁,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回头确定法斯特的房门关着。 第一次欠钱的雄虫这才鼓起勇气伸手小小比了个八, 语气低落底气不足地交代。 “情感咨询费, 可能要晚些给你。” 克莱德:……就八个星币,也不至于如此。 而且大方的曼斯菲尔德阁下已经付过钱了,88个星币呢。 但看着兰易斯板着小脸,眼眸认真的模样,克莱德莫名点了点头。 “吃饭吧,一会再睡一觉。”克莱德弯了弯眼睛,“法斯特阁下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要就近照顾曼斯菲尔德阁下, 今天可能不会回来了。” 克莱德没说的是,法斯特直接拉着行李箱走的,他怀疑近期对方都不会回来了。 “噢……”兰易斯发了一秒呆读取回忆,“那天今天应该要把雌父从军部宿舍接到军部办公室, 晚上再送回去。” 克莱德:? 字都认识,怎么连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兰易斯不时地看向主卧的方向,有几分坐立难安地模样,听到对面传来碗筷碰撞的敲击声,登时回过头规规矩矩地在原位坐好。 蓦地反应过来对面不是规矩森严的雌父而是好说话的克莱德,三两口把剩下的早餐塞进嘴里,模糊不清地唔唔了两声,交代了什么。 随后抽了张纸擦了擦手,脸颊鼓鼓地下了凳子,奔着法斯特的卧室就去了。 拧开卧室门后,兰易斯就像被定身了一样,石化在原地不动了。 克莱德怕兰易斯噎到,慢半拍拿着杯水跟在他身后。 就见兰易斯眼也不眨盯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若不是双颊缓慢正蠕动,像仓鼠消食般极速消化着食物,几乎要以为他是一尊不会动的雕塑。 克莱德不敢打扰兰易斯,陪他盯了五分钟,见兰易斯两颊消了下去,把水杯塞到他手里,控制着语气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兰易斯语气低沉,“我在接受道德和良心的考验。” 克莱德:? “你看到床头的灰娃娃了吗?” 克莱德缓慢地点了点头。 昨天兰易斯补完病号服就去外面认认真真缝娃娃了,没看到成品克莱德还有些好奇。 没想到丑的惊为天人。 “你觉得它怎么样?” 克莱德毫不犹豫,“真是鬼斧神工,过目难忘。” 兰易斯这才转过了头,目光沉沉地盯着克莱德,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嘲讽弧度,“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预知系的雄虫除了更加敏锐的第六感,便是会无法控制地梦到未来的某一场景,在面临危险抉择时直觉更加明晰,躲避梦中预警的结局。 事实也证明,梦中的未来是可以改变的。 经少数前辈研究总结,越遥远的未来越模糊不清,临近的危机反而愈发清晰,是直觉在催促提醒你躲开危机。 但是—— 预知梦真的会这么清楚吗?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样,这让兰易斯下意识隐瞒了梦中的内容。 自从雌父雄父闹离婚后,兰易斯梦里的场景就变成了一个眼熟却阴暗冰冷的小屋。 月光孤零零地透过窗沿偷跑进来,在茶几上留下一丝痕迹。 样貌昳丽的雄虫法斯特孤身一人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没入阴影处,唇角勾着愉悦地弧度,慵懒含情的桃花眼阴恻恻的,带着一股狠厉。 第一天兰易斯和法斯特对视一眼,就被精神不正常的雄父吓醒了。 默默爬起来听了一晚上逆袭爽文。 本来以为是被发疯的雄父吓到了,结果后面连续几天都是这个场景。 兰易斯注意到这似乎不是家里庄园的房间,觉得眼熟是因为这是雌父收拾房间摆设的习惯,但桌面地板连带着法斯特身上的衣服,都蒙着一层浅浅的灰尘,似乎很久没人打理。 消瘦很多的法斯特脸色苍白,嘴唇被咬的艳红,指尖匀速敲着桌面,声音嘶哑,蹦出一个个或陌生或耳熟的名字。 跟阎王点名似的,带着诡异的节奏。 “米尔、菲洛、赛琪纳,布鲁斯、莱尼亚……加西亚,一个个,全都跑不掉。 呐,菲尔德。 很快,就快了,我们全家都去陪你。” 醒来后兰易斯一脸懵逼加不服:……不是,你发疯嘎全家就算了,大哥二哥连着大伯你带了,凭什么不带我啊? 后面几次梦,法斯特仍是没在全家里把兰易斯带上。 兰易斯气鼓鼓地在梦里找到了在法斯特衣服口袋漏出一角的离婚证,垃圾桶里大哥的医疗费用单,压在桌角下二哥出版的作品集,甚至看到了被划了一个大大的叉的,大伯加西亚的照片。 硬是没找到关于自己物品的一点痕迹…… 不能啊,他可喜欢在家里做手工了,一阳台都是他缝的小娃娃,屋里就一个没有吗?他还有低空飘过的成绩单,雌父给他做的睡前鬼故事集。 兰易斯急得不行,偏偏梦里似乎有个混响声音在不断地督促他,告诉他—— 看啊兰易斯,这就是马上要发生的事,给虫星带来不可磨灭的危险,你要阻止他,你要阻止他,你要阻止他…… 兰易斯委屈炸了,他全家里又不带我,我管他全家! 混响诡异的停了,兰易斯嗡地一下被梦里赶了出来。 醒来加班加点给法斯特送了个抽象娃娃,晚上兴冲冲地跑梦翻了半宿垃圾,早上被混响哥忍无可忍的被踢了出来。 兰易斯想了想法斯特睚眦必报敌我不分的性格,觉得对方放过自己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自己不是科索斯雅家的亲生崽崽! 克莱德:“……您要不回去再睡会?” * 不知道自己家里的幼崽已经琢磨着偷户口本了。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法斯特拎着行李箱就赖在曼斯菲尔德的身边不走了。 俊美的雄虫身形高挑,眉眼精致到瑰丽,若晨曦下怒然盛放的玫瑰,带着刺人的锋利,轻易的吸引了大众的视线。 宿舍楼旁的虫族越走越慢,越走越多,以法斯特为圆心远远地绕了一圈。 法斯特找了个角度,委屈屈巴巴的垂下眼,薄唇紧抿,大方的让周围看到自己略带黯然的侧脸。 又扯了扯曼斯菲尔德的袖口摇了摇,小心翼翼地抬起眼,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飞快地扫了眼曼斯菲尔德的小腹,小声却口齿清晰地开口,“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该让我陪着你的。” 一大早被堵宿舍门口的曼斯菲尔德:? 发生什么事了,他应该知道吗? 时刻关注法斯特的围观群众倒吸一口气,眼神闪烁,互相挤眉弄眼打手势:噢~~~他们知道了。 曼斯菲尔德冰冷的眼底是大写的茫然,又不想大庭广众承认自己不知道,只好短促地嗯了一声。 法斯特打蛇随棍上,捏着袖口的指尖兴奋地晃了晃,便极其自然地勾了勾曼斯菲尔德的小指,亲昵地开口,“走吧,我们去上班。” 行李箱在地上发出轱辘的声响,法斯特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行李箱不好意思地道歉,“抱歉,我不知道你住在哪里,只好在楼下等了一会。” 他无奈地抬手揉了揉肩颈,小声埋怨道,“宿舍离大门好远。”走了好久。 随即征求意见般轻声问道,“我现在把行李放上去,等我好不好?” 说罢又皱了皱眉,抿唇摇了摇头,委曲求全地放开了勾着曼斯菲尔德的手,语气失落,强颜欢笑,“还是算了,还是不耽误你上班,你先去打卡。” “不会。” 宿舍到办公室也就短短半个小时的路。 曼斯菲尔德摇了摇头,伸手接过法斯特手中的行李箱,准备直接带到办公室,下班和法斯特一起打包送回家。 入手却发现不大的行李箱远比想象中沉,不由得望向法斯特的双手。 法斯特注意到曼斯菲尔德的视线,飞快地将双手背到身后,不自在地握成拳,露出个单纯卖乖的笑容。 曼斯菲尔德眼尖,注意到法斯特白皙的手掌有两条显眼的红痕,又想到他一大早拽着这么沉的行李箱走了这么久,让他回家的话莫名就说不出口了,默不作声地把行李搬了上去。 法斯特微笑着目送曼斯菲尔德离开,雌虫的背影一消失脸上的笑容就垮了下来,在原地撑了个懒腰跺了跺脚活动身体,露出手中勒出来红痕自己小心地吹了吹。 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宿舍楼的方向,一有虫出来就原地立正,笑容爽朗,开开心心的模样。 把周围围观的雌虫看得心都化了。 没一会法斯特周围就多出了一把遮阳伞,沙滩椅,临时小桌子和一大把小零食。 曼斯菲尔德拿着医疗箱下来的时候,法斯特已经众星捧月围在中间,左手是剥好的瓜子,右手是处理好的水果,和一大群雌虫聊的火热。 单纯不做作大方宣告,“嗯嗯,我来找菲尔德。” “结婚二十三年啦,最近有闹一点小矛盾。” “我们还在吵架……”左顾右盼,欲盖弥彰,“嗯,他情况特殊,离不开雄虫,我来陪陪他。” 天真乖巧,白莲盛开,“……应该不会打扰他工作吧,我有申请家属证明。” “我们现在的感情不好,一点也不好。” 法斯特一副担忧地模样,嘴里十分公事公办,“除了每天接他上下班,三餐送饭,晚上陪他一起睡觉,我什么都不会做的。”一副我超冷漠的模样。 法斯特婚后便从大众的视野沉寂了下去,或许有年长的雌虫知道某只海王渣虫被迫从良的故事。 但冷硬无趣军雌一向不在法斯特的狩猎名单,周围的硬邦邦雌虫活的雄虫都没见过几只,哪抵得住前海王的诱惑。 排着队给法斯特上供剥水果,一边柔声细语地附和法斯特。 “哇,曼斯菲尔德阁下真幸福。” “小矛盾?吵架!不能轻易原谅他……当然,特殊情况勉强陪陪他也不是不行,阁下您真善良。” 上班即将迟到的某虫,“家属怎么会打扰到工作。” “祝你们早日和好,新婚快乐哈。” “啊对对对,忘了忘了,你们感情不好,就这么冷淡的对他!让他认识到错误。” 绕着法斯特第一圈的军雌看着还人模人样,就是笑容僵硬了点,目光柔和了点,后排的军雌已经控制不住姨母的笑容,互相拧着胳膊大腿,你看我我看你几乎都要晕过去。 “谢谢你们。”法斯特狠狠地掐了自己掌心一把,顿时涌上了一层生理性的泪水,他眸光闪烁,真挚地道谢。 随后隔着遥遥的人海,伸出带着刺目红痕的白皙手掌向远处挥了挥,语气欢快,“我雌君来接我了。走吧,菲尔德。” 众人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目光动作让开了一条道路,露出了不远处站着的曼斯菲尔德。 说着走吧两个字的雄虫眉眼弯弯,脚下一动不动,手掌虚虚停在半空,似乎等待什么。 远处的军雌似乎悄悄地叹了口气,板着脸僵硬的吸了一口气,大步迈过来,抓住法斯特的手转身就走。 法斯特身形一晃,控制不住地诶了一声,不由向前跑了两步,曼斯菲尔德强忍着周围不快的视线,悄悄放慢了脚步。 法斯特懒得刹车,干脆借着力气整只虫都扑到了曼斯菲尔德的背上,一只手挂在雌虫的肩膀,脚尖虚虚点着地面,懒洋洋地被对方拖着走。 不忘眉眼含笑地向后挥了挥手,随手拿下了曼斯菲尔德的军帽向后挥了挥作为告别。 曼斯菲尔德都被周围的目光扎的想展开虫翅原地起飞了,因为肩膀上的雄虫生生忍住,几乎是同手同脚的离开了大众的视线。 好不容易到了人少的地方准备把身上的雄虫放下来,理一理莫名一团乱的脑子。 偏偏法斯特像粘了胶水一样不依不饶地粘在身上。 他好奇地往微微泛红的耳尖吹了吹,指尖轻佻地拨弄着耳垂,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低沉的嗓音含笑。 唇瓣紧紧贴着曼斯菲尔德的耳廓,温热的、属于雄虫的气息一点点往脑海里钻,似乎仍是再亲密不过的爱人在枕间低语,惹得曼斯菲尔德一个踉跄。 “哇,红了诶。” 第42章 他的引诱 不堪一击 “上将, 今天还加班啊。” “……嗯。” 两只雌虫挤眉弄眼地和曼斯菲尔德告了别。 “您和法斯特阁下的感情真好。” “法斯特阁下真的很重视您。” 自从法斯特强势地入住了曼斯菲尔德的宿舍,那是兢兢业业,雷打不动地开始了接送曼斯菲尔德上下班, 共进三餐的日程表。 从此, 曼斯菲尔德每天要提前两个小时起床。 其中半个小时哄法斯特起床,一个小时用来研究打理法斯特今天的发型。 由于和法斯特手牵着手压马路, 本来半个小时的上班路, 硬是变成了一个小时。 法斯特的过于沉重的行李也有了答案, 他硬生生往里面带了十多套衣服。 今天穿成霸道总裁,明天就是温润学长,大后天就是阳光学弟, 不时还有制服专题造福大众,上下班及午休时间按时按点来找曼斯菲尔德。 站在门口就把整个军部的未婚军雌蛊的不要不要的, 全体无心工作。 上级领导都开始找曼斯菲尔德谈话, 黑着脸表示, 小两口的事不要带到工作中来,要注意影响。 你们该复婚复婚,我给你你们随份子,军部绝不是你们play的一环! 然后一脸慈爱八卦笑搓手,“咳,你们到底什么复婚?就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不是。” 曼斯菲尔德抿了抿唇,睫毛轻轻颤了颤,眼神平静地算了算, “快了。” “这两天?” “三个月。” “……大门在右边,慢走不送。” 为了减少法斯特对广大军雌的影响,下班即失联的曼斯菲尔德被迫开始了加班生涯。 等到大部分军雌走的差不多了再下班,法斯特干脆中午吃完饭就不走了, 呆在曼斯菲尔德办公室陪他加班。 法斯特每天可不是白穿的那么漂亮,他算是发现了,当自己穿的严严实实,曼斯菲尔德对自己毫无兴趣。 露出脖颈及锁骨时,曼斯菲尔德有意无意地总会过来瞟两眼。 于是法斯特天天晚上穿得规规矩矩,睡衣套了两层,恨不得把扣子系到下巴,还跟曼斯菲尔德分被子睡。 第二天起床就穿得又野又辣,胸口上越开越低,修长的脖颈上叮叮当当首饰不断。 曼斯菲尔德忍无可忍,以败坏风纪为由,每天拿个外套给法斯特包着。 法斯特干脆天天披着曼斯菲尔德的招摇过市,快下班了就踩着点光明正大的摸进办公室。 一边放下带来的晚饭,一边刻意嘀嘀咕咕,要不是为了虫蛋才不来之类的,曼斯菲尔德不知为何也没有否认。 吃完饭后,就到了法斯特的加班时间了,他抽出本书坐在曼斯菲尔德的对面,迎面被暖融融地光笼罩,发丝都被镀上了一层金黄,眼里波光流转,被晃得压根看不清一个字。 他桌下勾着曼斯菲尔德的小腿,桌上似笑非笑半撑着脸颊,一点点往上将大人面前蹭。 锁骨链随着他附身的动作在半空一晃一晃,衬得脖颈白皙的几乎发光,眼神光明正大引诱曼斯菲尔德。 对面的曼斯菲尔德上将衣冠楚楚,眸光冷静,不为所动,完全看不出一钓就上钩的模样。 * 又是加班夫夫耗时间的一天。 今天时间还早,办公室旁有个小书架,法斯特无聊地在上面翻了翻,发现都是些哲学法律人性的书,无聊至极,扫一眼都嫌头疼。 他直挺挺地躺在椅子上,随手拿出一本出打开盖在脸上挡光,哭笑不得的开口,“真没想到你会对这种事感兴趣,本来还以为你更想去前线……” 打打杀杀可比主星的勾心斗角畅快多了。 曼斯菲尔德把窗帘拉好,走过来把法斯特脸上的书拿下来收好,“都不喜欢。” 无论是乏味的政治还是惊险的战场。 “……我看你挺喜欢。”法斯特目光追随着曼斯菲尔德的身影,光影交错间雌虫高大的身影无端也显得寂寥起来。 法斯特烦躁地屈指敲了敲桌面,似乎触及到了更深的问题,声音不由自主的放轻,“不喜欢的话,我们回去,像原来一样,两个人一起不好吗?” 书柜旁的曼斯菲尔德转身,定定地看了看他,眼中漂浮着法斯特看不懂的情绪。 半晌,他似乎从雄虫身上汲取到了某种力量,竟是轻轻笑了笑,坚定的摇头拒绝道,“不好。” 法斯特歪过头,心中竟有种早知如此的感觉,甚至有闲心笑着追问道,“哪不好?工作比我重要。” “这不一样。”曼斯菲尔德摇了摇头,“工作的雌虫才有价值。” “什么价值?”法斯特漫不经心地开口。 哪怕明知曼斯菲尔德能够轻松胜任很多工作甚至做得更好。 法斯特无法抗拒内心对上层交际圈的排斥,害怕并畏惧曼斯菲尔德变得和其它虫一样。 一点点磨灭人性,关注虫身后带来的价值远超过虫本身。 语言一点点刻薄犀利起来,克制不住的嘲讽道,“是在这里忙忙碌碌,消磨时光不能下班,还是赚那点微不足道的工资。” 曼斯菲尔德半晌没有说话,空气中凌乱的呼吸昭示着雌虫并非无动于衷。 “很快……” “什么。”在法斯特逐渐心虚不安,想要找补的时候。 曼斯菲尔德猝然转身,直直地望着法斯特,眸光深沉而压抑,“你会获得更好的生活,就像原来一样。” 原来一样? “什么意思?” 法斯特冷笑一声,他原来是什么生活。 纸醉金迷,灯红酒绿? “所以,你还是不要我了,对吗?” 法斯特登时摔门而去,摔倒一半又退了回来放狠话,“你不要后悔,我现在就去过原来的生活。” 然后当着曼斯菲尔德的面一脸挑衅的订了酒吧卡座,还把地址重复了一遍,“都听清楚了吧,哼。” 曼斯菲尔德在阴影中缓缓的打出了一个问号。 大脑缓慢运转—— 为什么让雄虫过上更好的生活会生气。 * 当夜。 某酒吧多年未消费的vvvvip客户终于重出江湖,孤身一人说要来开单身party,点了一桌酒后坐在座位中央开始放冷气。 公爵阁下衣着光鲜华丽,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颈肩,衬得露出的脖颈愈发白皙,喉结性感,此时正抱臂坐在卡座中央,面前是一堆开了瓶的酒水,两侧沙发战战兢兢地坐着两只不知道要不要动作的陪酒雌虫。 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本来面沉如水的法斯特轻声笑了下,随即贵酒浇头,浑身湿漉漉的一身酒气,一条腿撑着地面一条腿屈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窝在了卡座中间。 两边的雌虫似乎也特别懂事,扯起笑容向法斯特凑去。 下一秒风声呼啸,酒吧的大门又一次被打开,恍若带着一身风雪的曼斯菲尔德面无表情地坐在了法斯特对面。 一群突然移形换影挤在沙发堆的陪酒小鸡崽噤若寒暄,只觉得两边两边全是北极寒流。 他们默默往金大腿的雄虫靠了靠,看着就很凶很不好惹的雌虫气压变低。 他们又转换方向往气场很大佬的雌虫靠,沙发上的雄虫又冷冷地哼了一声。 最后还是曼斯菲尔德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雌虫们连忙如获大赦地溜走了,凌乱的脚步声中还能听到几句,这个煞星怎么又来了的话。 “你又来看我喝酒了啊?”法斯特似笑非笑地感叹道,修长的食指敲打的桌面,指尖蘸着酒水,在桌面上凌乱的画着什么。 “十一点,回家。”曼斯菲尔德点了点头,起身贴心要坐在离法斯特最远的地方,几乎是对面的视角死角。 与,之前一模一样。 不会打扰雄虫的兴致,不会惹得雄虫的不快,像一个透明的隐形人。 可你若是真的相当一个隐形人,又为何每次都要来到我面前,宣示主权呢? 酒吧的灯光诡谲,一明一暗看不清表情,法斯特看着曼斯菲尔德身上一板一眼似乎永远不会凌乱的军装,心间发涩。 似乎好像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永远无法在这只雌虫的留下一点位置。 他永远是包容的、安静的,无论是无理取闹还是莫名的大发脾气这只雌虫都能毫无怨言的接受,像是一团死水,一团棉花。 他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喂。” 法斯特自嘲勾了勾唇角,唤住了将要离去的曼斯菲尔德,随手倒了一杯酒,递了过去。 “陪我喝。” 曼斯菲尔德看都没看一眼,定定地注视着法斯特,“我不会喝酒。” 军中明面上对烟酒管控很严,但私底下并不禁止,但曼斯菲尔德这种为帝国而生的兵器,是真的将所谓的规矩奉为圭臬的。 “真的不会吗?”法斯特忽地凑了过去,与曼斯菲尔德四目相对。 他难过又开心地发现,曼斯菲尔德的眼睛一如当年般澄澈宽阔,涌着遥远的细雪与冰霜。 但似乎也,再也装不下他。 “那,我请阁下喝酒好不好?” 法斯特将杯沿凑近自己喝了一口,饱满的唇珠被浸染的晶亮。 他强势地将曼斯菲尔德按压在了沙发上,低笑着将杯沿的另一边硬是抵上了曼斯菲尔德的唇,似乎曼斯菲尔德不松口他就不离开,直到蜜色的汁液一点点流淌进去。 零星的酒珠沿着下颌,顺着脖颈往下,一点点向下蔓延下去。 曼斯菲尔德指尖微动,垂眸避开了法斯特隐隐带着侵略的目光。 他在抗拒自己的接近。 想到这,法斯特觉得没意思极了。 好像自己所有努力的一切,在意的一切,都像一个可笑之至的笑话。 “好喝吗?阁下?”法斯特轻声道。 曼斯菲尔德是真的从未沾过酒,过强的战斗力与精神力极大削减了他的自身修复能力,这也是他身上疤痕难愈的原因。 “记住,这是我给你的味道。” 法斯特说着又觉好笑,曼斯菲尔德这么一个单板干净的人,似天星风雪,偏偏信息素是苦涩烟味,雄主给与他的是辛辣的酒味。 可谓是烟酒俱全了。 法斯特放下酒杯就想离开,曼斯菲尔德却若有所感,主动伸手握住了他。 酒意使得雌虫失了几分力道,法斯特几乎一下跪在了曼斯菲尔德的身上,小臂撑着沙发保持平衡。 眼底似是压抑中的冰川,无声而汹涌。 “还要。” 眼神迷茫却带着执着认真。 “还要。” 曼斯菲尔德握着法斯特的手腕,低低地重复道。 法斯特慌乱一瞬,不知说的是酒还是他,最后略狼狈地带着雌虫进入了包厢。 * 法斯特惊奇地发现喝了酒的雌虫很是乖巧,那双眼不再冷漠见底,反而染上了稚子般的单纯与执着。 衣衫凌乱地躺在你的身下也不去整理,只一眨不眨的望着你,手腕纠缠,带着主人也不自知的依赖与放纵。 酒液打湿了衣衫,胸口处氤氲出水汽,无言的信息素在小小的空间中放纵升腾。 苦味与清香交错,呼吸间都飘荡着些微涩意。 “这里有……” 曼斯菲尔德被法斯特身上滑落的水滴吸引了视线。 酒意昏沉,压抑的爱意涌上了大脑。 骨子里霸道的天性开始觉醒,潜意识又告诉着自己不要伤害对方。 他无师自通般扬起脖颈,一点点从指尖含起舔舐,舔到胸膛,脖颈,留下蜿蜒的痕迹,在将要亲上法斯特的唇时停下,宣告般道,“我的。” 又在唇边很轻的蹭了一下。 不知不觉间,法斯特被难得强势是曼斯菲尔德压在沙发靠背。 法斯特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浓烈滚烫的信息素在狭小的空间里纠缠不休。 他看着曼斯菲尔德不知是醉是清醒的双眸,在里面看到此时狼狈不堪的自己。 霎时心脏滚烫,声音沙哑,鼻尖相蹭,他诱哄般咬住近在咫尺的薄唇,含咬舔舐,模糊不清地出声,“是你的。” 雄虫强势信息素攻城掠地,法斯特鼻尖是曼斯菲尔德身上极力抑制却散发出的烟草味道,些微的苦味带着辣意。 法斯特埋在他的脖颈,一点点的撩拨后颈的腺体,浑身都处于无形缭绕的烟草气中,仿若纸叶燃尽,零星的火星在空气中哔啵作响。 一如曼斯菲尔德空旷无垠的精神海,宛若一晚苍凉的夜色,铭刻着余尽的硝烟与战火,苍凉,晦暗,却是曼斯菲尔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法斯特无言的叹了一口气,抚摸着因隐忍而颤抖的腰侧,抚上他的脸颊,吻上他的睫羽,一点点舔舐他眼间的痕迹,迫得对方浑身细细战栗,不得不抬头躲避 法斯特扣在握着曼斯菲尔德的手扣在耳边,对上他隐隐发红的视线,听着耳边低沉悠长的哼声轻笑。 “看着我,曼斯菲尔德。” 记住我,曼斯菲尔德。 曼斯菲尔德抱着法斯特的肩膀,眼里明明灭灭,欲.望使他几乎要化身为冲出枷锁的野兽,爱意却又让他只能小心谨慎的退缩在原地, 理智与情感的挣扎让他难过地呜咽出声,双腿交缠到法斯特的腰间。 他笨拙小心地讨好着,眉眼间的细雪被春意融化。 法斯特无声无息地探入曼斯菲尔德的精神海,在断壁残垣上望尽了一夜春雪,精神交融时,他报复似地在他的唇上留下印记, “只有这种时候,你才这么听话……” 法斯特抵着曼斯菲尔德的额头,“身体好好的,去医院做什么?” 曼斯菲尔德目光茫然,缓了一会才回道,“我好像……闻到了信息素的味道。” “闻就闻到。”法斯特哭笑不得,猜测道,“怎么会想去医院,难道是我的信息素太难闻了?” 如果说曼斯菲尔德的信息素是劣烟,呛鼻。 他的信息素就是烈酒,熏人的很。 法斯特想,他们属实是一对劣质烟酒凑一对了,省得祸害他人了。 曼斯菲尔德鼻尖动了动,随后摇了摇头,坚定地否认道,“是甜的。” 至于为什么要去医院。 曼斯菲尔德睁开半阖的眼睛,凝视着雄虫柔和的侧脸。 寂静的夜色里,锋锐美艳的五官悄然融化,眼神婉转缱绻,睫羽粘湿一片,额上沾染着点点汗珠,唇角微微翘起。 空气中是雄虫散发出的甜腻味道,无孔不入。 心跳不由自主地鼓动起来,陌生却熟悉的情绪高涨开来。 曼斯菲尔德闭上眼,心里回答了雄虫第二个问题。 因为,他想吻他。 一如此时。 * 啊,还是没有骗到。 明明已经失去理智,神志不清了不是吗? 为什么还不来标记我呢? 法斯特挫败地埋在曼斯菲尔德颈间,眼神晦暗不明。 明明自己的精神海已经毫无防备畅通无阻的打开,曼斯菲尔德却一点进来的意思都没有,安安分分地任自己攻城略地,一如既往般隐忍而克制。 难道自己对对方真的没有吸引力了吗?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像是得不到答案的孩童般,他愤愤不平地仰头含住了曼斯菲尔德的耳尖,牙尖恨恨地磨了磨,又很快放轻了力道,温热的舌尖安抚地舔了舔。 明明一切都很顺利。 耳边是沉稳平静的心跳声,温热的、略带汗意的肌肤与自己紧贴,空气中交缠的信息素纠缠不散,强调着怀中人的存在。 近日来曼斯菲尔德的放纵与退让,眉眼间的无奈与包容,都给了法斯特无上的信心。 他原谅他了,他离不开他。 只要有一个理由,他们就会理所当然的和好。 而那凭空捏造的虫蛋,就是再好不过的理由。 科索斯雅家的雄虫生育率远超他人,就是因为雌虫雄虫间精神海双向标记,将自己隐秘脆弱的地方暴露在另一虫的眼前,属实是刺激又难熬。 ——当然,第一个发现这个秘密的老祖宗纯属是精神力太拉,没反应过来就被精神力超标的高阶雌虫里里外外标记了个彻底,吃了个爽。 法斯特是如此理所当然地想着,十指紧扣间,他吻上那双略微失焦的眼睛,刻意放低了嗓音诱哄道,“和我回家吧,菲尔德。” 漂亮的雄虫睫羽粘连,可怜兮兮地垂眼,一下一下蹭着雌虫的鼻尖,撒娇般保证着,“虫蛋需要雄虫的信息素,不是吗?” 呼吸交缠间,密不可分,他笑着倾诉爱语,像是融化的蜜糖一般甜蜜,“我会天天陪在你的身边,每天都和现在一样,不好吗?” 明明两虫心知肚明是这个虫蛋并不存在,但只要双向标记,很快就会成真。 一片混浊的欲海中,曼斯菲尔德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神志,眼中的雾气悄然散去,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眼前的雄虫,圆钝的眼角微微弯起,似乎带了点点笑意,缓慢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好。”嗓音犹带暧昧的沙哑,其中拒绝的意味却如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法斯特身上。 浇得他心跳骤停,呼吸困难,脊背发凉。 身上温度迅速褪去,汗珠在空中一点点风干消失。 连带着掌下的肌肤都显得无情冰冷起来,冻得法斯特几欲放手。 触手可及的雌虫仿若一栋无懈可击的、冰雪铸成城墙,让法斯特无从下手,明明近在咫尺却无门可入,凉得雄虫一瞬有了放弃了念头,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有何意义。 法斯特更加亲昵的搂紧了怀中的雌虫,抱着怀中冒冷气的大冰块不放手,额头紧紧贴着眼前的那一小块肌肤,动作语气愈发黏黏糊糊起来。 偏偏被发丝遮挡的脸上毫无表情,眼底飘过几分不知所措茫然。 “你想什么样子我都有。”他委屈地带了几分鼻音,修长的指尖紧紧抓着床单,“到底我哪里不够好……” 到底、到底是哪里没做好。 “嗯?”他听到曼斯菲尔德低低应了一声,由于疑惑不自觉将尾音拉的很长,落在耳中竟还多了几分乖巧。 曼斯菲尔德迟疑地抬手,感到手中的黏腻又在床单上擦了擦,这才落到了法斯特的发间,轻轻地摸了摸。 身侧的雌虫半翻了过身,生疏地把法斯特半搂在怀里,身上的肌肉一寸寸僵硬又一点点舒缓,耳边呼吸沉沉,似乎在思考什么,半晌才肯定地回道,“你的一切都很好。” 短短一句话,不知为何听上去比法斯特还充满疑惑。 法斯特心头哇凉,作为发持续好人卡的选手,他几乎下意识就补完了下一句,只是不适合我。 察觉到曼斯菲尔德的指尖抚上了自己的脸颊,一点点将粘连的发丝捋的耳后。 他忙捉住了雌虫的指尖附在脸上,调动僵硬的肌肉摆出无可挑剔的笑脸,心思急转,想着不动声色地把这句话堵回去。 法斯特笑意盈盈地抬头,猝不及防地便与曼斯菲尔德垂下的眼眸相对,蓦然失去了声音。 那双琥铂色的眼睛冷冽又干净,无星无月的夜色里也依然闪闪发亮,在这狭小的空间中毫不设防地倾泻出的专注与爱意,比初见的夏夜更明亮。 他是真情实感地在疑惑,雄虫为什么要问这么显而易见又简单的问题。 他真的细细思索了一番,由内而外的觉得眼前的雄虫哪里都好。 那一瞬,法斯特突然明白。 曼斯菲尔德为什么一向对他予取予求,从不设防。 只是他不敢相信也不敢踏出这一步。 去承认—— 自己是被爱着的。 恍惚间他听见自己喟叹道, “那为什么,不多爱我一些呢?” 第43章 他的答案(完) 末路归途 “那为什么, 不多爱我一些呢?” 紧接着,法斯特便听到曼斯菲尔德毫不迟疑的回答,整只虫也被虚虚拥入了一个温热怀抱。 琥珀色的眼睛仿若融化的蜜糖, 在黑夜中安静地散发出微弱的光, 仿佛带着馥郁的酒香。 “会有的,您会有的。” 所以—— 请不要难过。 他反复承诺着。 不知是酒精还是信息素的侵袭, 曼斯菲尔德的反应变得迟钝而大胆。 指尖无意识在法斯特抿起的嘴角边轻轻向上一滑, 弯曲的指节擦过法斯特泛红的眼尾上扬, 勾勒出个笑脸模样。 就像再一次雄虫献上自己的忠诚与荣耀。 “只要是您想要的,都会有的。” 哪怕天边的明月,虫神的踪迹也并非遥不可及。 偏偏嗓音少了往常的平静与冷淡, 沾染了暧昧与情欲,温柔地就像情人间的脉脉低语, 多了些娓娓道来的缱绻。 他抬手将法斯特垂落身侧的发丝拂到耳后, 安抚地摸了摸雄虫的脑袋, 捞起垂落在身侧的发丝拢在法斯特身后,手指灵活地编织在一起。 直到雄虫的五官毫无遮掩的露出,专注的曼斯菲尔德才露出一个小小的、满足的微笑。 “嗯,我知道。” 被顺毛捋了一遍的法斯特眉眼柔和,趴伏在曼斯菲尔德身上,像只乖顺的大猫,咕哝着想找个舒服的地方睡一觉。 曼斯菲尔德亲了亲他展开的眉间,哄睡般放轻了声音, 虚心求教:“爱是什么?” 闭着眼睛的法斯特哑然失笑,紧贴着身边那一小块温热,漫不经心地回道,“爱是——” “……” 陪伴在一起是爱吗? 触手可及的是爱吗? 予取予求的是爱吗? 可是—— 还不够, 还不够,还不够啊。 法斯特惶然睁眼,迷茫地去找曼斯菲尔德的眼睛,似要去其中寻找答案。 曼斯菲尔德的睫毛不长,也称不上浓密,却根根分明,勾勒出偏圆眼睛的轮廓,琥珀色的眼底是一片纯然的迷惑,仿若澄澈的湖面泛着粼粼波光,透彻地能照亮人影。 法斯特不自觉放轻了呼吸,暗骂自己愚蠢。 是了。 曼斯菲尔德怎么会知道呢? 他从未教过雌虫,爱是什么。 毕竟,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小时候望着被众人追捧偏爱的加西亚,他模糊间意识到,爱是很重要幸福的东西。 被环绕、被珍视、被看到。 逐渐的,他可以对任何一只虫毫无顾忌的诉说爱语,只为感受到被回馈时,那一丝虚假而模糊的爱意。 偏偏对曼斯菲尔德却吝于表达,失了以往的分寸,忘记了付出才能得到回报的道理。 他是特殊的,他是不同的,他是唯一的。 法斯特这样想着,于是便沉默无声地催促着,日渐焦灼地期待着。 快来啊。 发现他,找到他,来爱他。 却没有告诉曼斯菲尔德,爱是什么。 便妄想从对方身上索取,他不知道的东西,反而差点把人弄丢了。 好在,他及时发现了错误,曼斯菲尔德实在是一只好骗又心软的雌虫…… 一切都回到了正轨,现在到了收取回报的时候。 可他执着的,所追求的是什么呢? 如果这就是爱的话,不是早已得到了吗? 到底,他想要从曼斯菲尔德身上获得的,是什么呢? 真是,没劲透了。 嘴边的话语不知不觉卡在喉间,心头涌上更大的空洞茫然,一片涩然。 最终,法斯特颓然的抵上曼斯菲尔德的额头,语气低落,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偏执自我、贪得无厌的雄虫心中第一次出现了退缩的意味。 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给曼斯菲尔德出了一个无解的难题,也做了一次血本无归的买卖。 法斯特恹恹地垂下眼,闷闷不乐地放开了对曼斯菲尔德的禁锢,翻身滚到了另一边,抬手遮住眼底的茫然。 嗓音却是与心情不符的含笑而轻快,“以后我再告诉你。” ——等我弄懂了,再来教你吧。 明明有着世界上最亲密的距离,身心都沾染着彼此的气息…… 缺少的那一块,是什么呢? 法斯特坐起身,捞过地上皱皱巴巴地衬衫展开抖了抖,随意披在身上歪歪扭扭地系了几下纽扣。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想离开信息素纠缠的房间,整理过于混乱的思绪。 他刻意避开了曼斯菲尔德的眼神,给雌虫留下一个无情的背影,语气轻佻地起身告别,“多谢款待,菲尔德——?” 话音未落,大脑中蓦地传来了危险的信号,法斯特来不及细想,手臂上被不容抗拒的力道拉扯,轻微的失重感传来,视线猛然天旋地转,眼前被雌虫的高大的身影所覆盖。 随着“砰”地一身轻响,法斯特的后背便砸在了柔软的地毯上,带来些微痛感,他止不住轻轻抽气,略茫然地睁大眼睛。 腰间被跨坐的曼斯菲尔德占据压制,手腕也被雌虫的指尖牢牢禁锢,几乎动弹不得,只能毫无遮掩地直面雌虫身上传来的强势与锋芒。 素日里被刻意压制隐藏的凶性一点点散发出来,上位者的气势毫无保留地节节攀升,黑夜中危险又迷人。 眼神专注而危险,琥珀色的眼底满是兽性的占有与疯狂,又被一层名为理智的外壳勉强压制。 确认法斯特无法离开后,曼斯菲尔德这才慢条斯理地俯下身,缓缓地抚上雄虫脆弱的脖颈。 平静的语气下潜藏委屈疑惑不解地询问道,“为什么要走?” 雄虫的低落实在是太过明显,甚至可是懒得伪装。 醉酒的曼斯菲尔德比平时更加敏锐地察觉到法斯特的退缩与回避。 与以往的吵闹不同,霎那间,柔情从金色的眼眸中寸寸退却,毫不掩藏地浮现出堪称冷漠的审视与打量,无声昭示着他似乎要失去什么。 野兽般的直觉一秒占据高地,疯狂地叫嚣着不能放雄虫离开。 留下来…… 或者,抢回来。 他确实不知道所谓的爱是什么,雄虫没教过他也没学过。 但并不妨碍二十年来的日积月累,曼斯菲尔德从法斯特身上学得另一件事—— 绝不放手。 * 脖颈上的指尖微妙地摩挲着,虚虚扣住大动脉,稍有不顺,就会扣入喉咙。 呼吸都被微微压制,变得艰难而涩然。 琥珀色的眸子在晦暗的夜里亮的惊人,闪过掠夺的光芒,危险的目光在脖颈处流连,仿佛在思考如何处理被捕捉住,玩弄于手掌中的猎物。 被压制在地的法斯特的被看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凉,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叫嚣逃离。 身体却违背了大脑的意愿兴奋了起来,这熟悉的命悬一线走钢丝的感觉…… 真是,刺激又怀念。 曼斯菲尔德坐的不太舒服,想往下压压,又怕把雄虫坐骨折了,便往前蹭了蹭,发现没有用。 思考片刻后换了个姿势,在法斯特复杂且迷茫地目光下,单腿挤进了法斯特腿间改跨坐为跪坐,盯着雄虫的脸进入树懒模式,陷入了沉思之中。 法斯特:……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他一看曼斯菲尔德这德行就知道对方的脑子已经飞走了。 树懒曼的cpu缓慢运转了几分钟,终于分析完了法斯特眼里复杂的情绪分布图,慢吞吞地陈述道。 “你在…… 迟疑、困惑、迷茫,不安。” 所以,要离开。 可是—— 曼斯菲尔德抿了抿唇,冷淡的嗓音里压抑着浅浅的委屈与不悦,“为什么不试着来问我?” 他示弱地低下头颅,一手扣住法斯特的手腕,一手虚掐法斯特的脖颈,难得直白低声请求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我想知道什么? 呵,不开窍的榆木疙瘩。 难道我不问你,你就永远都不知道告诉我吗? 我要来的,和你主动给的,是不一样的啊。 法斯特望着雌虫严谨的神情,认真的双眸,冷淡的表情下不服输的倔样,几乎都被气笑了,刚刚的一腔愁绪莫名消失,熟悉的憋屈感涌上胸口。 没被压制的右手无力地抬起招了招,示意曼斯菲尔德再靠近一点,手背轻轻在雌虫的脸上蹭了蹭。 下一瞬猛然暴起,单手用力拽着雌虫的衣领往眼前拉,笑得肆意又张扬,仰着脖子往曼斯菲尔德手里送,一副来啊,有能耐把我掐死的架势。 曼斯菲尔德瞬间撒开扣在脖颈手,眉眼间闪过慌乱与不知所措,却被法斯特修长的指尖握住,重新引着覆在脆弱的脖颈上,不让离开。 “好,我问你。” 法斯特眉毛高高扬起,眼神挑衅地望向曼斯菲尔德,鼻尖中似嘲似叹地哼笑一声,报复般地狠狠地咬上雌虫淡色的唇瓣。 直到嘴里尝到了一点血腥的味道,才放轻了动作,轻柔地用舌尖□□那处伤口。 让淡色一点点染上绯色,留下自己的印记,才满意地拉开了距离。 他放开了覆在雌虫手背上的手,躺在地上得意放肆的咳嗽大笑着,手背随意地蹭了蹭黏黏糊糊的唇角。 “你到底瞒着我,在计划什么呢?” 让你一次次坚定地拒绝我,推开我。 我们的这段关系,在你心中又是什么呢? 他不想再自欺欺人的一个人努力下去了。 他抚摸着曼斯菲尔德的脸颊,拇指抵着雌虫的下巴不让他离开,从未如此刻清晰的再次意识到。 他的雌君并不是如雌君守则沉默而温顺,反而是黑暗中择人而噬的野兽,有着最为坚定的意志和不可动摇的目标。 像是隐藏的心事被说中,曼斯菲尔德狼狈地错开眼,目光犹豫地在法斯特脸上转了转,似在思索:“……” “没关系。”法斯特啧了一声,无趣地松开了手,“每只虫都有自己的小秘密。” 偏过头不去看他,“曼斯菲尔德也有~一些事不说出来是正常的。” “唔。”曼斯菲尔德眨眨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没有。” 法斯特一见他板板正正认认真真的模样就来气,真以为我在教你什么人生哲学和大道理吗?懒得抬眼没好气道,“什么没有?” “对你,没有秘密。” 法斯特:…… 明明、明明知道眼前的雌虫在说谎,不知为何莫名有些脸热,心脏鼓动的频率也加快起来,怒气悄然无踪。 法斯特飞快地眨了眨眼,镇定地沉声反驳,“呵,你瞒着我的事可不少。” “没有瞒着。”曼斯菲尔德也垂下眼,目光游移,“你没有问。我以为,你并不想听。” 法斯特:…… 他承认他对曼斯菲尔德的升职情况有些敷衍,对他找上门的所谓合作伙伴态度有那么一点点恶劣。 “要麻了。”他动了动腿,示意曼斯菲尔德从自己身上下来,语气随意,“那我现在有兴趣了,讲吧。” 到底是什么,让曼斯菲尔德明明在自己反对生气的情况下,仍要坚持呢? 腿倒是没麻,只是被压在下方的姿势实在难以遮掩表情……嗯,一会生气了也不好摔门出走。 曼斯菲尔德费解地看了一眼法斯特,最终还是惋惜地、不太情愿地收回了腿,紧紧握着法斯特的手腕躺倒了他的身侧。 法斯特精准地从中解析出了“真的假的”“真弱”“就这”的意思。 …… 可恶的雌虫! 以为雄虫跟你们这群空有力气的傻大个一样,能轻松的把身上的虫掀开嘛? 法斯特憋屈地咽下这口气,小声安慰自己,“喝醉了,反应慢,不和你计较。” 曼斯菲尔德眉头微锁,喉咙滚动,陷入深思,似在组织措辞,把耳朵高高竖起的法斯特钓了好一会,这才像只树懒一样慢吞吞的开口,“我没醉。” “……”法斯特转身就要走,背对着曼斯菲尔德,身残志坚地在原地手脚并用地竞走了十米表达自己的不满。 曼斯菲尔德可算接受到了他的怨念,“这里不安全,回家告诉你。” “……” 法斯特深呼吸一口,转过身,努力露出一个礼貌不失风度的笑容,“好。”那就回家说。 “嗯,回家。” 曼斯菲尔德答应的很快,眉眼放松,放心地平躺在了法斯特身边,呼吸也均匀了起来。 法斯特:……? “回家再睡,不是。”法斯特一时失言,懊恼地晃了晃脑袋,胳膊肘怼了怼曼斯菲尔德,“去开飞行器。” “没有飞行器,走过来的。”曼斯菲尔德微微张开放空的双眼,慢悠悠地反问道,“你的飞行器呢?” 法斯特:“……我是打车来的。” 纸醉金迷的雄虫怎么能自己开飞行器! 由于家里没有司机,努力做作、重返少年期的法斯特奢侈地打了个豪华专滴。 “那就打车回去。”曼斯菲尔德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眼神信任地望向法斯特,显然不觉得这是有什么问题。 法斯特:…… 由于酒吧位置偏僻,隐蔽性强,没有vip权限,周围不让停靠车辆。所以法斯特实际下车地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臭着脸走过来的。 看来—— 只能乘坐酒吧提供的黑心自助飞行器了。 * 作为高阶虫族聚会的酒吧,里面总是会有一些不能明面讨论的生意。 为了方便随时撤退,酒吧后门的停车场满满当当地都是自助飞行器。 具有款式隐蔽,空间狭小,系统落后,耗油量大,天价收费的一系列优点。 酒桌上不止一次公认,除了某些脑子有坑见不得光的虫族,没有人会为它付账。 法斯特扶着半靠在身上的曼斯菲尔德,慢吞吞地往后门移动,满是恶意的想。 不是说让他恢复过去的生活吗,他这就花一笔冤枉钱,吓死你! 穿过静而长的走廊,推开偏僻的后门就看到了满天星光,和脚下长长的仿佛看不到镜头的木质楼梯。 法斯特:…… 你们这群搞格调的黑心商虫,就不能考虑下实用性吗? 长长的楼梯并不好走,法斯特一个人蹦跶都能摔下去,别提背上还有个迷迷糊糊的曼斯菲尔德。 属实是法斯特这辈子搬过最重的东西了。 微风中送来了草木的清香,吹散了令人神志不清纠缠不休的烟酒味道。 法斯特叹了口气,想大不了下次再找机会灌曼斯菲尔德一次,自己也不是很着急知道。 他随意比了比眼前的楼梯,好笑地问曼斯菲尔德能不能靠着自己走。 他扶着扶手往下蹭,背着怕两个人摔下去。 本意是想吓吓迷迷糊糊的曼斯菲尔德。 “……高?”没想到曼斯菲尔德来回看了看长长的楼梯又看了身侧的法斯特。 眉眼一点点弯起,语气温柔地贴在他的耳边,真诚地感叹道,“好弱。” 反复确认般地嘀咕道,“真弱啊……” 法斯特忍着没把曼斯菲尔德丢掉,咬牙切齿,“……你不弱你自己下去。” “诶。”曼斯菲尔德轻松应了一声,熟练地揽着法斯特的腰,直接蹦下去了。 法斯特:……??? 不是,大哥,你虫翼呢。 生跳啊! 虫翼——!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抱住雌虫的腰肢,已经想到明天的头条是法斯特和曼斯菲尔德因感情争执双双坠楼的特大新闻了,死不了但是得就医。 即将落地间,耳边才猝然传来了翅膀展开划破空中的风声,脚下微微浮空,金属色泽的虫翅遮天蔽日般骤然展开。 “上面太窄打不开。”面无表情的曼斯菲尔德献宝似得开口,“你(想看)的虫翼,要摸吗?” 说着,他带着法斯特的手避过锋锐至极的骨架,放到虫翅与肩胛骨粘连的敏感柔软处,那里的手感最好。 这么脆弱的虫,要好好保护啊。 * 曼斯菲尔德不想回家。 他说里面阴阴暗暗的不喜欢,太空旷,打扫起来也很麻烦。 法斯特就和他一起蹲坐在家门口看星星,“外面亮。” 曼斯菲尔德靠着门框发呆,法斯特就靠在曼斯菲尔德肩上,懒洋洋地问他什么时候不喜欢的。 家里完全可以换一个装修方式,不喜欢打扫可以不打扫,雇佣人买家务机器人都可以。 “你是雌君,也是这个家的主人,不用等待别人给你下命令,所有的日程都自主可以更改。” 曼斯菲尔德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心虚地垂下眼睛,“突然就不喜欢了。” 因为—— “你是亮的。” 所以—— “要有更好的生活。” 曼斯菲尔德的前半生是大片的灰色组成的。 边界星的永无止境战斗与硝烟,哭嚎着席卷而来的风霜,遮天盖日的冰雪,不见天日与黄昏。 最夺目的眼色是同伴的鲜血,见过最美的风景是遥遥一次从旁星映来,堪称浓烈的暮色。 他也曾与同伴与朋友。 喜欢享受似乎是生来的天性,哪怕是为战斗而生的虫也是如此。 聊天时也有对高级星的向往与想象,只要活着,便有着衣锦还乡的希望。 天空不是一片昏暗,空气不会混浊不堪,世界多彩而绚丽,衣着光鲜而亮丽,楼宇金碧辉煌,路边鲜花掌声开道,迎接英雄凯旋。 曼斯菲尔德不懂,但他知道大家都喜欢好看的衣服,好看的人,万众瞩目的欢呼与排场。 他没有,但法斯特要有。 * “您婚后并不开心,不是吗?” 说出自己心中最深的隐秘,剥开陈年已久的伤口与弱点,曼斯菲尔德抚摸着法斯特发丝的手缓缓停下,一字一句说的艰涩。 “怎么会这样想?”法斯特仰头伏到曼斯菲尔德的膝上,把玩着雌虫略粗糙的指尖,好笑道,你看我像委屈自己的虫吗?” 曼斯菲尔德垂下眼,摸了摸法斯特脖颈上的亮晶晶的配饰:“你是。” 法斯特:? 外界对法斯特曼斯菲尔德的婚姻一直都不看好,早早地就将曼斯菲尔德拉出来,从外貌,学历,家室,地位通通翻来覆去批判了个遍。 但是法斯特的情史太多了,就没哪个雌虫说能完全配得上的,光黑曼斯菲尔德没热度啊。 还是得蹭主星热点法斯特啊,于是大家又从法斯特的婚前婚后进行了生活。 本来对流言蜚语毫无感觉的曼斯菲尔德一下震惊了。 他发现网上说的有道理,婚后法斯特的生活水平和权力获得了削减,过得没原来舒心。 婚前交际小王子,宝石砸湖里听听香。 婚后都不怎么在外面露面了,天天也不一掷千金了,拍卖会不去了,美酒华服换着来了,上次偷拍到的视频照片还是在超市对比幼崽奶粉。 多惨啊! 婚前身边男友不断,想去哪玩就去攻略哪个档口的雌虫,现用现处。 婚后不禁没有花边新闻了,连往主星外跑的梦想都破灭了吗?绝对是被暴力军雌打断腿绑家里了! 曼斯菲尔德琢磨着有道理啊,法斯特确实偶尔出门叨咕什么人走茶凉,哪哪不给她面子的话,要是原来哪能被这么欺负。 本来都安心等死专职家庭煮夫下曼斯菲尔德一下又有了新的动力新的目标新的梦想! 他要让法斯特回复原来的招猫逗狗,横行霸道,欺雄霸雌,目无法纪的生活! 刚开始,曼斯菲尔德没有具体思路,每天都要上网博百家之长,看看他们骂了自己什么东西,自己有什么改进的地方。 外貌大家都长得一样无所谓。 学历,自己确实没上过学,就紧急和法斯特家里蹲了一阵,买学历造假太明显,容易留把柄。 那就只剩后两项了——家室可以自己赚,地位可以自己爬。 很快,爬着爬着,曼斯菲尔德发现,看似花团锦簇一团和平的主星只是一个更大的战场。 外貌,家室,财富不过是基础的入场券,占据高位拥有足够的权势才是争夺的利益的有效武器。 拥有足够的实力才可以掌握更多的话语权,对外也更有底气,更加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在法斯特身边。 就好像如今他可以轻易的把网上的谩骂消掉一样。 渐渐地,在曼斯菲尔德眼里一切问题困难流言蜚语都来自于实力不足,站的不够高。 ——他值得,所以他拥有 被抛弃也是一样,怎么没听说虫皇被离婚呢? 当然,性别原因。 虫皇是干不到了,往下一点的位置努努力还是可以的。 嗯,外出打仗就算了,住得不好不说,雄虫也不好带在身边 足够的实力下,雄虫入赘的也不是没有。 大众都说他当年配不上法斯特,无所谓。 现在,他有足够的实力拥有他,霸占他,不就好了吗? * “抢回来?”法斯特嘿嘿笑了一声,桃花眼里弯弯地流淌出一片星河,“怎么抢啊,菲尔德大人。” 他双掌合十闭上一只眼祈求道,“嗯?小曼小曼,告诉我吧~” 曼斯菲尔德的耳尖红了一点点,“最近有个好机会,虫皇重病,太子年幼,科索斯雅和太子有一些亲戚关系……” 所以,曼斯菲尔德当机立断的定了个小目标,混个摄政王的职当当。 在上层眼里,他是可以引导大众风向,代表军队态度的吉祥物。 也是正直公平,能力出众,不知变通的代名词,会做事敢担事不怕事,再合格也好用不过的工具了。 所以几家争的飞起,在拉拢曼斯菲尔德这件事是出奇的一致,曼斯菲尔德的出身成了他最好的保护色。 ——没有利益冲突的先天打工圣体。 忘记了他也曾耐心布局以小博大,不仅是优秀的指挥官,也是耐心的猎人。 胜利者为什么不能是曼斯菲尔德? “输了不亏,能活。” 与其思考曼斯菲尔德在想什么,不如在想利用他的,背后的人在想什么? 曼斯菲尔德说的简单,法斯特却听的心惊肉跳,在几方老狐狸眼前面不改色的立人设,可知背后艰难。 偏偏曼斯菲尔德说的像吃饭喝水般简单…… “所以你是故意和我离婚斩断后顾之忧吗?” 法斯特勾住曼斯菲尔德的脖颈往下拉,笑容越来越大,明知未来危险,却有种被人献上生命,一起赴死的幸福感。 兰易斯那家伙说不定梦的还真对,我早晚会死在曼斯菲尔德手里。 心甘情愿那种。 “不能给你拖后腿,以后余生就拜托给你啦,菲尔德大人~” 法斯特语气轻飘,却似千金重,将曼斯菲尔德的手放到心口,感受着自己无声却剧烈的心跳,仿佛将生命一起托付给了对方。 曼斯菲尔德看懂了法斯特的意思,觉得他心跳太快不好,把他从腿上扶起来做正。 怕他误会自己拿全家不当一回事,耐心地解释自己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不,和你没有关系。其实也没有那么危险。” 他从来是个投机取巧,浑水摸鱼的。 法斯特在不在主星,都不影响他一心一意干事业。 上层确实弯弯绕绕复复杂杂,但最终逃不过利益驱使,于是复杂的局势在曼斯菲尔德眼中便也明朗起来。 也就是不同人物面前多说几句少说几句实话的区别。 偏偏他很难向法斯特证明,除了在雄虫面前,自己的脑子还是很好使的。 就好像现在,前一秒还笑意盈盈法斯特地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他的额头,“木头脑袋!” 敲完又不耐地凑过来吹了吹,不太想承认自己好像又碍事,眯起眼睛挠了挠下巴,“那我,这两天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曼斯菲尔德说不会,相反他很开心,淡漠的眉眼舒展开来,因笑意染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 他说,还从没有被这么多人肯定,祝福过。 婚姻中对他挑剔的太多,改后就不再看了。 离婚后迫不及待的人太多,仿佛他做了什么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但最近,周围人都在祝福他们说他们天生一对感情甚笃,法斯特重视他,对他很好。 这些之前从没有人告诉他,他还挺喜欢听的。 所以加班加的还挺开心。 法斯特笑了一声:“我也很喜欢听。” 你说给我听就更好了。 “你一直不答应我,不会是想多听几天吧?我也可以天天说给你听。” 蓦地,像是发现曼斯菲尔德的另一面,法斯特弹起来底气不足地说道。 他发现自己的误区了。 曼斯菲尔德就像是一面镜子,你怎么对他,他就怎么对你。 像喜欢什么的,他不先对曼斯菲尔德说这些话,曼斯菲尔德就没有可以对自己说这种话的概念。 雌虫眉眼一松,对这个提议很是心动,仍是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越过法斯特的头顶,望向远方的星河,网上真真假假的消息很多,但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您已经很久没有出去看看了。反而,在我身上停驻太多目光与脚步。” “这是您想要的生活吗?” 刚结婚的时候法斯特像是一只终于找到了家长抱到大腿的归巢小鸟,天天叽叽喳喳使不完的牛劲。 天天做各种旅游规划,恨不得后半生都不回主星,除了虫族出名的打卡景点天空城,花海雪原…… 就连迪埃海星的人鱼,来利尔峡的精灵,地球上的人类,法斯特都要去亲眼看看,实地考察风土人情有啥不一样,就地作画作诗,为此都准备学好几门外国语言了。 说让曼斯菲尔德尽管放心的带他去浪,他出众的语言天赋是绝对不会把俩人弄丢的,信誓旦旦地说带他去看世界最好的风景。 后来对着曼斯菲尔德的精神海提前陷入死老婆的焦虑之中,专注点转移到了养老婆身上,也不叨叨的出门了 “……我不知道。” 法斯特像是一坨没骨头的稀饭,又懒洋洋地挂在了曼斯菲尔德的身上,伸长手臂挥手在眼前摇了摇。 “但我知道,想象的生活里,应该有你。” 法斯特随着骤然放轻的呼吸声,也放轻了声音,沙哑的嗓音里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原来确实有很多想去看的地方。 色彩斑斓的彩林,四季如春的花海,一望无际的雪原,云雾缭绕的水街, 我都想和你去看看。” “结婚前,法斯特的愿望只是离开一次主星,已经实现了。” 他偏过头,淡金色的眸子在月里染上些许暖意,“结婚后,法斯特想带着曼斯菲尔德去很多地方。 这个世界远比想象中辽远广阔,虫族不过是其中一个再渺小不过的种族而已。 找一个我们都喜欢的地方。 嗯,人鱼族和精灵族拥有优美的歌声,对精神力治愈很有一套,风景优美,但是住的地方不是大海就是森林,里面信号不好科技落后,不能常住。 人类寿命短暂,但文化作品丰富,最近爆火的文章有不少是人族的译本,不过那边奉行一夫一妻,据说很多作品到这边就封杀了,去的话要提前学好外语。 …… 或者去B级星绒哥巴格城生活也不错,那里是有名的童话镇。 当初说好的对吧?” “嗯。”曼斯菲尔德应了声,“抱歉……”他曾濒临崩溃的精神海不足以支撑这个愿望。 雄虫的身体虽然没有雌虫的身体坚韧,但强大富足的精神力却远比雌虫更适合在星海航行。 这也是法斯特总是觉得曼斯菲尔德是脆皮的原因,从一开始对标的就是穿梭星海的精神力。 “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法斯特笑了笑,“还是很想去看看的对吧。” 对法斯特来说,世间的景色大同小异,最珍贵、最想看的风景已经在身边了又何必舍近求远。 却忘了,这份规划里也有曼斯菲尔德的一份。 对法斯特来说习以为常的风景,他也没看过。 光年之外的异族难以到达,B级星却是顷刻之间。 偏偏完美的计划碰上了两个强迫症过头的家伙,一副精神海不富足到超标的程度就无法出发。 “其实,早就可以出发了。” 那些尘封已久没有被实现的被诺言,是已经消失在记忆里,还是在被悄然等待呢? “啊,等了很久呢。” 法斯特将手指插入雌虫的指缝,十指相扣地摇了摇,“好好工作,菲尔德先生,休息时间可以留给我吗?” “听说山港的风景很好,我们一起去看?” * 不知道是不是过于兴奋的原因,法斯特洗完澡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 脑中不断重复白天的对话,越想笑容越大,怕打扰到曼斯菲尔德休息,就把自己埋到雌虫胸口,闷声嘿嘿嘿地笑。 被抖了一晚上的曼斯菲尔德:…… 淡然,无欲无求。 “菲尔德你醒了。”法斯特毫无罪魁祸首的自觉,单手托腮趴在床上,眼神晶亮地开始聊天。“兰易斯说,伴侣就是要可以包容对方缺点,但是你说我没有缺点。” 曼斯菲尔德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所以——你真的不觉得我阴晴难定,捉摸不定,虚伪狡诈,嫉妒小气吗?” 曼斯菲尔德沉默片刻,毫不费力地把这些词和法斯特对上了号,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 然后就想更新自己的备忘录。 法斯特拦着不让曼斯菲尔德写作加,暗骂自己脑子抽了就不该指望兰易斯。 跟想象中的甜言蜜语完全不一样! 曼斯菲尔德平静地顺毛,摆事实讲到底,“这不缺点,是你的一部分。” ……谢谢,还不如不说呢! 法斯特撞了曼斯菲尔德的额头一下,相当霸道地抢走了光脑,“那也不行,不许写。” 说着又发现了一处不对,“嗯?在你眼中我原来的生活,就是天天无理取闹,招猫逗狗,横行霸道吗?” 虽然大差不差吧。 曼斯菲尔德:一天天怎么睁眼就是送命题呢? “嗯……”曼斯菲尔德沉吟了一会,声音越来越低,半阖上眼,干脆一副从未醒来的模样。 偏偏业务不熟练,还露出半只眼睛小心翼翼地查看法斯特的表情。 准备随时下地拱、咳灭火 法斯特被装得半死不活的曼斯菲尔德逗笑了,又立刻板起脸他佯装生气,摇着雌虫让他起来,“我是什么?” 曼斯菲尔德望入那双蕴含笑意的眼中,略微出了会神,近乎喃喃自语般出声,“你是末路。” 法斯特:? 平平无奇的五官舒展开来,因笑意染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耀眼夺目。 曼斯菲尔德起身,虔诚地吻上那双漂亮的眼睛。 “也是归途。” “我……”法斯特闭上眼睛,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闷闷地翻过身,用被子蒙住脑袋,又滚到了曼斯菲尔德怀里。 “我也是。” 其实法斯特只是想告诉曼斯菲尔德,你是我很重要也很……喜欢的人。 有了老师自觉的法斯特有心想教曼斯菲尔德,自己反而不敢开口 。 似乎先说出来就低下头任人宰割,把心剖出给人看一般。 可能,他注定弄不懂爱是什么。 感觉,到死也说不出来呢。 那就一直这样和我纠缠下去吧,菲尔德…… 晚风浮动,风铃声响 悄然翻开了书桌上的笔记。 月光攀爬上来,照清了书签的字样 一面是规规矩矩的字迹,整齐地仿若刻板印刷。 明日有空吗,法斯特阁下。 另一面是则龙飞凤舞,笔画相连。 永远有空,我的菲尔德先生。 * 兰易斯一推门就发现,失踪几不见的法斯特正容光焕发、神采飞扬地收拾行李,看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试探地问道,“和雌父和好了?” “哪能呢。”法斯特摆了摆手,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笑呵呵地开口,“分了,彻底分了。” 兰易斯:……那这是疯了吗? 他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两步,方面摔门逃跑。 “那你收拾行李?” “哦,我要出去流浪一阵,这几个月估计不回来。” 法斯特说得轻描淡写,有一种失心疯的美感。 兰易斯:……?!! 他不敢置信地开口,“这、这么不负责吗?”雌父肚子里还有虫蛋呢! “行,给你换个负责的说法。”法斯特洒脱一笑,“你雄父去外面进修学习了。” 学习?” “是啊,最近时代发展变化的太快了,雄虫除了精神力,竟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优势,如果不够努力,很容易被生物圈淘汰的。” “你知道隔壁家的abo吗?不努力的a是要被日的,最近已经进化出来了e,专门睡e。 我们雄虫如果不努力向外界学习进修的话,就会被时代抛弃,被其他物种替代,所以我们要抓紧进化成超雄!” 明明法斯特说得很有道理,但兰易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有种不是好话的感觉。 “那你准备去哪?” 法斯特大手一挥,一脸向往,“去隔壁海皇星看人鱼。” …… “你为什么一脸看虫渣的感觉? ……其实不是我不想看,是你雌父想看。 真的。” “啊对对对。”兰易斯不明显地翻了个白眼,“是我想看。” “我回来就是交代你一声,今天回家收拾收拾行李,准备和你那小雌虫去军校上课住宿舍吧,读个大学文凭出来。 家里约了施工队装修,过几天回去不方便。” 兰易斯:? 雌父办事也太快了吧,等等为什么是雄父转告我这个消息! “雌父呢?” “你雌父升职加薪准备娶我过门,忙着呢。你小子没重要的事别烦他。” 一个流浪一个工作,行吧。 兰易斯颤颤巍巍地举手,“我记得我还有个哥?” 啃不了老他还能啃哥啊,这咋直接就开始啃雌君了呢,少走两百年弯路他不要面子的吗? 法斯特有点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你大哥还在医院躺着呢? 过几天医药费到了说不定还得来投奔你。” “这次住院这么久?病得很重吗?” 他大哥自小身体就不太好,三天一吐血,五天一大病,回医院就和回家一样自然。 “早好了。”法斯特咬着后槽牙,想一个个倒霉孩子都是讨债的。 “他老毛病犯了在军部门口蹲军雌,那么一大……小只雄虫往那一蹲,谁不多看两眼。 正巧一只小部队从尼阿尔星回来述职,队长杀气腾腾地望了一眼,隔着好几米吧,当时就心跳加速嘎就晕过去送医院了。” “醒来说遇到真爱了,死活不出院,现在还在医院住着等人家上门道歉呢?” 兰易斯:……真爱的这么突然吗? “那、那只真爱还没有上门道歉吗?” 法斯特翻了个白眼,“你哥前脚晕过去,真爱就被当场拿下。” “雄保会的虫八百年碰不着个案子,就好小题大做,住个医疗舱的破事,能搞成倾家荡产。” “我直接接手下的处罚单,曼斯菲尔德帮签了谅解书,只要负责下医药费这事就过去了。” 兰易斯顿时觉得有点不妙,“……大哥的医药费?” “没错,现在你大哥不走了,那只雌虫医药费快付破产了。”法斯特摊了摊手,“估计真爱成死敌了。” “军部觉得你大哥成心找麻烦,直接把人安排到军校一起封闭式管理。” “好像是这届新生的教官。”法斯特抛出个你懂得的眼神,用吓小孩的语气说道, “据说那只雌虫性情乖张,还是个怼天怼地的厌雄症晚期,对贵族虫一向没什么好脸色。 你进去可别说自己是科索斯雅家的,我怕他给你穿小鞋。” 兰易斯:…… 只因远远见了你一眼,倾家荡产又失业,真活该他大哥被扬啊。 第44章 他的爱情(修) 一户口本 万万没想到。 搞出情债的嫌疑犯二号竟然不是情虫遍地的二哥。 反而是快在医院购房常驻的大哥布鲁斯。 又被预知梦袭击了一晚上的兰易斯眼下青黑, 无助地抱着被子,目光呆滞地坐在冰冷的大床上。 可能是非自愿脱离梦境的原因,梦里的一幕幕有些不清晰了。 只记得那是个逼仄狭窄杂乱的小屋, 家具破旧, 暗沉无光。 阴风阵阵,阳台窗户传来吱嘎吱嘎的响声。 模糊可见一个诡异的白色身影抱着膝盖坐在窗台上, 嘴里叽叽咕咕, 手上动作不停, 像是在做什么诡异的仪式。 看那个身形,很像是一只寻仇亚雌。 嗯…… 以二哥莱尼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他勾搭的情人,超出虫族, 跨越宇宙, 真谈了一只鬼也不是不可能叭。 哪怕明知道不会被伤害, 兰易斯还是从桌上拿了张勉强算干净的报纸顶在了脑袋上,垂着眼皮,小心翼翼地往里飘了飘。 猫猫祟祟地掀开眼皮一看—— 天塌了。 这不是全家最富有的大哥吗? 别人谈恋爱没命,你谈恋爱破产啊! 你就是死,也给我死在vipppp豪华单间里啊。 月色如水,温柔地洒下夜空,越过窗沿。 照亮光着双脚,披着床单坐在窗台的雄虫上。 苍白的病态的肌肤几近透明, 可以看清其下细小的血管。 淡银色的发丝、眼睫如雪,根根分明,那双天生就该含情脉脉桃花眼也衬得清冽起来,染上了些许冷淡, 仿佛是一簇堆积而成冰雪。 并不合身的睡衣空空荡荡地挂在身上,纤长的手指稳稳地抱着一盆仙人球,晚风带起衣角,让人忧心他是不是会跟着花盆一起掉下去。 细瘦的、透漏出病态的指尖快狠准地掐掉一根根仙人球上的刺,不知道是在质问别人还是自己,“……他竟然真的走了?不回来了?” 冷淡的脸上露出些许轻讽的笑容,隐隐透漏出一点疯狂,喃喃道,“再不回来,我就从这跳下去。” 说着,他似乎意识到这是个好办法,随手把花盆往兰易斯的方向一丢,活动了下略带麻木的四肢,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似乎就要付诸实践。 看戏看的好好的,差点被砸个正着的兰易斯:??? 他一个侧身闪过飞来的花盆,狐疑地望向在窗台上摇摇欲坠,疑似要跳楼的布鲁斯。 兰易斯确定,布鲁斯扔花盆的时候朝他看了一眼。 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布鲁斯是个嘴上不说,但是很要面子的家伙。 要知道这种傲娇,早就已经退环境了。 兰易斯很不喜欢布鲁斯说话的方式,和他关系其实不太好。 他还是乐得在梦里看一下布鲁斯倒霉的样子,然后就被梦里的布鲁斯威胁似的催促了。 是的,只要梦境的主人愿意,他还是可以大概控制梦境的时长和长短的。 兰易斯不太情愿的走上去,他之前离得远,只零星听到回来,跳下去几个字眼。 估计这是谈恋爱被骗钱骗色,锁小黑屋了。 他那病弱的大哥真是谁也打不过,谁也骂不过,谁也玩不过。 就吐血流泪玩的溜。 遇到事情只要凄凄惨惨清冷倔强地往那一靠,神色哀愁,目露怜悯——对对对,你说的对。 主打一个反正我也快死了,你说什么是什么吧。 兵不血刃的气走了不少人。 呵,照雄父的说法他这次惹到的是一只冷血无情行事诡异厌雄症的雌虫! 最讨厌大哥这种养尊处优柔柔弱弱的病秧子雄虫。 可能出狱后,对方越想越气,直接接抓了大哥,抢了他的通讯器和银行卡! 把大哥囚禁起来虐身虐心。 大哥不堪受辱……呃,忍辱负重,半夜出来,发挥主场优势,伪装小白花,但是对方压根不care。 于是大哥砸了花盆,发现对方仍然跟死猪一样,对自己根本不在意,于是心彻底死了。 打算跳窗自杀,用自己的生命报复那只可恶的雄虫,发挥舆论压力,让雌父雄父暴走,让对方悔恨终生! 但是,问题出现了。 可能大哥被小黑屋绑架的时候,雌父和雄父出去玩了没在主星,他死的时候没挑好时间,被那只恶毒的雌虫发现。 看着大哥的尸首,想到黯淡无光,光网出名被通缉的未来。 那只反社会雌虫终于彻底变态了! 他想,桀桀桀! 小黑屋有床你不睡,地狱火锅你去投,干脆我让你们一家在底下整整齐齐。 于是,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 那只雌虫呕心沥血苦心孤诣,把自己全家都扬了。 原来如此,逻辑闭环! 兰易斯脑袋上啪地冒出一个小灯泡。 所以—— 只要不让大哥自杀,或者大哥被抓,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兰易斯有点小激动地顶着报纸凑到布鲁斯,想看看能不能猜出来地理位置,到时候往底下垫俩垫子。 然后就在布鲁斯身边发现了两个掩藏的不是很好的,运作中的大号鼓风机。 他就说这个风声怎么不对劲呢。 ……等等。 能偷渡进来两个鼓风机的话,布鲁斯混的可能也没那么差劲吧。 带着大大的疑惑,兰易斯往外探头往窗台外看了一眼。 只见一片几乎触手可及的地面和一片片绿油油的草地。 震撼之下,他不由发出疑问,“跳个一楼,需要犹豫这么久吗?” 身边传来衣物的摩挲声,似乎是布鲁斯终于在窗台上站直了。 兰易斯难得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大哥这种出门懒得走路,都要推轮椅的病弱雄虫,跳个一楼摔死应该也是挺合理的吧…… 于是他往外让了让,眼睛不自觉的亮起来,在夜里像两盏小灯笼,目露期待地盯着布鲁斯。 想知道一楼到底能不能摔死一只雄虫。 很快,布鲁斯向前一步,和他擦肩而过的刹那。 兰易斯猛然感受到一股失重感,是背后传来一股力量把他踹出了窗台。 兰易斯:?!! 布鲁斯你真该死啊! 在他俊脸着地的前一秒,四周的场景一下扭曲了起来。 耳边隐隐传来一个字,“爬……” * 被梦中的布鲁斯踹出来这件事,让兰易斯受到了很大的心理伤害。 半晌都在床上没回过神来,在我的梦里,我还能被你给背刺了? 兰易斯痛定思痛,决定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被梦境左右他的生活了。 他要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做一个伟大的计划! 天天和好学生克莱德共处一室,听雌父的课外辅导,也算是勉强恶补了一翻军事理论。 那就是擒贼先擒王,战役中可以抓大放小,抓主要矛盾。 所以他完全可以不去找那些可怕的雌虫,直接带着大哥冲向外太空,投奔二哥。 然后趁他们不备,带着克莱德抢了大哥的银行卡,霸占二哥小房子! 把大哥和二哥关到小黑屋里,躲过三个月的索命期。 完美! 兰易斯激动的数着光脑里所剩不多的零花钱,恨不得打车直奔医院忽悠他哥。 小时候三兄弟还是有一过一段亲密无间的时光的。 布鲁斯小时候性格内向,乖巧听话,作为早产儿更是身体素质极差,到了空气不好都会过敏吐血的地步。 可他一直有一个梦想,就是和普通小雄虫一样出去玩,参与各种各种极限活动,但是身体不好只能眼巴巴的在底下看着。 别人问到了就揪着手指捏着衣角,垂下衣角,说自己一点也不想玩。 小兰易斯年纪小,玩不了危险项目,很讲义气的陪着他。在下面等老二莱尼亚出来。 法斯特研究着和雌君玩刺激项目有没有可能增进感情,一眼没看着,两只幼崽哒哒哒手牵手跑了。 兰易斯某种莫名光环发力之下,两小只不出意外的在虫流量极大的公园里被反社会分子双双绑架。 小布鲁斯为此躺了好几天医院,但他对此次项目念念不忘,心底极其希望再来一次,但是被曼斯菲尔德无情的一刀切掉了这个娱乐项目。 在他身体养好前,活动范围固定在主星一小块,军部和医院附近,这里的守备森严安全、守医疗科技发达,完全能把在死亡边缘蹦迪的布鲁斯拉回来。 到了现在,布鲁斯最大的娱乐和爱好就是蹲医院吃八卦,或者去比较安全的地方,军部看看帅气军雌,这不一骗、咳,一劝一个准。 毕竟这么多年下来,布鲁斯的身体已经养的差不多了。 雌父雄父也没有限制他的活动范围,可布鲁斯的生活还是两点一线般固定,哪怕医院前有活动也不愿去凑热闹看看,说是太麻烦了。 偏偏群里的视频看得起劲,还能兴致勃勃地和身边的医生病友聊上几句,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期待。 在兰易斯看,布鲁斯纯纯就是死装,明面上乖巧听话又懂事,实际就是不想背锅,一定要别人逼迫他强迫他做什么,才行。 到时候出问题追责,就是诶呀,我也不想去,我是被迫的。 可惜,雌虫对雄虫的尊敬是可在骨子里的,听他说不去也不会多劝,偏偏他还要面子的紧,这么多年可把他憋死了吧。 有一个现成的理由让他外出,他不得立马答应。 偏偏,计划就在最简单的环节出了意外。 医院里的抑郁小白花,布鲁斯阁下,今日精神出奇的振奋。 哪怕见到关系一般的兰易斯也难得唇角微弯,露出了欢迎的意味。 这么开心? 兰易斯眨了眨眼,竟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良心隐隐作痛,不太确定地问,“你知道,我要带你去萨里耶星找二哥的事了?” “欸?”布鲁斯吃惊地眨了眨眼,眼中的兴趣一闪而过,又很快压了下去,遗憾地摇了摇头,忍痛拒绝了兰易斯。 他半拖着脸颊,努力压抑着翘起的唇角,眸中清雪融化,眉眼认真,“不,我遇到了爱情。” 兰易斯:…… 又开始了! 这谈的拖家带口,死得一户口本不剩的爱情。 第45章 他的善良(修) 不欢而聚…… 在布鲁斯堪称诡异的热情下, 兰易斯被迫目睹了一下他的新晋“爱情”。 那是一只穷凶恶极、凶神恶煞的军雌,黑发蓝眼,名唤阿普。 照片中的他脸部线条凌厉, 下颌微微抬起, 薄唇抿唇不悦的弧度,明显不耐地瞅向镜头, 若有若无的讽刺从那张脸上飘出来, 右眉骨处到眼睑处有一道深深的疤痕, 右眼眼球比左眼看着颜色淡一点,透露出一种不太健康的灰色。 发丝略显凌乱,似乎是随手向后梳了一把, 发质很硬,翘起的头发丝都向天透漏着主人的桀骜不驯。 隔着照片都能看到他眼中呼之欲出的煞气, 冷厉的眉眼微微敛起, 眼神望向被锁定的猎物般犀利, 仿佛隔着被薄薄的照片被宣判——你已经死了。 简直就是幼崽不小心瞄上一眼照片就会留下心理阴影,半夜睡不着觉怕被抓走吃掉的恶鬼。 瞪的兰易斯ptsd都要犯了,直接把照片盖了过去。 雄虫的XP果然并不相通,有虫喜欢雌虫,有虫喜欢亚雌,还有的喜欢绑匪。 要他说,就是雌父太惯着布鲁斯了,要是小时候让他和布鲁斯一起住院, 多被绑架几次,也不至于让布鲁斯审美扭曲成这样。 这只叫阿普的虫一看就心狠手辣,毫无虫性,绑架勒索杀虫放火毁尸灭迹业务很熟练…… 简直是的通缉令上标准模板的升级版。 ——从小拥有丰富被绑架经验, 被认成同伙误抓到警局多次的雄虫如是说。 他反对这门亲事! 没有评价,全是偏见。 布鲁斯对兰易斯毫不掩饰的嫌弃视而不见,或者说……颇为满意? 他贴心地拾起桌上的照片收好,自然地谈起了另一件事。“恭喜你兰易斯,要去第一军校上学。”这是少有的对雄虫雌虫一视同仁的学校,录取分数很高。 或许是因为身体虚弱的原因,布鲁斯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情绪,显得很是冷漠,但他说话时会不由自主带上些气音,令清冷的嗓音染上了几分温柔,变得清润而干净。 加上布鲁斯的眼睛生的极为干净漂亮,能让人轻易看清他眼中的情绪,更显话语真挚,极具欺骗性。 虽然没有明说,但此时布鲁斯眼中写满了祝福与夸赞,能考上第一军校,兰易斯你真厉害。 哪怕被长大后莫名被布鲁斯阴阳怪气了好久的兰易斯,仍然是记吃不记打的挺起了胸膛,一点看不出被雌父强塞进军校的不甘,准备跑路的模样。 看着布鲁斯那偷偷藏不住的嫉妒和谄媚的嘴脸,兰易斯顿时心中对第一军校的认同感猛增,有了自己已经是名校学子的实感。 当即具有荣焉面部地抬起小脸,矜持地写满第一军校的骄傲,接受了祝福。 眼睛一斜,示意:多来点,我爱听。 布鲁斯吸气:…… “听说。”布鲁斯忍住不将视线从兰易斯身上移开,像一位负责的好兄长一样担忧着,“那里对雄虫雌虫一视同仁,成绩为尊。哪怕是入学的军训对雄虫来说也很是严苛……” 兰易斯懵懂:哦。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布鲁斯刻意顿了顿,发现兰易斯没什么表情,心里有点着急。忧心地暗示道:“我听说,这次新生的教官对雄虫有极严重的偏见,是一名可怕的厌雄症患者,很可能会故意让他们在军训期违纪犯错,导致退学。” 兰易斯纠结:诶? 这次的新生教官不就是阿普吗? 原来你还知道你看上的雌虫啥样啊,这也没盲目啊。 布鲁斯满意地看着兰易斯面露纠结之色,他记得小时候兰易斯是个事事要强的top癌啊,小时候哥三出去打架,兰易斯就连背锅都要争第一个。 望着兰易斯不再平静地眼眸,布鲁斯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屈指有节奏地敲了敲桌面,微微俯身撑桌,压迫感十足凑近兰易斯,语气悲悯,“听说,他最讨厌的就是……银发,金眼,科……咳咳贵族的雄虫。” 兰易斯呆滞:啊。 努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大哥你直接点名得了,原来有知道z自己被讨厌啊。 布鲁斯看兰易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傻摸样,不动声色地翘了翘嘴角,忧心忡忡地换位思考,仿佛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弟弟,你也不想辛辛苦苦考上了第一军校,却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付诸东流吧。” 见兰易斯不敢置信地摸样,布鲁斯温柔一笑,在兰易斯心乱如麻之际图穷匕见,终于露出了自己最后的目的。 “我听说,新生入学可以申请家属……” 如果你求我的话,作为兄长,我也不是不可以勉强拉这个仇恨。 布鲁斯叨叨了半天,就这句话兰易斯听懂了。 想作为家属混进军校找老婆。 可是—— “我也是家属,而且家属不用军训。” 他是纯纯走后门进去蹭课的,又不是什么正经大学生。 布鲁斯:“……?” 布鲁斯温柔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浑身上下像是僵直机器人一样,动作倒放且匀速地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像是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眼中的情绪却隐隐犀利起来,身后若有若无地冒着黑气。 “家、家属?”布鲁斯不忿地重复了两遍,像是确认般问道,“你又没有考试?” 即使嗓音平淡而柔和,也抑制不住其中质问的味道。 所以兰易斯才不是很喜欢大哥,感觉住医院住的脑子坏掉了一样,好好说着话就突然开始阴阳怪气,像个怨念缠身男鬼一样,让他浑身难受,偏偏布鲁斯身体不好,还不能痛快的上手揍一顿。 “当然不用,我根本没有上学。”兰易斯不太开心的回答,由于他奇妙的倒霉体质,基本从小出门就得趴在雌父身上,否则一错眼就是能上新闻的大事件。 上个雄虫幼儿园有虫进来搞爆破报复社会,春游莫名带着整个班级在山里迷路,差点全灭。 在众多雄虫同学家长的请愿下,兰易斯只能拿着大比补偿金被强制退学,光荣晋级为家里蹲,只能每天做做家务,搞搞手工,努力不在雌父雄父面前碍眼,吃着雌父十多年没有长进的减肥餐,在光网上冲浪的无聊生活。 他没有黑化报复社会已经是个天生善良的雄虫崽崽了! 布鲁斯:……可恶啊。 这就是他后来看不惯兰易斯的理由。 天天臭着脸一副世界倒欠他两万五千八,拽的不可一世的样子。 明明有手有脚智力勉强算正常,仗着自己运气不好,装成一副弱智摸样,理所当然的黏在父母家里,不用学习,不用考试,不用努力,只要活着就好了。 当初自己身体不好,每天醒来病三顿,天天培养新毒株,白细胞都要杀疯了。 头昏脑涨的时候,雌父和雄父说着什么你是科索斯雅家的未来和骄傲就冲过来了,一边打鸡血,一边灌鸡汤。 作为科索斯雅家榜样的他天天哭着熬夜啃书做榜样,努力升学当传说中只在考试才出现的学霸,才勉强达到了父母的期许。 但是老二莱尼亚上学后,根本不用多努力的学习,就把自己抛在了脑后,吸引了父母的注意。 布鲁斯面上不说,背地里都快学傻了,身残志坚,用疯狂和病毒战斗的大脑,终于考出了科科及格的完美毕业。 没有让法斯特太丢人。 而现在! 老三竟然不用努力读书,铁面无私的雌父直接给他开后门了? 直接干到第一军校混文凭。 凭什么?! 布鲁斯不可置信,布鲁斯当场破防。 眼前甚至开始闪过了一幕幕走马灯,“你……成绩不好,还能在家住那么久?” 小兰易斯每天忙于打架,甚至连幼儿园的卷子也没有小红花。面对老师时的表情也臭臭的,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导致友情的小绿花也没有一个,只能带白卷回家…… 而他成绩不好,只能面对雌父雄父失望的眼神,愧疚的彻夜难免,当场昏倒,连家都回不去。 只能一只虫和十几个护工孤独地住在几百平的意医院vippp病房里。 没有父母的陪伴,那些游戏厅电影房游泳池,一眼望不到头的零食三餐,吃个饭还要坐在电动轮椅上感动,菜远的自己都夹不到,对一个只有几岁的选择困难症的幼崽是多么的冷漠无情啊。 兰易斯:……又开始莫名其妙的嘲讽我。 好烦哦,这些上过学就有优越感的雄虫。 年级第一的克莱德说过了,虫族最重要的是人情世故,以后找工作,光凭成绩好是没有用的。 你一个科科低空飞过的差等生,在我面前秀什么呢? 兰易斯压下嘴角,底气不足地硬撑,“雌父和雄父喜欢我,我当然能在家里住。” 虽然前一阵刚刚被雄父连虫带行李扔了出去,可现在雌父和雄父都不在家住了,以后他也是最晚死的那个。 大房子是他的,没问题。 兰易斯板着脸,心酸酸,最后还是没忍住泄露了几分情绪。 “毕竟我和你又不一样。” 某虫仗着自己身体不好,天天装出一副第二天就要去世的模样,恬不知耻地拿着大把的零花钱,出来单住,就过上了吃喝不愁,纵情玩乐的生活。 气到走马灯的布鲁斯:他还跟我炫耀。 是啊,反正他是没满足期待,身体不好,随时准备归西,被父母抛弃自生自灭的雄虫。 布鲁斯捂着心口,挺直地背脊缓缓弯曲,脸色也逐渐苍白了下去,怨鬼一样的气势一下就变得哀怨缠绵起来,“是啊,反正我只是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雄虫。” 霎时泪沾眼睫,眉锁轻愁,“钱这种东西,又有什么用呢?” 好一朵在风雨中坚强不屈的清冷小白花。 钱没用,你给我啊? 经历过被诈骗、雇军师,兰易斯被限额的账户里可动用的金额已经所用无几了。 兰易斯心中腹诽,但身体远比脑子动的更快。 看着布鲁斯这副坚贞不屈的模样就觉要被坑,当即从松软的沙发上弹起来,抓着茶几上的苹果窜到了门口,警惕地看着走廊,确定没有正义路人路过才松了口气。 本来想转身就走,但想到来事的目的一个没完成不说,还倒吃了一肚子气,只拿了一个苹果,亏了。‘ 兰易斯鼓着脸颊和红彤彤的苹果对视了一会,想起来大概没过多久,他大哥就要被骗的只能穿床单,住小破屋,还是跳一楼去见虫神的弱鸡,突然又没那么生气了,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比较重要。 看着布鲁斯为了那只雌虫,委屈地自己好声好气说话这么久,就知道布鲁斯现在对那只雌虫正上头。 估计听不进去劝,他得掌握主动性,知道大哥和那只雌虫的进展情况,争取在大哥去世当场,带着大批人马,把那只雌虫缉拿归案……当场击毙! 兰易斯被脑海中的美好愿景说服了,另一只手都已经扶在了门把手上,当即毫无停顿,流畅丝滑的一个关门转身,身姿飘逸到布鲁斯身边,轻轻踹了他代步的电动轮椅一脚。 就当是报了梦里布鲁斯推自己一把的仇了。 他真善良。 日常陷入emo自闭,内耗的好好的,突然被狠踹了一脚,被轮椅带着旋转到墙角的布鲁斯:??? 蹭一下血压拉满。 布鲁斯一句话没说,忙着平复呼吸和激动的心跳。 但剧烈颤抖的瞳孔和起伏的胸膛已经把一切都说了。 兰易斯你回来做什么?你过来做什么?你是不是有病! 自觉报完仇的兰易斯溜达的过去撞到墙角的布鲁斯拉了回来,顺便左右看了看,屈尊降贵地搬了个折叠椅,不太熟练地打开,直接坐到了布鲁斯旁边,眉眼深沉,做出要探讨的姿态。 布鲁斯浑身紧绷,写满抗拒,目光紧随着兰易斯的一举一动,看似云淡风轻,乖顺服帖地发丝已经被突然地亲密凑过来的兰易斯吓得开始炸毛。 刚刚成年的雄虫身形精瘦高挑,动作间可看到薄薄鼓起的肌肉,隐隐可见大人的模样。 只见兰易斯脸色阴暗,笑容丑陋扭曲,带着若有若无地满是恶意的打量,皮笑肉不笑地,威胁地拿着折叠椅在自己脑袋附近比划了两下,然后轻轻啧了一声,示威般重重地把折叠椅放在了自己身边。 布鲁斯眼神微微波动,小幅度地向下撇了一下,差一点就能砸到自己的脚了,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侧脸望去,兰易斯写满嘲讽的脸已近在咫尺。 那双灿金色眼睛危险地眯起,露出猫捉耗子前的玩弄神情,刻意让他的视线望向刚刚被关上的大门,脸上满是一副你叫吧,叫破喉咙的戏谑神色。 作为A级雄虫,布鲁斯少有地感受到了威胁与不安。 兰易斯自小脾气就不是很好,话少但行动力极强,是一言不合就冲上去的近战派。 听说他似乎成年期的精神力突破失败,精神力还是B级,最近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也不可理解。 毕竟他有两个哥哥,少了一个还有一个,不算什么大事。 布鲁斯暗暗戒备起来,毕竟兰易斯身体素质比自己好太多了,哪怕精神力比自己差一个等级,距离如此近的情况下,自己仍然不太占优势。 看看能不能说几句人软化转移兰易斯的注意力,然后用精神力给兰易斯来一下狠得,反正Icu就在边上,也抢救的过来…… 布鲁斯默默捏了捏手指,正要出声,就见眼前的兰易斯不耐烦似得咧开嘴,露出一排惨白的牙齿,扭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语气森然。 “好了,大哥,我原谅你了。” “我们可以谈正事了。” 布鲁斯:……??? 不知道布鲁斯已经计划着给自己一下狠的了,兰易斯此时觉得自己简直是小说那种中为了大局,忍辱负重,一醉泯千仇的大侠。 虽然别人看不到。 但他知道,他现在整只虫都闪烁着虫性的光辉。 整个主星除了他,还有哪只雄虫能这么善良啊。 第46章 他的来意(修) 大龄恨嫁 布鲁斯无语地看着兰易斯, 努力维持着僵硬的笑脸,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轮椅往后退,希望和他拉开距离。 浑身正散发着谜之圣光的兰易斯毫无所觉, 搬着小板凳一点点跟进, 眼里写满了威胁、真诚以及求知欲。 畜生啊…… 布鲁斯心中长叹一口气,眼看着距离拉不开了, 无奈地放软了语气。 “……你想知道什么。” 兰易斯眨了眨眼。 当然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在明明知道对方讨厌自己的情况下, 还被骗光全部身家, 被关小破屋,沦落到半夜披床单跳楼的地步的,学习一下先进的错误经验。 但在克莱德的影响下, 兰易斯多少知道了点人情世故。 念在两人不怎么深厚的兄弟情分上,兰易斯还是委婉的劝了一下, “我觉醒的精神力和预知有关, 梦到你和那只雌虫没有好下场…… 主星的虫太危险了, 为了我们的身家性命,还是和我一起去找二哥吧。” 布鲁斯呼吸一滞,怀疑地看了兰易斯一眼,不觉得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弟弟有这么好心。 比起前面那个理由,他合理怀疑后面那句才是兰易斯真正的目的,可能是成年了可以单独离开主星,又怕雌父闯祸了问责,拉上两个兄长一起顶锅。 ……雌虫的伤害力怎么可能比得上他的缺德弟弟? 哪怕心里一百个不信任, 布鲁斯面上还是配合地敛起了嘴角,凝重了神情,眸光闪烁片刻后,这才深吸了一口气, 指尖搅动,似乎仍不死心地轻声道,“你梦到的,是什么下场。” 明显忽视了后半句,一副为爱失智的摸样。 兰易斯毫不意外。 似乎是被世俗宠的过于自我的缘故,雄虫的中二期格外漫长,大多是哪怕明知前路危险,也偏要去闯一闯,不撞南墙不回头,即傲慢又倔强性子。 即使是预知系的雄虫本身,如果不是能在梦中感受到那令人心悸的危险,恐怕也会对所谓的预言不屑一顾。 虽说他也挺好奇大哥是怎么翻车的就是了…… 兰易斯努力客观地叙述梦境,“唔,当时你住在一个巴掌大的小破屋里,身边只有一颗被拔光尖刺仙人球。” “半夜不睡觉,蹲在阳台的窗户边,披着床单吹冷风,似乎打算跳一、呃,跳一下楼。”兰易斯差点咬到舌头。 算了,瘸子跳个一楼也不容易,爬窗台都费劲,就不刺激他了。 作为弟弟,他还是贴心地让布鲁斯死得壮烈一点好了。 “唔……跳楼?”布鲁斯扬起眉毛,眼神微移,有些心虚地挺直了脊背。 不自觉对兰易斯说得预言信了几分。 虽然对外是一副活着也行死了更好的厌世虫,但布鲁斯清楚自己是个极惜命的家伙,多次面临过濒临死亡的痛苦,才会更珍惜健康活着的时光。 比起被一只雌虫逼到跳楼,不如说是他要死要活的逼虫就范,更像是他的手段。 以他的身体情况,超过三层的搂他是绝对不会跳的,兰易斯说他住在一个巴掌大的小破屋里,那更可能是个一楼小平房…… 想到兰易斯不自然地停顿,布鲁斯在手背上摩挲的指尖微顿。 他这个弟弟确实是不屑撒谎也不擅长撒谎的家伙,但不代表,为了达到目的,兰易斯不会隐瞒些什么。 要知道,预知系雄虫梦到的,是对他自己来说,感到危险麻烦的事情。 那么对于,被偏心的雌父雄父养得天真到弱智的兰易斯来说。 家里多了一只高大的军雌,确实足以让他感到苦恼…… 所以,兰易斯看到的情况确实是真实的。 但实际情况不是他被逼到跳楼,而是他通过跳楼这个方式,迫得那只雌虫答应了自己的条件,对兰易斯造成了不好的后果。 比如被迫和讨厌的雌虫在一个户口本上什么的…… “我明白了。”布鲁斯微微蹙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暗沉下去的眉眼又缓缓有了光彩,浑身上下洋溢一股失智般的蜜汁自信,胜券在握地朝兰易斯点了点头,“你别管,我有自己的节奏。” 兰易斯:……噢,行叭。 虽然不知道道大哥明白了什么,但雌父雄父在上,是他自己要找死,我劝过了的。 似乎是兰易斯怜悯的表情太过明显,布鲁斯不自然地给自己解释了一句,“放心,健康的感情使人成长,只有愚蠢的雄虫才会在雌虫身上花费大量金钱。” 他是不会为那只雌虫花费一分钱的。 兰易斯:……骂谁呢? 祝你明天就翻大车! 兰易斯垮着脸,语气不善地哼了一声,圆圆的眼睛夸张地斜了起来,横了布鲁斯一眼,“那你现在是什么节奏?” 本来布鲁斯是想借着弟弟家属的身份混入军校,接近阿普的,没想到兰易斯本身就是混子。 “唔……”布鲁斯食指抵着下巴沉思片刻,竟然真的和兰易斯分享了起来。 “首先,第一步就是和对方建立强联系,在对方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随后趁热打铁,进一步融入对方生活,自然地与对方产生持久的联系。” 布鲁斯日常接触的虫不是护工就是病友,很少有同龄雄虫到医院串门,思来想去,兰易斯这个不靠谱的弟弟,竟然是再适合不过商讨有关雌虫事情的对象。 兰易斯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天天在医院躺尸,定点在军部刷新的布鲁斯似乎对恋爱很懂的样子,小理论一套一套的, 捞干的干货可比每天晚上现听流行小说,自己(克莱德)分析要快多了。 兰易斯若有所思,恍然大悟,“所以,大哥你是故意在阿普面前晕倒,让雄保会罚光他的存款,把他关进监狱,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吗?” 学废了,以后遇到喜欢的虫二话不说先往他面前一趟。 “这么说来,恨确实比爱更长久……”兰易斯咬了咬笔尖,开始酷酷做笔记。 正侃侃而谈布鲁斯脸部不由自主地扭曲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 他抚平手下捏皱的照片,“嗯……对,我是故意的,呵,呵呵。” 他飞速地转移话题,“照莱尼亚的参考书上来看,雌虫和雄虫的正常进度是第一面一见钟情,第二面坠入爱河,第三名酱酱酿酿,干柴烈火,第四面生死不离……” “等等,什么书?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兰易斯蹙眉,他这几天睡前都在听风靡全虫族的虐恋爱情故事,就主角的作死行为进行记录。 从一个小破误会开始纠结十几章,情敌配角虐心三十几章,后面各种打脸火葬场来来回回还要五十多章。 解决不完的家长里短各种纠缠,终成百万巨作,修成正果,他都能把里面的套路背下来了。 恋爱这种事,怎么能向大哥说的那么简单呢? 兰易斯合理怀疑:“你是不是看的是删减版的?”进程太快了。 布鲁斯眉间微蹙,略带不愉地摇头否认,“这是莱尼亚从宣传部带给我的,是跨星际未审核一手资料。” 他草草翻了遍目录,又确认了一般,“没删减啊,重要步骤都在了,一章一个play。” 兰易斯:? 脑袋上的呆毛适时翘起,弯成一个显眼的问号。 刺猬般的小脑瓜一歪,直接凑到布鲁斯地光脑屏幕上,“什么play?” “咳。”布鲁斯下意识把屏幕关掉,推开胸前扎手的脑袋敷衍道,“等你有雌君就知道了。” “哦,那我晚上问问。” 兰易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问克莱德的事就能解决的事没必要问布鲁斯。 布鲁斯微妙地看了兰易斯一眼:就死装。 一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婚配系统都来不及录入成年信息的阴暗宅虫。 ……说得和家里真的有雌君一样。 兰易斯把这一眼视为布鲁斯计划失败的怨怼,好脾气地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可是……军校的管理很严格,哪怕阿普是教官也只有节假日才能出来。不能入学军校的话,就很难有机会接近他了。” “没错。所以通过你进入军校遇见阿普只是A计划。” 布鲁斯微微一笑,胜券在握,云淡风轻。 “我还有planB。” “直球出击,闪电同居,先婚后爱,皆大欢喜。” “就在刚刚,我已经发短信约他出来面谈了。” 这、这么迅速吗? 不愧是理论达人布鲁斯。 书本全背,考试全废。愈挫愈勇,永不言败! “他回你了吗?”兰易斯看着布鲁斯身下被自己踹出一个凹陷的轮椅,心虚地向前挡了挡,“用不用我推你过去?” 好就近观察敌情。 布鲁斯沉稳地垂下了眼帘,“……他还没有回我。” “欸?” 雄虫的信息伴有贴心且免费的特别提示,出于社会与家庭自幼对雌虫的教育,所有雌虫对阁下的消息几乎是秒回以示重视。 ……不过仔细想想也能理解。 兰易斯:“毕竟他有厌雄症,不回你的消息也很正常吧。” “一般人都会像你这样想。”布鲁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淡然的眉眼间透漏出自信的光彩。 “在阿普入狱期间,我已经通过雄保会拿到了他从小到大,学校、家庭、工作的一切资料。” 兰易斯:……等等,你在骄傲什么啊变态?私自调阅公民档案是违法的! “学习上小时候成绩优异,初中叛逆,高中后偏科严重,低空擦线考入军校。” “出生的家庭和睦,家境富裕,他的雌父雄父是有名的恩爱模范夫夫。” “明明可以在雌父的公司工作,缺偏偏考入了竞争极大的主星军校,毕业后既没有留在主星也没有回家,反而主动申请外出比较艰苦的低级星球工作。” “巧的是那些星球上的工作,还都和救援雄虫有关。” “你说,这代表了什么?” 布鲁斯慢条斯理地说完自己知道的情报,像是一位循循善诱的老师,让自己的学生答出这显而易见的迷题。 兰易斯心有余悸:“显而易见,这代表他是个学习不好,不受父母喜欢,工作天天被添堵的倒霉鬼。” “……太片面了,你再仔细想想。”布鲁斯提示,“以第一军校的严苛,他的真实成绩显然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差劲。” 兰易斯皱眉:“小学的知识想考不好也很难吧,噢,我没有说你小学成绩不好的意思,小绿花也很稀有很好看。” 布鲁斯:……那就不要说出来啊混蛋! 没上过学の绝望文盲兰易斯对成绩没有什么实感,像他大哥这样累死累活只能勉强及格的笨蛋虫族应该很多吧。 没天赋就是没天赋。 “这不是很正常的雌虫成长经历,初中学习不好,中二病犯了开始摆烂,高中懂得学习的重要性,奋起直追,发挥特长,逆袭成功?”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大哥你一样,成绩不好,身体不好,没有一点特长的。 兰易斯眼神示意:你不要以己度人。 布鲁斯深吸一口气,防止兰易斯再来气他,撇过眼快速道。 “与你猜测相反。他的雌父雄父这么多年只有他一个孩子,作为唯一的继承人,对他十分偏爱与重视。” “事实证明,过于恩爱的夫夫,会在一定程度上对孩子有所忽视。” “可能恰恰因为过于优渥的生活环境、无忧无虑的家庭氛围以及一马平川的未来,导致他毫无危机感。 而父母的忽视逐渐循规蹈矩的他产生了叛逆行为与想法,并在初中赋予实践。” 布鲁斯摩挲了下手指,“我想,产生了一定效果,但不多。……导致他大学前故意维持着这种叛逆行为。” 兰易斯:我觉得他现在也挺叛逆的,要不你再仔细看看呢。 “c级星上雄虫稀少,等级不高,也并没有敢给他脸色看的雄虫。” “而他厌雄的流言,是来到主星后才广为流传的,可他哪里有遇到高阶雄虫的机会呢?” 布鲁斯微微弯起眼睛,像是勘破了什么秘密,声音变得更加轻柔,清冷悦耳的嗓音藏着些若有若无的恶意。 “明明有厌雄症,却故意接了很多雄虫的任务,无论多么无理刁蛮的雄虫,他都一一忍受,态度谦恭……” “所谓的厌雄症不过是他的伪装罢了。” “受到父母的影响,他对于属于自己的家庭一定会产生渴望,但是c级星没有等级高的雄虫,于是他来到了主星。” “但是他的长相在雄虫眼中不占优势,既没有五颜六色的头发也没有精致的五官,根本无法在一群标准化、模板化的未婚少将里脱颖而出。 反其道而行之的厌雄症反而会争取到部分雄虫的注意力,但也仅是如此。 发觉此路不通后,他又将目光放在了外出遇难的高阶雄虫身上,通过吊桥效应获得对方的好感。” 手段不错,想法天真。 布鲁斯暗暗评判道。 “综上所述,我认为这是一只被惯坏的、心机深沉、恨嫁的抖m雌虫。你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兰易斯愣愣摇头,“你说的特别真情实感感同身受,这就是爱情的魅力吗?” 说着又有点纠结起来,“原来你喜欢这样的雌虫吗?” 听着更不是什么好虫了,还不如单纯的厌雄症呢。 布鲁斯突兀地扬了扬眉眼,看了兰易斯一眼,笑道,“喜欢,当然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仿若春日晚风于湖面吹过,带起层层涟漪,夕阳映照在粼粼水波,折射出艳丽的光影。 那清澈而无害的面容,蓦地显出堪称惊人的昳丽,危险又迷人。 看到那只雌虫的第一眼,见到他眼中未来得及收敛的勃勃野心与算计时,他就知道,那是和他一样恶心的,披着人皮,盖着面具,努力在阳光下直立行走的同类。 一点点把那张皮扒下来,看到他的真实的模样,一定很有成就感吧。 如果发现自己费尽心机获得的,只是一堆腐烂的果实,对方又是什么表情与反应呢。 指尖划过心口,布鲁斯感到那处薄薄的皮肤下那久违的雀跃与激动,脖颈都染上了淡淡的绯色。 兰易斯:……没眼看。 这是什么大龄雄虫眉目含春现场啊,那只雌虫给你下了蛊吗? 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厌雄症问题了,是虫品问题! 照这个恋爱脑程度下去,他大哥被骗过余额指日可待。 他兰易斯才是科索斯雅第一继承人啊,这些钱都是他的,他的! 他试图唤醒大哥的神智,“那你怎么确定他是你的爱情呢? 你之前不是很喜欢去军部约军雌吃饭,阿普和那些军雌似乎不是一个类型的。” 总部军雌虽然模板化了一点,但一个个是正气凛然的,起码看着可靠安心,不用担心半夜被杀虫越货抹脖子。 拿出你平时顶着雌父上下班也要调戏军雌的架势啊。 “唔,他们不一样。” 能到军部任职的军雌那可都是一批批考核下来的虫族严选。 高阶雌虫个个颜值抗打,身材优越,不同颜色的制服一上身,那是清一色的肩宽腰细大长腿。 布鲁斯只要看着他们冷若冰霜,坐如针毡,一副看不惯自己又不得不忍耐的模样,就能多下两口饭。 是养生用的。 至于阿普…… 布鲁斯放在桌面的手微微一抖,语气飘忽地陈述(背诵)道。 “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我当场感受到了心跳加速,血脉逆流,呼吸急促,换气过度,胸口发紧,指尖发颤,肌肉紧张,双腿无力,全身颤抖,头晕耳鸣的症状。” 兰易斯:? “那你这不是很明显的发病症状……” 坐太久发呆起来低血糖了嘛。 布鲁斯指尖搭在心口处,言之凿凿,“不,这和之前的发病状态都不一样,那是发自心底的战栗,快要晕倒,不,直接晕过去的感觉。” 兰易斯:“……这不完全是被吓到了吗?” 布鲁斯放下手,用不悦地、夏虫不可语冰的眼神望向兰易斯。 兰易斯:真的很像雄虫遇到极端危险的应激反应,生理性一秒装死的紧急避险啊。 要不也不能直接把你拉icu去。 兰兰委屈.jpg 兰易斯思考了一下,深沉地建议道,“要不你试试再确认一下?” 布里斯微微抿唇,矜持道,“不用,我确认——” “哇——!” 话未说完,刚刚还垮着张小猫批脸的兰易斯一秒放弃表情管理,呲牙咧嘴,吊梢斜眼地冲到布鲁斯眼前,双手成爪,n跟精神力小触手在他身后扭曲地狂舞。 布里斯:…… 笑容消失.jpg 他眉头舒展,目光平静,语气平淡:“坐下。” “哦。”兰易斯一秒面部表情,恢复正常状态,左手伸到背后,不动神色地把不怎么听话的精神力小触角按了回去,呆呆感叹,“竟然真的是爱情。” 兰易斯又低头看了看布鲁斯拿出的照片,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毕竟除去偏见,就外在条件来看,对方和大众军雌相比似乎也没有什么独特的优势。 是爱他长得凶神恶煞,爱他心机深沉,爱他大龄恨嫁,爱他来自老破远,爱他发型自由,还爱他穿衣服不好好扣扣子? “……你还不如跟军部的雌虫结婚。”兰易斯有些泄气地嘟囔。 布鲁斯撑着下巴,语气同样低落,在兰易斯耳边缓缓开口,“他们都很好,就是性格都和雌父很像,简直是雌父低配翻版。” “你能想象以后要和好几只雌父过辈子吗?” 兰易斯浑身打了个冷颤,目光落到阿普的照片上,也觉得顺眼的许多。 “……仔细看看还是挺耐看的。” 兰易斯闭上眼睛。“是我没有那个耐心。” 他实在是对虎背熊腰绑大熊腰的雌虫有阴影。 “那是你对军雌的偏见。” 布鲁斯不是很在意地摇了摇头,似乎陷入了回忆,坚定维护自己的xp,“你被绑架的时候还小,可能不记得了。高大的军雌才能给虫安全感。” 见鬼的安全感。 兰易斯不服气,“好像谁没有被绑架过一样。”他被绑架的次数是你十倍有余好吗? 都是一群人高马大的雌虫在火拼,还有眼神不好把他当成同伙的。 兰易斯和布鲁斯无声地、眼神火花四溅地对视了一会,发现长久以来的信念根本无法动摇对方的观念。 异口同声道,“老二/二哥没被绑架过。” 两只虫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满意地移开了目光。 哪天把他绑了,再让军雌把他救出来看看…… “对了,他还没有回复你吗?你的短信是怎么写的。” “就是很格式化的书面邀请。” “友善的称呼,谦卑的自我介绍,合理地约定见面的时间与地点,以及让虫无法拒绝的理由。” * 【尊敬的阿普阁下您好: 想必您知道我是谁,但容我再正式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科索斯雅公爵家的长子,不幸被您送进医院、病不久矣的可怜虫,a级雄虫布鲁斯。 为了解除我们之间的误会,彼此间不留下误会与遗憾,诚邀您明日寻机在第一军校门口见面,我会一直等着您。 我想,您不会想知道不来的后果的。(: 期待您的回信】 “看着很客气其实完全不客气啊!” “首先(嚼嚼嚼),排除他看上老大的可能性。” “你们说,这位雄虫阁下是什么意思。” 第47章 他的勇气(修) 仿若风动 “是不是被老大吓晕过去后, 醒来越想越气不过,想过来当面骂老打一顿?” 萨利心虚地瞥了眼自家杀气四溢地倒霉长官,底气不足地劝道。 “老大……要不, 咱们就去给那位阁下道个歉吧? 您的释放手续是曼斯菲尔德上将经手的, 或许那位阁下不会太过分……军团长不见我们,咱们带来的钱也被罚光了。” 萨利越说越心酸, 声音也小了下去。 他们隶属的第七军团别称保安大队, 专门接收平民阶层出身的普通雌虫, 背后没有什么靠山和势力,似乎天生就低了其他军团一头。 军团长也是个不争不抢的佛系,天天笑呵呵的四处和稀泥, 出头的任务不抢,军备也捡别的军团挑剩下的, 除了嫡系军队装备齐全, 偶尔能混口肉吃。 底下的小队升职无望, 只能就捡捡上面不要的差活累活,忙碌一年也混不到什么亮眼有用的功绩,恶性循环下工资也少的可怜。 一群人高马大的军雌穿着黑金色的军装制服,腰间别枪,外表看着英姿飒爽光鲜亮丽,大街上一站气势汹汹,谁知道底下穷得快一顿饭掰成两顿吃。 凶恶的眼神完全可能是因为路边闻到肉味馋的两眼发直。 想要赚钱赚功勋,只能出耗时长辛苦性价比不对等的外勤工作, 其中又以有关“辅助”雄虫的相关工作回报最高,就是甲方太难对接,精力压力太大,容易处处工伤。 “留的青山在, 不怕没柴烧……但这是在山里有树的情况下。” 右边的军雌洛兰眉目间满是不忿,沉吟半晌,重重地叹了口气,担忧地望了沉默不言的阿普一眼,语气里带了三分狠意。 军团长把长官调到军校既是对他的保护,也是放弃他的表现…… 虫族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军部的底层更新换代太快,竞争激烈,一个月过去,就算军团长能想起长官,把他捞回去,军部又哪有他的位置。 “本来是打算用积攒的星币,来主星换好一些的精神力安抚剂,结果……” 钱都罚光了。 阿普性子独了些,但战斗不怕死不要命,次次冲在一线,说一声身先士卒并不为过。下战场后不贪功也不争功,底下人对他颇为爱戴。 但过多的星际战斗导致他精神海紊乱愈发严重,偏远星球可以买到的低级安抚剂对阿普的症状毫无效果,b级以上的安抚剂又在小破远上拍出了天价。 看着阿普天天头疼得睡不着觉,黑着脸往那一杵跟个不定时地雷似的。 下面瞅着也是又害怕又心疼,十几个人聚在了一起商量了一下,阿普这么好的领导可不好碰到。 为了阿普老大的未来,为了自己光明的前途,我们愿意集资给老大买安抚剂。 但是偏远星安抚剂太贵了,咱们直奔厂家源头,去主星买,能省不小差价。 正好咱们小队好久没述职了,打个报告还能省来回的路费。 萨利,你是除了老大最能打的。老大精神海不稳定,你负责看住……咳,保护好老大,别让他被虫欺负了。 洛兰,你是我们这少见智商过水平线的,主星虫奸诈又势力,你可要看住钱,别让老大被人骗了。 他们带着全村的金钱和希望来主星,刚下飞船就被主星的物价扇了一个大逼斗。 ——主星吃喝住行都比偏远星贵了三倍不止。 吃喝都是小事,他们啃啃土也就过去了,更可怕的是由于长期外勤,军部里已经没他们的宿舍。 主星的房价租金,用一句寸土寸金来说并不为过。 刚落地就要吃土睡大街,谁的心情能好,只想赶紧述完职,趁着假期想办法买完安抚剂跑路。 三只虫眼睛红红、风尘仆仆地往军部赶,大门没进去呢,老大喜提单人间,先去吃牢饭了。 希望小队当场破产。 更令虫绝望的是,主星律法执行比偏远星严苛的多,在偏远星能买到的b级安抚剂,在主星市面上完、全、没、有! 或许是内部/拍卖场的高级雌虫专供,捡漏都轮不到他们。 眼见着阿普状态愈发不妙,即使压抑着呼吸沉默着,也能从他遮掩的后颈是看到若隐若现的虫纹。 ——当虫纹覆盖全身,意味着雌虫会产生虫化、躯体化、失去理智、暴走至精疲力竭等症状。 洛兰眉眼沉沉,左右看了看后,压低了声音,“那只雄虫不是A级吗?如果单独过来的话,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等老大状态好些,我们逃到人族去。” “人族?”黑发蓝眼的雌虫神情冷倦,声音沙哑地低声询问,屈腿靠在墙上,哪怕微微弯着腰,身形也比普通军雌高出一截。 哪怕精神海紊乱严重,脑内痛苦不堪,他仍气息平稳地闭目隐藏在暗处,如果主动不出声,甚至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对,人族。”洛兰肯定道,“咱们和人族建交也十多年了,那边文学作品丰富,走私道路不少。” “虽然人类身体孱弱,但是精神力发达,还分出来一大堆ABO、向导之类乱七八糟的职业。只要咱们伪装的好,总能骗到一个人类的。” 洛兰眼睛发亮,显然已经研究人族很久了,侃侃而谈地说起来虫族的制度。 “而且那边退休的早待遇好,只要活到65岁就可以不再工作,什么滑雪场、攀岩、蹦极、跑酷、跳伞之类的娱乐活动通通免费。” 在虫族平均300年寿命,250岁退休的制度下,人族简直是天堂啊。 萨利缓缓地张大了嘴巴,语气向往。 “真是伟大的种族文明啊,如果虫族能学习一下,也这么人性化就好了。” 阿普微微上扬了下嘴角,又很快放下,仿佛这个动作都要耗费他很大的精力。 “人类的精神力确实发展的不错,但他们寿命太短了,平均只有80岁。 从20岁精神力稳定算起到老年期,一个人类只能用48年左右。” 而一只雌虫的精神海是无法接受这么多次的精神标记更换的,遑论异族间有没有排斥反应。 洛兰眼神黯淡下去,“竟然如此嘛……” 虽然阿普和他们同吃同住,但是从一些生活上的细节能看出他他家境很好,时不时能知道些更隐秘的新闻。 很快,他打起精神。劝慰道: “这俩天我和萨利也找了那位科索斯雅家阁下的资料,只是雄保会对雄虫档案管的很严,那位阁下深居简出,基本只在贵宾住院区和军部往返,导致没有影音资料。” “好在他似乎有呃……”洛兰顿了一下,面不改色地说道,“玩弄军雌的癖好,军部一大半的适龄军雌都声称被他玩弄过感情。” 萨利兴冲冲地接道,“可以确定的是那位阁下喜好异于常虫,经过我们的查探,他喜欢对他没有好脸色的雌虫!” 巧了吗不是,就自家老大这张脸拽的二万五八一样,瞅谁都没好脸色啊。 阿普:…… 他无力地提醒眼冒小星星的下属,“玩弄感情。” “哦对,这位阁下一周七天会随机邀请一只军雌共进午餐,期间会有主动夹菜示好,暗送秋波等暗示行为。在军雌已经下定决心下午请假领证的时候,再将虫无情甩开。” “尽管骗术单一,但军部仍有广大军雌在锲而不舍的上当受骗。” “相对于军部雌虫较为单一(正直)的长相,老大的外表对于一只深居简出的雌虫确实具有冲击力。往好处看——” 洛兰展开布鲁斯的短信邀请。 “排除里面较为激烈的用词,这可以说是一封标准的约会邀请。” “所以——老大!” 两只虫目光炯炯,一左一右地逐渐靠近包围了阿普。 “为了自己。” “为了我们。” “为了军部的荣光。” “为了虫族的未来!” 是时候克服你那该死的厌雄症。 “勾引他——!” 阿普:啊? 勾引? 谁? 我吗? 虽然两只雌虫嘴里说的振振有词,也只是为了不要让自家长官放弃希望。 毕竟审美扭曲的雄虫常有,扭曲到自家老大脸上的雄虫不可能有。 主要是,那是个高阶雄虫啊。 他们放松或发情时信息素和精神力会乱飘。 啥也不干,共处一室闻闻味也是好的啊。 不趁这个时候勾引他,难道和他谈感情吗! 洛兰:“老大你现在的情况还能散发信息素吗?要是不行的话我买个诱导发.情剂给你打一针。” 阿普:!? 萨利:“诶,为什么不让老大给那位阁下打发.情剂,就算老大现在精神力紊乱,近身压制一只雄虫还是绰绰有余的。” 本来诱导雄虫发.情就犯罪,干都干了,为什么不一条路走到黑,选更稳妥一点的。 洛兰冷漠:“哦,因为我们没钱。买不起诱导雄虫的发.情剂。” “哎,可惜了。”萨利咂咂嘴,靠着上学时学到的理论知识劝道,“老大到时候有机会,你就往上一坐,心理阴影啥的之后再克服。他们都很短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阿普:……呵。 他现在但凡状态好点就把你俩砸墙上。 现在动手怕控制不住把他俩按死了。 他不得不强调:“我不害怕雄虫。” “嗯对对对对,我们知道。”洛兰敷衍完阿普,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还是不行,引起雄虫发.情,需要雌虫的信息素符合雄虫的喜好。” 比如花香、蜂蜜、水果味的信息素。 而他们老大,洛兰痛苦的闭上眼睛,你一股食堂味不行啊! 哪个雄虫会被红烧排骨吸引。 “老大,你要不在努力一下,把信息素味道变一下呢?你可以的!” 阿普吸气。 还是没忍住:“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洛兰讲事实摆证据:“当年的你也是三好学生市里模范的乖巧雌虫,叛逆之后奋发图强,没多久就才突破成了全星球雄虫最可怕的存在。可能信息素就是那时候变得,我们只是需要他短暂的变回来一下。” “然后吸收一点点雄虫的信息素罢了。” “老大,你不要放弃,努力一下!”萨利擦了擦眼角的热泪,语气哽咽,“虽然老大你吃的多,长的凶,卡里穷,有案底……但没什么意外的话,咱们还是在虫族发展吧。” 阿普无力地长叹了一口气,觉自己不如在寝室安稳等死。 辛辛苦苦出来一趟头更疼了,他掰了掰手腕准备翻墙回去:“我真的觉得,我现在还活着已经很有勇气了。” “可能我们没有什么经验,但是今年有只科索斯雅家雄虫作为家属跟着新生入学。” 望着阿普的背影,洛兰眯了眯眼睛,抢前一步果断道,“那只雌虫一定很有手段,不如想办法问问他的建议。” * 等了一天,布鲁斯也没有收到阿普的回信。 在外面等待一天不算什么,毕竟他有常年蹲守军部的经验,军校的学生也养眼好看。 只是他性格被动,做事需要回馈,办事总需要推一把。 第一次主动邀请一只雌虫,对方却连信息都没回,布鲁斯面上不显,不由有些挫败和恼怒。 ……他要是一直不出来,第二天该怎么办呢? 对布鲁斯来说,即期待又害怕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一件事要不不做,要不就做到底,偏偏他心思重,在过程中便很容易陷入内耗焦虑之中。 好在他的小弟兰易斯终于发挥了作用。 不确定对方是否出来,那就到校园里找他。 “昨天克莱德帮他的同学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好像是如何回复雄虫的短信。 兰易斯低调地显摆道,“作为报答,告诉他一条偷偷出入军校的小路。” 所以—— 坐在轮椅上的布鲁斯笑容破裂,“这条路就是翻墙吗?” 兰易斯唔了一声,眼睛闪了闪,抬头往上上上看了看,“你又不是真的瘸了,能爬过去的吧、应该……起码站起来试试。” 布鲁斯想了想,站起来冲兰易斯招了招手,诚恳道:“来,你站在轮椅上,我站在你身上,高度应该差不多了。” 兰易斯:?!! 溜了溜了。 兰易斯跑到不远处的树后,不满地咬了咬牙。 卑鄙的大哥,竟然偷偷背着他长了这么高。 布鲁斯头发中长微卷,压了些身高,每天出门天天穿着宽松的衣服往轮椅上一坐,又模糊了身形。 他皮肤苍白到近乎透明,五官继承了法斯特的精致,侧脸和曼斯菲尔德很像,线条中都透出一股清冷倔强,常年两点一线使得眉眼间有一股清澈的少年感。 瞧见他便觉他病弱年少需要保护,轻轻一碰就能碎掉。但站起来才发现他线条比例很好,长手长脚,显得比一般雄虫高很多。 只是他似乎好久没站起来过了,动作僵硬又笨拙,生疏地扶着轮椅,好一会才直起了身子。 左右望了望,确定这个小角落没什么人来后。布鲁斯刻意地抿紧了嘴角,状似不耐,眸中却跃跃欲试地看着墙壁,试图通过前人的足迹找到自己的落脚点。 不知是不是思考的时间太长,墙上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布鲁斯抬头,便见上面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微微用力地向上一撑,随后便冒出一只身形高大的军装青年。 离得太近,逆着光影,一时看不清他的面容,唯有一双淡漠深沉的暗蓝色眼眸仿若暗藏汹涌的冰川,在阳光下也透漏出三分冷意。 布鲁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清冷矜贵的面容瞬间柔软下来,化成一弯风月。 又见到了。 那双被厌世无趣填满却又暗藏着不屈倔强的眼神。 正如布鲁斯无数次无意间在镜中瞥到的自己。 不同的是自己疲惫不堪,浑浑噩噩。 他却是百折不挠,韬光匿迹。 此时那双眼的主人正单膝跪在墙上,略显惊疑地向下望来。 只见晨光熹微,穿过层层叠叠的梧桐枝叶,金色的斑驳细碎地在空中流动,悠悠然地飘落在那单薄清隽的身影上。 光影明灭间,梧桐叶片静谧无声却又哗哗作响,仿若风动。 第48章 他的失策(修) 得非所愿 他出现了幻觉。 阿普冷静地想。 自从精神力开始紊乱后, 他很久没有这么舒适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很浓,霸道地穿过云层, 暖暖地照在身上, 缓解了缠绕已久的疼痛。 还未散尽的雾气遗留了些许水汽,呼吸间带着晨露的味道, 以至视线模糊起来。 层层叠叠的光影下, 梧桐树叶愈发灿烂。 树前, 站着一个似乎从很久的愿望中走出的青年。 眼眸弯弯,唇角弯弯。 铂金色的眼眸拢尽了晨曦的微光,散发着融融的暖意。 和他的冷漠的雄父不一样, 柔软乖巧,眼神专注到有深情的错觉。 仿若一个久远的, 如坠云端的梦境。 他似乎没有在偏远的简陋的宿舍床板上默默忍受一夜的头疼欲裂, 又在天蒙蒙亮时被两个上蹿下跳的下属拖下床, 在叽叽喳喳的嘱咐里,强撑精神来赴一个未知的邀约。 而是陷入了虫神的邀约,开始在虫生走马灯,幻想大放送了。 这就是虫神的临终关怀吗?做一个愿望成真的美梦…… 这似乎是他五岁时的愿望,认定自已像强大自信无所不能的雌父一样,拥有自己的漂亮雄虫。 他不像雄父那般强势冷漠,难以接近,而是像一坨软软的棉花糖, 温柔乖巧,清甜无害。 不过随着时光的过去,那只雄虫早已不见踪影,也难为虫神能给这犄角旮旯的愿望搜罗出来。 确实还挺暖心的……就是他应该还能抢救一下。 阿普仔细感受了一下, 此时他手脚发软,四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桎梏着,好在似乎轻轻用力就能打破那层现实与梦境的屏障。 他好整以暇地打算等走马灯播放到他二十六岁。 他一定狠狠的暴走那只雄虫一顿,把赚来的勋章和星币砸到他的脸上,带着他的雌父斩断枷锁离开那个可怕的牢笼…… 会的吧…… 哪怕只是想象,抑制不住的激动、不安依然紧紧地吞噬着阿普的心脏,连带着看着下面周身散光的雄虫也不顺眼起来。 他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幼稚无知的雌虫了。 麻烦快进一下谢谢,如果您愿意播放一下我把军团长从高端的真皮办公躺椅里踹下来,狠狠地踩在他头上,我可能愿意多看一会。 凝滞地空气似乎无声地扭曲了一下,是树下的雄虫礼貌地向上挥了挥手,紧绷又带些莫名热切地开口,“阿普先生。” 清润的嗓音宛如潺潺流过的小溪,润物无声。 阿普下意识嗯了一声,低下头去。 阳光为棉花糖镀上一层模糊的光晕,仿若即将消散的流云,一闪而过的梦境。 准备化掉的棉花糖轻柔地、温和地、坚定地笑了笑,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要来当我的雌奴吗?” 雌奴……吗??? 阿普震惊,阿普迷茫,阿普爆发了强烈的求生欲,手下不自觉用力,细细碎碎的墙渣掉落下来,掌心传来微不足道的刺痛,那颗飘飘忽忽的心顿时落到了实处。 犹带了几分不可置信。 我原来是这么没出息的东西吗! 这不可能! 阿普觉得,他对虫神的信仰都开始摇摇欲坠了。 神不懂我! 脖颈处的抑制环发出警报的声响,阿普目光空茫一瞬,眸中闪过一丝痛苦,身形一晃从墙上摔了下去。 布鲁斯:……? * “砰!” 不远处猛地爆发了一声巨响,不知名的灰尘在空气中飘散,和布鲁斯身后隐隐飘散的黑气遥遥相印。 一直偷偷观察的兰易斯见状,立刻猫着腰,哒哒哒地溜了过来,小半张脸埋到衣领里,像特务接头一样小声问道。 “你刚刚做什么了,他怎么突然回去了?” 布鲁斯冷静地捏了捏手指,面色淡然,仿佛对刚刚的一切浑然不在意。 “一时激动,求了个婚。问他愿不愿意当我的雌奴。” 兰易斯嘶了一声,“你别掐我。” 虽然被雌虫拒绝是很丢人…… 他甩开布鲁斯的手,吹了吹发红的指节,没什么底气地劝道,“可能他是一时激动掉下去了。” 顶着布鲁斯毫无波动的眼神,兰易斯老实的收了声,抬头看眼前的高墙,觉得以雄虫的体力翻过去有点困难。 只好陪着他不能独立行走的大哥杵在这吹着小风复盘,开启自己的第二职业企图话疗。 “喜欢一只雌虫的话,应该让他当雌君吧?而且你也说他家境还不错。”怎么会答应当你的雌奴呢? 而且由于祖宗们的骚操作,他们家已经很久没有出现雌奴这种存在了。 恨不得家里雌虫越少越好,要不晚上睡觉都怕被分尸。 现在除了一些罪大恶极的犯人,虫族法律也不支持雌虫成为雌奴,需要雌雄双方都签订协议,经过雄保会、民政局、公安局等部门登记。 架不住高级雄虫太少,也有一部分没有门路的雌虫自愿上门当雌奴,毕竟高级雄子的信息素价值连城加有市无价,运气好还能实现精神力突破二连跳,贵且大补。 在实力至上的虫族,那点钱算什么,精神力跳级到3s你就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完事了。 不过大多虫族还是认为雌奴这一身份颇具侮辱性。ps:高级雄虫家的另算。 布鲁斯:“可他是一只抖m、有事业心的奋斗狂雌虫。雌奴的身份可以满足他的精神状态,何况,雌奴上面还有雌君,可以激发他的奋斗心。”把更多关注放在我身上。 这是投其所好。 兰易斯:…… 想起一天八百个兼职的克莱德,也是事业型。 好像、确实也没那么多时间陪他了。 原来吸引一只雌虫,就要成为他的事业! 好在他只是把克莱德当小弟,否则一定会很伤心的。 “那他……”是怎么回事呢? 兰易斯对深藏不露的布鲁斯隐隐有了种信服感,小心翼翼地抬起一根手指往里指了指。 “……但是我忽略了一点,所以出现了一点小失误。”布鲁斯眼神飘忽一瞬,又立刻胜券在握起来。 “他对外的性格是比较孤傲疏离,难以接近的。” 搞不懂这种性格为什么朋友那么多。 布里斯不服气地咬了咬牙,语气平缓,“我这种投其所好,特别了解适合他的雄虫出现,反而适得其反,引起了他的警惕。” 就像是送上门的陷阱。 况且,“轻易得到的,也不会被珍惜……” 兰易斯似懂非懂,迷茫地跟着深沉地点头:嗯…… 布鲁斯叭叭叭输出了一大堆,一侧眼就是兰易斯画满蚊香的大眼睛,顿时一阵心梗。 好在对方一脸不明觉厉,呆毛都震撼地立起来的样子很好的取悦到了他。 他心情颇好地揉了兰易斯脑袋一把,在兰易斯反应过来前收回来,继续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这种直觉惊人、警惕性极高的虫,遇到危险会立刻逃开,我不能放过今天这个机会。 所以现在要转变战术,消除他的警惕性,更自然地融入他的生活与保护圈。” 兰易斯顶着一头小乱毛认同地点头:嗯嗯。 布鲁斯渐入佳境:“从他的资料可以看出,他是一只遵纪守法,正直善良的雌虫,责任感很重。 哪怕是染着七彩头发当鬼火少年的时候,还被颁发了见义勇为奖,虽然当众表彰被取消了……咳咳。 俗话说,本性难移,所以他一定无法容忍眼前不正义事情的发生。 如果在他的面前有一只被欺负霸凌,无家可归,弱小可怜的无助雄虫,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兰易斯点头如蒜捣:嗯嗯、嗯? ……不是,你看我做什么? * “老大,你没事吧!” “长官,你还好吧!” 一大早把上司挖出来梳妆打扮恶补勾引秘籍的两个副手紧张地围在墙底下,准备随时给自家叛逆的老大场外支援。 没想到老大刚爬上去就摔了下来,慌忙围了过去,眉眼写满了焦虑,生怕引人注意不得不压低了声音。 阿普闭着眼睛,身体仿佛失去了控制,感受不到疼痛,轻飘飘地如坠云端,让他想要就这么这么睡一觉。 返回主星之前,他已经一个多月无法入睡,脑中不时闪过锥心的刺痛,仿佛是硬生生将大脑皮层被一层层撬开,贴着头皮的刮了一层。 长期服用的低级安抚剂不但毫无作用,反而让紊乱的精神力更加狂躁。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稳、困倦过了,舒服惫懒地不想睁开眼,动弹一下手指,回答一句话。 “我就说不该给老大带这么多抑制环,今早看着就不太对劲的。” 抑制环对雌虫的身体中的复生细胞以及精神力都有极强的抑制作用,相当鸡肋。 控制精神力的同时极大拉低了身体的恢复速度,衰老死亡的速度也相比普通雌虫快了三倍。 萨利哗啦一下撸起阿普的两个袖子,露出分别戴了五只抑制环的两只胳膊,笨手笨脚地往下解。 洛兰蹲在另一边,迟疑地跟着解开抑制环,低声道:“这里是主星,他已经有了虫化迹象了,单独面见雄虫阁下太危险了。” 起码,抑制环能控制他不陷入虫化,遇到人也好解释。 萨利焦急地晃了晃阿普,见他没有反应,顿时眼眶发湿,求救般地看向洛兰。 洛兰看了看阿普,不知想了什么。在墙边来回走了两圈,发着狠向墙外扫了一眼,做了个强攻的手势,“不行就……” “那可是雄虫——” “雄虫怎么了?” “雄虫没什么,主要这里是主星……而且老大不配合的话……” 洛兰难得烦躁地啧了一声,悲哀的发现,哪怕他们不要命的整了只雄虫过来,他们老大昏迷着的惨样,也不能指望雄虫主动,不吓得虫核当场枯萎,都算给他们三个和蔼可亲的军雌的面子。 阿普厌雄症虽然……但也并非空穴来风,作为一只A级雌虫在偏远星找一只生活普通的C级雄虫并非难事,长期稳定的精神力安抚也足以让他度过难关。 可他似乎极为抗拒和雄虫产生亲密关系,只使用低级的信息素安抚剂,才导致精神力紊乱愈发严重。 而虫族对精神紊乱后期的雌虫大多先是匹配处理,要是没有雄虫愿意接纳的话,就统一住院,然后视情况分配到不同资源星发挥余热。 要是在特尔兰星,洛兰还有信心帮阿普瞒下来,只是阿普平时伪装的太好,要不是军部的意外,他们都不知道阿普的精神紊乱已经这么严重。 好在老好人军团长出面,才让阿普能带着抑制环在军校任职,要是出了问题,也方便管控。 早知道,还不如拦着阿普不来主星……根本有力无处使。 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洛兰和阿普也有着三年同学缘分,那时候的阿普就是个看着吊儿郎当,来军部镀金、不好接近一身叛逆的富家子弟。 没想到各种魔鬼训练都忍了下来,还成了自己的上司。和一些碌碌无为的小队不同,阿普事业心奋斗心出乎意料的旺盛,见主星没发展,直接出外勤找机会,连带着大家军功哗哗涨,卷的军团长莫名其妙要做进步汇报。 阿普讲究利益最大化,逐渐发现和雄虫有关任务是奖励最丰厚也是最没人愿意接的烫手山芋,没多犹豫就接了。 从此整个小队都生活在雄虫阁下的精神攻击之中。 ——那雄虫都是帝国的宝贝疙瘩,一个个被娇生惯养不知天高地厚,能浪外头翻车了的,都是极其有自我想法的活祖宗。 救回来容易落不着好不说,还容易被反告一口,雄虫阁下吃的不香啦,睡得不好啦,头发掉了跟,下巴长了个痘啦……都算营救小队头上。 阿普本来是公事公办秉承负责的想法冲在第一线,因为长得凶,被雄虫告了好几次,后来学乖了,让好脾气看着正直的洛兰去和金祖宗们交涉。 结果都站门口当柱子还得被误伤,说他影响了雄虫的心理健康,看着就不像好虫,被一路叽叽咕咕当面蛐蛐,还被雄虫恶作剧地“报复”好几次,少了很多奖励和功勋点。 普通雌虫这辈子见不到几只雄虫。 阿普的小队已经快对雄虫脱敏了,那不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国宝大熊猫,那是天天让你加班返场的可恶甲方。 更主要的是大家心里都很有逼数,这群高级雄虫跟自己产生不了联系,口嗨两眼就算了,过去挨骂就不必了。 作为救援小队的领导,阿普无法缺席,天天努力舔个脸讨好雄虫,希望评个a级评价。 但所有雄虫都对阿普的服务并不满意,厌雄症莫名其妙传出去。 小队愤愤不平,虽然老大长得狂野了点,万一呢,还是能嫁出去的! 阿普对此接收良好,想了想自己先释然了,满不在意地点头认下:对我真的有厌雄症,不想和雄虫染上一点关系。 众人纷纷安慰,一定会有眼瞎的雄虫的,老大你这么拼,家里没有雄虫怎么办啊? 这次阿普沉默的时间长了些,过了会才若无其事道,不是还有安抚剂呢吗,雌虫又不是离不开雄虫,只要想的话,怎么活不下去呢? 头痛欲裂,耳膜鼓动,血液在血管内泊泊奔流,阿普脑海中闪过雌父失落的眼神,枯槁的面容,昏暗中的身影。 眼皮下兽性的瞳孔一闪一闪,脑中不知道问自己还是问雌父,一遍遍重复道。 怎么就、活不下去了呢? 与疼痛随之而来的是五官、四肢的实感。 耳边传来萨利咋咋呼呼略显慌乱的声音,“老大你忍住啊,我们没钱打安抚剂,你再控制不住我们就打发.情剂了。外面可是有两只雄虫,两只哦!” “是啊。”洛兰凉凉的声音传来,“这里离军校太近,不好堙灭证据,老大你这次进去可就出不来了,说不定要去挖矿。我们会去看你的。” 阿普:…… 他要进去了,你俩也是从犯,一起跟着挖矿去吧。 要不是这俩倒霉催的,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接头成功,离开主星了。 现在是军部、雄保会、医院的半个重点关注人物,暗中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一点出格的事都不好办。 阿普按着眉心,心中恨恨地想着,嘴角却无意识的扬起。 他也没想到自家那群混不吝的抠门队友能给他凑出笔不匪的拍卖费,还陪他来主星。 这也算,好心办坏事吧……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醒了?”洛兰示意萨利把阿普撑起来,犹豫着又给他一左一右扣了两个抑制环,一边帮他整理衣服一边语速极快地嘱咐。 “那只雄虫阁下还没走,现在雌奴也要七天冷静期,你先假装答应他,想办法弄到他的信息素。” 阿普:……等等。 萨利泪眼汪汪:“为了活命不寒碜,正好打破谣言。” 洛兰给了他一下,让他别乱说话,拍了拍阿普身上的灰,机关枪一样输出。“放心我们查过了,雄虫在心情有大幅度变化的时候也会有控制不住的信息素散出。” 他横了阿普一眼,“怎么让雄虫讨厌,你总会吧。” 阿普:这倒是不怎么需要努力的样子。 萨利不等阿普打起精神说话,双眼熠熠,神采飞扬,丝毫看不出不久前的慌张,语气真挚,“老大放心,您还是雄虫最讨厌的雌虫类型。面容凶恶,不修边幅,说话粗鲁,行为返祖…… 呃——老大我的意思是防虫只心不可无,你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一定不要让对方得逞了!” ……好拙劣的激将法。 而且,他狐疑地目光落在忠心耿耿的两个手下上,总觉他们趁着自己提不起力气说话骂了自己一遍。 萨利和洛兰露出真挚地微笑,那不是你能说话的时候说不过你吗?有怼领导的机会不能放过。 阿普看了一会没看出破绽,无奈地点点头,“知道了,谢谢。” 他可没有想过就这样狼狈的死去啊。 会活下去的,只是难了一点。 信息素也并不是那么上瘾,难以逃离的东西,对吧。 一墙之隔蓦地爆发了杂乱的精神力,似乎昭示雄虫的愤怒和不满。 阿普微微活动了下手脚,脸上挂上了得体的笑容。 暗蓝色的眼眸深到发黑,微弱的火苗在其中若隐若现,仿若困兽到了绝境,浮现出某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利落地翻身越过墙面,脑中急速想着找个合适的理由应付雄虫。 不想一落地,一只眼熟的棉花糖啪叽一下,软绵绵地撞到了自己面前,接着像是慢放一样,像一摊软烂的稀饭摊在了自己身前。 阿普当场大脑当机,恨不得举手以示清白,他可什么还没来及干啊。 偏偏这块还是个死角,对,这块可是个死角。 结果稀饭扯着他借来的裤子坚强的站了起来,干净的小脸蹭了浅浅的灰,抱着他的腰一脸凄然地求救,“帮帮我。” 落地稀饭的不远处还有一颗炸毛的混乱毛线球,手脚僵硬,同手同脚,身体下意识后仰,生怕血被溅到身上。 一脸不屈地捧读道,“这个家里没有你的位置了,你……你、你这个毫无用处的吞金兽。” “病、病秧子带着你的破轮椅滚的越远越好……” 混乱毛线说到一半发现轮椅离的太远,沉默了下,走过去伸长胳膊把轮椅推了过来。 又赶紧一个弹跳蹦远,扯出一个尴尬而不失恶毒的笑容,“是没有雌虫愿意嫁给你你这种快死的雄虫的,我等着看你死在大街上!” 叉腰,“哈哈哈——” 气虚,“哈、哈、哈……” 全程眼眸向下,就像没看到阿普一样,转身趔趄着走、跑远了了。 阿普闭眼,好拙劣的演技。 袖子被小心翼翼地扯了扯—— 阿普睁眼,稀饭嘴角微抿,睫羽低垂,泪染眼睫,小脸倔强,“我没有身份证,不能娶雌君。” 吸气,低头,扣腰带,“你也看到了……我、我不认识其他人,可以收留我吗?” 更恐怖的是—— 他“信”了。 “好。” * 是夜,兰易斯小心翼翼和布鲁斯沟通情况:“怎么样?” “……” 过了一会,布鲁斯的消息才不情不愿的传来,带着无法忽视的烦闷。 “我失策了。” “?” 布鲁斯生无可恋地坐在后门口的小板凳上,周围绕着一圈圈猫猫狗狗,甚至几只胆大的猫猫趁他不注意爬到他的肩上,勾他的发丝。 “我真没想到,他家住在动物园里……” 第49章 他的代价(修) 仓皇而逃 兰易斯望着布鲁斯身边一院子的猫猫狗狗, 右手蠢蠢欲动,眼里微妙地闪过一丝羡慕,“这是猫窝还是狗窝啊……” 被猫猫爬了一身的布鲁斯:? “你没……”看出来这是在街上吗?什么眼神。 布鲁斯刚想说话, 一只小奶猫仗着身形灵活, 轻巧地踩到霸占着布鲁斯肩膀的三花脑袋上。 咪呜咪呜地蹭了蹭布鲁斯的脸颊,好奇又亲密地小肉垫拍了拍布鲁斯的唇瓣。 布鲁斯顿时不知所措地瞪大了眼睛, 浑身僵住, 死死抿紧嘴唇, 好像猫猫爪子上有毒一样。 雄虫瘦高的身躯像一个大型猫爬架,被一群喵喵围攻攀爬摇晃,还有在他身上打架的, 显得弱小无助又可怜。 兰易斯嫉妒地眼泛凶光,呼吸不稳:“……有没有可能, 你可以把身上的猫拿下来。” 再不济站起来蹦跶两下把它们抖下去呢。 布鲁斯眯着眼睛:“唔唔唔、嗯唔、唔嗯嗯。” 没带手套, 有毒, 会过敏。 兰易斯:…… 一天天的长个痘都能当瘤治。 确实,雄虫身体素质弱了一点,很容易被雌虫一拳打的生活不能自理,但那是相对于虫族而言。 难道还能被猫猫抓破防了吗? 算了,他大哥本来就生活不能自理。 本着不死虫就不是大事,猫猫比大哥的好看多了,兰易斯继续无障碍交流,不解地问道, “你的那个真爱呢,让他来帮你。” 布鲁斯不自在地眨了眨眼:“嗯……唔在。” 兰易斯:! 什么情况。 他大哥,一朵从小就是一碰就碎松手就摔的娇花诶! 小时候扒雌父小腿,大了点躲弟弟身后, 衣食住行没人伺候不行。 追求真爱第一天,就被扔到大街上独守空……猫房了! 他大哥不得死大街上。 兰易斯抓了抓头发,不太开心地蹦下床开始翻衣服,准备把他大哥接回来。 “地址发我,你先投下立体影像。” 就在一群流浪喵喵汪汪幸福吸布鲁斯的时候,空气中突然扭曲,一只穿着鲨鱼睡衣、发丝散乱、死鱼眼的黑脸雄虫带着投影特有的虚幻光圈出现在空中。 一只在布鲁斯身上翻着肚皮的喵喵风骚扭动卖乖时被晃了眼睛,不爽地瞥了一眼。 随即表情变得呆滞、恐慌、四肢在空中乱晃,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喵呜———!”后,连滚带爬地从布鲁斯身上跳了下来跑远了。 兰易斯到的地方别说可爱的猫猫狗狗了,蛇鼠虫蚁都不带留下一只,堪称无痛大型驱虫器。 小时候哥哥们学校组织远营,得知不能带着小兰易斯去,天都塌了,回家边干饭边看着小兰易斯叹气。 极大助涨了小兰易斯觉得全家都爱我,离不开我的嚣张气焰,每天雄赳赳气昂昂,走路都是&型,甚至敢早上不喝牛奶,被曼斯菲尔德无情镇压。 很快,兰易斯隔空上演了一出恶虎扑食,辅以眼神震慑流浪小狗丧彪哥、冷笑威胁猫猫老大三花。 虚空索敌打败了在场所有毛绒绒,一大堆汪汪喵喵兵荒马乱的跑了。 刚刚热热闹闹的动物园,顿时只剩下布鲁斯一只虫。 “不愧是你,兰易斯……”布鲁斯语气复杂,面露纠结,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指尖提着没来得及跑掉,当场晕过去小奶喵,叹了口气,站起来走了两步,不知摸到了什么,往里一推,进屋了。 进屋了…… 打了n套猫猫拳,耗费全年运动量,准备换衣服找哥的兰易斯:“你到底在哪?” “很明显。这是阿普的家,刚刚是他家后院,好吧……后街。” 布鲁斯一回屋就找了个盘子,把小奶猫放里面,这才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冲到水池边洗手。 在边上摸了半天没找到医用消毒剂,眸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恼怒,抬手点了点屏幕,飞快地跟兰易斯交代,“这里没有消毒设备,我要回医院一趟……” 说话间,布鲁斯垂眼瞥见自己白皙的指尖,怔愣了片刻,有些生疏地弯了弯手指,疑惑地问兰易斯,“我好像,没过敏……” 兰易斯蔫蔫地爬回被子里,眯着眼看他哥的表演,张张嘴打了个不明显的哈欠,“虫族的抵抗力很强的,除非是宇宙辐射或者虫核感染,想要生病也很难吧。” 哪怕是公认的医学难题基因病,也是细胞无法支撑身体的基础运转,从内而外腐烂的一个过程。 要不是有着精神力、信息素的挟制,某种程度上,虫族真是一个无解的种族。 “可是,他们说……”布鲁斯仿佛意识到什么,蓦地收住了声。 眼睛却不由自主的亮了亮,试探地用指尖戳了戳盘子里的小奶猫。 活的,软的,温热的…… 兰易斯小心翼翼地提醒,“当然,如果生吃一只没洗过的小奶猫,还是可能闹肚子的。” 布鲁斯似乎心情莫名很好,语气都放轻了很多,“我不吃它,我只吃营养剂。”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盘子里微弱呼吸的小白猫,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生物,明明是不大一点毛绒绒的白团子,却回会无意识地凑过来抱住他的指尖。 兰易斯这才有时间打量布鲁斯所在的地方,是个并不算大的一室一厅,一眼便可望尽。 卧室和客厅连在一起,有一个小小的厨房,墙上贴着已经卷边的机车海报,茶几上是花花绿绿的杂志,色泽强烈的水杯、音响等造型奇怪的小摆件摆在屋里的各个角落,有种诡异的和谐。 玄关不远处有一个掉落的纸箱子,里面的手柄、头盔、雨伞、奖状等零零碎碎的小物品散落出来,有些东西骨碌碌的滚远,让这不大的屋子看着拥挤又杂乱。 兰易斯看着就很难受,有种不能呼吸的压抑感,“你就住在里?大伯的房子应该还空着。” 布鲁斯回过神,摇摇头走到了冰箱边上,“唔,你说的,要发展健康的恋爱关系,就不能给雌虫花一分钱。” 兰易斯:……明明是你自己理解的,不要什么都往我身上推啊。 冰箱里面空空荡荡的,灯也没亮,似乎很久没用,一直没有接电。 布鲁斯看了一眼,便关上了。 “你甚至没吃晚饭。”兰易斯有些躺不住了,他确实看大哥不是很顺眼,这不代表他能看对方虐待自己。 “其实我没什么吃饭的需求。”布鲁斯好奇地多盯了兰易斯两秒,在对方炸毛前移开视线,“明天他会带食物回来。” “……你这是没苦硬吃。”兰易斯被子蒙头,闷闷出声。 “嗯?” 兰易斯烦躁的从被子冒里出来,看着布鲁斯一脸毫不在意的模样更烦躁了。 家里是一群没有好下场的恋爱脑,好烦。 手里的布料卷成一团,兰易斯也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声音平静地嘲讽。 “哦,我刚刚想起了网上流行的一句话。” “什么。” “雄虫一生只能吃到爱情的苦,说得挺有道理。” 布鲁斯哂笑一声 ,“这话不对,多苦的药我都吃过。” 他本以为兰易斯是开玩笑挖苦他,看到兰易斯眼里的认真,不由顿住,“你还真信……?” 这都是雌虫的谎言。 布鲁斯挑了挑眉,看着兰易斯眸中的关心,竟无法自控地涌出了些许恶意。 昏暗的灯光下,他敛下睫羽,遮住眼中的不甘,刻意压低了声音。 “就比如你,兰易斯,九岁后你就很少出门了吧,不能外出,不能上学,没有社交,没有朋友……” 兰易斯不开心地打断,“我有朋友。” 布鲁斯:……这是重点吗? “……很多。”兰易斯犹觉不够,气呼呼地补充到。 “好吧,很多。”布鲁斯吸气,飞速带过这个话题,“每天睁眼都是一成不变的事物,限制在有限的规定的空间里,不觉得很无趣吗?” “还好……”兰易斯迟疑着眨了眨眼,能看出来确实在思考,“或许每个明天确实相似,但还是有不同的期待和惊喜。” 雄父打扮的花枝招展,天天不重样。 雌父每天都会发明一项新的黑暗料理。 雌父雄父每天吵架的理由也不一样。 光网上热热闹闹的新闻、观点各异的论坛、素不相识的网友。 兰易斯确实觉得还是挺有奔头,心情不好还可以去抓一个倒霉网友吵架,开阔杠精思路。 布鲁斯目光复杂,“这样啊,他们把你养的很好……” 布鲁斯一直认为,是自己不够优秀,所以才得不到雌父雄父的偏爱。 他性格谨慎小心,不像雄父那般鲜艳热烈,长袖善舞,不是以后合格的爵位继承人。 他天生体弱愚笨,不像雌父那样天赋异禀,过目不忘,日夜复习也要才能不落下游。 所以,他们偏爱聪慧优秀、落落大方的莱尼亚也是应当的。 莱尼亚出生时,布鲁斯是开心的。 即使莱尼亚夺去了雌父雄父的目光与偏爱,布鲁斯失落的同时也隐隐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仿佛压在身上的一座大山骤然消失掉了。 他更加乖巧听话,不敢行差踏错给雌父雄父添麻烦,希望加重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分量。 但似乎他们的目光仍不为自己停留。 在病床上无所事事,只能望向窗边那一小块天空时,会有鸟儿飞上云霄,星舰穿梭,偶尔会有雌虫舒展双翼,翱翔其间。 他不时会想,如果他是雌虫就好了。 雌虫不会有如此孱弱的身躯,天地任他们闯荡,可以放心的调皮任性,不会鸡毛蒜皮大的事就闹得兴师动众。 他不和莱尼亚抢,也抢不过莱尼亚。 如果他是雌虫,会成为雌父雄父期待中的孩子吗?会成为雌父雄父的骄傲吗? 可是兰易斯不一样,他从小被雌父耐心地带在身边,可以不乖巧听话,肆意闯祸,不用上学,更不需要取得优异的成绩。 不用成为雌父雄父那样优秀的虫,成年后毫无建树也可以大大方方的住在家里。 为什么呢? 只有他不值得被人喜欢吗? 他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改了。 兰易斯不知道他哥已经又想刀了他了,单纯觉得布鲁斯现在状态不太对,眼神直勾勾的,可能是饿抽抽了。 兰易斯担心:“你知不知道他明天什么时候带食物回来?” 在兰易斯心中,布鲁斯就是那种深居简出身娇体弱的小仙男,买东西不付款那种,身边没人照顾会饿死。 “要不要我接你回去?”虽然他白天出门不方便,但有近二十年的夜路暴走经验,在常年拉练曼斯菲尔德的活动中取得了前66%的好成绩。 “不用,我现在感觉很好。”布鲁斯慢慢说道,甚至勾出了一个微笑。 没有隔着墙壁若有若无的脚步声,虚弱的、随时会停止的呼吸声,永远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 只有自己一个人激烈的心跳和平稳的呼吸。 和一个未知的明天。 他是如此期待和畏惧着。 他怕,回去就没勇气再踏出来一次了。 兰易斯茫然地看着他。 布鲁斯看着柔柔弱弱,可从来不是什么能受委屈的家伙…… 这家伙,真的能在陌生的、逼仄的地方平安度过一晚吗? 在杂乱小屋里,一边浑身细微颤抖一边笑的春暖花开的布鲁斯,让兰易斯由衷地感到违和和陌生。 他不由低声吐槽道,“难道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吗?”让虫昏头。 “爱?” 布鲁斯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嗯,我爱他。” 但和他无关。 我只是窥见了,一个更完美的我。 “何况~”布鲁斯语气轻松,“这房可不是白住的,我付了房租。” “等等,你不是说不给雌虫花一分钱……也不对,这房子他也敢要房租。” 明明是每天要倒搭钱才能让雄虫勉强下脚。 “当然没花。”布鲁斯抵着下巴笑吟吟地开口,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说他这里不白住,问我能付出什么代价。” 兰易斯:! 更可怕了啊,这是什么糟糕的台词啊,这还不如要你的钱啊。 兰易斯矜持,兰易斯婉转,兰易斯试探,“他是要你陪他睡觉吗?” “咦~”布鲁斯顿时一脸嫌弃,一副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看错你了兰易斯。 兰易斯愧疚地低下了头。 就算不相信大哥,也要相信厌雄症的实力。 布鲁斯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比划了一下:“他只是要一点点信息素而已。” 兰易斯:…… 把他的愧疚还给他! 布鲁斯拖着下巴毫无悔意,“毕竟信息素这种东西,方式有很多种……” 他见兰易斯心不在焉地生着闷气,故意凑到摄影头前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垂着头装作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 “说起来,你知道怎么释放信息素吗?” 兰易斯想都不想,“我当然知道。” “是嘛……要怎么做。” “不就是……”兰易斯顿住,和暗含期待的布鲁斯对视一眼。 两人双双卡壳。 默契地一个看天一个瞅地,顾左而言他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一般来说是看雌虫的反应吧。” 兰易斯抖着手,从床底下抽出昨晚听的《霸道雄虫狠狠爱》,躲在摄像头下面。 死手快翻啊! 布鲁斯心虚地眯起眼睛,把莱尼亚带来的爱情教科书缩小放到光屏的一角。 你们别一页一页搞play说骚话了,给我看看反应啊。 两虫默不作声,心有灵犀,神情凝重地开始翻小说,终于找到了一个标准答案。 一生要强的兰易斯:“铺天盖地的信息素席卷而来!咳咳,我是说,在信息素的影响下,雌虫会出现头脑发热,眼角泛红,腰肢酸软,四肢无力,浑身酥麻的情况。” 然后画面就转到第二天神清气爽睡完雄虫了,不是,被雄虫睡完了。 布鲁斯陷入思索,他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对方没有这种情况。 提前找到答案的兰易斯神清气爽,漫不经心地合上书:“就算不放信息素,你天天也这样啊。” 天天发烧四十八度的。 布鲁斯:…… 兰易斯:…… 兰易斯试探:“……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有没有可能书跟现实是反的,好像霸道雌虫这种东西比较写实哈、哈哈。 布鲁斯:“不,想都别想。” 两只雄虫挂断了这通伤透自尊的对话。 * 夜色恢复了寂静,隔着窗仿佛能听到轻柔的风声,拂过树枝,扫过草地。 醒来的小奶猫毫不认生,讨好地蹭了蹭布鲁斯的指尖,挣扎着从盘子上滚了下来,在桌子一挪一挪,目光炯炯,仿佛在巡视自己新的领地。 布鲁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白色毛团,思绪莫名回到了那个出格的、大胆的上午,耳尖悄然爬上了一丝绯色。 桀骜、莽撞、冲动是阿普的保护色,这只外形桀骜的雌虫远比外表细心,精通各种社交礼仪,外交辞令。 也更敢于表达自我,抓住机会。 就好像他毫不怀疑地接受了雄虫的表演,在洛兰和萨利热泪盈眶地准备贷款帮阿普租一个地下室时。 当机立断地把布鲁斯和他轮椅带到了他大学时,雌父帮买的一小处房产。 就像任何一个青年期的雌虫一样,里面张贴着喜欢的团体海报,收集着车队的周边,极具个人特色的房间装扮,略显纷乱但不失整洁。 昭示着这是极为私密的私人领地。 一切的开端都很美好,两个人默契地忽视了有些不愉快的过去,仿佛真的是英雄救美的浪漫初遇。 直到进门时,阿普想将堆叠在地上、有些挡路纸箱放到鞋柜上。 ——离开前未来得及邮寄的包裹。 还未适应抑制环的雌虫,无法妥善控制好自己的力量,可怜的纸箱狼狈地跌在了地面上。 阿普暗道一声可惜,主动退到玄关门外,一路低垂着的眉眼掀开,凛冽张扬起来。 “抱歉,阁下。看来我们的谈话不得不提前了。” 他不在乎雄虫另有所图,亦不担心自己不能全身而退,只尽可能地利益最大化地敲定双方都满意的协定。 “您需要什么,我都全权配合。”黑发蓝眼的雌虫掀开衣袖,漫不经心地往手上绑着抑制环,极快极浅地蹙了下眉。 “如您所见,我是一只精神力需要安抚的雌虫。 如果您还想留在这里,我会回去上报军部等相关部门,做好安全检查进行登记。 您不需操心一切,只需耐心等待,接收您的奴隶。” 顺利、妥帖、服从,没有一丝反抗,对方堪称柔顺的态度,让布鲁斯蹙起了眉,并为期待外的状态感到莫名的烦闷。 阿普仿佛没看到布鲁斯的表情,自顾自地直起身,高大的身形将布鲁斯完全笼罩在了阴影下。 “与之相对的,我想,您也要付出一些报酬。” 布鲁斯不得不抬头仰视他,战战兢兢地维持着虫设,“我没有钱……” 阿普叹了口气,俯下身来,与他四目相对,“抱歉,可能是我没有说清楚。” 铂金色的眼眸暗沉无光,无声散发出糜烂枯萎的味道,好像一支正在枯败的、失去水分的花朵。 阿普不由恍惚片刻。 “我希望得到您的信息素。” “好的……” 布鲁斯面上怯怯,心里已经对自己被禁锢住的行为暗暗不爽,想默默给阿普来个狠的。 他柔弱可怜、泪目盈盈地忘了阿普半天,吃惊地发现对方什么反应都没有! 一时间,布鲁斯没能控制好面上的表情,捂住了自己的后颈。 之前那破实验室总是喊他抽血留标本,不会把他信息素搞坏了吧。 完了,不能被发现自己是个不健全的虫! 布鲁斯眼泪都吓没了,语气镇定,“没有感情的话雄虫是不会产生信息素的,起码要有一些感情基础才能给你。” 明显是瞎编的话,阿普反而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瞬间变得冷漠,无语片刻后失笑,“那您说,应该怎么培养感情。” 布鲁斯垂眼,“每天在一起感情自然就好了。” 阿普:…… 他是真想不通雄虫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明明刚刚还一副对自己避之不及厌恶惊恐的态度,很明显自己完全引不起雄虫的兴趣遑论信息素了。 难道雄父的仇家已经遍布到主星了吗? “我同意。”阿普直起身,军校有课,只能打申请晚上回来,能偷点信息素是信息素,趁早跑路。 “现在另一个问题是,既然您交不了信息素作为房租,是不是该付出一些其他代价?” 布鲁斯提高了警惕,无害的眉眼也似乎凌厉起来:“你想要什么?” 他并不想要付出,牵扯到他个人外的代价。 似乎被布鲁斯的紧张逗笑,阿普反而放松了起来,暗蓝色眼眸若冰雪消融透漏出点点笑意。 “很简单。”阿普犹豫片刻,打开布鲁斯的手掌,将房屋的钥匙落在他的手心,宣告着协议的成立。 “起码现在,好好活着吧,阁下。” 布鲁斯:…… 他甚至有些仓惶地收回手,听到钥匙落地声又手忙脚乱去捡。 再抬头,已经不见了雌虫的身影。 好像,被发现了。 不知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 那个躲在心底阴暗角落的少年, 被悄悄的拉了一把。 第50章 他哥没用(修) 开除虫籍 兰易斯看不懂爱情, 但他看得懂日历。 和大哥见面时他信誓旦旦,区区雌虫七天拿下,玩玩而已。 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了, 别说拿下, 雌虫的影子都没见到。 布鲁斯在那吭哧吭哧打扫了三天卫生,成功把还能落脚的临时小屋搞得跟灾后战场一样, 甚至无师自通地在外面做了三个野生猫窝。 比起布鲁斯那莫名其妙突如其来鬼迷心窍的爱情, 还是他兰易斯的生命更可贵。 但布鲁斯明显在兴头上, 生命力还嗷嗷旺盛,三天不吃不喝病弱的身躯还是没有晕倒的迹象。 让怕布鲁斯死外面,每天不小心顺路溜达过去看一眼的兰易斯很焦躁。 算了, 按原计划直接绑了布鲁斯然后他找二哥一起小黑屋吧。 于是,他动用了高价雇佣的军师老婆(划掉), 本届特招、笔试第一、经济实惠的卷王军校生——克莱德。 “现在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要拜托你。” 语气是少有的严肃认真, 灿金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 仿佛对他给予厚望。 克莱德看着神秘兮兮凑近镜头的酷哥脸,笑盈盈的点了点头,开始估算附近是不是有什么限量款的小蛋糕要排队。 大概觉得自己对老板态度不太端正,跟着敛了眉眼,收起笑意,压低语气,学着兰易斯的模样也鬼鬼祟祟地凑到屏幕前行了个军礼,仿佛在接什么神秘任务。 “请长官指使。” 精致的五官放大在屏幕上, 兰易斯少见的脑子一空。 他是知道克莱德长得好看的,金发雌虫天生一副含情的笑模样,眼尾上挑,没有表情时嘴角也会微微翘起的, 柔和而无害。 或是见惯了克莱德穿着休闲的居家服,忙忙碌碌耐心嘱咐的模样,此时他穿着仿军装的校服,敛了神情,垂下眼来,眉梢眼角都透出些凌厉劲,可细看下去又仿佛是错觉,仍是那乖巧带笑的模样。 像一柄外表华丽,伪装成装饰品的匕首,透着一股温柔的凛冽。 有些像那些军雌了,又和讨厌的军雌不一样…… 作为单线程处理器的兰易斯cpu烧了一会,张了一半的嘴丝滑的换了句话。 “你穿着的这身好看,我也想要。” 军校生的校服是仿军装的样式,外套是双排纽扣黑上衣,暗金色的纽扣整齐扣好,里面是白衬衫配黑领带,下半身是黑色军裤搭长筒马靴,巴掌宽的腰带往腰间一系,衬得整个人笔挺利落又低调。 “谢谢,我也觉得好看。”克莱德冷酷的表情当即维持不住,远离屏幕,笑着向兰易斯眨了下右眼。 他从小爱干净爱漂亮,哪怕家境有限,卷打工卷学习,也不吝时间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四件衣服也要想办法搭成七套穿。 现在处于军训阶段,大家日常穿的都是便于运动的作战服,训练结束松松散散套个校服衬衫就出门了。 没有军装外套的白衬衫跟普通的白衬衫有什么区别! 每天散训洗漱后,克莱德都会打好黑领带,板板正正的把军装外套扣上再出门。室友笑他是小古板,磨磨蹭蹭的食堂都抢不到饭。 不知道克莱德已经在食堂有了勤工俭学的工位,凭着嘴甜会来事混上了豪华教职工员工餐。 要不是现在天气不允许,他还挺想把配套的秋冬军大衣穿上的。 “再过一周,雄虫阁下们就可以入学了,你们的校服上有金丝绣边,您穿上一定会更加帅气夺目。” 比起雌虫校服的低调,雄虫的校服明显高调奢华了不少,就差盖个章在视力极好的雌虫同学中宣告,这是雄虫阁下请远离了。 兰易斯脑补了一下自己穿着军装拿着马鞭,拳打法斯特,脚踹莱尼亚,傲视布鲁斯的未来,眼神亮晶晶的。 激动地精神力触手都想蹦出体内乱晃,对被亲爹塞进军校上学也没那么抵触了。 颜狗,就是这么简单。 兰易斯默默把一只手放到后背,把窜出来欢欣鼓舞的小触手尾巴压回去。 精神力等级低就这点不好,激动时控制不住自己的精神力触手,骂不听,打不管用的,只能在心里念金刚经,等着触手萎掉收回去。 兰易斯心里威胁乱晃的小触手再不回去就把它切成八段,一边诚挚地请优秀的军校生出个主意,怎么才能在主星上不动声色地绑架了他大哥,然后把他和大哥送出主星去。 一脸笑容春风得意的克莱德:……??? 兰易斯跟打地鼠似的,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化身八爪鱼,对冒出来的小触手一顿敲敲敲。 “克莱德,雌父说你聪明又有天赋,你一定可以办到的对吧。” 想想大哥对成绩的莫名执着,又加了句,“拜托了,军校第一!” 克莱德:…… 现在他是军校年级第一,敢对贵族高级雄虫下手,还两只……明天他就能空降插队成第一个等着上法庭判决的,监狱都不用住那种。 但兰易斯除了特别大方外,就和每一个可恶的甲方老板一样蛮不讲理,迷之自信,只要结果,不要过程。 克莱德不能明着说老板你别发癫了找死别拉着我赶紧洗洗睡吧,只能脑筋飞转,让兰易斯接受稳妥一点的方案。 “如您所说,您的兄长正在追求一只雌虫,如果突然失踪一定会引起警方注意的。” 克莱德组织着措辞,精心打理的发丝都失去了光泽。 “他喜欢的雌虫在军部,或许可以拜托曼斯菲尔德阁下为他安排任职。” 哪怕以公平著称的第一军校,里面也是有贵族子弟云集的荣誉班的。 “您可以让他的雌虫申请婚假,正当离开主星。” 兰易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可那只雌虫没有理他,还有别的办法吗?” 克莱德有些奇怪,和成年期突破失败维持B级的兰易斯不同,他的兄长是一只A级雄虫。 雄虫与雌虫最大的区别,便是雄虫偏向精神力发育,雌虫更偏向身体素质。 这也导致了雄虫雌虫的精神力、身体评级标准不一样。 雄虫的B级精神力相当于雌虫的A+级精神力,这也是雄虫可以跨级安抚雌虫的原因。 哪怕是高阶雌虫也很少能拒绝高阶雄虫的追求,除了精神力安抚、更容易诞下优秀的后代外,还有一定可能刺激雌虫精神力进化。 自身实力的提升才是对高阶雌虫更重要的东西。 克莱德想不出来高阶雄虫被拒绝的理由,试探道,“是……您之前说那只雌虫仍没有回复布鲁斯阁下的消息吗? 或许布鲁斯阁下可以亲自来军校试一试,拜托校长安排见面,一些高年级学长和教官会不定时执行军部的特殊任务,导致通讯失联。” 第一军校的学生日后大多会前往各地的军部任职,对前线的雌虫来说,一只高阶雄虫的帮助很是重要。 出于私心,克莱德不太希望他的同学错过这个机会…… “已经见面了。”兰易斯不懂克莱德心里的弯弯绕绕,“你上次告诉我的位置很好,但是雄虫不太好翻过去,好在阿普主动出来了。” 克莱德:……? 阿普教官! 见克莱德神色震惊,兰易斯托着下巴蔫蔫道,“你也知道他?是一只有厌雄症的雌虫。” 克莱德:嗯…… 听着兰易斯说自己的梦境和推断,克莱德的表情越来越奇怪。 如果说,一只高阶雄虫莫名其妙被抛弃的话。 克莱德面露纠结,小心翼翼地问,“您的兄长,信息素是不是有问题?” “没、没有啊!” 猛然听到克莱德问信息素,兰易斯一下没反应过来,不知为何心里有点被窥见秘密的慌乱。 下意识反驳完后才反应过来问得是布鲁斯,他诡异地、莫名其妙地、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克莱德眼神复杂地叹了口气,在屏幕的左边点了点示意道,“其实,那个逃课的地方,就是阿普教官告诉我的。” 克莱德嘴甜会夸人,从小就给各路同学做心理辅导赚外快,没想到上大学第一单开在自家教官身上,还是当爱情顾问。 阿普教官其实不是很受欢迎,每天站不直似的往队伍前一晃,一点也不遮掩的拿着张纸,下完任务就到树荫下没骨头地一躺,和其他队伍一板一眼的教官形成强烈对比。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还能安排上躺椅、太阳伞和冰镇饮料。 完全忽视同学忿忿不平的眼神,但耳朵很灵,会懒洋洋地把背后蛐蛐他的同学揪出来,让他们站在队伍前面面对面手牵手之类的,没心没肺地跟着大笑出声。 但有时候别的队伍的同学来挑衅,懒洋洋不管事的阿普教官就会突然暴起,凶神恶煞地把他们教官揍一顿,诡异的还有点护短。 总之新生对他的态度很复杂,骂不起来,但也夸不出口。 像是一抹闲适地抓不住的流云,什么也不在乎,无所谓。 克莱德万万想不到,这样的阿普教官会受到精神力的困扰。 他的副官洛兰温和地招了招手,示意克莱德回神,“你也很惊讶吧,这么大一只的恐怖分子也会有雄虫发信息。” 阿普懒洋洋地抬腿,不怎么走心地踢了他一脚,被早有准备的洛兰躲开了。 洛兰站起身,坐得离阿普远了一点,眼神有点悲伤又很快消失,拍了拍克莱德的肩。 “他现在多说两句话就头疼,所以具体情况由我来跟你说明。”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他恰巧没看到雄虫阁下的信息。”洛兰简单复述了一下布鲁斯的短信,没有给克莱德看的意思。 “你看我们长官还有希望吗?” 克莱德看了一脸无所谓的阿普一眼,懂了。 主要是不要好事变坏事,莫名惹到一只雄虫给自己的太平日子添堵。 所以—— “一定要做足道歉的姿态。那位阁下没有定下具体时间,那阿普教官可以提前一大早在约会地点等待 ,尽量消除雄虫阁下的怒气。” 克莱德犹豫:“只是……” 洛兰:“什么?” 克莱德正直:“阿普教官明天有课,需要请假。” 在阿普教官的无规则暴起中,几个队伍的感情势如水火,阿普教官明天不在,他都能想到这群新生在教官的拱火下,大干一场的样子了。 他不想浪费时间写检讨,明天该找哪个教授去帮忙呢…… 洛兰扭头:“完了,他们肯定不能放你这个大杀器出去。” 阿普镇定:“逃了,西南侧东北角左拐翻墙,监控死角,无门卫,外面有五颗梧桐树。” 洛兰扭回来:“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 你家的厌雄症长官不像有然后的样子啊。 想到阿普的精神力,克莱德接着说道,“不能挫伤阁下的自尊心,不管阁下什么态度,一定要主动表明心意示好。 在约会结束时,先拿出光脑点开阁下的短信,再询问阁下是不是能加联系方式。 这时候再佯装发现当时太过激动忘记回复,可以更加感谢雄虫阁下的宽容,以图长期发展。” 雄虫的精神力更偏向一种精神磁场的净化,愉快愤怒的时都能引起雌虫精神力波动。 长期和高阶雄虫呆在一起也有微量的精神力安抚作用,只是见效慢,不如信息素生效及时霸道,雄虫心情不好还容易起反作用。 洛兰给克莱德转了一笔钱,神色赞赏:“主星……不方便久留。短期发展呢?” 克莱德看了阿普一眼没说话:呃…… 洛兰低头解码:懂了,骗一炮就跑。:) 咨询结束,克莱德见两虫没有什么嘱咐的,只好自己给自己cue流程,“教官放心,我会帮您保密的。” 洛兰满意地点了点头,反倒是一直表情淡淡旁听的阿普蓦地出声,“不用。” 他撑着洛兰的肩膀站起来,目光仿佛透过克莱德在看什么更遥远的东西,唇角微微勾起又很快放下,“生命永远是最宝贵的…… 如果我不小心走了错路,还是拉我回来吧。” 所谓的错路,克莱德没问,也没敢深想。 * 之前告诉兰易斯时,克莱德有意想隐藏阿普的信息,只说是从一位同学口中知道的。 “所以就算为了信息素,阿普也是会和我哥虚与委蛇一段时间的。” 克莱德迟疑地点了点头,这么说应该也没错。 兰易斯还是觉得不对,“可他三天没理我哥了。” 我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哥哥都会自己洗手了。 克莱德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不同星系出生长大的雌虫雄虫观念并不相同,尤其A星以下生活的雌虫,对雄虫不如主星般敬畏,更多的是对稀有事实的尊重。 虫族自然出生的雄虫虽少,但也不至于无迹可寻,只是与高阶雄虫云集的主星不同,零零散散的分布的各个星球上。 低级雄虫不像高级雄虫一样生来便万众瞩目花团锦簇,他们虽不用像雌虫一样负担起赚钱养家的职责,但也天生承担着社会责任以领取社会福利金。 会在街道的组织下不定期做图书管理员、茶话会志愿者之类的辅助性工作。 工作不重唯一的要求就是开开心心的,安抚一些状态不太好的雌虫情绪。 虫族慕强,等级鸿沟分明。或是由于对低阶虫族不抱希望,国家对B级以下雄虫的婚姻并不关注。 雄虫和雌虫大多是经过日常接触,有商有量的组成一个个小家庭,自然而然的融入整个虫族社会中。 但越是繁华的星球,高阶虫族越多,婚姻就愈发像一个冰冷交易,在精神力等级、家族势力、权势、财富条条框框下冷静的进行。 高阶的雄虫,是帝国的瑰宝。 * 兰易斯心思重重地挂断了电话。 打电话前:不是,他哥不会那么没用吧,一只雌虫都搞不定。 打完电话后:完了他哥真的那么没用。 兰易斯和布鲁斯打电话那天就查过了,网上只说雄虫如何使用信息素完全靠本能,成年就会,根本没教程。 兰易斯想了想,又纠结地抠了几个字:如果雄虫没有信息素怎么办? 答:开除虫籍。【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60 第51章 他的疯狂(修) 爱的要死 知道布鲁斯的秘密后, 兰易斯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布鲁斯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显得别有深意起来。 要知道在这个雄虫大多英年早婚的时代,像布鲁斯这把年纪的雄虫, 家里的崽崽都可以手拉手上幼儿园了。 否则就要年年交一笔可怕的单身税, 等级越高单身越久的雄虫交的越多,家里有矿也经不住这么造啊。 以雄父的贫穷和抠门程度是不会给布鲁斯交这个钱的, 雌父的工资估计也就够大哥的住院钱。 那么, 八成是在婚姻系统的记录里大哥身体有问题, 已经被开出婚配列表了。 怪不得布鲁斯这种,快躺进棺材还平时风雨不动调戏军雌的大龄雄虫会突然审美变异,对一只外来的厌雄症雌虫感兴趣…… 他根本就是被奔着被拒绝去的呀! 否则这么一大只高阶雄虫死了都没有过感情生活, 绝对是会被放在教科书上作为反面教材蛐蛐的。 可不得把布鲁斯的情况扒个底朝天。 布鲁斯这个死要面子的家伙肯定不能容忍这件事的发生,一定早就在物色洗白自己名声的雌虫了。 要知道雌虫的喜爱与追捧大多是建立在信息素上的。 除了厌雄症, 谁还把他当正常雄虫! 说不定大哥早就发现了阿普…… 刻意在阿普回来述职那天去军部门口碰瓷, 故意罚光了人家的积蓄。 都不用见面, 就已经拉足了阿普的恶感。 接着恬不知耻地对外大张旗鼓的表示我看上这只雌虫了,死皮赖脸住进人家家,接着把家里搞得一团糟,还三天三夜不吃饭。 兰易斯打赌,那个阿普不回来还好,一回来他柔弱的大哥就又可以晕倒了。 再免费把阿普送到雄保会里一日游。 被教训完了后再假惺惺地醒来,装模作样的道歉。 “不是他的错,是我在追求他。” “他愿意让我住在他家已经很感激了, 是我故意不小心饿晕的。” “我也没有想到他真的三天没有回来。” …… 一边立自己不谙世事的痴情人设,一边完全杜绝了阿普真的喜欢上他的可能性。 好一只玩弄感情的心机渣虫! 问题是这种事情找一只性格温柔阳光开朗心大的雌虫不好吗? 那只叫阿普雌虫看着就很强势不好惹,还是前线战场下来的、精神力紊乱中的雌虫。 罚款交光了、没钱买安抚剂、找不到雄虫,眼看着就要一只脚踩进犯罪的道路的危险分子啊。 他大哥没信息素怎么敢往上撞的啊。 你自己作死不要带全家啊。 出于对阿普外貌的偏见, 兰易斯十分怀疑梦没做完,后续应该是阿普发现被大哥骗了,错过了精神力紊乱的治疗期,失去理智把大哥嘎了。 嘎完大哥觉得反正这辈子就这样了,趁着夜色把顺手把大哥的九族扬了。 等等…… 雌父在军部加班,雄父外出旅游,二哥说是出差。 整个主星不就剩他一个家属了吗?! 到头来被大哥连累的就他一个吗?! 他不讲武德不按顺序报复就逮着我杀是吗?! 兰易斯委屈地眼睛都睁大了一点,摸了摸莫名凉飕飕的脖颈,有了窒息的感觉,他艰难地问布鲁斯:“非得是阿普吗?能不能换个性格温柔开朗好骗的雌虫……” “主星哪有这种雌虫。”窝在轮椅里逗猫的布鲁斯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厌烦。 没见过多少虫的兰易斯迟疑:“很少吗?” 布鲁斯默了下,他见过的雌虫也不多,毕竟能跟他进一个医院的雌虫基本预约上和虫神见面的号码牌了。 医护人员也不敢在他面前聊天,他只能装作在病房里看书的样子,精神力触手悄悄探出去听一堆豪门狗血黑暗八卦。 并对被放弃的虫族十分感同身受,天天半夜emo,坚信虫族没有真善美。 只有用其他更加凄惨的虫族故事来安慰自己过得还行,每天才有活下来的动力的样子。 布鲁斯随手把怀里被兰易斯吓得炸毛的小猫放掉,毫不露怯,“你想,不说你身边,就算在网上、书里都没有多少这种虫吧。” 兰易斯看着霎时躲到角落的猫猫,不太开心地抿了抿唇角,移开了目光。 哼,最烦猫猫了。 “网上是不多……”兰易斯有点心虚地瞟了瞟眼。 作为多年冲浪的阴暗小蘑菇,他也曾围观或被卷入大型父母保卫站中,孤儿成群。 好在他现在光网上有了足够的自卫能力,用一句我家没有大爷终结战斗,在一片混战中保住自己家人。 ——他相信大伯不会在意的。 “……书里也很少。” 兰易斯鼓了鼓脸颊,脸色有些不妙。 布鲁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半死不活地兰易斯猛地来了精神,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目光炯炯的望向自己。 上半身下意识往后退了退,面上神情淡然地跟着保持微笑,一副早有所料的样子,附和道,“小说大多取材现实。” 兰易斯摇头,“我觉得不是。” 他最近看的都是克莱德那拿的流行书,据说还是人族那边传过来的。 刚开始他是奔着学习钻研去看的,睡前当催眠故事、诡异行为大赏的笑话听。 主打一个虽然我听不进去,但是我有很努力的假象。 但可悲的是,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兰易斯听进去了。 没上过学的兰易斯对纸质书本有一种莫名的敬畏感,没有想过里面的内容可能不那么合理。 只能每晚怒其不幸哀其不争,被里面不争气窝窝囊囊的主角气得睡不着觉。 再血压拉满睁着眼睛到天明。 或许是某种自尊心作祟,他莫名不想告诉克莱德这件事。 虫族和人族都流行这种书一定有它的道理,他不能理解是他的问题,不能被克莱德发现他是没见识的雄虫。 但是布鲁斯不一样,大哥在他心里已经不是一只活着的虫了,而且可能比他还没见识! “书里所有的主角都身世凄惨,一般是雌虫家里是雌父早亡,雄虫是雌父雄父感情不和谐受到了忽视,他们会有各种童年阴影和心理阴影。” 可能是经过了□□的本土化翻译,至今兰易斯还没有在书里见到暴死的雄虫。 布鲁斯呼吸一滞,确定兰易斯不是故意意有所指后,才缓缓吐了口气。 “唔……可能虫族确实会有这种社会情况。” 在布鲁斯听来的八卦里,大家族里的雌虫总是会因为某个莫名其妙的点掐个你死我活。 他隔壁的病友——进来等死的贵族雌虫,往往是雌父在这种斗争失败了。 至于自己……他有时候不可自抑的厌烦放弃自己的雄父和雌父,又不得不承认他确实生在一个还算和谐的家里。 不善言辞的冷脸雌父,但凡换一个宅斗环境,就会分分钟被冤死出局那种。 兰易斯重重地叹了口气,羡慕地看了眼布鲁斯,家里的大号吞金兽。 雄父雌父那么重视他,他肯定对这种事不太有实感。 兰易斯换了个更具体的例子,“就好像主角的雌父雄父有了更优秀的雄虫二崽,就开始嫌弃忽视资质一般的雄虫大崽。怎么可能?” 要是真的该多好啊。 布鲁斯脚趾抓地:…… 兰易斯:“非要整点童年、心理阴影之类的,说是一场拯救心灵的救赎之旅。” 兰易斯看了一堆胃病、怕黑、密闭恐惧症等阴影、疾病、误会,不懂这有什么好救赎的。 他天天昼伏夜出、吃雌父做的硬核料理、被克扣零花钱、赶出家门也没留下过什么心理阴影啊。 “矫情的人类。”兰易斯点评道,人类这种这种寿命短暂的生物就是感情丰富,“他们根本不懂雄虫。” 布鲁斯吸气,“……确实不太现实,我也没听说过这种情况呢呵呵。” 低头戳开光脑,选择兰易斯,狠狠地拉黑了三遍。 兰易斯是个被认同就很容易满足的家伙,闻言开心地坐了回去。 “不过,像那种温柔善良又开朗的性格正常的雌虫确实很少,只要一出现在主角身边,就会被男主做掉,见证他们的爱情。” 兰易斯有一个喜欢点的角色就会在三章内下线,半夜睡不着坐起来问候下作者的程度。 不是,他有病吗? 顺便扫射下受众—— 不是,人类就看这玩意吗? 布鲁斯有点破防地敷衍道,“可能现实中就没有这种虫。” 虫族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家伙,那种善良的家伙根本活不长…… “有的,克莱德就是这种虫。”兰易斯挺了挺胸膛,灿金色的眼底浮现了点小小的愉悦和骄傲。 想到大哥的情况又觉得不对,连忙补了一句,“不过这是我的,不能给你。” 布鲁斯:…… 很难形容布鲁斯那一瞬间的目光,充满了不甘嫉妒与恶意,甚至没有遮掩的意图。 纤长十指情不自禁的握紧,在轮椅扶手上敲出沉闷的声响,布鲁斯几乎是气笑了,“那你还真是幸运啊,兰易斯。” 倒霉小半辈子的兰易斯眨眨眼,似乎没法把幸运这个词和自己联系起来。 过了会才略显开心地点了点头肯定道,“是幸运的,他就住在咱们家不远,所以一出门就遇到了。” 就是得大晚上出去溜达五公里。 “这样啊……”布鲁斯不耐地垂下眼,掩下那股近乎粘稠的恶意。 明明坐在避开阳光的阴影处,他却觉得此时兰易斯的笑容刺眼极了,让他厌烦。 更令他讨厌的,是不自觉窥伺嫉妒别人快乐的自己。 他伸出手,接住越过窗沿的阳光虚虚握住,很轻地笑了下,语气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不会抢你们的东西的,我谁的东西都不抢。” “我都不稀罕……” 布鲁斯此时的状态让兰易斯有些难受,胸口莫名憋闷找不到出口。 他左右看了看,把这种不舒服归结于阿普家的沙发太硬坐得难受,干脆站起来想四处转转。 这才发现本来除了玄关还算干净整洁的小屋变得杂乱不堪,橱柜衣柜大开,书本、头盔、相框、药箱……仿佛被入室抢劫般翻箱倒柜般,乱七八糟地散落了一地,几乎难以落脚。 兰易斯看得眉头直跳,弯下腰想收拾收拾,起码把地上的东西塞回纸箱里,不要在明面上碍眼。 结果一个纸箱都没找到。 布鲁斯看着强迫症犯了的兰易斯在屋子里蹦跶了一会,才慢悠悠地解释:“我拿出去做猫窝了。” 顺便垫了两件阿普的衣服。 兰易斯:……他就知道他大哥是来搞破坏的。 没忍住刺了布鲁斯一句,“等阿普回来会把你扔出去吧。” 布鲁斯无奈地摊开手,一点血痕从洁白的掌心里溢出来。“我很努力的帮忙整理卫生了,但是手坏了没办法。” 就算有再多的气,谁能忍心苛责一个身体不好,但努力帮忙做家务的雄虫呢? 毕竟,他喜欢没威胁性好掌控的雄虫。 兰易斯单腿蹦回来,探头瞅一瞅:“你这伤口太小了,等阿普回来都愈合了,还不如直接吐血吓人一点。” 布鲁斯可能是身体太弱了,甚至觉醒的精神力都是排除身体毒素的,成年后只要遇到点刺激性的东西,就开始自发排毒,外在表现就是咔咔吐血。 知道的人都躲他八尺远怕被溅一身血。 “缠两圈绷带就好了。”布鲁斯避重就轻地带过,“血的味道太难闻了。” 兰易斯:“你都坐轮椅了,为什么不装作腿不好。” 布鲁斯叹气,像是在看一只呆瓜。 “因为我不想真的做家务。” 布鲁斯可不是真的送上门演变形计,当什么新时代三好雄主小娇夫的。 他只是好奇,是什么造就了一只和自己相似的雌虫。 明明生活经历、家庭背景完全不同,阿普有着溺爱他的雌父雄父,身体健康,成绩优秀,朋友众多,前程大好,肆意又任性。 结果莫名放弃了家族的庇护,狼狈的和此时自己一样。 如果是他,一定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吧。 阿普的出现就像是遥远时空中另一个自己的投射,尽情地寄托自己叛逆的想法,承受着自己的恶念。 布鲁斯感觉自己的思维清醒又疯狂。 清醒的认识到,事实上阿普和他毫无联系和他一样是领地意识警戒心很强的虫,有自己的思量与想法。 疯狂于他控制不住地,想让阿普如他脑中一般走上另一条路,不再籍籍无名,随波逐流,而是变成世俗意义中的一只优秀的雌虫。 人人赞颂,周身充满鲜花掌声与荣耀。 就像是,养好另一个自己。 可是,雄父和雌父不会帮助他,还会阻止他。 就像不经过他的允许,把阿普放出来一样。 真讨厌啊。 于是布鲁斯只好另寻他路。 好在他从实验室得知一件事,雌虫对雄虫的信息素是有依赖性,甚至长期安抚后,甚至会变成唯一性。 没办法,他只好利用信息素一点点控制住阿普了。 奇怪的是,明明数据表明自己信息素没问题,但对阿普完全没反应。 同事的建议是:可能需要雌虫信息素刺激一下试试。 布鲁斯:……虫神在上,希望阿普的信息素不要太难闻,葱姜蒜味通通不要。 勾引一只雌虫需要投其所好,布鲁斯想了想那双幽若寒潭的眼睛。 与自己一般带着疲惫与死意的眼神。 很自然地开始以己度人。 他不知道阿普喜欢什么,他还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吗? 布鲁斯震惊地发现自己什么也不喜欢,什么也不感兴趣,但是讨厌的东西一大堆。 比如眼前的兰易斯就很想上去踢两脚。 原来自己那么难搞吗? 布鲁斯有些忧郁:“我可真是个讨厌的家伙啊。” 给他缠绷带的兰易斯震惊抬头:“你怎么突然这么有自知之明了?” 布鲁斯心不在焉地笑了笑。 如果说,是兰易斯故意把他打伤,导致他无法报警呼救,被迫与一只雌虫发生关系。 雌父会偏向谁呢? 算了,反正雌父也不会注意到的…… * “老大,你终于醒了!” 阿普艰难地从混乱、毫无逻辑的梦中脱离出来,没来得及睁开眼,耳边便被萨利激动的嗓音占据,鼻尖也涌入了消毒水的味道。 昏迷后,应该被及时送到医院。 精神力似乎被简单安抚过了,虽然仍然杂乱无章,但不至于翻滚着攻击精神海。 意识恢复的一瞬,阿普便快速确定了自身的情况,随即而来的便是无尽的担忧。 哥三穷的叮当响,哪来的钱住院还注射安抚剂,萨利这傻小子不能把他们卖了吧。 阿普努力抬了抬手,寻着声音想去找萨利的方向,萨利紧紧抓住阿普的手,抵在脑门上开始哭诉。 “老大,我们快跑吧。曼斯菲尔德阁下来这盯了你三天,天天问你的身体情况。 说你太危险了,让你醒来赶紧离开主星,已经把你列入一级警戒了,你一旦紊乱值超标就把你扔到梅星去挖矿。 敢往他雄子身边凑就把你腿打断扔出主星。” “曼斯菲尔德……?” 阿普按了按眉心的手指顿了顿,他的谅解书还是这位上将加急批的,本来还以为他和雄子没什么感情。 “不是说他和雄主的关系不好。” 曼斯菲尔德确实是近期比较出名的军部偶像,自从婚后网上的消息便是唱衰居多。 说是不受雄虫喜爱被迫退居二线,被贵族圈排挤,总在主星爆发械斗冲突,交了不少罚款。 “咱们消息晚了。”萨利哭丧着脸,拍了拍大腿。 “人家和雄主和好了,听说之前还闹着离婚呢。结果他的雄主第二天就跟着去军部宿舍堵人了,感情好着呢,一天天如胶似漆的。” 阿普听到离婚两个字时眼睛亮了亮,随即又很快灭了下去。 自嘲一笑。 让雌虫离不开雄虫的,到底是信息素还是感情呢。 “追到宿舍楼?”阿普心绪复杂,随口复述了不太重要的一句,不期然想起某只演技拙劣的雄虫,轻笑道,“……那还真是家学渊源啊。” 洛兰拿着新换的药推门进来,看到醒来的阿普眼中划过一抹惊喜,“曼斯菲尔德阁下来警告过我们了,暂时不要打那位阁下的主意了。” “趁现在还有时间,长官您抓紧把想来主星做的事办好,安抚剂的事我们回去再想办法。” “看来,我是上了曼斯菲尔德阁下的重点关注名单了。”阿普叹了口气,扯了扯嘴角,眼神理智而冷漠,“那我只好去找他亲爱的雄子渡过难关了。” 他来主星确实别有要事。 利用雌父当年的人情,搭上负责地下cz126实验室的雄虫,再联系附近的星盗黑吃黑,占下一条供应线。 没想到第一天就喜提银手镯,躺了几天医院后,接连引起军部、警局、乃至曼斯菲尔德的注意,这事还怎么办。 他直接自首好不好啊? 果然,高阶雄虫身后都是麻烦。 阿普对布鲁斯诡异的热忱和兴趣并非一无所知,当时只是想安抚好雄虫尽快跑路。 现在这只引起一切麻烦雄虫反而成了他活下去唯一的选择,不得不费上几分心思。 萨利苦着脸,“老大你看元帅让你离他雄子远点,咱不走,一会说不定他弟来跟你说他哥信息素有问题。” 阿普低笑一声,“那老子就爱他哥爱的要死,跟信息素没有一点关系。” “洛兰,去医院借个拐杖……算了省点钱,到家门口背我回去,就说我腿断了走不了路。” 洛兰点点头,“我去拿个夹板。” “啊?”萨利不明所以地抬头,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我们是要讹上将一笔路费吗?” 阿普哼笑一声,“路费?我们骗他雄子。”卖惨这种事,他也会。 上将大人说的是,不要缠着他的雄子,他只是回家收拾行李而已。 他的雄子主动跟着他,他也没有办法。 脖颈很白,很软,很脆弱,应该很好骗吧…… 听说高阶雄虫规矩一套一套的,就算是装,他也不想回去天天下跪。 那位阁下的轮椅看着还挺高级…… 第52章 他的黑锅(修) 卖惨卖惨 兰易斯斜坐在沙发边上, 神情严肃,动作生疏地帮一旁的布鲁斯造假缠绷带。 白色绷带一圈圈来来回回绕了又绕,一双修长瘦削、骨节分明的手很快变成了粽子模样。 布鲁斯眸光没有聚焦, 浅金色的瞳孔倒映着杂乱无章的小屋, 不知在想着什么,唇角忽而微妙的翘起, 又很快变成绷紧的弧度。 他极快地眨了几下眼睛, 低头一看, 当即略带嫌弃地晃了晃双手,“太丑了。” 毫不客气地点评完毕后,布鲁斯发现现在完成屈指这个动作也有些困难, 看着几乎被缠成木乃伊的上半身,闭上眼狠狠深呼吸了两次。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克制着压低了声音, “这就是你的经验吗兰易斯?快给我拆掉。” 兢兢业业缠绷带的兰易斯震惊了, 本来就圆溜溜地猫眼更圆了一点,面无表情地反问:“你不是说要惨一点?” 手上也没闲着,绷带一绕,把布鲁斯的两个大白圆爪结结实实地绑在胸前。 ——他是真心要搅黄布鲁斯和阿普这段孽缘的!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兰易斯毫不掺水地缠完了他哥两条胳膊和肩膀,准备一会把他哥脑袋也缠上,露出两鼻孔和一只眼睛就行了,嘴都不用露, 限制布鲁斯的一切发挥。 理直气壮:“觉得丑就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我给克莱德绑完就很好看。” 布鲁斯笑着咬牙:“我说的惨不是这种……” 算了,不生气,打不过。 布鲁斯身后飘出一根透明色下精神触手,轻车熟路地伸到厨房的刀架上, 卷了把餐刀回来,开始锯手上的绷带。 语气温柔,“谢谢你来看我兰易斯,我现在很好,要是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另一根精神力触手从布鲁斯身后冒出来,不容拒绝地把兰易斯往门口推。 “一会阿普回来,你在这、可能、也许、大概、会、有些(重要)、影响我发挥。” “那个阿普真的很危险。” 兰易斯扒着门框,身后也冒出几根细细的小触手,在空中打了个大写的叉。 “我怕他一进屋控制不住,把你揍进icu。我把你送到医院就走…… 对了大哥,你的银行卡密码是多少,高级治疗仓修复液很贵,我支付不起。” “我了解阿普,不会出事的。而且我是医院的常驻vip,报名即赊账。”不要想从哥哥这里拿走一分钱谢谢。 布鲁斯很忙,一边怼着兰易斯,一边低头挽起衣袖,用绷带把右手手掌和小臂绕了两圈,露出修长漂亮的手指,想了想在中指和食指上又绕了出两圈。 接着回忆了医护的工作过程,很快在精神力触手的帮助下,将右手吊在胸前,绷带绕过脖颈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了解?你们才见两面,纸上的信息都是被美化过的——呃。” 感到缠在腰上的精神力力道加大,眼看就要砸穿大门被丢出去,兰易斯福灵心至,鼻尖顶着大门脱口而出。 “我的意思是,我很受雌虫欢迎!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腰间的力度停了。 布鲁斯温和清澈如碎玉流珠般的声音传来,把他的话复述了一遍。 “很受雌虫欢迎?” “没错!”通讯录不超过一只手的兰易斯掷地有声,摆事实讲道理,“我认识的雌虫都很喜欢我。” 果然,恋爱中的虫族都是盲目的,失智的,病急乱投医的! 克莱德说的没错,只要抓到他们的需求痛点,提供情绪价值,就能得到交流机会并进一步得到工作。 “这样啊……”布鲁斯语气飘忽。 房间里传来微不可闻的磨牙声,又很快消失。 几根小触手报复似地狠狠戳了戳兰易斯的后腰,在兰易斯快要生气的前一秒绑着他的腰带他闪现到后门。 门口的布鲁斯笑得春风化雨和蔼可亲,“门后有猫,不怕人。” 准备手撕精神力的兰易斯一秒乖巧,转身拧门出去了,“好的谢谢哥哥。” 布鲁斯目送兰易斯离开,面上笑容一秒消失,从鼻尖里轻轻哼了一声,受雌虫喜欢,那就更该走。 虽然布鲁斯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有什么讨人喜欢的。 布鲁斯滑着轮椅到卫生间,指尖带了点水对着镜子拨弄了两下头发,碎发散落地落在额间,确保垂下头时刘海便虚虚地遮住眼睛。 一根触手目的明确地打开衣柜,从里面卷成一件黑色冲锋衣披在身上。 这大概是雌虫大学时穿的衣服,洗的很干净,但是常年放在衣柜,沾染了樟脑丸的味道。 布鲁斯动作顿了顿,忍着放轻了呼吸,左手抓紧了领口,将小半张脸都埋到了竖领里。 他身材瘦削,肤色又白,坐在轮椅上被雌虫大一号黑色冲锋衣一裹,眉目恹恹,若有若无病气,浅金色的眸子漾着一点点水意,更显得脆弱无助。 布鲁斯满意地点—— 头还没点到一半,身后一股寒气刮过,镜子里就多了只一脸阴沉雄虫。 兰易斯面无表情,语气平板,眸光黯淡,呆毛瘫软,任谁都能一眼看出他已经委屈炸了。 他戳了戳布鲁斯的肩膀,超小声的开始碎碎念,“一只都没有,一只都没有……” 布鲁斯额头青筋一跳,勉力保持微笑,“猫窝里也没有吗?” 他觉得那群猫猫狗狗根本不怕生,尤其是住猫窝里的,超级黏人。 闻言,兰易斯更丧了,转身就熟练地想去蹲在墙角当蘑菇,一抬眼和镜子里的布鲁斯对视个正着。 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脸色苍白,眸中水汽点点,浑身上下大写的弱小,可怜,无助,似乎谁都能上来捏一把。 偏偏眉眼间时不时冒出来一捋遮掩不住的焦躁,清透的浅金色眸子藏不住主人的情绪,仿佛冬日里未被彻底冻结的冰面,时不时泛上一点算计、锐利与狠意,又很快压下。 毫不怀疑被表象诱惑的人会被连皮带肉狠狠咬下一口。 漂亮、平静、压抑、暗沉又危险。 “嗯……”兰易斯目光凝滞住了,浑身的汗毛乍起,鸡皮疙瘩往外冒,大脑叫嚣着可怕,危险,似乎随时能被布鲁斯飞起一脚,踹到坑里。 他开始干巴巴的组织措辞,警惕道,“呃……大、大哥,你觉不觉你现在的样子有哪里不对。” 布鲁斯现在只想把兰易斯送走,不在意地嗯了一声,“哪里?” 兰易斯迟疑。 在他心里布鲁斯的日常状态就是两个字——端着,看着温和实际疏离,一副清冷贵气别惹我的模样,碰一碰都要掉金屑。 现在是——来啊来啊,求求你快来惹我一下,我好有理由弄死你。 趋直觉系利避害的雷达开始运作,出口的话也多了层恭维和包装,兰易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你能不能变回原来那副,嗯,贵贵的样子?” 布鲁斯:??? 他现在的样子很不值钱吗?! 都是雌虫的错,网上说越是可怜无害无助的雄虫越能引起雌虫同情心的,并且失了智般要负担起照顾雄虫的责任。 一求婚一个准! 据说不少底层雄虫靠这招已经骗到了不少下来视察的中高阶雌虫了,生活质量获得极大飞跃! 布鲁斯面色古怪,手指不自然地动了动,虽然他不是为了钱,但确实可能有些不值钱?不会很明显吧? 可现在改变策略也来不及了,他只好移开目光,僵直背脊推动轮椅到客厅,佯作自然地开已读乱回。 “嗯……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嗯权宜之计。你知道的,追、骗雌虫的时候,需要一定伪装,结婚后就不一样了。就、就像雄父一样!婚前四处交友,婚后从不出门……” 越说声音越小越没自信,眸光都因为慌乱清澈了许多。 身后的兰易斯呼出一口气,锤拳,“我懂,婚后原形毕露对吧。” “……”布鲁斯别过脸艰难承认,“差、差不多吧。” 兰易斯:……完了,他还真想骗那个阿普结婚。 “那、那结婚的话,要不要先告诉雌父?”兰易斯挠挠脸,咱们家可就雌父一个能打的啊,先做好应急备案吧。 “唔,过段时间再……”布鲁斯垂眼躲着兰易斯的目光,手指微蜷,不知想到什么,猛地反应过来,抬起下巴,语气刻意而傲慢,“一个雌奴而已,不用告诉雌父。” 借着宽大衣物的遮挡,布鲁斯不自在的地来回抠着指尖,眼神略心虚地瞟着门口,“一个雌奴而已,没兴趣就扔掉了。” 兰易斯:……哥,亲哥。 还雌奴呢? 你都开始搞骗婚这种玩弄感情的事就不要再嫌弃人家了好吗? 你是真该死啊! 兰易斯小声蛐蛐,“哪怕你跟人家谈谈当雌侍呢?” 布鲁斯态度莫名坚决,没得商量,仿佛跟那只雌虫有什么旧怨,“不行,就是雌奴。” 布鲁斯明显不想多谈这件事,面上的表情都淡了很多,手上不容抗拒地带着兰易斯到了门口,把一个插着枯萎花枝的瓷瓶塞到了兰易斯手里。 比普通人温度偏低的双手紧紧地握着兰易斯的双手,凉凉抬眸,唇角不带温度地弯了弯。 “既然不想走,干脆就别走了。 兰易斯,大哥有事要拜托你。” 端着花瓶的兰易斯:? “一会阿普会回来,你听到开门或敲门声,就把这个花瓶砸了。” 他抓着兰易斯的手,贴心向门口指了指,“要砸在这里啊,记住了吗?”后面那块地他要躺。 温柔的声线带了些愉悦地意味,贴着兰易斯的耳膜嘱咐道,“砸完花瓶之后,你就可以摔门跑出去了。” 他发给阿普的短信是,三天没吃饭,做家务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 ……现在看来,这个锅给不肯走的弟弟会更好呐。 第53章 他的剧本 倒欠一顿 布鲁斯半扶着轮椅, 瞥了一眼兰易斯手持花瓶的悲壮背影,深呼吸一口气。 把过去二十多年的几百件尴尬事飞速在脑内过了一边,当场指尖发痒, 脚趾抠地。 苍白的脸颊羞耻到染上一层薄红, 眼里也若有若无的泛上一丝水色,恨不得当场重生毁灭那些黑历史。 反正过去已经这么丢人了。 脸是什么?他不要了。 浓密的睫羽颤颤巍巍的垂下, 目光扫向杂乱不堪木质地板。 一片东倒西歪的零零碎碎看似难以落脚, 实则暗藏玄机。 刚进门处摆放咳, 丢掉的都是些抗摔不值钱的物件,造成房间脏乱损失惨重的错觉,给来人带来一定的感官冲击力, 务必第一时间眼前发黑,头顶冒火。 第二眼就是一位因为好心整理家务摔伤的可怜兮兮的雄虫阁下, 让他气到一半, 无处发火, 只能认了这个哑巴亏,表面装作若无其事,实则默默的憋气收拾房间。 而‘受伤’的布鲁斯理所当然地没办法一起打扫房间,但是善良的雄虫怎么会独自休息呢? 他只能可怜兮兮地跟在雌虫后面试图缓解尴尬,努力提供情绪价值,让雌虫不要那么生气,所以略有些口不择言地问东问西也是理所应当吧。 ——何况有了送上门的兰易斯帮忙,阿普更不会对被欺负的受害者生气了。 当雌虫从玄关开始收拾时, 就会发现东西清理起来很快,也没造成什么损失,轻轻一扫地面就干净了一大片,那股火气便消了大半。 心情放松之下, 他就会发现,此时散落在地面的是他压在箱底的学生时期的小物件。 无论是初中前的好好学生时代,还是初中后一条路走到黑的叛逆青年,阿普在校期间都是只意气风发的雌虫。 与现在外派到偏远星的小队长、精神力紊乱、不得不狼狈的提前到军校任职休养雌虫有天壤之别。 当他再看到那堆轻飘飘的、代表着过去荣誉的纸质奖状时,他拾起那堆密密麻麻写满习题公式的笔记本时…… 青春洋溢的、泛黄的毕业照时,从床底翻出来的一排排模型机车时,限量版有市无价的纪念版全息游戏头盔,暗红色酷炫的游戏手柄时…… 他会想什么呢? 怀念感慨,挫折失落,还是后悔懊恼…… 他曾看到过阿普太多的样子,总是肆意、洒脱又张扬,富贵也好贫穷也罢,无论身处何境,都一副仿佛没什么能难倒他,没什么能在他心中留下痕迹的虚假模样。 骗得周围的所有人都喜欢他,追随他。 只要想到与往日不同的、弱小的、虚伪的表情出现在阿普的脸上,布鲁斯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复杂而酸涩的爽感。 身处私密的、熟悉的、安全的个人空间里,被回忆触动的雌虫,一定不介意与一个—— 无害的、陌生的、毫不相识的、从未有过交集的雄虫,多说两句话吧。 比如那个被撕成九片的碎裂全家福相片。 啊,这个家伙的雄父雌父不是出名的模范夫夫、疼爱独子吗? 怎么没有继承家里的公司,混成这副惨样子呀? 你身边的朋友呢?那群低级雄虫呢? 怎么? 都不见了。 怎么? 要来求我呢? 布鲁斯不带感情的勾了勾唇角,无辜的小鹿眼像暗中窥伺的毒蛇一点点弯起,金色的瞳孔若有若无变成兽瞳的形状。 他安抚着鼓噪不停地心脏,快了,快了。他要知道他的所有弱点,侵入他的生活,一点点撕下他伪善的面具,狠狠地的嘲笑他,报复他。 由于过度紧张与专注,精神力无言地张开。 血液在血管里汩汩流动的声音、愈发激烈的心跳声、一点点放轻的呼吸声,不远处的清晰细碎地开锁声,隔着耳膜一起慢放般涌进布鲁斯大脑。 浅金色的眸子露出一点,紧紧地盯着门口的僵硬如石雕的兰易斯,只待他摔瓶为号,用那张嘲讽脸拉满阿普的仇恨,夺门而走的刹那。 布鲁斯就可以优雅不失体面地,像一片优雅的落叶飘在毯子上,露出泛红的忍泪眼睛,粗糙包扎的手臂,修长白皙的手指,和刻意漏出的锁骨。 不靠谱的雄父教过,以科索斯雅家雄虫的颜值,以后遇到危险跑不过就这么干,谁见这套不迷糊就不是雌虫,认栽吧。 对了,他雌父曼斯菲尔德不算,他是虫机。 想到马上要以另一种方式不动声色的融入阿普的生活,骗上一户口本,欺负他,报复他,凌辱他,布鲁斯就激动的脑瓜子一阵阵发白。 脑海中日后怎么指使阿普,阿普是怎么一脸忍辱负重,面色难堪的被自己指使来指使去的场面上演了三场,抑制不住要笑出来后。 凹着造型、处于薛定谔平地摔状态的布鲁斯,恨铁不成钢地发现,他天不怕地不怕的闯祸达虫弟弟掉链子了。 门安静开了三秒了,可门外温暖微风、阳光,和虫。 都被可怕的大坏虫兰易斯牢牢挡在门口不敢进来。 只见刚成年银发雄虫僵硬地将花瓶举过头顶,维持着一个被惩罚的姿势,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底都仿佛打上了石化特效,被风一吹就会在空气中碎落成渣。 布鲁斯:…… 完蛋弟弟! 砸个花瓶都出岔子。 他只好一闭眼先砸到毯子上里,趁着爬起来的时间往小半张脸上抹了点灰,用精神力疯狂戳兰易斯。 砸花瓶!砸花瓶! 不敢砸你就赶紧跑,离这越远越好! 过了两秒,兰易斯僵硬的身体微微一晃,缓缓回过神来,精神力弱弱地回道——他不敢。 布鲁斯:…… 被成年弟弟的面瘫脸骗了,还是见到体型高大的雌虫就开始腿软应激害怕到想回家找雌父的怂样。 布鲁斯的精神力大声嘲笑兰易斯,怎么和小时候一样完蛋。 面上却丝毫不显,额发凌乱遮住眉眼,一滴泪要落不落挂在眼眶,露出精致的下颌和沾灰的脸颊,一副被欺负的倔强小可怜模样,从地上爬起来慌张道,“这不是我家,你不能这样做,兰易斯。” 似乎才发现家里被兰易斯搞的一团乱麻,他低着头犹豫了片刻,抓着袖口,仿佛做了很大的勇气,这才敢凑到兰易斯身边,用肩膀轻轻抵了抵他的背,示意他赶紧走。 随即害怕地后退一步,浑身颤了颤,深呼吸小声却清晰的甩锅。 温润的声音染上倔强,执着道,“不可以把这个花瓶带走,兰易斯,放下。” 布鲁斯走到兰易斯后面才发现,自己竟然比吃香喝辣的兰易斯高一点,连忙弯下背,显得自己更弱小一点。 虫族可不讲真善美。 大高个被小矮子欺负也太挫了,一定要突出他是打不过,不是不敢打。 说着刻意露出了自己受伤的手臂对外,这才装作无意地抬眼。 猝不及防被眼前雌虫的造型震惊当场,不由自主地也陷入了石化状态。 印象里眉眼不羁的雌虫拄着拐杖,漫不经心的脸上少见的浮现隐忍的神色,眼睫遮住碎冰般的暗蓝色瞳孔,呼吸沉重,常见的带些痞气笑容显得有几分艰难。 军装外套肆意批在肩上,里面衬衫破碎,东一条西一条的挂在身上,蜜色皮肤若隐若现,衣服条随着不稳的呼吸上下起伏,露出腹肌的形状,裸露的肌肉线条上是不容忽视的伤疤与缓缓向外渗血的伤口。 布鲁斯无意识上前一步,遮挡住兰易斯,久远的熟悉作为兄长的责任涌上心头,还有计划被打乱后措手不及的茫然。 在他有限的认知里,雌虫自愈力极强,在医院里这副模样的雌虫,第二天就可以送走了。 宛如一汪浅池的眸子失去焦距,不知是疑问还是自语,向来温和的声音染上冷漠。 他伸出手,虚虚地抚上阿普的脸颊,“你,要死了吗?” 精神力紊乱带上抑制环,战斗力陷入史低,被副官硬搞了半天战损诱惑,强调了勾引一只审美扭曲眼瞎雄虫的重要性。 忍着一路没骂出声,全程社死的阿普抬眼对上布鲁斯堪称冷漠的表情:…… 略破防了。 这种你死了就没用了,装都不装了,我换一个倒霉鬼坑的姿态是怎么回事?! 他仿佛没看到雄虫一瞬间疏离冷漠的态度,余光注视着虚虚放在自己脸庞边缠着洁白绷带的手。 明明之前对自己还感兴趣,直接往身上扑。但是自己这种弱势的姿态却碰都不屑碰…… 雄虫认为自己要死了,所以没有伪装下去的必要? 还是说,这只雄虫有着上层阁下的通病,喜欢玩弄所谓的爱情游戏。 像他的雄父一样…… 目标是有反抗精神、不好攻略的雌虫,一点点磨碎所谓的自我与傲骨,惩戒、摧毁对方的身体作为奖赏获得愉悦。 阿普可没忘记,这位阁下信誓旦旦言辞恳切地想要让自己成为雌奴。 这可不是一位饱受欺负的雄虫遇到救命稻草贿赂雌虫说的话啊。 奈何,他现在还不能失去这位阁下的兴趣。 阿普暗暗叹了口气,雄虫的生理可真是讨巧,信息素、精神力都源于虫核,不似雌虫的信息素那般容易被挑拨,精神力也没有紊乱的危险。 不是雄虫自愿回应很难引诱对方释放信息素,遑论精神力安抚。 虫核是个极随心的玩意,历代不少雄虫就因为被强制压榨信息素或长时间安抚精神力而情绪抑郁,第二天就虫核枯萎说死就死,越高阶死的越利落,毫不惜命。 雄虫的反抗往往是无声而震撼的,偏偏还没法没收他们作案工具。 虫核枯萎的影响下,附近的雄虫都会产生悲伤的情绪,引得周围的雌虫情绪也开始难过暴躁。 在这种全城抑郁的情况下,一只雌虫说话大声了点,两只雌虫路上打了个架,忧郁的雄虫可能就会当场离开世界,拦都拦不住。 为了保护这群情绪敏感的脆皮,帝国立了千八百条法律安抚雄虫,架不住情绪敏感的雄虫想死就死,死的无声,死的干脆。 于是,机智的上层想到了办法,把压力给到了雌虫,你们惹雄虫生气,让雄虫不开心是你们的错。潜移默化生成了恨不得把雄虫当祖宗供着的大环境。 不能伤害雄虫的健康,不能引起军部的警觉和注意,平安离开主星…… 这才让阿普没有把强制雄虫作为安抚精神力的第一志愿。否则他有千八百种方法第一面就榨干这位阁下的信息素。 他佯装自若地收回目光,望向出了馊主意萨利,暗示他解释,压抑着喉间的咳嗽声,嘴角渗出一缕血痕,断断续续道:“咳咳咳,我没事。” 果然,颈间的手忙不迭地移开了,藏到了身后。 嗯……还有点洁癖。 他就说他这种长相正常追求雄虫,□□雄虫不占优势,看着就十分居心叵色逼良为娼。 偏偏萨利和洛兰不知道从哪取的经,理论一套一套的让他放心装死。 ——让雄虫产生好感不是一味遵从讨好他们,让他们加大在你身上的注意力和投入。只要学会示弱,做好反差,主动求助别人反而会增加好感。 结果呢,对方的眼神已经把他判真死了,他需要复活! 为了卖惨更加真实,两个副官公报私仇把他暴揍一顿,伤都是实打实的不掺假,抑制环延缓了自愈能力显得伤痕愈加可怕。 阿普愈发觉得随着精神力的紊乱,自己的智商也在下降,否则绝不会任凭两个副官乱搞。 现在这只雄虫没有当场晕过去,他都该给虫神磕两个。 ——怪不得雌虫后期那么需求雄虫,除了对生的渴望可能也有对智商的追求。 “抱歉,吓到您了……”身体精神的双重虚弱,让阿普说话十分费力,只得尽可能精简语句。 “伤口很快就会愈合的。”他暗示地加重了压在萨利身上的重量,示意他把抑制环解开。 奈何蓦地掉线的萨利没有接到阿普的暗示,他木然地充当阿普靠着的另一个拐杖,杵在原地。 被阿普压的差点一个踉跄才回过神来,烦恼和担忧爬满了他的小圆脸,眉毛吊起。 看了看瘦得弱不禁风跟衣服杆子一样的布鲁斯,又看了看黑眼圈浓重像被吸干精气的虫干阿普,满脸苦大仇深地叹了口气,“你俩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显然当场对之前的计划产生了怀疑。 言下之意很明显—— 这种衣服杆子怎么可能补足一个虫干呢,别再把衣服杆子整没了,要不还是换个目标吧。 阿普:…… 布鲁斯:…… 兰易斯从布鲁斯身后露出个脑袋,眼神飞快跳过惨兮兮的阿普,不舍得叹了口气。 虽然他也不喜欢阿普,但是雄父说了,无论家里怎么闹,对外一定要维护家人的面子。 当着三只雌虫的面,高傲地哼了一声,“一、一只雌虫我大哥还养的起的。” 布鲁斯:? 他不满地看向兰易斯。 就是从中心大厦顶楼跳下去!他是不会给雌虫花一分钱的! 兰易斯硬着头皮,从裤兜里掏出几个零钱星币,想塞到布鲁斯手里作为家里人支援。 想到布鲁斯还在装受伤,兰易斯伸出的手一顿,把几个星币塞到了阿普的手里,板着张嘲讽脸,佯作镇定,实际满眼挑衅地挨个回视了三只雌虫,头也不回飞快地跑了。 阿普知道雄虫有个被欺负到孤身离家出走的人设,握着几个星币还没说什么。 萨利已经出离愤怒了:这几个钢镚,打发叫花子呢?不带这么侮辱人的! 他当即上前一步,气势汹汹地站到布鲁斯面前,从背包里拿出来一盒肉罐头,不容拒绝的塞到了布鲁斯手里。 布鲁斯愣愣地接过,金属罐身传来冰冷的触感,没见过肉罐头的某虫莫名觉得手中的东西有点烫手,无意识端端正正地我罐头举在胸前,“谢谢。” 萨利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肉罐头,眼中的不舍飞快被坚定代替,刚张大嘴想要替老大讨公道。 不知为何和布鲁斯的眼睛一对视,气势莫名矮了三分,张着嘴阿巴阿巴了两声,瓮声瓮气地开口,“这是超市里最贵的(临期)罐头,老大知道你最近没吃饭,特地给你买的。” 才不是! 萨利心中小人爆哭,这是他天不亮就排在甩锅超市前,在人山人海里抢出来的特价罐头。 可是他对我说谢谢诶…… 萨利默默退到阿普身边,跟一直不出声的洛兰和死鱼眼的阿普咬耳朵。 “这位阁下性格可能还可以。”就是身体不行,“但是他的亲虫……” 雌父说一不二,弟弟眼高于顶。 洛兰一直维持着八风不动的笑容。 他冷眼瞧着,倒是觉得状况没那么悲观,他对表情情绪更透彻些。 虽然计划是十拿九不稳的□□,但抛开过于硬朗的五官,阿普的身材确实也有吸引雄虫的资本。 可布鲁斯眼中甚至露出没有他们计划中的欣赏或欲望,反而飞速划过了担忧与心疼,有意思。 眼见萨利越说越偏,洛兰从背后给了萨利一拳,在萨利不满看过来的时候,唇瓣无声动了动,示意萨利按原计划行动。 “曼斯菲尔德……” 心腹大宫女(划掉)萨利接到信号,苦练一晚上的硬汉顿时虎目含泪告状,一个箭步咣当半跪在布鲁斯面前,在空中激起细碎的飞尘。 “阁下,您要为我们老大做主啊!” 布鲁斯僵着脸,保持着超脱世外的柔软笑容,脑子已经被吓得飞走一会了,身子在原地站的板板直直。 他不动声色将目光从阿普身上收回来,落到萨利身上,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带了些恰到好处的不安和懦弱,“……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萨利字正腔圆:“您的雌父曼斯菲尔德阁下发现您和我们老大的关系后十分愤怒,狠狠地警告了老大,限期内离开主星,否则后果自负。” 阿普:“咳咳咳。” 洛兰见阿普说话实在费劲,自动接上,“抱歉阁下,我们是回来收拾行李的。阿普长官他可能不能收留你了。” 布鲁斯茫然的瞳孔逐渐聚焦,看了看洛兰,又看了看凄惨的不行,仿佛从战场上搬下来的阿普,不敢置信道,“你们的意思是、是雌父他……?” 是雌父狠狠揍了阿普一顿!把他打到这副马上要见虫神的样子吗?! 洛兰沉默不语,不忍得瞥开眼睛。 萨利低下了头,藏住脸上的表情。开始打补丁,“如果没有抑制环,老大身上的伤能很快愈合,但是曼斯菲尔德阁下不让老大摘下去……” 布鲁斯再看向阿普的眼神猛然温和许多。 那就不担心了,那就不担心了。 是雌父的话,一定不会把虫打死的,他有多年斗殴干架经验。 原来,雌父也在关心我吗? 留守儿童突然被母爱了一下。 布鲁斯眼睛亮了亮,再看向破破烂烂的阿普既是心虚又是开心,他抿了抿唇,努力想压下上扬的唇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忍得手臂青筋都出来了。 只好低下头,用压抑的略显怪异尖锐的语调道,“我知道了,你们扶阿普进屋就回去吧,这件事我会和雌父解释的。” 说完便一个闪身躲到了卫生间里,似乎要联系曼斯菲尔德。 萨利悄然松了口气,挤眉弄眼地示意——这算不算成功了? 洛兰抬脚绕过脚底的一个机车模型,眉头深锁,不太确定地开口:“老大,他最后的表情不太对。 我怀疑他可能真的想让曼斯菲尔德来打你一顿。” 所以,等雄虫打完电话。 可能真的就倒欠曼斯菲尔德一顿毒打。 阿普:…… 第54章 他的勇气 不懂雄虫 阿普这辈子没说过这么少的话。 每一次清醒的思考都伴随着脑内火燎般的灼痛, 体面虫阿普不得不把他更多的精力放在维持面部表情上。 略一张嘴都有整个脑壳五官会跟着一起扭曲的错觉。 他选择闭麦。 让阿普尤为烦恼的事,别的雌虫精神力紊乱成这样,就有正常理由发疯了, 甚至可以完全无理由毒两个上蹿下跳胡言乱语的副官, 临走前创死几只雄虫。 毕竟我们精神病就是这样的。 精神海中翻涌着细碎而绵密的痛苦,偏偏他虫思维还很清晰, 听着两个不靠谱的副官把他卖掉, 商量觉虫生灰暗, 智商消失,有一瞬间甚至想随便哪只雄虫的信息素都好。 只要能把这两只虫按在训练场里狠狠摩-擦一顿就好了。 明明在外面的时候这两只虫还是很听话的,是一个眼神就能领会上司精神的优秀下属。 到了主星后—— 阿普看了左边的萨利一眼, 示意他赶紧把这个破抑制环摘掉,本来家里就够乱的了, 他不想血呼啦的进屋。 紧急补课雄虫相处之道的萨利紧紧地扶住阿普的左臂, 把他往屋里拖, 移开眼神,语重心长:“老大,你不懂雄虫。与身材过于高大的雌虫共处一室会对他们造成压迫感与紧张感,而抑制环就是破冰的关键,代表着雄虫对雌虫的绝对掌控欲,可以对一只雌虫给予生杀予夺的成就感。” 虽然雌虫肉-体也能硬扛雄虫,但是哄哄雄虫怎么了? 阿普深呼吸一口,怼了右边的洛兰一下, 抬了抬眼睛。示意他去帮忙找件干净点衣服换上。 通宵苦读《如何引起雄虫的注意》的洛兰笑容焊死在了脸上,牢牢地握住阿普的右手把他往床上带,苦口婆心,“长官, 您不懂雄虫。破碎的布料,无力的身躯,闪躲的眼神才是欲-望催化剂,反差越大,效果越好,剥开雌虫的衣服就像剥开一个礼物,你忍一忍,后面的事情水到渠成……对了,您家里有粉色蝴蝶结吗?” 阿普:…… 可他家里只有一张床单! 阿普不语,只是沉默的看着两个想要功成身退的副官。 用尽力气反握住他们的手腕,在他们惊讶不解地眼神里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血呼刺啦阴险至极的狞笑,丝毫没有掩盖声音的打算。 “这位阁下对军雌有明显的偏好。” “我身为雌奴为了讨好阁下,带两位下属一起嫁进来,也很正常吧?”??! * 布鲁斯躲进卫生间后第一时间反锁,精神力铺展避免五感灵敏的雌虫听到他和曼斯菲尔德的通话。 要知道,雌父已经整整十多年没有主动来看他,和他说话了。 打开聊天记录只有每月例行公事般六位数开头的转账,冰冷又无情。 这件事是不是雌父主动像他低头示好的预兆呢? 可雌父为什么不主动告诉他呢? 像小时候一样。 布鲁斯纠结地停留在于曼斯菲尔德的聊天界面,在键盘打字停留了许久,打打删删,又换成了语音,点了又点。 总觉得先和雌父说话,就像认输了一样。 明明是雌父先不管他的。 出神间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语音通话,布鲁斯回过神慌乱的想要挂掉,挂断的前一秒又顿住了,听着呼叫的铃声一遍遍响起,心中的感情也一点点从慌乱害怕委屈变成了果该如此的自嘲。 曼斯菲尔德、才不会管我。 “布鲁斯,什么事?”曼斯菲尔德冷峻的眉眼蓦地浮现在光屏上,他似乎毫不为多年未联系的雄子突如其来的通话而惊讶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而冷漠,带着机械化的公事公办的味道。 他的目光落在布鲁斯缠着绷带的手上,又自然的移开视线,与布鲁斯对视。 “我正在参与庭审,两分钟。如果事情并不紧急,工作结束后我会给你回电。” 布鲁斯本来酝酿了一箩筐的话,以为自己可以占据道德制高点,乍一看面色如常,实则高冷不近人情,用轻飘飘不在意的质问不是更喜欢莱尼亚和兰易斯,怎么这时候转性想当慈父了吗?管我找什么雌虫,为什么要打我的雌虫。 让曼斯菲尔德意识到,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软弱到扒着雌父的腿,对雌父唯命是从的听话小幼崽了! 而事实是见到曼斯菲尔德的瞬间,布鲁斯童年时期钢铁机器化身的无情压力怪阴影重现江湖。 布鲁斯三分轻嘲三分苦笑三分洒脱一分释然的复杂笑容当场消失,像被揪住后脖领拎起的小鸡仔,无意识抬头挺胸双脚并拢,臊眉耷眼唯唯诺诺。 突、突然就发现,好像也不是很怀念雌父这份父爱。 “雌、雌父!……不好意思,打扰了。”布鲁斯努力直视着曼斯菲尔德,“我找你有重要的事,我喜欢阿普,希望你以后不要插手我们之间的事。” “喜欢?”曼斯菲尔德静静地听完,并不反驳,只是有些可疑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接着毫无预兆地掀了布鲁斯的老底。 “你计划要报复对方,所以关注了他的信息多年。虽然行动力与执行力均有待商讨,但目前看来成果颇佳,上次的罚金已经足够敞还他的错误,你当年的幼儿陪伴机器人入手时也不过一万六千星币。” 布鲁斯:……?!!! 为什么雌父记得比他还清楚啊。 和阿普有渊源这件事,记、记仇十多年这件事,他是绝对绝对不会承认的,他只是一个对陌生雌虫一见钟情,所以做出昏头事的雄虫而已! 布鲁斯脸色尴尬地通红,精神力在小小的卫生间里铺了一层又一次,几乎要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矢口否认道,“雌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看他顺眼,有点喜欢他而已。嗯……就跟之前军部的那些雌虫一样。” “好的。”曼斯菲尔德不像布鲁斯幼时说一不二、一根筋认死理要分个对错的模样,很好说话的跟着转移了话题。 “即使如此,作为军部的一员我有理由遣返精神力紊乱,随时可能化身危险源的雌虫及时出境。作为雌父,我有责任劝离他远离我的雄子。” “我知道他很危险。”布鲁斯垂眼,躲开曼斯菲尔德的目光,悄悄在看不见的地方点了点脚尖,这才底气不足道,“但是我想这么做,雌父。” 曼斯菲尔德:…… 他深深地看了布鲁斯一眼,琥珀色的眼眸清澈见底,浮现出一丝不明显的错愕与惊讶,哪怕隔着遥远的屏幕,也让布鲁斯心虚地低下了头。 布鲁斯是没有任性也不会撒娇的孩子,他在雄父雌父的期待下出生,却是一个资质平平体弱多病的早产儿,远远承担不起他父母的过高的期望,于是他不敢拒绝,小心翼翼,也害怕见到雄父雌父失望的眼神,失去本就不多的偏爱。 若是以往,他甚至不会主动联系曼斯菲尔德,在知道雌父的想法后,就会主动远离对方。 可是阿普那个可恶的家伙不一样,他好不容易等到的…… 好不容易找到理由的…… 他小声又坚定的重复一遍,“我想这么做,雌父。” 仿佛是这句话又给了他勇气,布鲁斯抬头,第一次在雌父面前试着搬出了雄父的大旗,“你不懂雄虫,雌父。” 他顶着曼斯菲尔德锋锐如刀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如果是雄父,一定会认同我的。” 从小雄父就告诉他,雄虫就要又争又抢,不要在乎别人的看法,否则错过了都没地哭去。 布鲁斯性格内向,在雄父的指导下,努力地学会了找不同的地方哭。 曼斯菲尔德缓缓地,缓缓地在心中冒出了一个问号,点头承诺道,“如果是你希望的,我会和你雄父进行商讨。” “……两分钟到了,我回去工作了。” “好……”吃惊于雌父的好说话,布鲁斯缓缓松了口气,掐入手心的十指缓缓张开。“再见,雌父。 “再见。”似乎不远处有人来叫曼斯菲尔德,他很快便挂断了通话。 说实在的,曼斯菲尔德并不知道布鲁斯突然在燃什么,除了法斯特,他几乎对所有的虫族都一视同仁。 这份一视同仁与入骨的冷静,让他成为战争中的无情席卷军功的杀-戮机器,工作中的令人信服的公正铁律。 但三个血脉相承的幼崽还是在他心中有那么一点点不同的份量,让他挤出工作与法斯特相处的时间,去研究如何教养幼崽。 相比于法斯特这种只要把雄虫扔到地上他自己会长大的撒手没雄父,曼斯菲尔德无疑认真很多,会去买育儿书籍,上准雌父网课。 坚定要在幼崽成年前做好他们的榜样,纠正幼崽的一切错误,让他们成为出色的虫族新秀。 幼崽成年后不可以凭借雌父的身份掌控影响他们。 所以哪怕是布鲁斯亲口说,“雌父,我就是想找死,你别管了。” 曼斯菲尔德也只是理性地觉得,要尊重孩子的一切想法,他有他的道理。 感性上还是想劝一劝翅膀硬了的幼崽,有没有可能,还是晚死一会。 就这么理智感情掐架的一小功夫,布鲁斯莫名其妙把话题扯到了法斯特的身上。 对于与法斯特相关的事,曼斯菲尔德总是愿意延后再议并深-入学习一下的。 于是庭审结束后的工作间隙,曼斯菲尔德拨通了法斯特的通讯。 通讯很快被接通,入目便是一片深邃的墨蓝,宁静的天空下是波光粼粼的海面,浪花席卷着礁石,礁石附近似乎有一个模糊的倒影。 曼斯菲尔德正要细看,镜头晃了晃,便变成了法斯特放大的俊脸,头顶着一副墨镜,银色长发随意扎成了高马尾,乍看上去比月光还亮。 脸颊上有溅上去的水滴正缓缓滑落,流过脖颈,乖巧地窝在露出的锁骨上。 他有些手忙脚乱地拿着光脑,动作少见地慌乱,躲到了礁石后面,这次惊喜中带了一点点埋怨,笑眯眯地伸手打了个招呼,“晚上好,菲尔德~” “晚上好。”虫族的主星还是白天。 曼斯菲尔德冷静地看着法斯特敞开的撞色衬衫,和长度到膝盖上的大花裤衩,少见地主动提出了疑问,你在……做什么?” 法斯特又往石头后藏了藏,脸上是毫不掩饰地心虚,他虚捂着嘴,小声地和曼斯菲尔德分享秘密,“我在偷偷-拍人鱼。” 曼斯菲尔德:“……偷偷?” 法斯特理所当然道:“说了要带你看看人鱼嘛,但是普通的人鱼我觉得没什么看的必要。 皇储的人鱼勉强还算好看一点,但小气的很,不让拍照,我就找个机会偷偷来拍了。” 曼斯菲尔德:“谢谢,但还是要尽量遵守当地法律。”倒也没说不看。 “我知道的~”法斯特挥挥手,“好在我的雌君威名赫赫,人鱼族哪敢管我用,人鱼族给了我不少特权。” 虫族公爵在外还是很唬人的,甚至法斯特完全可以在人鱼族无视法律,横行霸道,大大方方的拍照。 曼斯菲尔德无声地弯了弯眼睛。 “刚刚接通视频的时候,礁石旁的人鱼看见了吗?” “没看清。” “都怪你打了语音来,把那只人鱼吓走了。”法斯特遗憾地摆了摆手,可惜道,“好在这边旅游业发达,有仿真鱼尾在卖,什么颜色材质的都有,我回去穿给你看,保证比那群人鱼都好看。” 法斯特矜持地歪了歪身子,月光越过他优越的骨相,精致的侧颜,洒落在他滴落水滴的胸膛上,漂亮的真像是传说中的蛊惑人心的海妖。 曼斯菲尔德对美貌无感,但不妨碍他觉得,法斯特一直像宝石般闪闪发光般漂亮。“嗯,等你回来。” 法斯特孔雀开屏完整个人心情都是肉眼可见的欢快,“少见你在上班时间主动找我,是想我了吗?” 曼斯菲尔德眨了眨眼。 法斯特果断将右手食指中指并拢,伸出来在额头旁挥了挥,“好了不闹了,我知道一定有重要的事。” “也不是很重要。”曼斯菲尔德想了想,精简叙述了自家成年许久的省心大崽要寻死的消息,并遵循着布鲁斯的要求问了问法斯特的想法。“你怎么看?” “……”法斯特神情严肃地抵着下巴,沉吟良久,“你说,给布鲁斯挑哪块的墓地好呢。” “对了,如果还没结婚的话,他看上那只虫的殡葬费用应该是不是不用咱们出?” 第55章 他的教导 无法拒绝 曼斯菲尔德跟着法斯特的思路认真思考了下:“按法律来说确实不用。” 自从来到主星, 法斯特在曼斯菲尔德的虫生中扮演了师长、友人、爱人的角色。 这也意味着,曼斯菲尔德有部分脑子是无条件寄存在法斯特身上,除非极特殊情况, 无论法斯特说了多离谱的话, 曼斯菲尔德的大脑都会正常的运转下去。 见法斯特对布鲁斯找死这件事未提出反对意见,曼斯菲尔德略表遗憾, 当场翻看起了主星的墓地价位表, 礼貌而贴心询问, “您看什么价位合适?海景、河景、街景还是山景。” 看着一本正经的曼斯菲尔德,法斯特忍住想笑的冲动,隔着屏幕轻轻敲了敲他的脸颊, 在对方抬眸时轻咳了声,“等等, 也许不用这么悲观。” “虽说布鲁斯身体弱了点, 但他毕竟是可以安抚S级雌虫的A级雄虫, 称不上涉及性命的危险。” 对年轻时四处散发魅力的法斯特来说,散发信息素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高阶雄虫的精神力磁场可以潜移默化地影响雌虫的情绪,信息素可以安抚雌虫的精神力,身体先大脑一步对信息素的主人产生欢喜的情绪。 奈何法斯特信息素前调太熏人,反而对不觉间陷入于精神力网的雌虫进行了警醒作用,否则以法斯特的野心,他早就混成主星第一魅魔万人迷了,睡上虫帝宝座。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只能硬靠一张脸混迹于交际场,凭借一堆虚伪的话术散发那没用的虫格魅力。 曼斯菲尔德冷静地指出,“可布鲁斯对阿普有长达数十年的仇恨,并不能产生信息素。” 法斯特面色古怪, 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长达数十年……这小子还有这么记仇的时候?” 他都怀疑这小子是棉花和水捏出来的雄虫,和假的一样。 脑子木呆呆的,被欺负都不知道。不会告状,不会打架,不会骂人,被欺负了狠了反应过来,也只会偷摸找地方哭完就过了。 法斯特面上当不知道,背后气得跳脚,天天上门找隔壁家长麻烦。 曼斯菲尔德纠正,“不是记仇,是念旧。” 法斯特:? 曼斯菲尔德解释道:“布鲁斯有个很喜欢的幼儿陪伴版家务机器人,每天都要和它问好,一起吃饭,玩耍,晚上也要放在被子里抱着,听睡前故事入睡。” 法斯特回忆了一下,露出了辣眼睛的神色,“那个带着八条腿的红色圆形大铁块?” 因为幼崽喜欢浓烈闪亮的颜色,涉及幼儿陪伴的家务机器人外壳颜色饱和度都极其超标。 曼斯菲尔德点了点头,“布鲁斯九岁那年,这款机器人的零件发生损坏无法再正常工作。由于年代久远,技术更新迭代,同类型机器早已退市停产,找不到落后的零件进行替换。” 法斯特恍然大悟,“难道是这个阿普弄坏了布鲁斯的机器人。”他有些懊恼地低声道,“不应该啊……” 但凡不长眼欺负到布鲁斯头上的虫都被他线下家访过,没想到竟然还有只这么大的漏网之鱼,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曼斯菲尔德看了两秒表情生动法斯特,这才神色如常地继续道,“差不多。几天后,布鲁斯领着机器人在医院散步时,遇到了声称能修好机器人的阿普,并自称和交到了一个很好的朋友。 可三天后,这只雌虫幼崽不告而别,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并带走家务机器人。” 法斯特被这离奇的故事发展冲击的恍惚了一瞬。 布鲁斯是早产儿,幼时身体虚弱,看着便比同龄人小上两三岁。 所以比布鲁斯还要大上两岁的阿普欺负小孩,故意欺骗了五岁雄虫幼崽的感情,并拿走了一个毫无价值的废铜烂铁。 “呃……继续。” “布鲁斯并不认为阿普在欺骗他。”曼斯菲尔德轻易看懂了法斯特在想什么,“幼崽的交友过程经常会被父母无情的打断,布鲁斯认为未成年的阿普应该是被家长强行带走了,于是拜托我查了他的相关信息,希望找到对方的联系方式。” 一脸我是谁我在哪的法斯特猛然反应过来,为什么在这看愚蠢幼崽被骗的一拍大腿,“怪不得你会……” 被打断的曼斯菲尔德疑惑地望向他。 法斯特合上嘴,把后面——怪不得你会主动查一只雄虫资料咽了回去。 他当时抓心挠肝了好久,那只已婚的B+级雄虫长得勉勉强强,脸型四四方方,下巴戳穿地板,神色阴阴沉沉。 家住边缘小星,平民出身,就靠他家里富贵的亚雌雌君才能来主星看病,夫夫感情还挺好。 法斯特查破天也没想通曼斯菲尔德怎么和他扯上的联系。 总不能曼斯菲尔德吃惯细糠要去试粗粮吧? 法斯特边看那只雄虫的精修照片边磨牙。若无其事地挂在曼斯菲尔德身上,旁敲侧击了好久,奈何军雌硬是一点口风没漏,后面也没见和对方联系的痕迹。 法斯特摸不下脸直接问,写了好几天日记,才把这口气咽下去。 久远的记忆回笼,那点微不足道的心结被解开,法斯特顿时眉开眼笑,止不住的欢欣从他眼中流出来,双手垫在脑后,敞着衬衣往礁石上一靠,配着一身花花公子海滩限定装,眉眼间飘出些风流气。 语气诡异地低沉了三个调,发出令曼斯菲尔德都震耳欲聋的气泡音,“怪不得你会对这件事这么清楚。” 如无必要,布鲁斯躲他天天光芒四射的显眼包雄父跟兔子一样,确实只会向曼斯菲尔德求助。 法斯特有些新奇地想着,布鲁斯还有主动提要求的一天,看来还挺重视这个很好的朋友。 他从兜里摸了摸,剥开根棒棒糖叼着,弯着眼睛看继续娓娓道来的曼斯菲尔德。 ——由于烟味和他的雌君太像,远游的雄虫被迫戒烟。 “布鲁斯拿到阿普后很开心,但是没过多久便闷闷不乐起来,称他是骗子,骗走了他唯一的朋友……嗯,就是那个家务机器人。” 法斯特骤然亮起的眼眸暗了下去,他还以为能听到幼儿园版八卦。 “应该是幼崽到了产生自尊心的年纪,后来他有绕过我主动查探阿普的资料。” 曼斯菲尔德合理推测,“但他的身体情况不适合离开主星,也无法联系当地帮派远程进行报复,只能默默关注阿普,避免丢失对方的痕迹。 在得知阿普回来述职后,第一时间等在军部门前进行报复行动。” 冷峻的军雌微微拧眉,不自觉对法斯特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即使算上利息,阿普交的罚金也已经足够,布鲁斯不该纠缠不休。” 法斯特从曼斯菲尔德开始推测,脸上的表情便开始莫测起来,见军雌像交卷一样陈述完,眉眼安静地望向自己等待批复,不得不偷偷拧了大腿一下,咬着腮帮子不让自己笑的太明显。 曼斯菲尔德对时间的观念不是很强,他脑中每一天的记忆几乎都清晰如昨。 哪里即使虫生漫长,一只雄虫有多少个二十年来浪费呢。 嘴唇张合,无声夸道:啧,出息了,还知道谋定后动了。 曼斯菲尔德精力集中在法斯特身上,眼中便浮上了疑问的神色——有什么问题吗? 法斯特忙整了整表情,瘸着腿表情严肃地凑到屏幕前,“嗯嗯,这孩子真记仇……咳,念旧啊,随我,随我。” 就是一天天不知道矜持什么劲,死装,这点不好,有点随他雌父了。 不过他雌父矜持地有趣多了,还是布鲁斯性子太沉闷的问题。 法斯特挑剔地想,指尖随意地绕着头发丝,嘴里也不闲着,“怪不得当时那张谅解书签的那么快,平时那小子闲着没事军部sao……打扰军雌,也不见你出来管他。” 布鲁斯小时候挺没脾气无欲无求一只虫,长大后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虫生唯一爱好就是换着找军雌约会,曾严重扰乱了军部纪律被曼斯菲尔德薅了回去。 “不是不管。”曼斯菲尔德一本正经地纠正,“爱好没有高低贵贱,但有违法和合法。” 没有违反法律法纪,造成不良影响,曼斯菲尔德对幼崽采取绝对的放任态度。 说到这,曼斯菲尔德也流露出几分遗憾,心中的不解终于有了询问的机会,低声道,“我记得,不久前布鲁斯还很依赖我,后来便不怎么同我说话了。 ……也是我不对,他现在还没原谅我。” 【在布鲁斯拿着又一次低空飞过的成绩单在病房床底爆哭时,曼斯菲尔德推门准备给幼崽换药。 登时和布鲁斯惨烈的成绩和遍布泪痕的脸打了个照面。 拥有自尊心的幼崽当即爬起来,红着眼睛,扭捏地把雌父推了出去,“以、以后我不喊你,你不要来找我……也、也不要和我说话!”带着哭腔惊慌地补完后半句后,小布鲁斯关上了门,换了个角落酝酿情绪接着哭去了。 曼斯菲尔德认真反思了错误,严格遵守约定,奈何一直到幼崽成年,也没等到幼崽的呼唤。 就像书上说的一样,无论是成虫还是幼崽,雄虫都十分想离开雌虫的掌控。】 曼斯菲尔德略带落寞地垂眼,未注意到法斯特刻意躲开了镜头,不自然地掩饰着眼中的心虚。 “作为雌父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咳,你放心,后来我也有好好教导布鲁斯怎么成为一只优秀的雄虫的……吧,嗯。” 曼斯菲尔德眼中划过一丝惊异,明显在翻找记忆,“您教过他?” “当然,毕竟他是我们的雄子嘛。”法斯特摸了摸鼻子。 【任性法斯特从不需要遮掩自己的情绪。 与进取心强,利益至上,做事一向果敢利落不计后果的法斯特相反。 布鲁斯天生性子绵软,没什么脾气,不愿与人起冲突。 说话畏畏缩缩,做事瞻前顾后,什么都不争不抢,就等着别人送到自己面前,露出一个大大的、甜甜的、感激地笑容,还附带一个细弱小奶音的道谢。 法斯特简直幻视他哥加西亚的缩小、退化、低配版,看到布鲁斯就牙疼,本想着眼不见为净,养到成年赶紧送走。 在法斯特天天释放莫挨老子情绪的情况下,出于生存的需求和幼崽的直觉,小布鲁斯几乎长在了面冷心硬但养崽不差事的曼斯菲尔德身上,天天抱住雌父的大腿当随身挂件,不是要哄就是要抱,撒娇卖乖的。 一岁、两岁、三岁、四岁、五岁…… 看着长大的幼崽,忍了几年的法斯特实在忍不住了,趁曼斯菲尔德有事出门的时候,把布鲁斯提溜了过来。 “怕什么?在这个家,你拥有一切雄虫幼崽该有的特权。” 法斯特看着静若鹌鹑的小布鲁斯扬了扬嘴角,冰凉的指尖点了点额头。 “作为雄虫,你生来便可以觊觎一切。 无论想要什么,你都可以说出来,都可以去争,去抢,去骗……” 法斯特握起小布鲁斯的手,俯下身,碰上他的额头,四目相对。 漂亮的桃花眼含笑而多情,语气温柔似水。 “但,不要抢我的东西。 记住了吗?” 离你雌父远一点,不要全天20小时都要扒着了!】 “你不在时,我有履行起雄虫教导的责任,教会布鲁斯雄虫的处事之道,一定不会吃亏的。”法斯特信誓旦旦,言传身教。 他给病弱的雄虫幼崽三条处事法则—— 眼里有事,提前分析好利害关系,别见什么都巴巴往前凑。 做事三思后行,学会拒绝,掌握主动权,避免做多错多。 要是遇到喜欢的,想要的东西,不要犹豫,不择手段也要抢回来,宁愿挣得头破血流,也免得日后后悔。 当然,后面还有一句—— 不敢?哼,不理解也无所谓,当他们畏惧你了,自然也就不敢拒绝你了。 * 布鲁斯强硬得怼完了多年不联系的雌父后脚步有些飘浮地在卫生间踱步。 想着如何继续他的复仇计划,逼迫讨厌的、眼高于顶、记性不好的阿普做自己的雌奴,从精神上羞辱他! 他都三天没吃饭了,现在指使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阿普做顿饭合情合理吧。 接着让他打扫卫生,整理房间,改变格局,圈在屋里磨灭他的意志。 ——布鲁斯深深觉得,家里没有家务机器人就是他雄父控制雌父的手段,花了很多精力在家里浪费了不少时间成本在家务上。 布鲁斯默默在心中打着腹稿,把自己代入阿普,想想一会生病阿普可能会有的反应,拒绝还是答应,思索着自己该如何表演、回答…… 不知何时起,布鲁斯发现自己总被遗忘在不起眼的角落。 雌父和雄父不会主动找他,同学绕着他走。 他不喜欢这种被忽视的感觉。 他不敢争也不敢大声说话。 哪怕他故意打扮的光鲜亮丽,站在显眼处,也会莫名显出一个显眼的真空带。 哪怕有人出于礼貌,客套和他打了招呼,也很快心不在焉地走开了。 他看着不远处聊地热火朝天的人。 嗯,大概因为他确实是个无趣的人。 于是,布鲁斯总是绞尽脑汁,想象着第二天会遇到什么人,会和什么同事有交集,可以聊些什么。 等到晚上,再一点点复盘白天的对话。 可是这样太累了。 逐渐地,比起巧舌如簧的雌虫,布鲁斯更喜欢和沉默寡言的雌虫相处。 不知为何,对于好久不见的阿普,比起平平淡淡地久别重逢,释然一笑,擦肩而过。 客套后相对无言,他还是更想可以看到对方激烈的、复杂的、与平常不一样的情绪。 努力地让自己更尖酸、刻薄,蛮不讲理一点。 对出去完全看不到阿普的惨状,那是雌父打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雌虫身体那么好,把抑制环摘掉后,不是愈合的很快嘛? 既然能站起来了,就别闲着,伺候雄虫大爷吃饭知道嘛! 对出去就这么说。 布鲁斯鼓足勇气一推门,提高音量喳喳到,“我饿了,我已经三天……”没、没吃饭了。 正半跪在地上,无奈地瘫着一张脸,一点点收拾地面,摸索着捡摆件的阿普抬眼看他。 布鲁斯当场卡壳,脑子当场空白。 阿普手上的抑制环已经解开了,如其他雌虫所说那样,身体恢复的很快,刚刚愈合的伤口变成了略显狰狞的疤痕,干涸的血渍凝在皮肤上,触目惊心。 上半身随意绕了绕兰易斯落在桌上的绷带,披着一件不太合体的军装外套。 周凌乱地散乱着一堆废弃的绷带,被血迹染成了暗红色…… ——吓走两副官后,阿普嫌身上太脏不想蹭到床单上,卫生间又被霸占了。 便拿地上的绷带擦了擦,随意聊胜于无地包扎了下,把洛兰逃跑时被他拽下来的外套往身上一披。 干脆利落地一跪,瞪着眼睛想把地面收拾地干净些,要不一地零零落落,阿普一搭眼,都快分不清自己是头疼还是眼花。 布鲁斯眼里:一身伤的阿普拖着残疾的双腿,拖着染血的衬衣和绷带,咬牙切齿地怨气冲天地爬在地上打扫卫生。 看着就相当身残志坚虐待病虫。 雌虫眼神失去焦距,动作机械而僵硬,浑身飘散着淡淡的血腥气与死意,有种大不了当场就死在这的悲壮。 布鲁斯仿佛闻到了虫核在枯萎的气息。 他知道阿普是在外挺要面子的体面虫。 也不至于这就要忧郁到自闭去世吧。 多大点……事…… 布鲁斯同步代入下,觉得自己要是被阿普的雄父暴揍到半身不遂,再一路衣衫不整地被莱尼亚和兰易斯送到阿普家。 顿时觉得,完了。 他也不想活了。 布鲁斯思绪一复杂,精神磁场便杂乱起来,距离极近的阿普当即受到影响,闷闷地哼了一声。 空白的大脑连忙断线又重连,断线又重连,终于挖出了一段残缺的记忆。 伴随着雄父当时冰冷毫无温度的眼神,势在必得般高傲的笑容缓缓地、缓缓地飘浮了出来。 遇到不知如何抉择的事怎么办? 对! 雄父说,要眼里有活,麻利做事,又争又抢,他们就不敢拒绝你了。 “你、我,那个。” 布鲁斯僵硬地半蹲在阿普的不远处,一边把地上的东西往怀里捡,一边往阿普身边移,自然地抢过雌虫手里的游戏头盔,垂下眼不太自信地问道,“……我饿了,你要吃饭吗?” 阿普一时没理清这里的逻辑关系。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勉强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听到一声有气无力爱咋咋地的冷哼,布鲁斯抬眼看了阿普,摸了摸小心揣在怀里的金属罐头,看了眼案板上的菜刀,心中比了比,底气不足地商量道,“我去给你、做。” “……你再活一会行吗?” 第56章 他的衣柜 不懂雌虫 阿普感到了深深不妙。 雄虫进卫生间前心情明显很不错, 身边的精神磁场都泛着些许雀跃,连带着他的无序杂乱的精神力跟着安分了一点。 出来的时候,精神磁场明显低落许多, 慌乱地凑过来, 眼神和语气也显得心虚许多,一副你千万别死在这的表情。 坚持一下、再活一会? 是坚持他雌父曼斯菲尔德一个滴滴打虫过来, 直接把他出殡成盒的套餐吗? 雄虫离得太近了, 精神磁场时而低沉负面、时而纠结恐慌、时而暗自窃喜的情绪, 惹得阿普的思绪一断一断。 清醒一会,阴暗一会,理智两秒, 发疯两秒。 阿普:…… 这种情绪不稳定的雄虫,请好好关在家里别放出来好吗? 阿普脑仁胀痛, 憋了一肚子冷嘲热讽阴阳怪气, 只想对布鲁斯扯一个冷笑出来。 奈何硬件跟不上程序, 最后只是憋屈地看了眼布鲁斯身上的绷带,十分能屈能伸,压着眉眼低声道,“您的手臂——” 先别装了? 我觉得我还能挣扎下。 布鲁斯只觉阿普身上那副视死忽如归的气势消失了,精神舒缓许多,心里感恩地向快忘记长相的雄父画了个十字。 五指灵活的张开合拢,解释道,“肩膀扭到了, 手没事。”不影响做饭。 ——虽然他本来也不会,只是打算把不知名雌虫上供罐头打开,倒到碗里而已。 奈何这个罐头设计的十分奇怪,两面都十分平滑, 没找到拉环的地方…… 可看着身旁的阿普,布鲁斯又不想显得自己是个连罐头都不会吃的笨蛋虫。 他准备找菜刀磨把这个罐头切开。 于是双手一个用力,从背后穿过阿普的胳膊,把猝不及防的雌虫扽起来放到了轮椅上。 一手摸着罐头,一手推着轮椅,快速把阿普推到了卫生间里,“你身上脏兮兮的,先收拾干净。” 阿普:? 等等,他就这么过来了?! 哪怕他有竭力控制着放松肌肉,不要反抗雄虫,可猛然被接近的紧绷还是无法全部消除。 结果雄虫就像没感受到阻力一样,自己现在已经瘦弱到这种程度了吗? 怀疑虫生的阿普紧紧扒住门框,僵硬地笑了笑,忍着头疼,一字一句地蹦道。 “确实,这么面见曼斯菲尔德阁下真是太失礼了。” “哼,他才不会来。”布鲁斯按着轮椅扶手,倒着把阿普往花洒下一推,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雌父暂时不会管我们的事了,你放心吧。” 曼斯菲尔德从不劝人第二次。 雄父更是巴不得他赶紧找个雌虫结婚,成家自立。 他偏要把自己钉死在户口本上。 布鲁斯歪头,冲阿普笑了笑,“在我安全的前提下。” 闻言,阿普松开扒在门框的手,自然地抹平了留下的指印,留下一块凹陷的痕迹。 努力让表情和善些,“感谢您的信任,我定会竭尽全力保护您的。” 曼斯菲尔德不来物理超度他就行。 他管天管地,也管不到儿子晚上的床间事。 让雄虫发情的方法,多的是…… 阿普目送走了布鲁斯,确认雄虫关门离开后,微微俯身提起裤脚,解开脚腕上不起眼的抑制环放在一旁。低垂着头,面部表情一秒破功,双目紧闭,五官扭曲,全身肌肉紧绷,汗水顺着发丝缓缓流下。 雌虫拥有优越的自愈能力,可受到伤害的疼痛,和伤口加快愈合的麻痒却不会衰减。 为了装惨逼真些,避免伤害到雄虫,阿普身上一直带着微型抑制环。 介于某二字副官毫不留手,他确实全程处于虚弱状态,在抑制环的控制下,保证身上的各种凄惨的血迹伤痕真实有效。 不同于面上的波澜不惊,阿普上半身加速愈合麻痒难忍,下半身却在溃烂疼痛,精神海翻滚着疯狂打架。 他甚至都惊讶于自己自制与疯狂,敢以这种状态来向雄虫示好,或许,这就是求生欲? 不过这位雄虫阁下比他猜想中好说话许多,甚至不打算确认下他的具体受伤情况,该说是轻信,还是毫不在意呢? 阿普恍惚间会有种错觉,这位阁下似乎很熟悉自己,又或是在通过自己看其他的人。 嗯,可以利用…… 思绪飘浮似乎过了许久。 不过短短几秒,阿普便适应了身体愈合时的不适,扶着轮椅准备站起来把身上冲干净。 耳边便清晰地响起了细碎地、愈来愈快、逐渐烦躁地磨刀声。 在此时阿普的耳中不亚于长指甲轻重不一地刮过黑板。 阿普:…… 在得到信息素前,他得先控制住自己不被雄虫气死。 算了,洗澡吧。 听不到听不到。 指尖刚碰到开关,没来及按下。 外面的磨刀声猛地一停,安静片刻后,恐怖地、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外铛铛作响,愈演愈烈。 阿普几乎能脑补出雄虫挂着无辜的笑容,柔弱无骨地拿着菜刀,高高举起,大开大合砍击的模样。 这要是真一失手…… 算了还是管管吧。 阿普已经发现了,这位阁下可能时常有着与外貌不同的狂野想法,不仅给人带来巨大的反差感。 更恐怖的是,他还拥有极强的行动力与背景把这些想法付诸实践。 惹不起的祖宗一枚啊。 阿普不太熟练地推着轮椅,推开卫生间的门,望向厨房的雄虫主动开口,“我找下换洗的衣服。” 霎时间,铮锵作响的撞击之声消失。 穿着不合适宽大衬衫的雄虫面色苍白,身姿单薄,摇摇欲坠。 双手不安藏于身后,倒拎着出现豁口的菜刀,低眉顺眼,唯唯诺诺,“好的。” 阿普:…… 不懂但尊重。 阿普垂下眼,没有看布鲁斯,只是默默猜测着指尖下,轮椅各个按键的作用。 ——自己上手才知道,灵活地控制轮椅颇费力气。 他摸索着按键,随口道,“这个罐头味道一般,在雌虫间倒是很受欢迎,有个别名叫大力罐头。” 作为廉价的雌虫食用罐头,厂家走的是薄利多销模式,外包装显然也不很是走心,以简洁省事为主。就连外包装的材质都是随机的破烂材料,在食品安全法的底线疯狂试探。 不过买这个价位的雌虫也不在意,双手一掰,出来条缝,随便找个勺子筷子一翘就开。 由于每次新生产的一批罐头,都不知道黑心厂家又用了什么便宜省钱的材料废物利用,别名大力盲盒罐头。 雄虫悄悄抬头看了眼阿普,眨了眨眼,仿佛明白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嗯。” 这下应该可以不和这个罐头较劲了吧。 阿普放下一点心,瘫着脸尝试按了下代表自动前进的按钮。 瞬间,一阵风驰电掣,工艺精致的小轮椅呼啸地带着雌虫冲向了前方衣柜。 要不是阿普反应快,一手死死按着轮椅减速,一手按下了停止键,眼看着就要撞穿衣柜。 阿普心有余悸:……轮椅的基础移速这么快正常吗?! 扎进衣柜丢人事小。 这个轮椅的马力过强,他身体素质过硬,要是没反应来,简直能直接带着他穿墙破房。 还得找人补墙,让他本就归零的钱包更加雪上加霜。 看着挺弱不禁风一虫,实际天天轮椅飙车是吗? 阿普冷着脸打开衣柜。 ……又闭上眼睛关上了。 睁开眼,缓了两秒。 重新拉开—— …… 他离开前,满满当当的衣柜此时干干净净,就剩几件修身的西装和军服孤零零地挂在上面。 全是他最讨厌穿的衣物,板板正正极其贴身,还很限制动作。 阿普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和,毫不在意,“这里可能有过几条牛仔裤?” 布鲁斯一直暗暗注视着阿普,他已经跟罐头较上劲了,准备等阿普洗漱的时候,换个小铲子再翘一次。 别问,问就是他不比雌虫差。 闻言答得飞快,语气相当乖巧,还期期艾艾道,“那几条裤子都破了大洞,穿不了了。” 阿普:…… 不知是不是头疼出了错觉,他竟然从雄虫的语气虫察觉到了求夸夸的味道。 精神磁场都暗自期待地昂扬起来,感觉说一句就会丧下去的样子…… 阿普沉默一秒,果断屈服。“原来如此,谢谢。” 俗话说的好,没有叛逆期的虫族是不完整的虫族。 当然,阿普觉得自己目标明确,道路坚定,和叛逆期扯不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自从阿普高中后单方面和雄父断了关系,便再也没用过雌父的零花,发誓要靠自己的方式给雌父走出一条新的路来。 于是大少爷沦落贫困生,来主星上大学时只能带着各种宽松的大号骷髅卫衣、破洞阔腿牛仔裤行走江湖。 跟大号耐穿没有关系,纯是为了时尚谢谢。 为了省钱,大少爷日思夜想,甚至无师自通了一点裁剪手艺,本来打算看看情况改几件新衣服。 架不住虫族主星十分重视精神面貌,像军部、议院、军校这种国家重要/重点关注的组织,通通统一发制服,一年四季各三套,不合身了还能免费换。 这还改什么衣服,一代设计界新星当场陨落,通通挂进衣柜里充当门面。 嗯,学生时期的裤子确实不符身份,不穿也罢。 阿普沉吟:“……好像还有一些多余的衣服?” 布鲁斯矜持地点头,“那些衣服都被划破了。” 背面都有两个显眼的大口子。 阿普:…… 阿普保证,整个虫族的军雌有一个算一个,除了外出时充当门面的昂贵礼服。 衣柜里没几件背后完整的衣服。 由于军雌经常使用虫翼战斗,爆衣是常事。 毕竟不能打架打到一半,说先停一下脱完衣服再打。 衣物损耗极快,奈何天天光膀子打架也不是个事。 渐渐地,雌虫逐渐学聪明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虫翼不是呼啦一下全部展开。 而是从背部先散出一点锐利的外刃化破衣服,待根部完全放出来后,再整体展开。 那些破衣服被拿走后,现在阿普里衣柜里,全都是他参加重要场合留下的贵衣服。 一件都舍不得嚯嚯。 阿普竭力保持平静,语气淡然自若,“扔了就扔了吧……” 布鲁斯觉得阿普声音有点飘,略感不安,努力为自己正名,“没有扔,放在后院做猫窝了。大概住了二十多只猫。” 窝窝满员。 想到阿普现在电子余额干干净净,便试探地问道,“要不现在再拿回来?” 补补能穿,兰易斯会缝。 “不用。”阿普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他缓缓控制着轮椅转身,路过布鲁斯时顿了顿,还是没忍住。 “后院真的有那么多猫吗?” 那里不是只有一只又懒又馋跑不动的橘猫吗?! 第57章 他的人设 重来一次 “铺天盖地, 寸步难行。” 布鲁斯心有余悸,后院那群猫猫狗狗超乎寻常的黏人,他一出现, 各种毛绒绒就会化身猫饼涌向他开始贴贴。 前仆后继的往身上扑, 抢着蹲脑壳,卧肩膀, 扒小腿的…… 一出门无痛自带近百斤负重。 还在路上还在几个不显眼位置看到制作粗糙的巨型猫窝和手工喂食器…… 手艺有那么一点点眼熟。 只要想到这群黏人精有一点是阿普养的可能。 布鲁斯就有了每天负重锻炼的动力, 还点亮了轮椅遛猫的技能点, 带着一群扒上来喵喵汪汪拉风地飙轮椅。 他要让阿普体验到被毛绒绒狠狠抛弃,众叛亲离的感觉! 布鲁斯假模假样地叹气,“虽然没有人喂养, 但完全不怕生,围得我走不动。我刚看到的时候还以为后面一家小型动物园。” 说着又略显难过地垂下眼意有所指, “哎, 真不知道是谁这么不负责, 这么多的猫猫狗狗,却只有几个很糊弄的猫窝。” 阿普:…… 他发誓,当时只有一只眼神犀利,体型超标的橘猫丧彪。 当年促使阿普买下这个特价小屋的重点原因就是,这里不定时刷新的大批毛绒绒。 可照片上成群结队的猫猫狗狗,他从来没见过。 不信邪的阿普放了一大盆猫粮,蹲守了一个周末,终于勾引来了了一只步伐缓慢、吃的贼多的橘猫。 就是性格十分暴躁的, 不让抱不让摸,边吃猫粮边朝阿普哈气,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左扭右闪不让碰。 阿普去找中介要说法,中介看了他一眼, 又看了猫一眼,摸了良心一下,信誓旦旦地表示。 诶呀,真不巧! 这只橘猫是这条街新上任的街霸老大,看这犀利霸道的眼神,霸气侧漏的身姿,方圆十里的毛绒绒都被迫举家搬迁了,要不您看看这个房源呢? 由于钱包的底气不足。 阿普勉强接收了这只猫身浑圆,大胖脸、眯眯眼、爬树艰难的一坨橘猫是街霸的设定,并每天定时定点的上供大量猫粮。 随着橘猫被喂得越来越胖,身姿也不再灵活矫健,终于能被阿普薅到手里强行的暴rua一顿。 甚至在毕业后,阿普还热情地邀请它回家做客,和雌父作伴,现在已经过上猫中贵族的生活了。 “您的善良如骄阳般闪闪发光。” 看着难过的布鲁斯,阿普放轻的声音,“您是打算收养它们吗?” “我可以吗?”布鲁斯惊喜地抬头,又很快收敛了笑容,蜷起手指,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可是我没有钱……” 打工吧!卖血吧!上交工资讨好我吧! 他都和实验室商量完了! 只要想到阿普在外忙得脚不沾地赚钱养家,深夜回到家却只能看到一大片花了大价钱却只会卖萌的毛绒绒,还有一只啥也不会干等着吃饭的雄虫。 布鲁斯都要控制不住地笑出声。 心凉吧,痛苦吧,绝望吧! 阿普脑内的疼痛逐渐平复,能感受到雄虫真的很期待这件事。 咳咳。 原来,真的不是每一只猫猫都是丧彪吗? 他也要见到只存在光网上的黏人咪咪了吗? 阿普余光扫过当年限量的游戏头盔,忍着心底的激动,面色冷淡到冷漠。 “如果一只……”的话,他愿意想想办法。 布鲁斯羞涩低头,“二十只。”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要坏事,职业病犯了,下意识就想讨价还价拉扯一下。 果不其然,雌虫沉默了一秒,目不斜视地滑着轮椅到了卫生间的大门,进门前语气比雄虫还要沉痛。 “物竞天择,主星不是这种弱小的生物生存的土壤。” 这倒是挑不出错的实话,主星集合了虫族的一切顶尖科技,即使是四季苍穹也在机器的控制之下,街上干净的一点垃圾都没有。 作为宠物被引进主星的动物,在这里根本没有自主生存的空间,待主人失去兴趣,便会被抛弃走向流浪死亡的结局。 “再弱小的生物也会找到他们生存的法则。” 布鲁斯默默反驳了一句。 被拒绝的雄虫熟练地开始内耗,失落地放下手上的菜刀,走到了床边,准备找地方开始酝酿情绪开哭。 蹲下后,发现地方太小,雌虫存在感太强,影响发挥。 于是他决定再挣扎下,软下语气,不太熟练地示弱。 “它真的很可爱,很漂亮,还很黏人。” 他是真的想把那只小奶猫带回来。 布鲁斯在医院属于常年处在无菌环境的高危人群,仿佛外来的生物、细菌一碰就会碎掉。 这让布鲁斯出奇的贪恋属于其他生命的温度。 可不经过房主的允许私自养宠物很不礼貌,不走完程序,他过不去心理那关。 布鲁斯心里疯狂碎碎念,嚣张地想着,君子报仇十、二十年不晚,早晚你连虫带房都是我的! 到时候我想养几只养几只,这个家里没有你的位置啦。 眸子中水汽浮沉,清冷倔强中透露出丝丝祈求。 不夸张的说,能让80%的雌虫当场失智。 奈何阿普一眼没看。 他正冷静地握着卫生间的时门把手。 疯狂警告自己,不能被雄虫发现自己的弱点。 表情扭曲一瞬恢复正常,声音冷得能掉冰碴子,“抱歉,我更喜欢能够自主捕猎生活的一些猛兽。” 不,他最喜欢长得好看装可怜装柔弱没了它就生活不能自理的猫猫。 全光网的猫猫都是阿普的梦中情猫,可现实中他只配拥有丧彪。 “……我知道了。” 布鲁斯略带纠结地看着阿普的背景,难道真是他猜错了。 那个潦草的大型猫窝,一看就是阿普的手笔,和……当时丑陋的编织帽如出一辙。 * 硬要进军学术派的雄虫布鲁斯坚信,可以从雌虫的爱好推断出他的天性和喜好。 资料上来看,阿普确实经常逛一些宠物市场,往往问的都是一些危险性极高的大型野生异兽,极寒星熊、山谷鳄鱼之类的。 大多性情恶劣、喂养困难、攻击性强,饲养成本极大。 为了广大虫民安全,必须提前报备,禁止私人喂养,有价无市,正经拍卖行都不愿接手,数量稀少。 导致阿普更多的时间反而交代在了小型动物展览馆里…… 难不成他是拿异兽打掩护去看小动物?这有什么好遮掩的。 倒是阿普没和家里决裂,以他家里的财力倒是能给他开出一片地专门养这种野生凶兽。 这更符合阿普慕强的天性。 布鲁斯没纠结太久,果断随心制定好了计划,再次相见,他要抹掉过去弱小无能的自己。 以一个全新的,强势的,万能的,霸道的雄虫形象出现在阿普面前,做到实力全方位碾压。 就像书里写的,霸道雄虫狠狠爱,疯狂强制强制强制,让他知道惹到精神病的下场,什么是窒息的爱,走投无路求助无门。 布鲁斯奋起奋起再奋起! 最后悲哀地发现,自己就是块学酥。 天天起早贪黑梦里补习,看着很努力,但是一考试就原形毕露,成绩还比不过逃课打架飙车的阿普。 只恨雄父那个小气鬼没多给自己遗传点脑子。 哎,身高也没长过人家,体型也没壮过人家。 一照面就心虚气短啊,这该怎么强制? 踮脚抬头好不容易把人家壁咚在墙上,接着被一个过肩撂倒吗? 就家世比阿普好一点,可人家雌父雄父超偏心他的! 知道阿普喜欢大型猛兽,几年前踩着虫族法律的空白,花费大价钱从外族走私了俩。 不知道是因为外来物种太少见,来围观的虫族太多走漏风声被举报了。 原住民天天跟外交部发警告,声嘶力竭喊着什么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濒危物种连夜追回去了,他雌父还交了一大笔罚款平事…… 诶,阿普和家里决裂了?! 他没钱了! 他有啊! 当不了霸总他还当不了金主吗? 等哪天阿普落魄了,他就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 包养他,欺负他,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让他知道什么是畸形的爱。 布鲁斯当场找到了自己的发展方向,赚钱赚钱赚大钱! 出乎意料,布鲁斯在商业上还真有几分天分,他暗中借着家里和虫皇的关系,远程去财务部挂了个名,又作为高阶雄虫和国家暗中扶持的实验室有了长时间的合作关系,小金库飞涨。 虫有钱了,就自信了。 敢变坏了。 布鲁斯天天给自己的嚣张跋扈劣迹斑斑冷酷无情邪魅霸道神经质霸总金主的虫设丰富丰富再丰富。 准备好了无数个让阿普震撼到失语自带bgm发霸气出场…… 偏偏不知为何,明明准备多年,脑内演习了无数遍。 在见到阿普那刻,什么都想不起来。 只想姿态大方地站在他面前自我介绍,在对方惊讶地目光下笑着问,还记得我吗? 可能是那天太阳太烈,等的太久。 于是全身最大的勇气似乎只支持到他主动拦下阿普那一步,将多年前断掉的联系再续起来。 犯罪现场的取证回放更是诚实地显示—— 雄虫当场就原地躺平了,迈都没迈出去。 后面更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驱使着布鲁斯用着与当年相似并更无害无辜地形象出现在阿普面前。 仿佛是冥冥中认定,他不会拒绝。 事实也正是如此,雌虫从小就是圣父心的烂好人,怜爱弱小,中央空调大海王,不吝啬向每一个人释放善意,提供帮助。 但可能是不小心送阿普参观了下监狱,他和过去不一样了。 天天冷着脸,不爱说话,也不笑了。 这些都算了,刚刚居然拒!绝!他! 他怎么能拒绝我呢?! 布鲁斯委屈到失语,难过到哽咽。 顺手从床底的工具箱里拿出个锤子,眼神哀怨,泫然欲泣地开始砸罐头, 仿佛那就是不识好歹的阿普。 布鲁斯一边DuangDuangDuang地砸着罐头,一边泪眼婆娑地想着。 现在把阿普弄失忆,重新换个人设开始赶趟吗? 第58章 他的喜好 真难伺候 哼, 敬酒不吃吃罚酒! 布鲁斯心里气得直打滚,面上还要委屈地保持微笑,左手拎着锤子敲得虎虎生风, 像一只上好发条的招财猫。 自己跟阿普好商好量, 他不答应。 外面那群野生雄虫都快跳到他脑袋上,指着鼻子骂了。 他倒笑脸相迎。 不喜欢温柔无害正直善良的雄虫了是吧, 开始喜欢那群眼高于顶任性霸道的家伙了吗? 是什么改变了你? 偏远星吗! 就那种八百年见不到一只雄虫的破地方…… 他是怎么天天接到解救雄虫的任务的?! 还都是清一色的霸道骄纵的类型? 这种类型的雄虫就这么受欢迎吗, 就连无法交流的兰易斯都能骗到雌君。 只会天天生窝囊气的布鲁斯陷入了深深忧伤中。 以自身为圆心, 背影陷入了一片阴影中,精神力具现化成一条条黑线,在半空垂下。 也、也不是、不能演…… 布鲁斯焦躁地加大了敲击力度。 他有丰富的被霸道经验。 我行我素的雄父, 自成逻辑的雌父,难以沟通的弟弟。 可是雄父有雌父无脑护, 不会下不来台。 雌父实力辗压一切, 话未出口先把人按那了。 弟弟更是从小不要脸, 一个人敢孤立全世界。 他什么也没有。 万一他手舞足蹈气势汹汹地在阿普面前指点江山。 阿普不配合,心不在焉地敷衍他怎么办? 阿普不惯着他,直接摔门跑路怎么办? 如果阿普不理他,冷场了该说什么缓和气氛…… 只要想一想,布鲁斯就尴尬到窒息,心乱如麻,脚趾也开始抓地。 甚至想问问兰易斯,他那张一句话能踩十个雷的嘴是怎么骗到雌君的。 冷静, 冷静,布鲁斯。 他对你也是有所图的,否则不会和你一个屋檐下。 他需要你的信息素。 他对你的容忍度很高。 你完全可以再过分一点! 霸道在他的底线上,骄纵出新高度。 一边狠狠骂他凶他指使他, 一边慢吞吞地解衣服,伸个胳膊露个腿分散他的注意力。 让这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虫神魂颠倒。 拿捏! 呵,雌虫。 易如反掌! 布鲁斯苦思冥想,终于找到了让自己不会尴尬地下不来台的行动方针。 嘛~谁能强求一只被雌虫虎视眈眈的雄虫产出信息素呢? 一切都要怪阿普不够努力,不能引起他的兴趣呀。 所以,接下来把所有的精力和目光都投向他,想办法取悦,讨好他吧~ 布鲁斯越想越开心,窝窝囊囊生闷气地雄虫当场把自己哄好了,手中的锤子也跟着敲出了欢快的曲调。 就等阿普从卫生间出来,给这只眼神不好、喜欢奇怪的偏远星雌虫一点来自主星前卫雄虫的震撼! 手腕忽然被略带湿气的手掌握住,皮肤相贴带来的热度让布鲁斯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他无意识后退一步,便跌到了一个满含水汽地拥抱,微微仰头只能看到雌虫干净利落的下颌线条。 布鲁斯:……??? 阿普什么时候来的,他刚刚的表情会不会很难看? 布鲁斯慌忙抓着袖子抹了把脸,另一只手扑腾着向后一扶,紧接着便没有任何阻碍地摸到了一片凹凸不平的硬块。 触感软中带硬,很是奇怪。 布鲁斯呆滞一秒,果断跳开,被床脚绊了一下只能跌坐在床上。 他双手撑在背后,目瞪口呆地看着只在下身围了浴巾的阿普。 泛红地耳尖不自在地动了动,布鲁斯迅速调整好心态,板着脸质问阿普。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穿衣服?” 阿普半蹲在床前,把从布鲁斯手里拿过锤子放到工具箱里,狠狠往床底一推,闻言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阿普:? 似乎是被逗笑了,空气里传来一声若有若无地哼笑。 雌虫抬头将凌厉的五官彻底暴露在布鲁斯眼前,桀骜从眉眼中一闪而逝,低沉沙哑的声音略显无奈。 “你是哪里来的小古董吗?” 只是军部雌虫多,训练场内干急眼,基本上都是一群半裸的虫在干架。 虫族无论是军部宣传片、还是繁衍宣传片向来都是大大方方的,从不打马赛克。 而且,到底是谁害得他套个短裤就出来了。 他从雄虫手下抢下了菜刀,放心地进门放水,刚冲干净了一身黏腻,就听外面传来了更沉闷地咣咣咣的声音。 阿普心头极跳,急得只能拿浴巾把身上草草一擦就推门出去,就看到某只雄虫边哭边单手大开大合地举着锤子往罐头上砸。 看他哭得这么惨阿普眼前一黑,差点以为一个没看住雄虫把自己砸了一顿,都准备好喊救护车了。 结果没过两秒雄虫又带着诡异的笑容敲上儿歌了。 阿普感受了下空气中的精神力磁场,确定雄虫心情还行,果断出手把凶器给抢了回来。 不过…… 盯着布鲁斯略带闪躲的眼神,微微屈起地指尖,阿普微微挑眉。 似乎有意外收获…… 佯装天真的雄虫,似乎不如表面那样,真对自己无动于衷。 电光火闪间,阿普垂下头,让发丝遮住太过锐利凶恶的眉眼,只露出线条流畅无害许多的下半张脸,维持着半跪地姿势,微微起身向前压去。 雌虫身形本就比雄虫高大,他一起身,便将布鲁斯完全笼罩在了自己的身影里。 刚刚还双臂撑在床上,好整以暇、居高临下望着他的布鲁斯不得不仰首看他。 偏偏他姿态放得极低,与他侵略性极强的动作不符。 他一点点俯身向前,布鲁斯便被步步紧逼地向后仰去。 一张不大单人床,布鲁斯的后背很快便碰到了冰凉的墙面。 阿普也自然地将膝盖跪着的地点,从床下冷硬的地板,转移到了温软的床铺之上,低眉顺目地半跪在了雄虫的双腿之间。 距离近的能感受到呼吸拂过脸颊。 他仿若未觉地拿过布鲁斯无处安放的右手放在腰间,指尖引着他去触碰那一小截布料,语气正直地为自己辩解,“您看,我有穿衣服。” 布鲁斯:??? 这也算衣服吗…… 布鲁斯无意识地顺着阿普的力道摩挲了一小下那块布料,勾了一下,又戳了戳指尖下的那一小块肌肤。 那块肌肉马上变得很紧,又放松下来,变得软弹。 ……也算是吧。 布鲁斯几乎整只虫都被阿普笼罩,耳边的发丝被雌虫呼吸吹得一起一落,恍惚间有与对方呼吸交融的错觉,垂眼入目便是沟壑分明而流畅的曲线。 这家伙平时都不好好穿衣服,家里穿的简单点也是正常的。 怪不得边界感这么差。 布鲁斯不甘示弱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方便自己呼吸,露出修长的脖颈与精致的锁骨。 “就算在自己家也不能衣衫不整的四处乱晃。” 他伸出另一只手抵住阿普的肩膀,自以为义正言辞地教训道,就像雌父小时候训自己一样。 只是实际声音远比想象中的要小,阿普不得不低下头,靠得更近一点才能听到。 “……抱歉,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阿普错开眼,好说话地放开布鲁斯的手。 顿了一秒,还是伸手把布鲁斯的衣领整理好了,眼不花手不抖地扣到了最上面一颗。 与雌虫健康的小麦色相比,在阴影中的雄虫白的几乎要透明,可以清晰地见到脖颈下的青色血管,仿佛一尊脆弱的琉璃娃娃,微微用力就会碎掉。 淡金色的眸子像是一淌温柔的河,微微仰头看向你时,仿佛溢满了信任了与依赖,很会让人心软…… 阿普走到衣柜旁,随手捞了件衬衫套在身上,扣子系到领口第三颗时想了想还是解开了。 他本来也没有在家里裸奔的爱好,不过看雄虫的反应,他觉得以后可以有。 可能就像萨利说的,这种偏好军雌雄虫大多都是制服控,八成是对自己的身材感兴趣。 阿普偏头,看着还保持着抬手姿势愣在床上的盯着他的布鲁斯,“您的肩膀好了?” 布鲁斯放下手,揪了揪发烫的耳朵,左顾右望:“……好了一点,但是抬不高。” 阿普似乎真是随口一问,便低头单腿蹦着套裤子了。 布鲁斯连忙扭过头,纠结地按着被阿普扣回去的衣领。 目光变地怨念起来,他看了看阿普宽肩窄腰标准倒三角,腹肌蓄势待发充满力量感…… 哼,贼不好摸。 见阿普没注意这里,他又忙低头掀开衣服下摆。 嗯,还是他的好摸。 看了看自己憋气出来的两块腹肌,布鲁斯有一点点泄气。 众所周知,雌虫喜欢都是那种黄金比例的倒三角身材。 他脱了阿普不但不看,还一副辣眼睛模样地给他扣回去了。 太伤自尊了。 明天开始撸铁赶趟吗? 要勾引雌虫好难…… 都怪雄父! 把他生的再好看点他就不用这么努力了。 嗯?不对。 布鲁斯看着穿好西裤,两条腿结结实实落在地面上向自己走来的阿普,慢半拍地问道,“你的腿好了?” “托您的福,可能是信息素的作用。” 阿普拿着领带坐到布鲁斯旁边,示意他低下头,随口划了个重点,便开始胡说八道。 “本来受到剧烈打击、神经坏死、萎靡无力的双腿突然被灌入了无穷的力气。呃……” 阿普算是发现了,雄虫有着一紧张就扯领子的坏习惯,怪不得每次见到他领子都露出一大片。 只是阿普远离主星多年,很久不穿西服,领带系的磕磕绊绊,手法不熟练极了。 布鲁斯看不过去,打掉阿普的手,几下给自己系好了。向上挽了挽袖子,接着向阿普贴了贴,好奇似得戳了戳雌虫紧实的大腿,“真的?什么味道?” 笑死,就算雄虫的精神力和信息素对雌虫有治愈作用,也不用这么立竿见影吧。 况且雄虫和雌虫都无法拒绝信息素的吸引吗? 他除了耳尖发烫,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他倒要看看阿普能闻出来个什么味道。 他喜欢什么味道? 阿普看着布鲁斯似笑非笑地脸,毫不心虚,虽然他也没闻到,但一定要给雄虫他可能对自己产生欲-望的暗示。 积少成多,也就成真的了。 阿普像模像样地在空气中闻了闻,微微皱眉,看着布鲁斯地表情试探着开口,“嗯,有一点甜味,像是花香……” 反正雄虫的信息素大多都是甜的,花香果香自然香,一个比一个小清新,随便蒙一个,总能碰上,猜错了就说味道太浅,认错了。 其实他觉得布鲁斯的信息素可能是棉花糖味。 布鲁斯轻轻扯着阿普的领子让他靠近自己,一边给衣衫不整的雌虫系扣子一边语气温柔地问道,“……什么花?” 阿普诡异地感受到了危险,不自在地扯了扯唇角,“味道太淡了我,不是很清楚……” 布鲁斯扣到第一个扣子,抬头默默望着他。 “呃,应该是白……” 布鲁斯微微惊异地瞪圆了眼睛,仿佛被说中了,不自在地摸了摸脖颈,仿佛无意识解开了脖子上的领带。 在布鲁斯信任的目光下,阿普找到了自信,轻声询问,“……小白兰?” “呵呵,被你猜到了。”布鲁斯露出个大大笑脸,把领带往阿普脖子上一套,狠狠一拽。 阿普:? “西服要配领带穿。”布鲁斯像勒上吊绳一样向阿普脖子上一推,甜甜一笑,羞涩地低头打领带。 去他妈的小白花。 什么虫啊这是。 信息素要清纯的,性格要霸道中带点骚的? 真难伺候! 第59章 他的身份 0元卖身 他在拒绝我。 布鲁斯冷静地想道。 众所周知, 科索斯雅家的雄虫信息素味道攻击性极强。 跟现在雄虫间比较普遍柔和花啊果啊的不沾边。 初代虫族生存环境恶劣,雄虫的信息素也是一种隐匿生存的手段,味道大多刺鼻难闻或微不可闻。 随着虫族土地不断扩张, 科技发展, 环境和平,生存压力减少, 雄虫退居二线, 信息素才逐渐转职到了求偶频道。 那时雄虫雌虫数量差异不大, 能活下来的虫族基因生存能力都很强悍,外貌不够漂亮、信息素不够好闻是找不到强大的雌虫保护的。 科索斯雅家雄虫的精神状况从当初就初见端倪,别的雄虫信息素已经开始往讨虫喜欢的甜味、香味变异了。 ——毕竟去外面找猎物的雌虫辛苦一天还是想抱个香香软软的雄虫睡的。 科索斯雅家的老祖宗们依然在向攻击路线发育, 变异出了各种汽油、硫磺、等化学试剂的味道。 要不是基因强大加上脸长得足够好看,可能早就血脉断绝了。 法斯特至今都在扼腕, 都说信息素是雄虫的第二张脸, 科索斯雅家天生少一张。 好不容易一代代中和下来变成不那么刺鼻的酒味。 偶尔还有几个拦不住返祖的, 硬是带着一身醋味、辣椒、榴莲味和雌君做恨做成怨侣的…… 布鲁斯望着近在咫尺,雌虫刻意收敛着、深邃沉静的眉眼。 当场决定违背祖宗发展方向。 清润的嗓音是藏不住地开心与惊讶,还有一点恰到好处不太明显的羞涩。 明示道,“真巧,我的信息素就是白兰花。” 明天他就把沐浴乳、清新剂全都换成小破白花,力求把阿普腌入味。 检验单上说他信息素的浓度很高,只是最近出了一点点点问题…… 他要先给阿普被自己信息素淹没的错觉,通过雌虫的信息素引出自己的信息素, 等雌虫反应过来下车也来不及了。 阿普意外地看了布鲁斯一眼,虚伪地笑了笑,“那一定是很好闻的信息素。” 雌虫身形高大,为了配合布鲁斯系领带的动作, 不得不俯下身凑过来。 一时间,两人距离极近,呼吸近在咫尺。 布鲁斯能清楚看清雌虫眼中毫无波动堪称冷漠的情绪。 不对劲。 信息素之于雌虫和雄虫之间可以算是比较私密冒犯的话题了。 进可调情滚床单,退可骚扰进局子。 但阿普说出来就像喝口水那么自然,并且在自己刻意靠近时毫无反应,体温正常,心跳正常,呼吸丝毫不乱。 甚至在说完刚刚那句话后,还能毫不在意地垂下眼,认真地学怎么打领带。 要么是没把他当雄虫,要么是对他纯纯无感…… 布鲁斯借着打领带的动作,双指并拢,较为刻意在阿普的后颈处按压了两下。 雌虫的释放信息素的腺体和虫纹都在那,算是比较敏感的地方。 但阿普安静地垂着头,躲都不躲。 布鲁斯:……心死如灰.jpg 厌雄症犯一下,把他的手甩开好吗? 似乎是听到了布鲁斯的心声,阿普终于有了动作,他虚虚握住雄虫的手腕,不知道在想什么,拇指不自觉地在上摩挲了两下。 心不在焉地制止道,“别闹,我的信息素您闻不惯。” 布鲁斯看着被握住的手腕,雌虫毫不在意地神情,心中警铃大作。 这自然的态度,根本是没把他当只雄虫看。 明明第一天他还觊觎自己的信息素。 难道说…… 他的厌雄症是靠信息素分别雄虫的吗?! 现在话题要怎么继续,已经被阿普拒绝两次了。 再问他的信息素是不是在自取其辱? 好烦…… 但凡他信息素给力点,他现在就敢把阿普按床上威胁他。 真的! 布鲁斯面上静若止水,脑中不断胡思乱想,引得周围的精神磁场跟蹦迪一样。 时而如沐春风,时而寒风烈烈,时而秋风萧瑟,时而海啸阵阵…… 一起一落波浪状起伏,也就是阿普忍功了得多时,情绪稳定,面上波澜不惊。 但凡换一只脾气外放点的,情绪被动疯狂拉扯,布鲁斯马上就知道真正的暴躁军雌是什么样的了。 与布鲁斯的担忧不同,阿普完全在思考另外一件事。 贵族出来的雄虫家教真严啊,他是在认真地教我穿衣服。 可是,完全不想在家穿的西装革履板板正正。 萨利和洛兰只教了他雄虫扒衣服后面该怎么做,没说穿衣服该怎么做。 现在名分未定,兽性大发直取雄虫显然是又进局子的节奏。 两人刚进屋的时候多好的状态啊,一个半裸一个半□□。 现在怎么在床上穿的整整齐齐,马上就能出门呢? 猜对他的信息素了,感觉他不像看上去那么开心。 ……果然对自己不感兴趣,不是很想谈这个话题。 不过机会难得,还是再试一下。 很好,之前果然是错觉。 甚至懒得反问自己的信息素。 嗯,不能操之过急。 还是先混个正经身份,到时候上法院也好减刑。 阿普见雄虫神情冷淡,兴致不高,明智的结束话题不惹他厌烦。 拿过被布鲁斯虐待半天的罐头,微微用力掰开,露出里面廉价的肉糜,带着轻微的腥味。 阿普微不可查地顿了顿,状似要放到雄虫手里,“先吃饭吧。” 布鲁斯目光还未来得及落在罐头上,刺鼻的腥味已令他不自觉嫌弃地退后两步,捂住鼻子后才鼓起勇气探头看去,“这,真的可以吃吗?” 阿普恍若未觉,面色如常地走到厨房,自顾自安排道,“嗯,我帮您把肉盛出来。” 布鲁斯纠结地跟着走到客厅处,从小吃营养液的他其实很想试试其他食物,但是这个罐头长得好难看,看着就不想吃了。 他见阿普只倒了一碗,“你呢?” 阿普把罐头放到洗手池冲了冲,示意道,“我吃这个。” 雌虫大多铜牙铁胃,有时行军的食物干脆就是蕴含不同能量石块、铁块、金属款。 军雌内部甚至争执过那种材质嚼劲更好,连土都能吃出不同的味道。 不过阿普吃不出来,他得就水喝。 布鲁斯:…… 看着准备啃铁皮的阿普,布鲁斯实在说不出来自己不吃的话,也不好意思发脾气把这个倒掉。 倒是阿普看着两只手乖乖端着碗,一会一脸视死如归,紧接着又马上贪生怕死偷偷望着自己的雄虫,飞快地翘了翘嘴角。 他仪式感十足的用一个更大的碗,装着罐头盒坐在了布鲁斯身边。 雄虫果然心虚地低下了头。 阿普拿起筷子,布鲁斯颤颤巍巍地拿起了勺子。 阿普夹起了铁皮,布鲁斯舀了一点点肉汤。 阿普把铁皮放到了嘴边,叹了口气又放下了。 布鲁斯连忙跟着放下勺子,劫后余生。 阿普怕自己看着布鲁斯笑出声,于是满目空茫地望向墙壁,“抱歉,您应该吃不惯这些。” 布鲁斯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小声道,“我只是没吃过。” 纠结地准备研究从哪下口。 阿普看都不看,极其顺手的把面前的盆倒扣在布鲁斯的碗上,移到自己身边保护好,才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他调整了下表情,望着布鲁斯沉痛道,“如您所见,我现在家徒四壁,身无分文,甚至连买菜的余钱都没有……” 他知道,他干的。 “对不起。”布鲁斯默默低头,接过了话茬,“我也是被赶出家门,没有多余的积蓄。” 不怎么说谎的雄虫下意识给自己打补丁,抹了抹眼睛。 “记得跟在我身边的那只可怕的雄虫吗? 其实…… 那是我的弟弟兰易斯。 仗着雌父雄父偏爱他,把我的积蓄都抢走了。” “都怪我太没用了。” 雄虫,没办法。 我这里掏不出来一分钱。 “没关系,这又不是你的错。”阿普揉了揉雄虫的脑袋,发丝很软,跟想象中一样。 “我帮你抢回来。”语气自然,仿佛只是应承了件理所应当的小事。 布鲁斯无意识蹭了蹭头顶温热地掌心地,偷偷眯了眯眼睛,闻言愣愣地看着他。 黑发,蓝眼,断眉。 有点凶巴巴脸上是与记忆中相似地,源于温柔的自信与强大。 要是不是骗子就更好了。 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不用自己违心的去争去抢,而是帮他抢回来。 布鲁斯偷偷蜷起手指,面上是不太信任地神色,嗫嚅问道,“怎么抢?不要伤害我的弟弟……” 他这就把兰易斯约出来,请狠狠地伤害他弟弟。 我会给你报销1.2倍医药费的兰易斯! 阿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解道,“雌虫一向不参与雄虫的争执,这是默认的规定与常识。” 布鲁斯:…… 连忙偷偷憋气掐自己一把,脸色爆红,“抱歉,听说你有厌雄症,所以……” 他手忙脚乱地道歉,“果然传言不可尽信。” “这个是可信的。”阿普随手扯了扯领带,无奈道,“厌雄症是一种生理反应,又不是智商问题。” 没必要顶着法律和环境的压力对得罪雄虫,最后倒霉的不还是自己。 布鲁斯:他果然没把我当成雄虫…… 雄虫蔫蔫地,“那你的意思是?” 阿普挑眉轻笑,屈指敲了敲桌面,“我可以帮阁下,从您雌父那要回属于你的财产。” “只是缺少一个合适的身份和契机。” 他确认道,“嗯,曼斯菲尔德阁下已经同意我们的事了吗?” 万万没想到,是冲他雌父来的。 法斯特和曼斯菲尔德就像压在布鲁斯脑袋上的两座大山,一个教他一个倚势挟权,一个教他谨言慎行。 他只想过拥抱,逃离,没想过反抗。 莫名有些激动。 布鲁斯真的有些磕巴了,“什、什么事。” 阿普一只手打开光脑,另一只手安抚地覆上雄虫的左手,“当然是,契约我,作为阁下雌奴的事……” 布鲁斯胡乱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他奇怪地看向阿普,谈到这件事,对方一点也没想象中的不甘,屈辱,愤怒。 阿普这么平静,反倒是让布鲁斯索然无味起来,心中揣揣,仿佛做错了什么事情。 阿普在光脑上操作了什么,示意发呆的雄虫,“看这里。” 布鲁斯跟着声音一抬头,就见摄像头处白光一闪,一道毫不波澜地电子音捧读道【审核通过】 阿普把光脑翻转过来,仿佛在宣誓什么一样,语气轻松,“现在,我就是您的雌奴了。” “稍后会有短信通知您的账户,我的之前以及日后的一切资产都会归入您的名下。” “除了六个月一次的固定精神安抚,您完全不用有任何负担。” 第60章 他的阳谋 无法后退 总感觉哪里不对。 占据屏幕的雌奴许可证只有黑白两色, 看着相当可怜。 左边是被闪光灯闪得睁不开眼的脆皮雄虫,右边是冷着一张凶神恶煞的雌虫。 下面是阿普的基础信息。 右下角盖着红色的民政局电子印章和蓝色的雄保会电子印章。 乍一看像是签发出来的通缉令一样。 政府并不支持雌奴的存在,所以证件长得潦草点磕碜点也很正常吧。 布鲁斯多看那张许可证两眼, 才移开了目光, 摸出了自己的光脑,“我并没有收到接收雌奴的信息。” 也没有任何财产转入的提示。 “可能是我没有什么婚前财产的原因, 但是这不重要。” 不小心瞥到布鲁斯银行卡余额短信的阿普面不改色, 眸色微微变深。 “雌奴身份低微, 只是明面给了雌虫可以跟在阁下身边的合法性,在升为雌侍前,是不会直接通知您的。” 阿普指了指右下角一行复杂凌乱的编码, “在官网上可以查到我的信息。” 布鲁斯好奇地扫了一下,果然阿普从小到大的生平便密密麻麻列了出来, 最显眼不过得就是最下面几行。 账户余额、房屋、星球通通是0 不说, 甚至在医院、军校还有零零碎碎的挂账。 布鲁斯:…… 这不是相当于直接扣他账上了吗?! 别的雄虫契约雌奴那是拖金山带银山, 他怎么还要帮忙还欠款。 搞得和真的一样…… 布鲁斯压着嘴角,极其勉强地点了点头,算是相信了阿普的解释,指着上面最新的一条履历。 因雌虫阿普精神力状态不符合主星雌虫平均值规定,曼斯菲尔德上将临危受命,对阿普的危险状态进行了评定。 (造成公共损失及后续治疗费用由嫌疑虫阿普负责) 他看着刚被曼斯菲尔德揍出院的阿普,眼中促狭一闪而过,“所以, 现在要去找我的雌父吗?” “自然。”阿普肯定地点了点头,“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弱小如我们,要学会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他极其自然的把雄虫和自己拉到了一个正经。 “请给我十分钟时间, 我需要详细地了解未成年雄虫的法律规定,雌奴的义务与权利,估算您监护人现有资产情况,以便做出适合作战计划。” 阿普垂下头,指尖在屏幕上轻滑,开始像模像样地阅读起雌奴守则来,似乎在学着适应并利用自己的身份。 像是一只潜伏起来,优雅的兽类。 真不像他说的话,也很像他说的话。 布鲁斯端端正正地坐在旁边,光明正大地注视着阿普,捏着衣角,眼神微微恍惚。 雌虫的骨相极其优越,只是过于冷硬眉眼与凶煞的戾气掩盖了这一点。 富贵人家出身的雌虫教养极好,很快便驯服了身上小一号的西装,认真阅读时体态放松,脊背挺直,一举一动透着闲适自在。 真可恶啊,这种虫…… 似乎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让自己过得很好,招人喜欢。 曾经布鲁斯也想变成这个样子,于是做了一段时间讨厌的学虫精。 只是他笑得虚假又冷漠,交谈时虚伪又不走心,像是个毫无思考只会附和的应声虫。 很快,被他温柔表象吸引来的虫就离开了,布鲁斯实在是只无聊无趣的虫。 没有人教布鲁斯,布鲁斯便一边东施效颦地模仿他,一边兢兢业业的讨厌他。 就像是游戏攻略一样,按部就班地把自己养成满意的模样。 随着时光飞速流逝,不知何时起。 布鲁斯又有了个奇怪的念头,他无法成为阿普那种人,是不是另辟蹊径,变成阿普喜欢的那种人呢? 那也一定也是会很好、很受欢迎的人吧。 这让他开始不自觉分析阿普的偏好,人际关系,对方身边出现最多,受他偏爱的虫族类型。 大多弱小、无知、温柔、虚伪、逆来顺受…… 和他小时候最讨厌的那副模样一模一样。 简直像是在搞什么救风尘的戏码。 布鲁斯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在小白花的赛道上一骑绝尘、突飞猛进。 靠着一张清冷倔强委屈脸先后碰瓷全家、军部,成为了全主星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轮椅虫见愁。 ——仅凭一己之力便让主星轮椅滞销,偷懒用轮椅代步的虫族站了起来。 接着在阿普这沉沙折戟,怎么会有人搞救风尘,放着‘风尘’三天不管,第四天比‘风尘’还惨了八百倍回来,还让‘风尘’养啊! 好烦。 怎么会有阿普这么讨厌的人啊! …… “抱歉,作为您的实习雌奴,我现在是没有资格为您的事,与您的雌父直接对话的。” 阿普神情凝重,不动声色地握过布鲁斯的手拍了拍,歉意十足地垂下了头。 似乎真的在为自己出了个馊主意而内疚,“起码要雌侍才可以。但雌奴有一个月的考察期,七天的回访期,之后才可以进行雌侍的办理手续。” “当然,一个月实在太久了。”阿普心疼地望向布鲁斯,“即使您愿意,作为您的雌奴,我也不能容忍让您住在这种地方,所以——” 布鲁斯浑身不知所措地抖了下,不由自主地扯了扯阿普的衣袖,睫毛颤了颤,半是失落半是释然地问道,“你,也要丢下我吗?” “您误会了。”阿普语气真挚。 在他获得足够的信息素前他哪都不去。 他默默抓紧了布鲁斯的手,面上一副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地纠结模样,“您相信我吗?” 布鲁斯默默抽出手,没抽动:…… 说实话,不敢信。 阿普平时属于无脑平a暴力推一切的雌虫,今天他表情这么丰富,布鲁斯总觉得他要挖坑给他跳。 “当然……我现在只有你了,我相信你一定不会伤害我的。” 布鲁斯刻意大幅度地埋下头,将修长洁白皙的后颈完全暴露在阿普视野中。 请看清,你眼前的是只水灵灵的雄虫。 这么一只柔弱无依,单纯好骗,毫无威胁的雄虫在你脸上了。 你没反应吗?你真的没反应吗?你还是不是雌虫了?! 给他点信息素,让他重燃雄虫的自信好吗? 阿普看得清清楚楚,默默给布鲁斯把后面的衣领拉了上去,按着他的后背让他坐直。 真愁人,怎么有雄虫一边让雌虫好好穿衣服,一边在家里衣衫不整啊。 再仔细一看,雄虫穿的他的衣服,没事了。 阿普示意布鲁斯坐在原地不要动,双手摸着较宽松的衣领,在布鲁斯脖颈后打了个死结,想了想又改成了蝴蝶结,彻底杜绝了雄虫动作一大就开始走光的风险。 阿普心中默默给自己鼓掌。 正直冷静绅士体贴,满分! 应该能刷一点雄虫好感吧? 果然,雄虫也不抖了,浑身放松了不少,看向自己的目光复杂中夹杂着些许信任。 他可不是目光短浅的雌虫,趁虚而入只有一时之快,他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先获得雄虫的信任,消除对方的抗拒,再水到渠成地引出对方的信息素。 至于再后面……想办法把雄虫眼睛蒙上,他看视频现学吧。 布鲁斯不敢置信地看着阿普一本正经给他在身上系了个围兜,那欣慰自豪的目光,感觉在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三岁幼崽一样。 他真的这么不像雄虫吗?他长得很丑吗?他真的毫无吸引力吗? 浑身顿时散发出摆烂和妥协的气息。 阿普适时地给放下戒心的布鲁斯画大饼,“您只有我,我也只有您了。” “我们会拥从无到有建立一个全新的家庭。” 他早就想把这重金属摇滚风格的黑历史房屋改造了。 “您会拥有合适的衣服。” 别穿着他的衣服乱晃了……哪怕是雌虫,也会对拥有自己气息的雄虫产生占有欲吧。 “吃到美味营养的食物。” 不管雄虫原本的打算是什么现在,他只能被迫和一只雌虫形影不离,从零开始。 一点点吃饱穿暖,到一个信任而安全的新环境,强行对一只可怕的雌虫产生依赖,献出信息素来。 “过上愿望中的生活。” 骗到一只高阶雄虫过日子,真是想都不敢想。 温热的手心隔着薄薄的衣料,覆上布鲁斯的肩膀,雌虫语气沉稳坚定,“而您只要鼓起一点勇气,就可以抛弃过去,得到想要的一切。” 雄虫像是被诱惑到的小动物,“……什么?” 布鲁斯心中警惕:你不会真的被兰易斯说中,是奔我的钱来的吧。 骗感情可以,骗钱不行。 他是绝对不会给雌虫花一分钱的! 布鲁斯看了阿普一眼,低下头。 只是这个房子确实乱糟糟的不好住,可能他确实得负那么一点点的责任……吧? 阿普把布鲁斯的动摇看在眼里,语气坚决毫无留恋,一心一意只为雄虫着想。 “这座房子现在也是您的资产,虽然面积不大,但也能抵些星币。” 布鲁斯:? 不是哥们,你卖了我们住哪? 想卖惨,让我回病房住,趁机甩掉我离开主星? 想都别想。 听说兰易斯边上还有座空房,要不拜托雌父出面,‘强行’让他们兄弟和好吧…… 布鲁斯眼珠微转,立刻找好了备用计划,准备不离不弃陪雌虫玩一会流落街头。 “你的意思是……” “我们拿这笔钱,去雄保会找一个经验丰富的律师,起诉曼斯菲尔德阁下与兰易斯阁下。” “当成年雄虫婚后没有适宜居所,其雌父有义务和必要提供稳定繁衍场所。” 房子来了。 “即使是未成年雄虫也对自己的资产拥有分配权与归属权,有权追回。” 钱也有了。 “通过正当的法律途径拿回您失去的一切。” 布鲁斯:?!! 这、这么绝吗? 我跟你玩感情,你断我后路是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60-70 第61章 他有危险 万分火急(是主cp) 一时心软给病弱老哥撑腰的兰易斯, 贡献出了自己所剩不多的几个星币,贴着墙根辛辛苦苦走回家后,打开光脑, 天塌了。 布鲁斯: 【亲爱的兰易斯, 请接收我晚来的祝福,生日快乐。 为表歉意, 在此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最爱你的大哥布鲁斯】 【从几天前开始, 你便是一只优秀的成年雄虫。作为兄长, 必须有条件地告诉你如何融入这个社会。】 【比如:成年后的雄虫就要肩负起养家养自己的责任了。】 【作为你的兄长,未成年时曾照顾你806天,按光网上高阶雄虫的平均工资标准, 以及非法强行雇佣未成年雄虫工作。 经过严密的计算,请你在本周最后一个工作日前转给我60w星币。】 【或者, 你更想拥有一张直接发到雌父邮箱里的法院传票?】 起诉单截图.jpg 兰易斯眼睛迷茫地睁大了一点,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悲愤地回复【我没钱!】 恨恨地关掉光脑后,他敏锐地觉得哪里不对。 自从被卖茶哥卷钱跑路后,兰易斯的账户一直处于半限额状态,已经没有单次转出超五位数的花销了。 况且,他大哥自从进入财政部后,那是贪赃枉法,无恶不作,账户里经常迎来来路不明的大笔进账。 之所以会知道这件事, 是因为布鲁斯是个除了钱一无所有的家伙。 偶尔会拿着账户余额到兰易斯面前显摆,拿捏住可怜的幼弟,雇佣未成年雄虫为非作歹。 用星币的力量让他端茶倒水、洗衣捶腿、分锅背锅,把兰易斯指挥的团团转。 总的来说, 只有兰易斯从布鲁斯口袋里掏钱这种事发生。 整篇信息都透漏出与事实不符的违和感。 尤其是末句暗示性极强。 法院、雌父,这不就是赶紧去找曼斯菲尔德喊救命吗? ……可是这像模像样起诉单是什么意思? 上面还清清楚楚写了布鲁斯对兰易斯各种专项照顾,跟着工时工费。 甚至连兰易斯换牙,布鲁斯陪着他拔牙的事都放了上去。 金色的瞳孔犀利了起来。 他懂了! 这可能是布鲁斯在阿普控制下,逼不得已写出的,一封暗藏求助的敲诈勒索威胁信。 但是布鲁斯智商不够,求助写的太过明显,被轻易识破。 可阿普作为嘎了他全家的狠虫、犯罪变态,邪魅一笑,将计就计,又胁迫布鲁斯写下这封看似合理的起诉单。 不给钱,他就撕票。 而且你哥已经把你的信息完全供出来了。 撕完你哥就来撕你。 兰易斯:…… 委屈.jpg 他雌父就在主星啊,有本事撕他雌父,威胁他雌父去呀。 欺负刚成年的雄虫算什么本事。 光脑屏幕一闪,最新的通讯消息飘在上面。 【如果觉得薪资不合理,可以酌情商量,适当还价。不要报警。】 可能是见兰易斯半天没有回复,对方删删减减了片刻,又发过来一句。 【是本虫。】 欲盖弥彰,更可疑了! 哼,他早就知道那个阿普不是好人,准备卷走大哥的小金库玩消失。 架不住布鲁斯还失了智一样往人家脸上送,比梦里还完蛋,别说一个月,这才短短几个小时,就落入魔掌开始诈骗家人了。 不过,阿普漏算了一点。 呵,他和他哥完全没有兄弟情,完全是冰冷金钱交易。 兰易斯毫不迟疑地拨通了曼斯菲尔德的电话。 撕了他哥,就不要撕他了哦。 通讯接通后,兰易斯开门见山,直接告状,“雌父,不好了。大哥遇到了一只危险的雌虫!” “关于这件事,他已经跟我报备过,并和你的雄父讨论。” 曼斯菲尔德神情凝重,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我们尊重他的决定,成年虫族要学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义愤填膺的兰易斯顿住:……啊? 曼斯菲尔德似乎想到什么,眉目间浮现一丝怅然的笑意,“你也一样,兰易斯。” “还有什么事吗?” 兰易斯恍惚地摇了摇头。 “做好准备,你最近可能忙碌起来了。入学愉快,兰易斯。” 曼斯菲尔德挂断了电话。 兰易斯如遭雷击。 虫,不养了吗? 两只崽崽都不要了吗? 就算你不管讨人厌的大哥,也要想一想你机灵善良诚实勇敢的小儿子哇。 虽、虽然默认虫族成年后自立门户,监护人没有抚养义务,但也不要这么无情啊。 祖训诚不我欺。 靠朋友,靠家人,最后不如靠雌君。 只有雌君才是无条件支持你,陪你走到最后的人。 兰易斯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确认已经放学一段时间了,不假思索地拨通了克莱德的电话。 救命! 他干巴巴地问道,“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见你,你现在能出来找我吗?” “好巧。”克莱德似乎正在室外,听筒里隐隐有回声传来,于是他便离听筒近了些,含笑声音仿佛贴在耳边,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也有万分紧急的事情找你。” 话落,门外与耳边同时传来了清脆的门铃声,“嗯……麻烦您帮我开门,阁下~” 兰易斯:!!! 楼道内光线并不充足,金发碧眼的雌虫笑盈盈的站在那,仿佛会发光一样,将周遭的暗淡都悄然驱散。 挺括的军装大衣敞开,白衬衫黑皮带,衬得青年肩宽腰细腿长,又装又帅。 克莱德眨了眨眼,“好看吗?” “……好看。” “那就好。”克莱德翘了翘嘴角,悄声道,“偷偷带回来给你穿。” 他把怀里抱了一路的书本塞给兰易斯,迫不及待地脱掉大衣挂在玄关的衣架上。 临近夏季的晚上,即使降温这件大衣也明显偏厚。 一路顶着周围异样的目光神情自若的雌虫向上挽了挽衣袖,“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 兰易斯回过神,目光从金发雌虫移到黑色的军大衣上,又移了回去,抱紧了怀里的小本本,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略显焦急地蹭了过去。 面部表情地开始叭叭告状,“是性命攸关的大事,雌父不管。他不要我和大哥,阿普想骗钱杀虫。” “不要着急,我在呢。”克莱德牵着兰易斯的手,微微用力。“冷静,慢慢说,是阿普把你兄长打死了吗?” 顺着雌虫的思路一走,兰易斯诡异地冷静了,“应该还没有……” “那就没有那么着急了对不对?” 他跟在克莱德后面,看着雌虫弯腰换鞋,洗手,接过怀里的书,极其自然地带着他来到书房,拉开椅子把他按在里面。 兰易斯飞速地把收到威胁信,怀疑布鲁斯受到威胁,被搜刮小金库,可能丧命被连累到他推测说了一遍。 由于被雌虫按到了座位里,从小被教导看着对方眼睛说话的雄虫不得不仰起脸来,视线追寻着雌虫的下巴。 好像比之前黑了一点,长高了一点,下巴好像也瘦了一点,唔,身上好像更有劲了一点…… 衬衫轻薄地贴在身上,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兰易斯估算了一下,现在的雌虫可能能打两个他了。 克莱德微微俯身,单手托腮靠在椅背上。 微微垂眼就能看清雄虫的表情,见他说着说着没声了,自顾自开始走神,也不委屈也不生气。 心里忍不住想怎么有这么好哄的雄虫,看着气势汹汹地,其实自己就能把自己说的没脾气了。 “嗯,确实很危险。请让我看看您兄长的信息,说不定能有所发现。” 克莱德早就发现兰易斯对体型比较高大的雌虫草木皆兵,面上毫无波动,实则脑内已经自顾自地安排完罪犯的一生了。 可能,等自己真的进入军部,也会和眼前的雄虫越走越远吧。 感觉以后会和一只温顺漂亮的亚雌共度一生呢。 兰易斯见克莱德神情冷淡,出奇地严肃,乖乖地把光脑递过去。 少见雌虫冷冽的神色,兰易斯干脆转过身半跪在椅子上,胳膊搭在椅背上,下巴放在胳膊上,脚尖无意识地着地面。 克莱德翻着短信,还得一心二用哄孩子,轻轻抵了兰易斯肩膀一下,“好好坐着,别抖。” 兰易斯:? 他管我? 雌父都不管我啦?! 兰易斯不情不愿地噢了一声,不动了,两只手扒着椅背,蔫蔫地把下巴埋里面,瞅着克莱德。 克莱德硬是被瞅出来了不该有的心虚,微微移开目光,经验丰富地拍雄虫肩膀两下以作安抚。 顺手指尖埋到脑后雄虫的发丝里,从后往前撸,撸得雄虫微微眯起眼睛。 配合被撸的地兰易斯望着雌虫从冷峻逐渐变得柔和含笑的眉眼,总觉得哪里不对。 雌虫看得太久了。 那封短信有那么长吗? 一封威胁信有什么好开心的。 兰易斯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克莱德,在雌虫垂下眼时,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克莱德配合地低下头,微微屈膝凑在他耳边小声道,“发现了,您和您的兄长小时候都很可爱。” 兰易斯:??? 克莱德把屏幕翻转过来,脸上是恰到好处地惊异,“难道您不是这么想的吗?” 在兰易斯没看到的地方,下面有一连串的证据作为附件。 证据如下: 小布鲁斯看小兰易斯吃饭,某只幼崽米饭糊了一脸图.jpg 小布鲁斯给小兰易斯丢玩具,某只幼崽爬出残影图.jpg 小布鲁斯帮小兰易斯穿小蜜蜂睡衣,某只幼崽卡在门里图.jpg 小布鲁斯被小兰易斯吵的睡不着觉公报私仇揍了弟弟一顿……(划掉) 小布鲁斯温柔哄小兰易斯睡觉。大幼崽闭着眼睛,小幼崽睁眼到天明图.jpg …… 关于他是世界第一可爱讨人喜欢的幼崽这件事当然不容辩驳。 问题是—— 关布鲁斯什么事? 兰易斯把直起身子把屏幕分给克莱德一半。 里面的内容纯属布鲁斯胡说八道! 第一张。 “吃饭太慢,他把我按到了盘子里。” 克莱德笑意微敛,屈起食指刮了刮兰易斯的脸颊。 第二张。 “他故意扔我喜欢的东西,不让我玩。”兰易斯气鼓鼓地指着照片。 第三张 “这件睡衣又沉又重,穿上根本走不动路。” 克莱德啪地关掉屏幕,同仇敌忾,“那他可真是太坏了。” “就是。”兰易斯昂首挺胸满意地哼了一声,又软趴趴地靠在了椅子上,揪克莱德的衣角玩,“我也想看克莱德小时候的照片。” 克莱德有些为难地挠了挠脸颊,“我小时候没有……” 他家境普通,雄父缠绵病榻,雌父忙于工作,还真没什么拍照的机会。 见兰易斯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神一亮,掏出光脑,兴致勃勃地准备分享,“不过我有我弟弟的小时候的照片,很可爱要看吗?” 兰易斯:…… “算了,还是大哥的安危比较重要。 他一定是被阿普胁迫了,面临着生命危险!” 克莱德叹了口气,“你这是对军雌的偏见,我倒是觉得这件事与阿普教官无关。” “有没有可能是,您的兄长真的很需要这笔钱呢?”主要是这些证据真的很像蓄谋已久啊。 以他对阿普教官的接触与了解,他虽然看着漫不经心,但为人处世滴水不漏,一击必杀。 不会做出这种漏洞百出的威胁来。 在他看来,这封信更像是兄弟间的玩笑? 只是金额离谱了些,不过对贵族雄虫来说,这些钱应该很正常吧……? 兰易斯不满,“我对所有军雌一视同仁。” 那就不算偏见。 克莱德点了点头,从鼻尖里轻轻嗯了一声。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仿佛在无声地问,真的假的? “好吧,除了你。”兰易斯泄气地垂下头,“那也不能说明阿普完全没有嫌疑,他一直对大哥的遗产,咳,资产虎视眈眈。” 他有梦为证。 克莱德装作没听到兰易斯的口误,一直对兄长资产虎视眈眈的明显另有其人。 “嗯,那您的意思是?”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们在这猜来猜去也不是办法。”兰易斯目光灼灼,期待地望向克莱德,“不如,你陪我去偷偷看看大哥和阿普的情况吧。” “这当然没有问题。”克莱德眉眼弯弯,一把把站起来的兰易斯按了回去。 “我完全相信您的推测与实力,如无意外,在一个月内,您的兄长完全没有性命之忧对不对?” “可是……” “您先稳住您的兄长,假装答应给他筹钱。起码在星币到账前,您的兄长是不是暂时安全了?” “明天,阿普教官会回校上课。我会关注他的一举一动,等放学后,您在外面等我,我们完全有充足的时间跟着他对不对?” 兰易斯跟着点头。 克莱德紧蹙地眉头分开,循循善诱道,“那现在,您十万紧急的事是不是解决了,暂时没有那么紧急?” “好像是。” 克莱德松了一口气,拉过另一把椅子啪地坐在兰易斯边上,气场全开地把带来的书一摊。 “我们来谈谈万分火急的事吧。” “兰易斯阁下,下周二便是雄虫统一入学,摸底考试分班的日子了。” “我们开始补课吧。” “军事基础理论,机械基础,动力系统分析……” 兰易斯听着就感觉昏昏欲睡,大脑一片空白,顾左言他:“……我突然想看你弟弟的照片了。” “当然可以。”克莱德大方的拿出光脑,“我也觉得曼斯菲尔德阁下杞人忧天,太过担心了。” “雄虫阁下就算考试不通过也不会被退学的,只是公布成绩后,会被分到基础班,等到入学补考通过后才能领取校服。” “兰易斯阁下这么帅气,无论穿什么都好看。” 公布成绩!补考小班!没有校服! 这和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兰易斯越听眼睛越大,坐立难安地扯过一本能源管理。 “虽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既然这是雌父的任务,还是勉为其难地学一学吧。” 克莱德笑容扩大,“暂时的课程安排是这样的……” 蓦地,一条信息兰易斯跳到了光脑上。 布鲁斯:【亲爱的弟弟,听说您的雌君也在军校就读。】 克莱德当即眉头一跳。 刚坐好准备学习的兰易斯握着克莱德的手腕,言辞凿凿。 “不行,他们已经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了。” “我必须要保证好你的安全的。” 话音刚落拉都拉不住,身形迅疾如风,一脸向往自由地出门了。 克莱德心平气和地吐出一口气,开始整理书桌,蓦地蹦出了一句话来。 “至少有一件事,您说的很对。” 您的兄长真是超坏的。 不要打扰孩子补课啊! 第62章 他的问题 糖衣炮弹(是主cp) 兰易斯起步很快, 但跑得不是很远。 克莱德顺手收拾好玄关关门,一下楼,就和躲在单元门后楼道拐角里, 一脸酷拽的雄虫撞了个正着。 逃课的雄虫微仰着脸理直气壮地埋怨, “太慢了,克莱德。” 说着极其自然地平移走到了克莱德身后, 轻巧地像只猫一样。 “对自己的安全一点也不上心。” 食指戳了戳雌虫的肩胛骨, 半是不满半是催促他, “我们去军校。” 指尖虚虚划过脊背,落在雌虫的衣角,兰易斯虚虚握住。 灿金色的眸子在昏暗里的楼道一亮一亮, 小声解释道,“一只虫出不了门。” 否则, 就不等你了。 “嗯, 会保护好您的。”生闷气的克莱德对雄虫倒霉的设定记得很牢。 头也不回, 把搭在腰间的手反握在掌心,嘱咐道,“跟紧我。” 克莱德走的太快了,兰易斯一时没反应过来,微微踉跄了一下,忙抓紧他的手,低头小跑两步跟在后面。 克莱德牵着雄虫大跨步走了几步,迎面的阳光一照, 微风一吹,猛地觉得自己刚刚的情绪不正常。 作为天生的打工圣体,克莱德有多年牛马经验,无论面对多么神经的甲方和离谱的要求, 在心中都激不起任何波澜,做到笑容以对。 所以—— 老板不学习,他着什么急? 还是一位已经转账的老板…… 可能白天课程太多,下午兼职工作不能顺利进展下去的烦躁吧。 奇怪,怎么会把脾气发到兰易斯身上。 明明出门时心情还不错…… 蹿到头顶的无名火,气焰一下小了下去。 先道个歉吧,雄虫有生气吗? 克莱德心虚地放慢了脚步,身形一点点和身后的兰易斯持平,不动声色地侧眼去看雄虫的表情。 和正在猫猫祟祟往这边望的兰易斯对了个正着。 视线陡然相撞,两虫不约而同地一左一右移开了视线。 克莱德:…… 确定了,雄虫比他更心虚。 脑后的呆毛都是直挺挺立起来的。 看着兰易斯眼神躲闪、恍若无事的模样,不知怎的,克莱德有点手痒。 他无意识捏了捏掌中的指尖,发现雄虫的呆毛一晃,立刻弯下来了一点点,脸也板的不是很紧了。 圆溜溜的眼睛自然地偏过来,带着两分试探,指尖反挠克莱德的掌心一下。 ——好了吗?不生气啦? 刚刚成年的雄虫尚未长开,但仍能看出遗传自雄父的好相貌与昂贵的骨相。 兰易斯的眉骨很高,显得眼窝很深,金色的瞳孔大而明亮,天生多了几分直入心底锐利。 鼻梁高挺,鼻尖微微上翘,嘴唇很薄,不知所措时会紧紧抿着,嘴角微微下垂。 扬起的眉毛无形中带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打量与刻薄,仿佛对看一眼都是施舍。 从下往上张望过来时,脸上丰富生动地写满了几个大字—— ‘崽种,直视我。’ 满脸都是‘你能拿我怎样’的挑衅与死不悔改。 克莱德:…… 雌虫被看的心里一凛,那股无名火又冒上来了一点点,忍住伸手捏住雄虫双颊一顿揉搓的冲动,扭头就走。 真想告诉兰易斯,靠装傻蒙混过关是没用的,这种表情特别不适合他。 只是有那么一点点无用的可爱罢了。 兰易斯:??? 怎么走了,他也是有脾气的! 微微鼓起脸颊,兰易斯仰着脖也扭头就走。 或许是预言系的天赋,兰易斯自小对他人的情绪很敏感,也能轻易分别出善意与恶意,帮助他趋利避害。 如果他愿意,也许很容易变成法斯特那样长袖善舞的雄虫。 可能是霉运光环太强,兰易斯小时候天天生死时速,发现绑匪社交非但没有什么意义,往往还会造成反效果后。 他彻底摆烂了。 再也不想把精力放在与人交往这件事上。 别人是不是开心难过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看法,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了。 浑身上下就充斥不顾他人死活着的傲慢。 凑合过吧,还能死咋的。 就好像他兰易斯知道,以克莱德的性格,他一定是花费大量时间收集往年的雄虫考试课程与材料,或许还熬夜自己学了一遍,修订了好几遍补课计划,才来帮他补课的。 大哥那边也没有那么紧急,毕竟一只勒索都只敢写60w星币的雌虫能有什么出息,还不如把大哥卖掉的多。 但是他打心底不想让克莱德帮他补课,一下午坐在那看书,背书。 字多他就犯困,就会莫名其妙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留下课表他自己睡前听就好了。 他就想和克莱德一起去看大哥翻车倒霉…… 他好不容易找到借口的,想和他多呆一会。 呆毛霜打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地倒下。 克莱德变了。 怎么一件事还能生两次气啊。 小、小气鬼! 闹脾气的两只虫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两具却身体分开越走越远,脚步愈发磨蹭,步伐也趋向了慢吞吞的一致。 [嘀嗒——] 一辆日夜巡视着主星,穿着城市环卫工作服的智能巡逻机器人,头顶亮着晃眼的红灯,机械臂展开两米,拦在了两虫面前。 [警告,警告!] [止步,止步!] 摄像头左右晃了晃,对着兰易斯和克莱德扫描了一遍。 接着中心升起一块电子屏幕,上面露出人性化的气呼呼表情。 仿真的机械手臂缩回正常的长度,一只叉腰,一只伸出来指指点点。 系统平静无波的电子音下压抑着深深的不满与愤怒。 [小情侣压马路不要过度占据公共区域,霸占四人通道,谢谢。] 克莱德:? “我们不是——” 摄像头闪了闪,电子屏幕上顿时变成了某两只虫的大红证件照,民政局的大红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电子音里似乎带着一抹冷笑,指名道姓道。 [兰易斯,克莱德。xx日结婚领证] 克莱德:“……我们是。” [这对新婚夫夫,请不要在大街上闹别扭吵架,影响主星的城市风貌。] [就算吵架也要回家去吵。] [后面还有虫在赶路呢!] “我们没有吵架。”兰易斯不爽地警告摄像头,扭头看了一眼身后,不服道,“后面也没有虫……” 巡逻机器人浑不在意,电子音冷冷宣判道。 [警告一次,请立即整改。] 摄像头危险闪烁—— [累计三次,通报罚款。] 贫穷,使虫低头。 一路手牵着手,硬是在人行道上手牵手拉出两人远距离的兰易斯和克莱德。 你不看我我不看你,不太情愿地往回走,恢复了两人肩并肩的距离。 守护主星和平的机器人满意的走了。 兰易斯和克莱德在原地磨蹭了会。 克莱德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低声问道,“走吗?” “……走吧。” 兰易斯其实不太想去了。 他看了看雌虫柔和含笑的侧脸仿佛刚刚的小插曲不存在一样。 好像不生气了,又和原来一样。 但是,刚刚的情况叫吵架吗? 那他们不是吵了好多次架。 兰易斯警觉了起来。 毕竟雌父和雄父就是吵架吵到离婚的。 虽然是雄父单方面的,雌父根本不理他,每天一如既往。 接着,不说话的雌父就决定离婚了。 兰易斯猛然觉得,他有点危险。 刚认识的时候,克莱德常常被半夜刷新的兰易斯搞得悄悄郁闷,偷偷烦躁。 但雌虫脾气好,心态稳,没一会自己就把自己哄好了。 【没关系,克莱德不会生气的。】 兰易斯隐隐知道自己哪里惹虫不开心了,但直觉系让他无所畏惧,这次踩坑下次不踩就好了。 在把雌虫底线踩了个遍,摸了个清后,理所应当融入了克莱德的舒适圈,并在雌虫的默认下得寸进尺。 【无所谓,克莱德不会生他的气的。】 他只要在克莱德平稳心情后,凑过去就好了。 可想想现在还在外旅游、无家可归的雄父惨案。 兰易斯觉得要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一向创天创地创同族的雄虫阁下卡了会,第一次直视自己造过的孽,肩膀碰了碰克莱德。 不太自在的问道,“你刚刚,生气了” 克莱德有些惊异地望了兰易斯一眼,本来不多的脾气也就散干净,“没有。” 第一句话说出口,后面的话就好说多了。 兰易斯停下脚步,强迫自己牢牢盯着克莱德的眼睛,“你就是生气了。”肯定句,“我知道。” “好吧,是有一点。”克莱德无奈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崇拜,敬佩道,“真敏锐呀,这都被您发现了。” 兰易斯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雌虫大部分时间给人的感觉都是体贴安静温柔,像是阳光下的惬意平静的湖面。 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激起一阵粼粼波光,所以克莱德的情绪波动在兰易斯眼中一直挺明显的。 有时他觉得克莱德比他还佛,什么都不在意。 嗯,除了钱。 这就导致,克莱德一次性生了自己两次气这件事,兰易斯下意识严阵以待。 “大哥那边的事确实不是很重要……吧?”说到一半,发现雌虫神情微妙,兰易斯及时给自己找补了一下。 克莱德很重视他的家人,自己也跟着勉强重视一下好了。 克莱德:“嗯……” “突然想回去补课了。”兰易斯飞速补上下句,一点缓冲没有接着问道,“那现在是不是一点也不生气了?” “嗯嗯,没有了。”克莱德哭笑不得,也有些不解,“本来也没有很生气,难得您会注意到。” 兰易斯从鼻腔里哼哼了两声,带了一丢丢控诉。 “第一次对我生气。”还自己没哄好。 克莱德轻轻啊了声,摇了摇兰易斯的指尖,笑道,“那要请阁下听我的解释了。” “我是在生自己的气。 不该在您不知情的情况下,未经同意,霸占您的时间,让您做不想做的事。” 他看了眼兰易斯,可怜巴巴的垂下了头,“影响了您的好心情。” 兰易斯心情当即好了很多,还是决定刨根究底。 君不见雄父自己哄了自己多少次,没一次对的。 不要相信雌虫的糖衣炮弹! “现编的,不算。” 见克莱德不明所以的模样,他提示,“在家里,你没有第一时间跟我下来的时候。” 那时候克莱德心情真的很差,下来时笑得阴气阵阵的,吓得他呆毛都炸开了。 “啊,那时候。”克莱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其实他自己也很奇怪,所以想了很久。 “硬要说的话,是气您对自己不上心呢。” “不过,更多的我个人原因。” “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和阁下做同学呢。” 第63章 他很听话 就是问问 一句话, 把成年雄虫哄成胚胎。 “咳,原来如此……” 兰易斯矜持地拉了拉帽檐,别开了目光。 几根银发调皮地钻出来, 徒劳地试图遮挡那陡然亮了几个度的金眸。 “你早这么说我就知道了。”雄虫小小咕哝了一声, 立刻表现出了极大的学习主观能动性。 他略微不舍地看了眼阳光正好的街道,倒退了两步, “我们回去吧。” 反倒是克莱德站在原地没动 , 迎着雄虫催促的目光, 微微收紧了掌心,“来都来了,一起去军校看看吧。” “正巧下周您要来这里考试, 提前陪您去熟悉一下。” 他想,兰易斯只是一只刚刚成年就被迫独自居住, 没有父母兄弟陪伴, 不敢独自一人出门的雄虫罢了。 ……反正在图书馆里补课, 也是一样的。 至于布鲁斯阁下询问自己的事,克莱德其实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隐隐察觉科索斯雅家是一群嘴硬心软的虫,雄虫尤甚。 不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足够合理的理由就绝不出门。 已知,兰易斯的兄长最近对阿普教官很有兴趣。 阿普教官曾询问自己如何礼貌得体不留后患的拒绝一只雄虫。 以阿普教官平时对雄虫避之不及的态度,以及雄虫普遍爱欲其生恨欲其死的观念。 克莱德猜想,布鲁斯阁下成年后长期未婚,囊中羞涩,为了追求雌虫这才想出了向幼弟讨债的法子。 突兀地询问起兰易斯的雌君, 是因为自己在军校就读,那位阁下想通过其它方式约出阿普教官。 总不能是想找自己借钱吧…… 以科索斯雅家雄虫的脑回路和行动力,克莱德毫不怀疑布鲁斯此时可能正蹲在军校大门口。 怕兰易斯和布鲁斯真在军校门口碰到,克莱德留了一点心眼, 直带兰易斯接去了阿普教官提供的西门逃课处。 “还没到统一的休息日,我是偷偷跑出来的,阁下记得帮我保密啊。” 获得校长特许的雌虫如是说。 穿过林下小路,拂开梧桐枝叶的遮挡。 遥遥的,和带着一只同款银发金眸雄虫,准备翻墙的阿普教官撞个正着。 克莱德:笑容消失.jpg 兰易斯:惊奇.jpg 两只金色的瞳孔亮晶晶得,写满了原来你是这样的克莱德。 你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 * 布鲁斯正看着银行卡里的余额犯愁。 阿普说当他的雌奴没多久。 一封财产转移合并信就来了,布鲁斯点开后还没来得及看内容,上来划走他一大笔星币还阿普的医药费。 现在他明面上只有2523.56星币了…… 就算阿普不说,他也打算讹、骗(划掉)向亲爱的弟弟借一笔了。 他可以不花钱,但卡里绝对不能没有钱! 他现在是一只被父母忽视、被兄弟欺凌多年仍未黑化。 在医院坚强孤独向阳生长的小白花阁下,性格软弱而轻信。 在生存压力下,在阿普的帮助与鼓励下。 对亲情仍有一丝期盼的雄子终于鼓起勇气,向霸凌自己许久的弟弟发出了警告函。 在布鲁斯的记忆里,兰易斯从小是个好奇宝宝,仗着自己身形小,存在感低,面无表情地在家里各个角落爬行。 神奇地出现在家人吵架、闹矛盾的各个场合。 冷不丁一转头就能看到一只趴在角落的幼崽。 金色眼睛又大又亮,小耳朵、小触角竖得高高的,满脸都是怎么还没打起来的期待、好奇与不满。 神情专注地挂在脖子上的牛奶都忘了喝。 如果兰易斯看到短信,一定会回电问个明白,他只要语焉不详地哭一会就好了,装作被骂了一顿,跟阿普卖卖惨。 进入贫贱小夫夫相依为命,对抗命运,打拼奋斗的剧情。 而兰易斯从小对钱没什么概念,锅背多了,听他一哭就心虚。 说不定脑子一下没反应过来,就把钱转给他,当破财保平安了。 60w星币这个数字,是布鲁斯估算过兰易斯的零花钱,深思熟虑的结果。 他一个月都有6位数零花,对方一定比自己只多不少。 再加上他最近娶了一只雌虫,还是地位最高的雌君,那财富值不得翻倍增长。 ——他万万没想到,别人家的雄虫都是越娶越富,他和他弟越娶越穷。 阿普见布鲁斯抱着光脑,脸色逐渐难看,便知道讨钱之路并不顺利。 似乎,和家里的关系真的不是很好。 眉毛轻轻挑了挑,心里却没想象中的轻松。 他体贴地换了个话题,先解决两人的吃饭问题。 “军校里教职工饭菜便宜有优惠。” “您是我的雄主,也可以去教职工区用餐。” 阿普十分大气的一挥手,无视屋内一地狼藉,打算带布鲁斯出门,“记我账上。” 布鲁斯抿了抿唇角,神色微妙地不太情愿。 雌奴是没有个人账户的。 记阿普账上,然后他付钱是吗? 他打开罐头盖子,恹恹地垂下睫羽,表情清冷又倔强,“我可以吃这个。” “……yue。” * “他们在说什么?” 梧桐树后,一颗毛绒绒的浅金色脑袋上又探出一颗亮银色的脑袋。 兰易斯眯起眼睛,努力去看远处两只虫族的动作,警惕地将声音压成气音在克莱德耳边问道。 克莱德不自在地动了动耳朵,气流顺着耳廓进入,痒痒的。 他轻微地摇了摇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由于两人贴的太近,兰易斯看不到自己的动作。 只好抬起头,贴着兰易斯的耳朵同样地以气音回道,“太远了,听不清” 说着抬起一只手想把兰易斯的脑袋按回去,“您的发色太显眼了。” “……”出乎克莱德意料,好奇宝宝竟然毫无反抗,乖乖地把头缩了回去。 克莱德有些担心地躲回树后,“您脸似乎有些烫,发烧了吗?” “没事,阳光照的。”兰易斯搓着脸,脑袋抵在雌虫的背上,催促地把克莱德往外面推,“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阿普是退役的A级军雌,五感敏锐,布鲁斯是成年已久的A级雄虫,比兰易斯的精神力高掌控力强且稳定。 兰易斯和克莱德躲在树后,隔着一段距离,没敢靠太近。 克莱德看不见兰易斯的表情,见对方坚持,犹豫半晌还是顺着雄虫的意思盯着墙下的阿普和布鲁斯了。 “总觉得,阿普教官对您兄长的态度有些不一般。” “怎么说”兰易斯拉了几根树叶,金灿灿的梧桐树叶挡在头上,在克莱德肩膀上,偷偷露出了两只眼睛。 克莱德到他一眼,随他去了。 “阿普教官的厌雄症并非空穴来风。 军校那么大,路上或多或少都会遇到些雄虫阁下。 他总是不动声色地躲着雄虫走,别说打招呼了,眼神都不碰一下。” 还有更过分的克莱德没说,比如他偶尔看向雄虫的眼神里带着藏都藏不住的傲气与讽刺。 或者说傲慢与忌惮更合适。 路过的地方但凡有雄虫呆的久了些,都浑身紧绷,去卫生间呆半天。 “但是他和您兄长接触很自然,不是那种全身紧绷的戒备状态。” 心机深沉啊,竟然能忍住他哥! 不过也有可能我他哥没有信息素被开除虫籍这件事被发现了。 “而且,阿普教官穿着也很正式。”西装革履的,“有没有可能,他们是在约会” 正式 兰易斯挑剔地看了眼阿普。 哼,穿的跟银行的大厅经理似的,一看就是想骗他哥的钱。 为了保险,他还是问了克莱德一句,“如果你是阿普教官,你会跟让你当雌奴的雄虫约会吗?” 克莱德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仿佛兰易斯问了什么恐怖的问题,目露谴责。 “如果是雌君呢,会吗?。” 当然。 克莱德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可能觉得问题太幼稚,转过头不看兰易斯了。 兰易斯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科索斯雅家源远流长,家学渊博,才得以在弱肉强食的虫族留下来一支血脉。 祖宗早就教过了,遇到顺眼的雌虫赶紧拿下,晚了就没了,不要开空头支票,直接上雌君。 [他们一天天风里来雨里去,又打猎又厮杀,为的就是一个温暖的家。] [到时候机灵点,埋伏在必经之路上,摘个花唱啊跳啊的,编个家具盖个屋。] [运气好就被抢回回去了,运气不好也别气馁,看着他们笑。咱们脸好看,雌虫一迷糊就骗,咳答应了。] 大哥是个成熟的奸商,喜欢低投入,高回报。 总觉得是不是有更好的,永远不敢赌。 遇到顺眼的雌虫让人家当雌奴。 到时候被卷钱跑了都没地哭去。 他就不一样了,杀伐果断,雷厉风行,果断出击,直接就是雌君。 兰易斯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小弟一号,只觉得自己眼光超好。 这是谁家的雌虫呀 又听话又漂亮。 越看越满意。 温热的呼吸透过轻薄的衬衫打在后背上,发觉时已在身后留下一小片湿意。 克莱德不适地动了动,向后推了推兰易斯的脑袋,想让他别贴那么近。 或者换个地方贴。 克莱德一动,兰易斯便兴冲冲地将脑袋搁到了雌虫的肩膀上,“发现什么了?” 克莱德:…… “嗯……”他摸了摸着耳尖,有些迟疑地将目光移到兰易斯的腹部,“只能听到一点饥饿的味道,您没吃晚饭吗” 有人的肚子在咕咕叫了。 “不是我。”兰易斯摇头,探出脑袋向远处望了望,“可能是我哥的,他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克莱德: 目光迟疑地在远处瘦高的雄虫和身后雄虫上打了个转。 “雄虫也……这么抗饿吗” 不是一顿不吃就抑郁,两顿不吃就生病,三顿不吃当场归西吗? “我哥比较特殊吧。他胃不好,从小就不怎么吃东西,只喝营养剂。” 见克莱德有兴趣,兰易斯便多说了一点,“小时候,大哥和雄父吵过架,闹脾气绝食。 雌父想劝一劝雄父,不知道为什么雄父也要跟着绝食。” 克莱德:……他可能知道为什么。 “后来呢?” “大哥胃口小,几天不吃饭啥事没有,雄父晕了。” 克莱德:…… 所以一只成年虫为什么要和一只幼崽置气一起绝食啊。 兰易斯心有戚戚,“后来雌父好像也生气了,好久都不在家。” 克莱德也担心起来,“那您怎么办” 家里完全没有看孩子的人了啊。 兰易斯一愣,完全没想到克莱德会问到自己,“我我被雌父带走了。” 克莱德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曼斯菲尔德阁下还是靠谱的。 倒是身后的兰易斯,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回忆,又把脸埋到了雌虫的后背上。 “突然觉得,我有点饿了……” 克莱德小声哄他,“一会我们去食堂吃好不好阿普——” 教官他们应该也会去食堂吧。 兰易斯正要得寸进尺,问你回家给我做饭好不好。 就听克莱德话锋一转,有些茫然地出声,“阿普、阿普教官在脱衣服” 兰易斯:! “哪呢哪呢” 他就知道,阿普包藏祸心,控制不住对他大哥下手了。 克莱德回头看了他一眼。 兰易斯缩了回去:“我不想看,就是问问。” 第64章 他的虫翼 不好看吗 “所以, 为什么我们不从正门进去?”布鲁斯抬头望了望眼熟的四米围墙,小声咽了咽口水。 阿普跟着抬头向上望,按住布鲁斯的双肩, 语气悲伤, “请您谅解,雌奴的家属只能走这里。” 心里暗道失策, 光想着把雄虫拐出来了。 一方面是想看看曼斯菲尔德对自己的底线是多少, 能不能让他和雄虫在主星自由活动。 布鲁斯一直明里暗里表示自己与家中关系不好, 不受家人重视。 曼斯菲尔德除了病房里出现那一次,雄虫不知道说了什么,竟然真的放手不管了。 放着一只高阶雄虫和自己这种危险虫在一起。 那—— 先从安全区逛起, 再到鱼龙混杂的危险区,要是再不管, 那一个不小心逛出主星也很合理吧。 另一方面…… 据知情虫士透露, 性.欲和食欲差不多。 未婚虫不会特别体检这一项, 平时打架也用不到精神力,顶多偶尔本能控制不住散发一下,紧接着被一群被熏到的狗鼻子同伴暴揍。 阿普只是模糊知道自己是食堂味的。 没关系,正好趁机找找雄虫喜欢的吃什么,伪装成自己的信息素。 反正都是吃的,到时候就算…… 也不会萎掉……吧? 阿普怀疑地目光落在布鲁斯的下半身,又若无其事的移走了。 布鲁斯:? 虽然阿普只是普普通通的看了一眼,但不知为何全身都窜过一股寒意。 “你在想什么” “嗯……”阿普脸不红心不跳, 诚恳道,“在想怎么带阁下上去。” 他自己一个人,助跑一翻就过去了。 同行的雌虫同学要是懒得翻,他也可以帮忙把人丢过去。 但边上的雄虫显然不在可以被丢过去的范围…… 阿普半蹲下身, 示意布鲁斯踩在他的肩膀上,询问道,“您踩在我的肩膀上上去” 布鲁斯:……! 他眨了眨眼,有那么一点心动。 别说,他还没翻过这么高的墙呢。 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一定雌虫能接住他。 于是小小的咳嗽一声,脸上写满纠结,仿佛不可思议地问你在说什么鬼话。 “唔……”也不是不行。 阿普没来得及深入欣赏雄虫这一番细节表演,他见布鲁斯满面震惊,面带难色。 目光扫过雄虫细胳膊细腿,大脑自动删除了被这对胳膊凭空拎起来的记忆。 善解人意地雌虫当即转换了方案,“失礼了。” 那就只能飞过去了。 阿普左右看看,确认附近没人,站起来就开始脱衣服,其速度之迅疾,手法之熟练,看得出来忍这套束手束脚的衣服很久了。 他身材较一般雌虫高大,胸腹发育极好,肌肉紧致线条流畅,肌肤在阳光下呈现自然健康的蜜色,几道已经愈合地伤痕横在腹肌上,带着几分不羁的野性。 布鲁斯在边上神色复杂地抱着衣服,眸光闪烁,脸颊微红,不知想到什么开始发青发白,两颊微微鼓起,恨恨地移开了目光。 脚后跟不明显地蹭了两次地面后,又自然地把目光移回了阿普身上,纠结地抱紧了手里的衣服,目光放空,略带犹豫地低声喃喃道,“也不是不行……能不能换个地方” 阿普疑惑地走过来,“换什么地方” 他衣柜被雄虫扔了个遍,就剩这一套好衣服了,实在舍不得用虫翼划坏了。 阿普催促地伸出手,指甲因为虫化而略微变尖。 ……唔,似乎因为精神海的问题,不能很好的控制虫化状态。 雌虫深色的瞳孔微不可查地一顿,若无其事地邀请道,“来,我带你过去。” 由于着急,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了些逼迫的意味。 随着雌虫的动作,他身后的虫翼也逐渐展开变大,空气中似乎被无形地利刃划破扭曲。 耳边传来破空而来风声,阳光被牢牢遮住,铺天盖地阴影倾斜而下,将布鲁斯彻底覆盖在虫翼下。 淡金色的瞳孔瞬间被野蛮霸道的暗红色所充斥。 太近了…… 近到布鲁斯呼吸都有些困难。 每一根发丝与细胞都叫嚣着危险快跑。 精神力蓄势待发地围绕着虫核,寻找着机会与殊死一搏。 他毫不怀疑。 堪称宇宙凶器的虫翼随意一动,顷刻间便会粉身碎骨。 威胁近在咫尺,明明应该害怕恐惧。 偏偏,他能看见阿普的脸。 深蓝色的兽瞳仿若望不见底发深渊,眉眼被主人压制的恶劣与傲慢弥漫在脸上,举手投足间压迫感极强,活像只准备吃小孩的恶鬼。 能看清连接着背部轻轻脉动的、薄如蝉翼的、脆弱的虫翼根部。 翅骨结构错落有致,延展向外的每一根都粗壮且坚韧,表面覆盖着一层微光闪烁的暗红薄膜。 那一点微光炽热,将那雄虫冷然的瞳孔都被烧成了暖色。 布鲁斯抬手,轻而易举地触碰到了温热的肌肤,感受到了平稳的心跳声,与自己胸口愈发快速的跃动声,不谋而合。 * “好帅!”克莱德脱口而出。 暗红色骨翼在白天展开并不显眼,仿若一团黯淡的火焰,乍一看仿佛是纯黑色的错觉,骨刃在阳光下隐隐反射出幽暗光泽,透露着锋利与危险。 几乎可以猜测出,在战场上,能爆发出多么强大的力量。 克莱德眼睛都直了,看阿普带着布鲁斯xiu的一下飞进去后,仍羡慕地张望着。 “真好看……” 骨翼带动处,周围的空间都隐隐撕裂扭曲。 兰易斯: 哪好看了,跟个放大版骷髅架子似的,又长又大血呼啦嚓,长得毫无公德心。 可能确实没什么公德心! 怎么有这么随地大小脱的雌虫啊。 兰易斯不满地戳了戳克莱德,“别看了,别看了。我们也跟着进去。” 克莱德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眼里全是对强者的渴望。 好学生下意识去拉兰易斯的起来,“走,我们从正门进。” 兰易斯纹丝不动,拽着雌虫的手眼巴巴的看着。 克莱德: 没有拉动雄虫,克莱德只好顺着雄虫的力道,半蹲在树边,好声好气地问道,“怎么了” 兰易斯不出声,两只手拽着雌虫的袖子,下巴微微抬起来,向往墙的方向点了点,“我也想要。” 目光毫不遮掩地、期待瞥向了克莱德的背部。 “……” 克莱德罕见地沉默了,他缩了缩肩,甚至无意识抬手遮挡了下,“唔,下次……我的虫翼还没长好。” 兰易斯目光松动,丧气地垂下眼,又晃了晃雌虫衣袖。 “想看。” 半跪在树下的克莱德抬手捂住半张脸,眉眼间有些慌乱,耳尖都有些泛红,声音更低了,“不好看。” “好吧。”兰易斯深知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的道理。 失落地扶着树站起来,慢吞吞地移了两步。 在克莱德悄悄松了口气的背景音里,一个后撤步半跪在草坪里,一颗银色的脑袋黏黏糊糊地趴到了克莱德的膝盖上。 面无表情的、眼神晶亮地复述,“真的想看。” 克莱德:…… 眼看膝盖上的脑袋拔不下来,他只好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为难地妥协道,“那只看一下。” “嗯!” 克莱德抿了抿唇,眸光不安地转动,不死心的给兰易斯打预防针,“真的要看吗?要不还是算了,真的不好看……” 兰易斯郎心似铁。 克莱德只得嘱咐道,“那你看一下就好了,千万不要碰,可能会划伤的。” 虫翼连接背部的根处是最脆弱敏感的,越像外展开,越是无坚不摧的利器。 兰易斯听话地将手背到了身后。 克莱德深呼一口气,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工作,颤颤巍巍地把虫翼放出来。 从小到大,克莱德对自己最不满意的地方,一是身材二就是虫翼。 与其它雌虫坚不可摧外形霸气的虫翼相比。 他的虫翼又薄又软还窄小。 克莱德从小到大的自卑都在这虫翼上了,还偷偷去整形所问过,结果虫翼整形违法,人家不提供此项服务。 小小的克莱德天都塌了,只好苦卷体术,争取不用虫化就能解决战斗,每天睡前真挚地跟虫神祈祷虫翼变异,最好变成八爪鱼骨架大杀四方。 可惜,虫神没有眷顾他。 克莱德心里数着数,三秒一到就把虫翼收回去了,眼里还带了点被迫展示弱点的烦闷,整理了一会情绪,才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嗯,是不是不太好看” 兰易斯:……其实挺好看的,比阿普的好看多了。 那是一对极其漂亮的半透明虫翼,轻盈飘逸,颤动间微光流转,鎏金若隐若现,像是精致的琉璃制品。 真不知道克莱德为什么非要强调不好看。 可能这就是雌虫的审美吧。 要是在以往,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否认克莱德,霸道又自信—— 这就是最好看的虫翼。 但他已经是吸取雄父教训,知道哄着雌虫,顺着雌虫,不当杠精的机智虫虫了。 “……哇。”兰易斯干巴巴地感叹一声,把张大的嘴闭上,认真道,“确实,没你好看。” 克莱德忧郁地蜷了蜷手指。 思维已经被带跑偏了,他这副模样在雌虫间也是弱小的代名词。 到底怎么才能变得高大威猛些呢,再多吃点 一顿六碗够不够……吃铁块能不能改变虫翼颜色 他惆怅地拨了拨膝盖上的银色脑袋,又没拨动。 低头。 兰易斯仰躺在膝盖上,面无表情,眸光烁烁,语气坚定。 “要飞。” 克莱德:…… 第65章 他是骗子 五十多个 ……最后还是偷偷摸摸地把人带进来了。 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登记走进去。 没干过这么大坏事的好学生忧心忡忡, 心不在焉。 他的学籍还在吧 克莱德一个走神,兰易斯已经相当不是外虫,跟回家一样自然, 理直气壮地插兜走出去了。 不等克莱德追上去, 雄虫长腿一伸,身子一歪又绕回来了, 伸出一只手, 目光不自然地瞥向别处, “不认路。” “……先去食堂看看。” * 由于不是饭点,食堂里用餐的人并不多。 一进门,就见布鲁斯很有气势地在窗口前面比比划划, 阿普低眉顺目地在他边上,不时点头附和。 打饭的食堂员工可怜巴巴地垂着头, 挺大一坨的虫, 兰易斯硬是从他微弯的脊背, 看出了点谄媚来。 一看就是到了他哥欺雄霸雌的犯病舒适区。 ……不知道为什么布鲁斯平时挺温和讲理好说话一虫,简直是逆来顺受没脾气的受气包。 遇上军雌就跟变了个虫一样,攻击力极强,难搞程度拉满。 昂首挺胸蛮不讲理,一边挑对方百八十个刺,一边毫不客气拉人家小手,还敢堵军部门口硬跟人家约会…… 附近用餐的虫族也都或明或暗地望向布鲁斯的方向,一个个脸上神情复杂, 眼神满是不敢置信。 估计没料到有雄虫来军校里面犯病,偏偏碍于对方是只病恹恹的雄虫,嘴唇颤动,唯唯诺诺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兰易斯指了指布鲁斯, 小声问克莱德,“他在做什么” 雌虫五感敏锐,大脑从小就已经习惯过滤掉不重要的信息了。 看布鲁斯的虫很多,他们离得远,这点目光和讨论声音引不起阿普的注意。 克莱德忙着找座位,闻言耳尖动了动,神情微妙,“在……讲价” * 整个军校的训练、娱乐、运动场地,超市食堂浴室等公共设施的消费都是明码标价的。 建校以来从来没有出过讲价这种事。 猛然来了只讲价的,还是只雄虫,还真把价格讲下来了。 换谁不多看两眼 银发雄虫高高瘦瘦的,面容俊秀,只是面色苍白,唇色浅淡,显得有些营养不良。 眉眼恹恹,鼻梁高挺,无端透露出一股倔强劲。 顿时衬得一旁五官深邃桀骜、身高体壮的阿普满身富贵。 逼良为娼,为富不良。 顿时,同情的目光如潮水般涌来,阿普抬眼,往布鲁斯身后一站,一一挡了回去。 同情的目光纷纷变成谴责的目光,化为利剑射向了阿普。 呵,穷比谈什么雄虫! 还带雄虫吃食堂 没出息! 在军校里欲盖弥彰的穿全套礼服,还故意小了一号,穿的紧绷绷的,心机地解开扣子,不系领带,单手拎着外套往肩上一甩耍帅。 啧! 放开那只雄虫,我来谈。 阿普把这些目光当成奖赏,眉毛一扬通通收下,还挑衅的对视回去。顺便把布鲁斯挡的紧了点,在雄虫换气的时候抓紧附和两声。 “就是就是。” “说的有道理。” “您看看真的不能便宜点” 对面雌虫苦着脸,看了看布鲁斯,算是认下了这个哑巴亏,扬起一个笑容。 “雄虫阁下当然可以享受特别优惠。”反正雄虫吃不了多少。 目光移向阿普皮笑肉不笑,“雌虫原价。” 阿普看着对方怨念的眼神,也知道这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正要点头同意,被布鲁斯拦了下来。 瘦高的雄虫此时气场两米八,瞪了阿普一眼,一脸你怎么这么不会过日子的表情。 转头又是一副温和好说话的表情,“不行,雄虫雌虫都一样。” 吐字清晰,语气温柔,莫名坚定。 “这不是钱的问题,是这份饭菜的质量达不到预定的价钱。” 接着从食材的生产场地,运输成本,新鲜程度,以及厨师手艺等等方面开始了全方位的杀价。 最后以一句,“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全体教职工和学生谋福利。”作为结尾。 霎时间整个食堂落针可闻,片刻后掌声雷动,尤其是身旁的克莱德更是热泪盈眶,目露崇拜,鼓得最为真心实意。 见兰易斯盯着他,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碧色的眼眸泛着水光,波光粼粼,愈发温柔好看,真情实意道: “不愧是布鲁斯阁下,这套讲价组合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算是我也难以抵抗。” 还好家里换了卖货机器人。 兰易斯看着万众瞩目的布鲁斯,不服气地哼唧了两声,“……我也会。” * 哭丧着脸给了布鲁斯骨折价后,窗口老板仿佛失去灵魂,机械地问道,“那您要几份呢?” 食堂饭菜重油重盐,远远闻着也香气扑鼻,卖相诱人。 布鲁斯看了看眼里闪过一丝渴望,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问阿普:“……我不想吃,你要吗?” 阿普/老板/围观雌虫:…… 不想吃你在这这么起劲的讲半天价是为什么 布鲁斯理不直气也壮:……职业病犯了,多花不了一点钱。 阿普看了他一会,摇了摇头,不是很明显的笑了一下,“再看看吧。” 布鲁斯就去找下一家受害者了。 由于精神力的困扰,阿普一直不是很想吃东西,喝点水和白粥不让饿意那么明显。 见雄虫离开,窗口老板明显松了一口气,接着更气闷了,叉着腰凶恶的低声喊住阿普。 “混小子,上学时你就在这蹭吃蹭喝。 工作后更不像话,你和小对象在这耍我玩呢!” “雄虫面前,我才给你留了几分面子,知不知道!” 窗口老板挥了挥勺子,隔着空气敲了敲阿普的脑门,气呼呼道。 “砍完价就走不行!必须按砍完的价买一份。” 阿普也觉得这事不太地道,垂头乖乖听训,听到这忍不住歉意地点点头,神色略带可惜。 “阿叔,我也想买,但是情况确实特殊。” “什么特殊!”窗口老板眼一瞪,“要不我找你班主任,不对,现在的教导主任好好说道说道。” 军校工作稳定,里面的教职工大多是就职多年的老人,互相都有着几分烟火情。 阿普拱手弯腰,态度诚恳极了,用着全食堂雌虫不大不小正正好的声音道歉道。 “哎,真没办法。我的钱都由家里的雄主管。” 一瞬间,整个食堂都隐隐沸腾了。 什么雄主! 什么阿普! 阿普和雄主是怎么扯到一起的。 不对,阿普都能嫁出去了吗? 窗口老板目光呆滞,不自在地咳了几声,板着脸威严道,“不管,记你教职工饭卡上,月底统一结账。” “爱吃不吃。”说完甩了甩手示意阿普快点走。 一时间,除了阿普和布鲁斯的交谈声,食堂落针可闻,紧接着光脑消息的滴滴声不断响起。 克莱德拿出光脑一看,新生群炸了。 【重磅消息,在食堂吃饭的兄弟们有福了,点击就看—— 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教官某普公然强制雄虫阁下食堂约会,是道德扭曲,还是虫性的沦丧! 阿普教官可以,那我也可以!】 【澄清澄清,特大新闻。 某普教官声称自由恋爱,为求雄虫一顾散尽家财,现已成功跻身已婚人士。 现在是正经约会,真是羡煞旁人!】 【你们的消息都太落后了,前方来报。 某普教官背景不俗,和雄虫产生过不少冲突,现在彻底对主星失望,在离开主星前重金求子。 前不久有人在医院见过他。 嘶,是什么让雄虫低头,爱情还是富贵】 克莱德皱眉,正要打字就见下面刷出来一条。 【宣传部不要太过分,这么写会被教务部请去喝茶的,晚上阿普教官也会来找你。】 克莱德眉头展开,正要把消息给兰易斯看一看,扭头就见雄虫又跑没影了。 本来空荡荡的桌上多了八道菜,三个盖饭和两碗炒面。 克莱德顿时眼前一黑,军校有规定,食堂饭菜不能浪费。 抬头想找兰易斯,和虎视眈眈注视着这里的的检查员对视个正着。 克莱德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移开了目光。 兰易斯端着一碗汤面心情不愉地回来了,见克莱德终于不目光灼灼地盯着大哥和阿普了,心里一松。 面无表情地坐到克莱德边上,委屈巴巴地低头告状,“学不会……他们都不给我降价。” 克莱德深呼吸一口气,“学什么?哦,讲价是吗?您是怎么讲的。” “我问能便宜一点吗?他们说不行。嗯要我衣服吗”兰易斯低沉地述说着,平淡无波的语气无端听出几分丧丧的味道。 见克莱德扯他的衣服下摆,便换了个坐姿,把下摆递给克莱德。 “谢谢。”克莱德接过衣摆笑了笑,把自己的下摆也扯出来,和兰易斯的狠狠绑在一起,生怕雄虫一个没看住又跑了。 “那他们真是太、可、恶、了——”克莱德连打两个死结,可算松了一口气,“然后呢?” 兰易斯出师不利,呆毛蔫蔫地垂下来,一动不动由着克莱德折腾,“然后,我就换了一家,他们都不同意。” 不知想到什么,兰易斯补充道,“只有你同意了,你好。” “嗯,所以以后想讲价找我就好了对不对?” 克莱德伸出指尖,拨楞了兰易斯的小呆毛两下,让它立起来,拆开两双筷子,塞到兰易斯手里。 拖着兰易斯的下巴,让他把脑袋对准一桌大餐,“来,吃吧。” * 克莱德和兰易斯在后面哐哐炫饭,布鲁斯在前面库库砍价,阿普跟在后面连连道歉,顺便把自己有雄主这件事昭告天下。 所有窗口走了一遍后,布鲁斯才勉强要了一盘炒饭,阿普去免费的粥品区舀了几碗粥。 克莱德装作没看到检查员陡然放亮的目光,放慢了干饭速度。 小声问身旁,不知何时同样显得忧心忡忡的兰易斯,“您的兄长……是不是真的没钱了?” 砍价技术极其熟练不说,两只虫吃的也太可怜了,不行过来拼个桌一起吃呢…… 兰易斯咬了两下筷子,他本来晚上就不怎么饿,看克莱德吃的来劲才跟着吃了几口。 是不是克莱德快二次进化要补充能量的缘故,之前他饭量好像没这么大,还是说之前一直在挨饿啊。 确实…… 克莱德比一般雌虫来说确实瘦了一点,还是多吃一点健康。 夹菜夹菜。 他刚刚那眼什么意思,是感激的目光吗? 再夹点。 克莱德真好,自己这么饿了还分给我吃。 ( ̄~ ̄)嚼! 但是这么吃会不会对身体不好,家里是不是还有多的营养液啊。 冷不丁听到克莱德问话,兰易斯这才把目光移到布鲁斯那边。 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没事,大哥吃饭从小就慢,他胃不好,葱姜蒜全都要挑出来,稍微荤腥一点油腻一点味道重些的都不能吃,吃了就吐血。” 小时候进过好几次医院了。 不知道是不是克莱德的错觉,阿普的动作微不可查顿了顿,随即探头,不知道和布鲁斯说了什么,自然地把两人面前的食物换了个位置,又拿了双公筷挑拣起来。 克莱德挑了挑眉,不太确定道,“阿普教官似乎在帮您的兄长挑葱花两个人感情似乎挺好的。” 兰易斯警惕坐直了身子,因为两人衣服系的太紧又跌了回去,连忙换了个双手交叉,抵在鼻尖的动作。 压低了语气,“此子心机深沉,所图甚大啊。” 竟然能帮他哥挑葱姜蒜,雌父都没那个耐心给他挑。 和兰易斯克莱德坐在一边不同,阿普和布鲁斯是面对面坐的,阿普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表情。 只能看到布鲁斯表情柔和,一起在挑葱花,不时说着什么,气氛很好。 兰*前*易*被骗*斯心有戚戚,这种嘘寒问暖的温柔乡后面,必定跟着卷款跑路的阴谋。 “他们现在在说什么” 这次克莱德听得久了一点,“呃,说小时候照顾您的事情” * 布鲁斯其实是很不愿意和别人一起吃饭的,他身体不好容易过敏还极端挑食。 比如葱姜蒜过敏,但不放不行,必须要做好了再一个个挑出来,这样饭菜才会有他喜欢的味道。 于是到他面前的饭菜总要人工处理半天,免不得要听几句工作人员说他难伺候的抱怨。 其他雄虫可能当场就发飙生气了,而敏感的布鲁斯只会默默内耗,饿着自己不吃饭,受不了了再偷偷点个外卖,自己边吃边挑出来。 所以他吃饭总是很慢。 几乎身边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这个毛病,但不会有人主动提出帮忙,等他一起。 偶尔和兰易斯、莱尼亚吃饭时,弟弟会帮他挑一部分,但很快就不耐烦了,吃完饭两人牵着手就出去玩了。 总是留他一个人,后来布鲁斯就干脆不吃饭,直接吃营养液了。 布鲁斯知道自己很麻烦,但他不想被别人认做麻烦。 早知道和阿普一起喝粥好了,不要钱还便宜…… 布鲁斯略带烦躁地挑着米粒,不想浪费食物,又怕阿普的神色会一点点变得不耐。 “如果不喜欢的话,分给我就好了,您可以尝尝我的。” 阿普随意道,他似乎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窘迫,也不害怕尴尬。 向布鲁斯推过一碗粥后,又自然地拨了一小半炒饭到空盘里,“是不喜欢里面的葱花吗?我帮您挑出来。” 布鲁斯不自在地嗯了一声,阿普点了点头,“下次我会注意的,您还有什么忌口吗?” 布鲁斯心想我全身上下都是忌口,面上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了。” 阿普见他不想多说,便转了个话题,“您的弟弟……那位阁下还没回您吗?是不是证据不够充足” 比如第一张就像欺负幼崽一样。 布鲁斯:? 这可太充足了,全都是小时候兰易斯霸凌自己的证据。 正好两个人挑葱花也没事干,布鲁斯将凳子往前拉了拉,把屏幕打开,指着照片开始讲述。 “小时候,兰易斯嫌我吃饭慢,告诉我可以埋到盘子里吃。” 还没等布鲁斯反应过来揍他。 小兰易斯就把脸埋到饭里,脸吃一口,嘴吃一口。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吃了一半了,还让我跟他学。” 给他擦完脸的小布鲁斯没忍住,看着小兰易斯认真且带着挑衅的脸,把他盖回了盘子里。 布鲁斯往下拉了拉,“还有这张。” 看着小兰易斯跟着玩具四处跑,布鲁斯不由自主地弯了弯眼睛,语气略显无奈,“他从小就喜欢啃东西磨牙,乳牙都咬坏好几颗,凹凸不平的。” 咬到东西抱着就不撒手,骨子还倔,牙啃坏了还要跟人家一决雌雄,拿走就啃人。 带弟弟的小布鲁斯只好抢过来四处扔,兰易斯满地乱爬,他在后面跟着跑得气喘吁吁。 看到兰易斯的小蜜蜂套装,布鲁斯明显更加怒火中烧,“从小日夜颠倒不睡觉,醒来就满地乱爬……” * 兰易斯不满地晃了晃手指:“听到什么了,怎么不告诉我” 看看看,那边那么好看吗? 那边到底有谁在啊。 饭都不吃了。 克莱德回过神,看了眼出门极其注重形象的小酷虫,抿唇笑了笑。 看不出小时候还是个混世魔王。 “嗯,没说什么,就是普通聊天。” 兰易斯不太信,什么普通聊天你听的那么开心 他低头吃了两口饭,见克莱德注意力又转移到阿普那边,冷不丁地问道,“你觉得阿普怎么样” “阿普教官”克莱德偷听归偷听,干饭没落下,腮帮子微微快速鼓动,把嘴里的饭菜咽了下去,目光亮亮的满是憧憬,“高大,威猛,帅气……” 不知道为什么,越夸兰易斯脸色越难看,克莱德哭笑不得,也不至于对阿普教官有那么大敌意吧。 故作沉吟了一会,“唔……也就那样吧。” 兰易斯身后顿时阳光明媚了,过了一会又冷不丁问道,“那你觉得我大哥怎么样” “挺可——”爱记仇好脾气的雄虫。 刚蹦出两个字,克莱德就从兰易斯脸上看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两只眼睛里写满了你要夸他你就死定了,你坏。 话到嘴边,克莱德艰难地拐了个弯,语气勉强自然道,“嗯,是只雄虫。” * “咳……” “嗯,在笑什么?” 阿普摇摇头,“我这边挑好了,你先吃这一份。” 看着布鲁斯慢吞吞吃饭,时不时停下的模样,阿普心中叹了口气,看来不是很喜欢吃,只是吃着习惯方便而已。 心中也悄悄松了口气,看来不用把自己搞得一身炒饭味了。 下次带他去别的地方试试吧。 布鲁斯并不是不喜欢吃,只是现在有了更重要的事,吃的时候下意识磨蹭了些。 他和阿普相处少见的和谐,对面的雌虫眉目自然平和,与在家中刻意收敛乖顺的模样不同,仿佛自己真的是他的朋友一样。 他想趁这个机会,问点别的。 咬了会筷子,布鲁斯决定从最不踩雷那个踩起。 阿普是独生子,他的雄父和雌父还是模范夫夫,一定很关心他。 “对不起,兰易斯那边看起来不太顺利。”布鲁斯叹了口气,“虽然家里一向不重视我,但雌父最近工作繁忙,我不想给雌父添麻烦……” “既然你——”你是我的雌奴。 布鲁斯顿了顿,意识到周围雌虫很多,下意识换了个说法,“我是你的雄主,用不用去向你的雌父雄父问好” 虽然没有法律明文规定,但是雌虫家里,往往会给受宠的雌虫一些陪嫁。 他们现在两只身无分文的小穷鬼,找下家长支援很正常吧 跟见家长什么的一点关系没有。 阿普面上笑容不变,手中动作如常,眸中的情绪却一瞬冷了下去,暗蓝色的眼眸幽若寒潭,仿佛刚刚的温和都是错觉一样。 有雌父的教训在前,阿普深知狡兔三窟的道理。 虽然一进主星就被罚光了存款,但……工作的钱,一共能有多少呢? 他身上还有两笔不菲的钱财足以应对大多突发情况,比如买下一支高级的信息素安抚剂。 只是一动,自己精神海的状态在家中就瞒不住了。 一笔连接着雌父的账户,他成年后就没动过,也不想动,让雌父见到自己此时的狼狈样。 另一笔是……他的雄父给的。 一只矛盾的雄虫。 他似乎极为厌恶雌父和自己,眉眼间全是淡漠的嘲意和恨意。 却不愿放雌父离开,每年也会给自己大笔的款项,无论是退回还是收下他都不曾过问。 俩人相看生厌,久不联系。 结果他刚成年,这只雄虫就鬼魅一样冒出来,不由分说地给他安排了百八十个雄虫挑,天南地北老的少的都有,好像在安排一个大麻烦。 “我是为你好,你会回来的。阿普。” 这笔钱一动,估计雄虫嘲讽的信息和电话就得跨着星系飞过来。 “怎么,不继续你那可笑的坚持,去找自己那条特殊的路了? 阿普,雌虫天生就是离不开雄虫的。” 阿普努力想将离家前那只雄虫傲慢、冷漠、高高在上、笃定一切的眼神甩出去。 偏偏那双让人厌恶的眼底,是化不开的悲悯与疲惫,仿佛永久而无声地宣判着,“你会回来的,阿普。” * 克莱德发现了对付兰易斯作妖的神器,喂他吃饭。 很快雄虫没有时间想东想西了。 蓦地,兰易斯鼓着腮帮子举手,指向布鲁斯的方向。“他们那边气氛好像变了,是不是吵起来了?” “嗯,您的兄长刚刚提出要见阿普教官的父母,不过被阿普教官拒绝了,说是要考虑考虑。” “这就很像骗婚了。”兰易斯点评道,看了克莱德一样。“真正结婚的虫族都要去对方家里见家长的。” “嗯……”克莱德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轻咳一声。 “想不到您对情绪很敏锐呢,哪怕听不到他们的交谈,也能发现不对。” 兰易斯得了一被克莱德夸就迷糊的毛病,闻言肩膀微动,碰了碰边上的金发雌虫,开始胡言乱语。 “唔,他俩面对面坐,看着就像谈判。表情一有不对就明显。” 主要是对布鲁斯生闷气的表情比较熟悉。 “也很有道理。”克莱德也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阿普教官明明向外介绍您的兄长是雄主,但是私下对话一直称对方为阁下。 相处也不是特别亲密,就像是刻意对外宣布他有雄主似的。” “听、听的这么细吗?”兰易斯小小啧了一声,思绪陡然拐了一个弯。 亲、密 差点忘了,他哥不行啊。 和一只没信息素的雄虫,能亲密到哪去。 说不定大哥就是被阿普发现这个秘密威胁,进行交易了呢。 “所以……这件事说不定是大哥让的,毕竟有人愿意承认他是雄主就不错了。” 克莱德不明所以:“什么” “他的信息素……”说到一半,兰易斯陡然回神,在外还是要给大哥留面子的。 “我、我是说大哥信息素特别好,没问题,之、之前搞了五十多只军雌,对,五十多只呢!” 克莱德默默低下了好奇的头颅:…… “知道了。”他把兰易斯的脑袋也按下去,“下次不要这么大声说这种事。” 阿普教官,刚刚是不是往这边看了一眼。 * 布鲁斯只觉身边气温骤然降低。 对面雌虫本来还算温和的敷衍笑容,霎时间变成了微不可查的冷笑。 说错话了吗? 不见家长就不见呗,他也不是很稀罕。 反正照片都见过了。 布鲁斯刚哄好自己,压下心头的不满,一抬头就见阿普神色微妙地打量自己。 深色的眼眸跟小刀似的,飘着若有若无的不满和嘲意,一层一层在他身上刮。 布鲁斯:? 他在凶什么啊。 作为从小吃软不吃硬的犟种,布鲁斯一下就逆反了,筷子对齐往桌上一放。 单手托着脸颊往桌面上一倚弯起眼睛,笑吟吟地问道。 “听说你之前,嗯,很早就在这上大学了。 在主星应该有很多朋友,英雄落难啊……怎么也不见他们来看你。” “都是同学谈不上朋友。”阿普语气淡淡。 “倒是您,像您这样的雄虫朋友一定很多吧。 怎么不见有人来……帮你脱离苦海。” 布鲁斯:…… 也不能说没朋友,他病友老换,就是死得快了点。 “我运气不好,朋友死得差不多了。” 他摇了摇头表示不信阿普的说辞,倚在桌面上的手臂一点点向前移去,语气满是遗憾。 “还剩一个,可惜是个骗子,不联系了。” 阿普望着近在咫尺的雄虫,半晌轻笑—— “巧了,我认识的那个。” “也是个骗子。” 第66章 他的初遇 睡前故事 阿普骗走了布鲁斯最好的朋友。 那是一只可爱大红色圆球, 三岁的小布鲁斯一眼在医院不远处的路边摊看上了它。 那流线型圆润而流畅的轮廓,亮丽夺目的红色外表,阿卡巴卡扭动着的八根机械臂。 顿时俘获了小布鲁斯的芳心, 抓着法斯特的头发一步三回头。 法斯特扭头看了一眼顿时被丑到:…… 直接把小布鲁斯夹在胳膊底下带走了, “死心吧,就是把钱扔水里, 我也不会把这个东西买回来的。” 但小布鲁斯并不气馁, 每天吃饭喝水都想尽办法万里迢迢的挪到小摊的不远处, 期待地跟会跳舞的大铁球贴贴。 小布鲁斯是早产儿,一出生就营养不良,生命垂危, 看着只有同岁雌虫的一半大。 当一只一看就不受宠爱,瘦骨嶙峋, 穿着廉价的大号病服, 大眼睛占据脸颊三分之二的可怜幼崽每天辛苦地前来打卡。 哪怕是黑心小贩也起了同情之心, 有时还会让大铁球讲故事给小布鲁斯听。 可能是大红的配色太过耀眼,大铁球矗立在小摊的角落里,一周了还没有被卖出去。 而小布鲁斯连日来的异常举动,终于引起了曼斯菲尔德的注意。 第二十七次手动逮小布鲁斯回院的雌虫终于对接到了幼崽的信号,略显生疏地询问道,“想要?” 小布鲁斯疯狂点头:嗯嗯 力度大的简直怀疑细瘦的脖颈支撑不住小小的脑袋。 曼斯菲尔德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我问问你雄父。” 曼斯菲尔德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虫族社会观察期,对所谓法律规则的执行简直到了令行禁止的地步。 哪怕法斯特已经敷衍地回好好好是是是也坚持不懈, 像是获得了可以行动的安全指令。 小布鲁斯噢了一声,乖巧的站在了大铁球边上,摸了摸他的机械臂。 这一幕落下一旁的黑心小贩眼里,那就是幼崽被委婉拒绝, 依依不舍的和大铁球告别,他顿时坐不住了。 一周多了,这是他见过对幼崽最冷漠无情的一对夫夫! 雄父穿得富丽堂皇,雌父也是人模狗样,看着也不是缺钱的人家,竟然这么对待一只先天不足的雌虫幼崽。 什么时候,对亚雌的不公才能停止。 仿佛在小布鲁斯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童年,小贩把自己燃的热泪盈眶,顶着曼斯菲尔德未经收敛生人勿近的寒气毅然开口—— “阁下您看,这款家务机器人外壳采用了轻质金属材料,重量轻便,外表美观,表面也经过特殊处理,耐磨抗腐蚀。 全方位感知周围环境,精准识别并定位清洁区域…… 八只机械臂灵活多变,末端装有各种工具,可以轻松胜任各种家务任务…… 装载幼教系统,会唱歌跳舞,讲故事,轻松解决带崽难题。” “官网最新价要99w!但看在这孩子这么喜欢,又是最后一个了,优惠价给您,只要十……” 看着可怜巴巴的大头娃娃布鲁斯,黑心小贩闭了闭眼,又往下打了个对折,“五万。” 话音刚落,曼斯菲尔德秒速转了15万星币。 99万暴减15万那是程序bug出现漏洞,不捡白不捡。 黑心小贩顿时卡壳,心中疯狂呐喊着好人好报,为民除害,一边收摊准备跑路,一边大喊一声:“谢谢老板!” 曼斯菲尔德一只手抱着布鲁斯,另一只手拖着大铁球就往回走。 两边都生怕对方反悔消失在了对方的视野。 唯有小布鲁斯陷入了迷茫:……这个东西他看很多天了,偷偷网上也比价过,成交价应该是2w吧。 法斯特木着脸围着辣眼大铁球,竖起大拇指,“15w,好,值。” 雄虫扯起嘴角从牙根里蹦出几个字后,艰难地把注意力从丑东西上移开,终于住到了边上的幼崽不太合身的装扮 即使是小号的病号服套在幼崽身上也过于宽大了,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要掉落在地。 “这孩子的衣服是不是太大了?” “书上说幼崽长得快,一天一个样,所以要买大一号的衣服。” “不过……”曼斯菲尔德把小布鲁斯从掉在地上病号服堆里抱出来,展示了一下里面穿戴完好的幼崽。 “这件衣服是布鲁斯自己和护士要的。” 雌虫脸上明显出现了困惑的神情,不解地问道,“衣柜里明明有类似的衣服,但布鲁斯似乎更喜欢宽松一些的?” 法斯特看了眼若无其事,装作听不懂的幼崽,哼笑了一声,“可能是天性吧。” * 虽然地摊出品的家务机器人机器人传感器偶尔失灵,悬浮技术几乎没有,智能避障功能形同虚设。 但黑心小贩有一点介绍没错,它真的很会带幼崽。 会抑扬顿挫的念童话故事,唱傻乎乎的歌和笨笨的舞蹈,用不太先进的ai反馈夸赞小主人的一言一行,拉满了雄虫幼崽的情绪价值,填补了家长陪伴的空缺。 小布鲁斯高兴的给它取了十五字富含赞美和诗意的名字,并亲切的喊他十五。 每天早上都要和圆滚滚十五贴贴才起床,先喂十五喝完机油自己再陪在边上美滋滋的吃营养液,白天陪十五玩耍学习,晚上还留了床被子抱着十五,听故事睡觉。 用攒下的零花钱给十五换新衣服升级加载系统。 等小布鲁斯九岁的时候,他的身高终于超过了十五,十五的地位也从他最好的朋友变成了他最爱的儿子。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亲爱的儿子没有嚣张几天的病倒了,甚至不能开机,太过落后的型号连维修厂都束手无策,表示不如送到垃圾厂那边碰碰运气。 就连曼斯菲尔德少见的表达出来了为难的情绪,他可以把这坨铁球拆卸重装,让它从里到外焕然一新,但是原来的记录芯片显然不能用了。 “没事的,那就算了,雌父。”小布鲁斯红着鼻尖坚强地推着十五走了。 小布鲁斯是个极有仪式感和念旧的人,他带着十五脱离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了偏僻的角落,躲在梧桐树的背后,边哭边开始挖坑,准备把十五埋掉。 坑越挖越大,小布鲁斯的眼泪也越来越多,但他从小就不会哭出声,只会隐忍着憋回去,一抽一噎着,听着断断续续,和着正午毒辣刺眼阳光,让人心烦。 躺在树上乘凉睡觉的阿普实在忍不了,探头出来喂了一声,“别哭了。” 正偷偷哭泣的小布鲁斯吓了一跳,顿时不出声了,但大颗的眼泪还是聚积在眼眶里要掉不掉。 他寻声抬头望去,就见一只不大的雌虫坐在树上好奇俯身向下望,墨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泽。 小布鲁斯眨巴两下眼,呆呆地迎着光,眼泪啪啪往下掉,无声哭得更加汹涌了。 阿普:…… 把虫吓哭的阿普手忙脚乱爬下来,他也没想到是一只这么小的虫啊。 凑近看才发现,他眼睛很大,睫毛卷长,泪珠挂在上面要掉不掉,肌肤白得几乎透明,像橱窗里精致的SD娃娃,身上有很浅的消毒水味。 面对乖巧柔软的事物,总是下意识多了几分耐心。 自认长相凶恶的阿普努力放轻了声音,释放出一个狼外婆的笑容,只觉得自己此时夹的可怕,“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见小布鲁斯不说话,只是无意识地抱紧怀里的机器人,摩挲着它断掉的手臂。 阿普正考虑是不是把对方吓到了。 “是的,我需要。”声音是与外表不同的平稳干净,若不是睫上还挂着点泪珠,根本看不出对方刚刚哭得揪心又惨烈。 接着大型洋娃娃毫不客气地从坏掉的机器人里翻出了一块巨大的木板和一把小刻刀塞给他。 一点也不怕生,语气郑重,“我的机器人坏了,你能帮我立个墓吗?谢谢。” 见人不哭了,阿普心里松了一口气,随手接过刻刀在指尖挽了个刀花,“刻什么?” 小布鲁斯眼也不眨,双手合握在胸前,用一种神圣的语气一口气道,“塞莱斯特艾利斯西拉斯诺兰里格尔。” 阿普轻松的神情消失不见,“……你再说一遍。” “塞莱斯特……” “不是这个,上一句。” 小布鲁斯回了下档,迟疑着复述道,“我的机器人坏了。” “对,没错,是这句。”阿普忙不迭地把木板和刻刀塞了回去,拍了拍身边的大铁球,“我觉得我能把它修好。” 小布鲁斯揉了揉脸,脸上已经完全没有哭过的痕迹,他不太信任地嘀咕道,“可是,雌父都修不好。” 可能是不太擅长拒绝的原因,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轻不可闻。 “那是他不专业。” 阿普随口道,他仔细看过了,这是在c级星球风靡一时的家务机器人,在主星很少有人会购买。 这只小雌虫一看就身体不好,家庭条件也差,独自一人跑到这里也没人来找,像是被放弃的亚雌。 阿普心中悄悄叹了口气,拍了拍胸脯,“我,专业。” 他眉眼一挑,神采飞扬,半蹲下身平视小布鲁斯,暗含笑意与自信,“让我试试?” 小布鲁斯很久没遇到这么毫无芥蒂接近他的人了,估计不知道自己是雄虫,也没听过自己的名字。 他下意识扯了扯背后的衣服遮挡住自己的小尾勾,有些犹豫地让出了十五。 阿普熟练地敲开机器人的外壳,把木板和刻刀塞了进去,从里面翻出支螺丝刀,四处摆弄起来。 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少年雌虫专注的侧脸上,汗水打湿了他的额发。 小布鲁斯看得有些出神,他发现雌虫的睫毛很长,会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嘴角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就很让人亲近。 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无意识学着雌虫的模样抿唇笑了笑,又怕被对方发现,略懊恼地收了起来,没话找话道,“你、你很专业吗?” “嗯,”阿普头也不抬,额前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手腕上凸起的骨节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我算是……机械爱好者,没事就喜欢捣鼓这些小玩意儿。” 家里的高科技产品他从小拆到大。 检查完后,阿普露出略带苦恼的笑容,“唔,里面有很多零件需要更换,工具也不够,想要彻底修好的好要带回家里。” 他看着小布鲁斯眼巴巴又难以启齿的模样,笑了笑,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把玩着螺丝刀,下意识向往上抛又忍住了,“我叫阿普,交个朋友吧。” “好、好的。”第一次被主动交朋友的布鲁斯受宠若惊,下意识用了幼弟的名字,“我叫莱尼亚。” * 不知何时起,每天和阿普在梧桐树下碰头似乎成了心照不宣的约定。 小布鲁斯的十五持续性失去联系,并不遮掩自己对阿普专业性及技术性的怀疑。 阿普表示说着他是他们小区最有经验的拆家者,多落后的玩具他都拆开拼回去,在同龄人中遥遥领先。 为了洗脱嫌疑,阿普后来还会带来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小到发光的七彩陀螺,大到捕捉影像的机械鸟。 秀绝活一样在拆的七零八碎再拼接起来,享受小布鲁斯,哇,哦,啊的惊呼声与崇拜的目光。 本以为这种游戏很快会无聊,但小布鲁斯反而兴致勃勃。 他也喜欢看阿普面对自己时专注认真的模样,有种肆意霸占他人时光与注意的快乐,恨不得这种时光再久一些。 “所以,你真的会修机器人吗?” “当然,说了是零件的问题,要再等一段时间。” 阿普把刻满十五个字的墓碑牌牌塞到小布鲁斯手里,“诺,这个给你,保底。” 小布鲁斯:…… 沉默两秒后,他盯着阿普,眼眶无师自通的开始泛红。 “你这说哭就哭的技能到底是怎么练的?”阿普百思不得其解,给小布鲁斯看光脑里十五拆解情况的图片。 “好不容易拆成这样的,实在没办法移动。想看的话要不要让你的雌父带你来我家?” 小布鲁斯低下头,苍白的手指扭在了一起:“他们都很忙……” 阿普自知失言,硬是把后面那句正巧我最近可能没时间天天来医院咽了回去,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嗯,不是有我在,我来陪你。” 于是,小布鲁斯又解锁了咬着笔尖愁眉苦脸开始做作业的阿普。 小布鲁斯想帮忙,凑过去看了一眼,顿时头晕眼花,“对不起,我成绩不好,帮不了你。” 他蹲在阿普身边,眉毛锁成川字,看着比做作业的阿普还命苦。 阿普无意间抬眼一看,被皱巴巴的小脸逗笑了,拿笔背戳了戳小布鲁斯,在想什么。 小布鲁斯发动技能,雄虫の忧郁,随时随地思考并怀疑人生。 不大的雄虫,看着像小大人一样,“我身体不好,等级不高,什么都不会,成绩也不好,我以后会是只令人失望的、糟糕的虫吧。” “谁说的。”阿普双手向后一撑,阳光照过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他侧过头,深蓝色的眼眸满是小布鲁斯的倒影。 “亚雌一样可以做很多事,像现在的商会会长,议员不都是亚雌。 别听别人瞎说,什么雌虫只有当军雌,等级高才有出息。 你会画画,会弹琴,比我厉害多了,以后一定会很受欢迎。” * 阿普很多天没来了。 小布鲁斯默默等了很多天,想,他是不是发现我是一碰就死的麻烦雄虫了。 其实,就算要丢掉他也没关系的。 他也不是很难过。 但是,为什么不把他的机器人还给他呢? 没修好的也行…… 他的机器人没有了…… 坑也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默默内耗好久后,小布鲁斯终于鼓起勇气去问医护人员,可不可以帮忙查一下阿普,他捡到了对方留下的玩具。 但是住院信息没有阿普的名字,估计是看望病人的家属。 又默默抑郁几天后,小布鲁斯躲在被子里,拜托雌父查到了阿普的信息。 是他的雄父住院了,他和雌父才来主星陪着看病,似乎是家里出了什么问题,才走的匆忙。 一名医护人员似乎意识到什么,“原来要交给的那位银发雄虫是您……” 不过小布鲁斯没有注意,因为他很轻易的加上那串联系方式,并且对面还主动发来了两个字,你好。 他窝在床脚,指尖微微发抖,手心全是汗。 他一遍又一遍地输入,又一遍一遍地删除,在心底不断打着腹稿。 第一句要说什么呢? 他还记得我吗? 怎么打招呼比较自然? …… 下了五十多个通用表情包后,小布鲁斯挑了半天他最喜欢最可爱的你好,发了回去。 结果迎接他的是红色的感叹号。 小布鲁斯:…… 一分钟后—— 申请小号,伪装助教,加上阿普,打探朋友圈一气呵成。 小布鲁斯难过中又理所当然地发现,阿普有很多朋友,和别人在一起也很开心,有那么多人簇拥着他。 自己只有他一个。 可对他来说,自己大概只是医院里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客。 …… 大骗子阿普,携机器人潜逃。 最讨厌你了! * 所以为什么要和骗子睡一张床啊。 收拾完家里,某只雌虫竟然系着浴巾,恬不知耻地以没有睡衣的理由,上床了。 问就是:“雌奴就是这样的,我这样已经很保守了。” 接着就握着布鲁斯的手往自己胸膛上放,“真的。” 布鲁斯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也不把手抽回来,贴着墙目不斜视,“好吧。” 布鲁斯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坐立难安,但可能是白天运动量太大的缘故,他听着耳侧均匀的呼吸声,掌下的心跳,无意识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往身边的热源蹭了蹭,很快陷入了梦乡。 隐形的精神力磁场在空中一圈圈荡开,黑暗中紧蹙的眉眼不由得放松了几分。 深蓝色的眼眸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 还是这么没防备,轻信…… 喜欢说一些、显而易见的谎话…… 雄虫身上特有的气息飘散过来,轻微消毒水混合着淡淡的白兰香。 阿普感受着冷静的身体,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已知雄虫的信息素是白兰花香,而他作为雌虫竟然对雄虫的信息素毫无反应…… 阿普眼睛一睁,布鲁斯呼吸一滞。 阿普心跳一快,布鲁斯眉头一动。 阿普呼吸一乱,布鲁斯崩溃起床。 按着阿普耳边的枕头,睡眼惺忪地凑过来质问道。 “大晚上的,睡不睡了……” 习惯独睡抱抱枕,精神力散发在整个空间的雄虫对周围的环境极其敏感, 清润的嗓音沾染上困倦,带了丝撩人的哑意。 柔顺的发丝散乱的披在肩头,半阖着的眉眼微垂,带了些倦懒的,从下往上看时下颌凌厉,面上不再是白天刻意保持微笑,有些懒洋洋的厌世的味道。 阿普无端有些目眩,将目光从雄虫锁骨上的小痣移开,伸手给他掩上,随便扯了个借口,“嗯,我认床。” 作息规律,难得熬夜的布鲁斯抓住胸前的手,反应了一会,像是赢了一样,弯起了唇角,“啧,娇气。” 阿普面无表情地接受了这个评价,准备起身预约医院的检查套餐。 孰料身边的雄虫得寸进尺,指尖一点点钻进指缝,变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幼稚的摇了摇,不走心地问道: “那、要不要听个睡前故事?” 还没起身阿普又利索地躺了回来:“……讲一下也行。” 布鲁斯懒洋洋地阖上眼,靠在身边的热源上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低声道,“从前有只小雄虫……”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慢半拍地改口,“从前有只小雌虫。” “还是小雄虫吧,没听过。” “噢……” 精神海逐渐平静下去,月光悄然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照亮了一个很久前的回忆与梦境。 小布鲁斯的伪装实在认真又拙劣,就好像他不知道每次开心时,尾勾总会从背后冒出来一晃一晃,偶尔还会找个舒服的位置,搭在肩膀。 雄父和雌父之间似乎出了什么问题,病房里的气氛古怪至极,令阿普坐如针扎,只想逃离。 最近他们的战火甚至蔓延到了他身上,雄父极其执着于把他嫁出去。 虫族对婚姻与繁衍一向开饭。 那时的阿普对未来还有憧憬,对这种事并不抗拒,小少年纠结地问向了自己的唯一雄虫虫脉。 “雄虫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小布鲁斯设身处地的想了想想了想,“讨厌烟味酒味。” 家里总是有这种味道,超讨厌。 阿普认认真真记笔记,不抽烟不喝酒,“那喜欢什么呢?” “喜欢?喜欢阿普啊。” “谢谢。”阿普敲了敲小布鲁斯的头,“不过不是你这种喜欢,是雄父和雌父之间那种。” 小布鲁斯眨眨眼,“你要去给别人当雌君了吗?” “不一定,也可能是雌侍。” 阿普对这看的很开,只希望自己日后的雄虫性格温和好懂些,别和他心思深沉的冰山脸雄父一个样。 “雌侍不好,雌君好。” 小布鲁斯托着下巴,认真思索后摇了摇头,像是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尾勾一翘一翘,“那你等等我,来当我的雌君呀!” 第67章 他的怀疑 双向心虚 出于长期以来的习惯, 哪怕身体陷于柔软的被褥,早上七点,阿普仍是意志坚定睁开了眼睛。 入目, 便是透过纱帘闯入屋内的晨光, 散落一室明亮,在空中嚣张的一晃一晃, 妖娆地荡出水波的形状。 阿普:…… 他疯了吗? 睡一觉精神海炸了? 他冷静地闭上眼睛, 发现精神海超乎意料的乖巧, 若说之前还是里面狂风呼啸、电闪雷鸣,海啸肆意翻涌,在脑中左突右进肆意破坏。 那么今天它就像是一杯放过气的碳酸饮料, 一派安静,只是不时垂死挣扎般泛起几个细微气泡。 这点疼痛对阿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是…… 布鲁斯吗? 吸一只雄虫见效这么快啊…… 想起以前花大价钱托关系买低阶安抚剂的日子。 阿普迷迷糊糊地想着, 他知道为什么高阶雄虫这么受追捧了。 人家有事真顶用啊。 没了紊乱的精神力作乱, 身体顿时一派轻松, 连带着思绪都飘飘忽忽不连贯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 眼前仿佛遮了一层纱布,模糊不清,阳光像是一团融化的黄油,将眼前的场景染成炫目的一团。 流淌出蜂蜜般甜蜜的味道,以及淡淡的果香。 过于刺目的场面让阿普感到一阵眩晕。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变得迟缓。 像是那天带了一溜抑制环般,如坠云端,明明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 却无法完全控制。 只是与那天不同的是,没有走马灯来捣乱,让阿普清晰的意识到此时不是梦境。 他微微用力想起身,却失败了。 一方面是身体久违感受到轻松, 太过放松导致四肢绵软提不起力气。 另一方面…… 阿普视线下移,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了牢牢扣在腰上的手。 雄虫的手臂还环在他腰上,掌心的温度贴着皮肤传来。 是什么时候睡成这样的? 他不是把他镇压了吗? 雄虫的睡姿不是很好,显然有半夜抱着抱枕睡得恶习。 昨晚讲着讲着,就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阿普的胳膊睡着了。 阿普意识清明时还能忍一下,后来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雄虫愈发过分,腿都搭了上来。 阿普独自一人睡惯了,忍一只虫在身边已经是极限了,这来条腿还得了? 雌虫睡觉也不是规规矩矩霸道的人,下意识把腿抽出来,压到了把雄虫的腿上。 雄虫显然是示弱的高手,当时没什么反应,等阿普睡着了,又不知何时把腿搭了回去…… 两人闭着眼睛来来回回拉扯了半天,无意识间裹着被子越滚越近,后来阿普好胜心作祟,牢牢夹得布鲁斯不能动弹,才算告一段落。 什么时候变成被从背后搂抱的姿势呢? 雄虫的额头贴着他的肩膀,细软的发丝无意识地蹭了蹭,和均匀的呼吸一起,带来一阵细密的痒意。 明明身体机能加倍迟钝,偏偏又对雄虫的接触过于敏感。 每一次呼吸都放佛在耳膜里放大,放慢十倍。 离得太近了。 阿普冷静地想,尽快让身体恢复正常,或者适应现在的身体情况。 首先,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和一个合适的距离。 这样想着,阿普拨开了雄虫的手。 没掰动…… 破大防.jpg “别动,再睡会……”腰间的手臂箍得更紧了,天天自然醒的雄虫逃避似把脑袋往里偏了偏,整个人箍成了虾米状。 把阿普身上本就不多的被子彻底卷走。 好在冷意微微一激,阿普头脑清醒了些。 阳光透过窗帘大摇大摆的照进屋内,落到了布鲁斯的脸上。 雄虫半睁开左眼,跟着望向丝毫没起到抵挡左右的窗帘,小声嘟囔了一句,“质量真差。” “醒了就松手。” 偷偷掰了布鲁斯手指半天的阿普百思不得其解,不敢相信一夜之间自己力气掉落到这个地步。 他觉得应该是怕把雄虫胳膊掰折了不敢用力的缘故。 “不要……”布鲁斯合上眼睛,无意识凑得更近了,抵着雌虫后背的鼻尖一点点上移,仿佛被什么吸引般,精准地落在雌虫的后颈蹭了蹭。 “我饿。”唇瓣若有若擦过那一小块肌肤,声音带着晨起的慵懒,梦呓般喃喃道。 “想吃肉……红烧肉……” 温热的呼吸打在敏感的后颈,那股晕眩感似乎又加深了。 “昨天不吃?今天没有。”阿普语气轻松地哼笑一声,拍了拍腰间的收,“起来,我给你煮粥。” 雌虫看似面色如常,实则心都凉了。 试问一只雄虫和一只雌虫亲密的躺在了床上一夜。 第二天,一只饿的眼睛发直,胡言乱语,一只对雄虫毫无感觉,丁点信息素没露。 这得是多纯洁的兄弟关系啊。 他对雄虫退避三舍是一回事,自身信息素有问题是另一回事了。 得把全套体检安排上。 “哦……”听出阿普话里隐藏的焦急与抗拒,布鲁斯松开手里的红烧肉,不太开心地卷着被子滚向了另一边。 “我去做早餐。”阿普连忙翻身下床,腿落地时软了一瞬,扶了下床头柜,缓了片刻才往厨房走。 路过窗户时,打开吹了会风。 头脑渐渐清明,视野也一点点恢复了正常,四肢也有了力气。 阿普默默松了一口气,可能是床太软了原因。 昨天从军部回来,掌握着全部财政大权的一家之主布鲁斯,在商场挑挑拣拣,选了一块还算柔软的床垫,杀出来一堆床上赠品。 在超市附近的菜市场,大肆采购,可算是填满空荡荡的冰箱。 被小凉风袭击的布鲁斯彻底睡不着了。 他不满地裹着被子,磨磨蹭蹭地半靠在床头,把自己裹成蛹一样,怨念地看向阿普。 雄虫默默自我安慰了一会,没用,越想越憋气,于是开始隔空指指点点。 “煎蛋要溏心的。” “吐司要烤焦一点。” “要38°的温水,加两片柠檬。” 阿普忍无可忍地抬头瞪了他一眼。 就见一只裹成一团的布鲁斯就在床边露出个一脸不服的倔强脑袋。 淡金色的眸子泛着淡淡的水意,像是晕染开的太阳。 ……还挺可爱的。 * 原来,雌虫做饭可以这样嘛? 不爆炸,不冒烟,不报警…… 布鲁斯略带出神的看向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眼里闪过一点敬畏的光芒。 小时候家里是雌父做饭,每次曼斯菲尔德都如临大敌,家里浓烟滚滚,三天两头换装修。 雄父说是纸质书上的内容跟不上时代了,雌父就换成看光网直播了。 厨房终于不着火,报警器也不响了。 只是成品明显和示例图有一定的差距。 雌父说:是营养,他往里面加了营养。 雄父说:对,光网上的全是滤镜。 小布鲁斯:我觉得不是…… 法斯特一把捂住他:你雌父有个爱好不容易。 做饭就是这样的,很难。 而且底子没打好,知识还学杂了,喜欢灵机一动…… 法斯特语重心长拍了拍小布鲁斯的肩膀,眉眼却是与之相反的轻快。 以后你要遇到这种雌虫就跑…… 咳,算了。还是偷偷出去吃饭店吧。 嗯,外卖记得扔远一点。 小布鲁斯一向很崇拜雄父和雌父,幼时的画画和钢琴就是看着他们学的。 也清楚的知道曼斯菲尔德的学习能力有多强,进步有多快。 于是对厨房乃至做饭都有了一层神圣的态度。 善于模仿家长的他从来没想过涉足做饭这一领域。 食物焦香的气息在空中散开,阿普端着布鲁斯点名的煎蛋、吐司、柠檬水过来了。 “吃饭了,大少爷。” 布鲁斯换好衣服,看着热气腾腾,颜色朴实,是人吃的早饭。 情不自禁地抽了抽鼻子,联想到了到小时候球状的兰易斯,现在雌父做饭一定很好吃吧。 “虽然卖相是一般了点,但应该不难吃。” 阿普摸了摸鼻子,也不至于被丑哭吧。 雌虫是实用主义,生活技能基本都点到了效率和够用上。 布鲁斯摇了摇头,把早饭往阿普面前推了推,不太确定道,“我不不知道我能不能吃,我胃不太好,一直都喝营养剂。” 阿普微微皱眉,营养剂顾名思义,大多是疗养仓医用。 一支营养剂蕴含的能量能让虫族检查好几天,确定就是没有味道。 只有在前线作战才会用营养剂作为军粮,这还是不是加餐打打牙祭。 用同事的话说就是石头都比营养剂有味道。 “怎么回事?一直没养好吗?”怪不得从小就那么瘦。 雌虫眉眼压低时,望过来时显得有些凶。 不过布鲁斯看着这样的阿普,心里却一下平静了下来,还有点微妙的愉悦。 餐桌下的脚尖翘了翘又规矩并拢。 “唔,我记得我小时候胃还好,后来跟着在家住了一段时间,不知道吃了什么,醒来就在医院了。 医生就说要养一段时间,就只让吃营养剂了。” 阿普回了趟厨房,把之前热好的牛奶和小米粥端给他。 布鲁斯眨了眨眼,学着记忆中兰易斯的样子,两只手端着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喝了起来。 “这样,那应该好很多了才对。”阿普脸上缓和了些,“正巧检查预定在了这周末,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去。” 正为自己信息素暗暗发愁的雄虫当即僵住,嘴里的牛奶也不香了。 “检查……?什么检查?我体检报告很多的,不用了吧。” “……是婚检。”阿普若有所思地看了布鲁斯一眼。 给了他一个至少现在无法明面拒绝的理由,“免费的。” 第68章 他的节奏 让他后悔 兰易斯终于从题海战术熬了出来, 以还算优秀的成绩通过了考试。 但他并不满意,他的补习老师不给摸虫翼就算了,看也不行。 金发雌虫心如铁石, 无懈可击, 板起脸的样子幻视小学时铁面无私的教导主任。 不过更年轻好看,说话也温柔些。 “学习是给自己学的对不对?” 努力冷着脸的雌虫让自己显得难以接近些, 脸颊无声发烫, 好声好气地和兰易斯商量着。 在一只雄虫面前完全展开袒露脆弱的虫翼实在是太亲密了。 “嗯, 短短几天背下这本书真的很棒。 考试可能再提高20分,真的吗? ……咳,不行。兑换不了看虫翼。” 之前那是熬夜熬多了脑子不太清晰, 偷偷生了个气情绪不太稳定。 又碰上阿普教官不讲武德在先,想着总不能只有兰易斯他兄长有虫翼看…… “为什么?”兰易斯下巴压到书本上, “你说的, 只要分数达标了, 就什么都答应我。” “这、这个真不行。”克莱德心一横,视死如归,直击兰易斯的薄弱点,“这是另外的价钱。” 被骗过,咳,被朋友借过钱的雄虫果然对这一套很敏感。 灿金色的眼眸顿时浮现了一点错愕与失望,神情一点点低落,冷淡下去。 “哦, 我知道了。” * 太过分了! 不讲信用的克莱德。 竟然挑结婚协议的漏洞,肆意妄为,无端涨价。 他、他要让克莱德后悔! 兰易斯把合同拉到底部。 可当初没有把可以摸虫翼放到合同里。 成年雄虫心酸的想,他已经过了被富养的年龄了, 零花钱都停滞了。 难养的克莱德。 不知道他吃饭很花钱吗? 果然,雄虫还是要给自己留私房钱。 没有经济的雄虫在雌虫面前就没有话语权。 …… 大哥和二哥到底是怎么找到工作的。 兰易斯随手打开了另一张卡,那是布鲁斯存的家庭资金,让大家敞开了放心花,随便花。 他在财务部目无法纪,天天干些违法乱纪,贪污受贿的勾当,活的很好,相当有钱。 不过介于大哥的精神状况,以及对星币堪称执着的重视程度,全家都没敢花过他的钱。 兰易斯本意只是想看一眼霸道的余额数字,再一次清晰的认识到自己是一只富有虫虫。 没想到这一看,就看出了不对。 这个迄今为止几乎只进不出的账户,竟然动了。 而且还是多比寒酸的小数额消费。 兰易斯拉了账单一看,什么小白兰的空气清洗剂,小白兰的香水,小白兰的洗发膏、沐浴露…… 窗帘睡衣地毯靠枕沙发陈列柜…… 要不是出账人是布鲁斯。 他还以为是天天顶着时差研究家里装修的雌父雄父终于没钱了,天天拆了装装了拆的,打上了布鲁斯小金库的主意。 问题是,布鲁斯不是说,不给雌虫花一分钱吗? 他这看着就是要搞长住加精装修啊。 想着梦里一无所有、套个大白衬衫跟鬼似的在窗台吹风的布鲁斯。 兰易斯眸光闪了闪。 他无比确定,自己精神力的突破的机会就在梦中,所以才会一反常态的和法斯特布鲁斯接触。 可梦中法斯特对他视若无睹,像一个设定好的背景npc。 倒是梦里的布鲁斯,似乎想对他视若无睹但失败了,动不动抽冷子推他一把,给他一脚。 这让他隐隐觉得梦中的人是可以交流的,每天梦里一睁眼,抄起沙发上的抱枕就去阳台和布鲁斯干一架。 和当初天天到梦里报道、消失的干脆彻底的法斯特不一样。 后来梦里的布鲁斯变成突袭状态了,小屋变得跟鬼屋似的。 长发白衣的阴湿男鬼会随即从角落里蹦出突脸兰易斯,再没事人一样走掉。 不过已经不踩窗台上了,改成蹲在阳台角落了,前面还有几个仙人掌护体。 不知是不是梦里的大哥还有点人性,这几天兰易斯突袭考试,他都没有出现。 这让兰易斯有种事情结束的错觉。 最近把目光转向了最后一位嫌疑人,他那工作出差到失联的二哥莱尼亚身上。 就等他一出现就一麻袋抗走,关小黑屋三个月就出来,绝对万无一失。 但布鲁斯现在的表现又与梦中相近了,今天敢给雌虫精装修,明天就能送雌虫大豪宅。 前方再近一步,就是深渊啊! 大哥的遗产,雌父雄父的遗传,都是他的! * 接通视频后,布鲁斯正懒洋洋的窝在沙发里,微长的头发凌乱的散乱在肩头,发尾带着些小卷,穿着大一号的白衬衫,光脚踩着毛毯,跟梦里差不多的打扮。 表情很淡,不同是边上上跳下窜地跑着几个毛绒绒,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着布鲁斯的衣服,往他身上爬,疏离感消散了不少。 布鲁斯拿着两根小棍,不太熟练地在织着什么,整只虫给人带来的感觉也不是虚假与紧绷,显得柔和好接近许多。 “兰易斯,有什么事吗?” 布鲁斯调整了下坐姿,肩平背直,顺手把垂下去的衣服往上拉了拉。 兰易斯被他这副状态震惊到失语,“你在做什么?” 突然感觉,要是布鲁斯一直这种状态,被骗点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不出来?”布鲁斯勾过一只叼着软尺疯跑的金毛幼犬,伸手把它捞到怀里,把着它的两只爪爪给兰易斯打招呼,“织宠物毛衣。” “好看吗?”布鲁斯拿过一个蕾丝花边小裙子往幼犬身上比划了下。 满意地看着兰易斯震惊中略带羡慕的神情,放过了手里看到兰易斯后就开始装死到僵直的小金毛。 兰易斯有点嫉妒,但不多。 不、不就是金毛。 克莱德也有。 “你那双手不是上了千万保险,忙着捞钱,宝贵的画笔都拿不了,现在给狗狗织开裆裤?” “后摆开衩方便排泄。”布鲁斯说的头头是道,他最近的目标就是把后院那群毛绒绒一只安排一件小衣服。 他发现阿普挺喜欢后院那群小动物的,有时候半夜还出去添粮,但是体质和兰易斯差不多,除了几只胖的走不动的大橘都没猫理他。 虽然在信息素报告上做了手脚,但布鲁斯提前做好了二手准备,和后院的猫猫狗狗混个脸熟。 到时候阿普一回家,他身后一堆打扮的精致漂亮的毛绒绒,这不得把阿普迷死。 “等等。”兰易斯眯起眼睛,“你后面的沙发,好像有点眼熟?” “家里装修,就和雌父要过来了。” 兰易斯:…… 失策了,早知道就抢先一步把家里的家具卖了。 说到这,布鲁斯将镜头转到了窗边,漂亮的香槟色窗帘缀着流苏,不远处是玻璃展柜,上面陈列着机车模型,下面是各项奖状和书籍。 屋里换上了乳白色的墙布,收拾完后整体看着宽敞整洁不少。 “我买了十多个窗帘都不是很喜欢。”布鲁斯遗憾地叹气,图穷匕见“你有喜欢的吗?我和你屋里的窗帘换。” 兰易斯屋里的窗帘遮阳效果一绝,拉上后一丝光亮看不到,还是法斯特当初托关系从外族弄来的,材料珍贵的很。 兰易斯猛得摇头,他这辈子第二宝贝的就是这窗帘了,没它晚上也都睡不了觉。 被拒绝了布鲁斯也不恼,诱惑道,“我和你买,加钱。” 市面上的窗帘遮阳效果都不太好,隐隐约约都会有阳光透过来,布鲁斯每天早上都被晃醒。 醒来就觉得又饿又累,身上有力没处使哪哪不得劲。 阿普看着也不是休息很好的样子,起床的时候都要缓一会,扶着什么慢腾腾的走。 说是床太软了睡得腰酸背痛。 本来以为是床的问题,但换了好几个床垫床上四件套还是那样。 布鲁斯越想越觉得是窗帘的问题,挡光不好,虫睡不到自然醒,当然会难受。 阿普黑眼圈都重了,最近在外面不知道忙什么,回来的越来越晚,身上的也沾染了气息的复杂。 “对,我是想问你。” 听到钱,兰易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节奏,他觉得现在的布鲁斯身上隐隐散发着一层圣光,不由自主的被带着走。 他把账单打开,贴在镜头上。“是谁说,不给雌虫花一分钱,他有他自己的节奏。” 布鲁斯:弟弟,你变了。 你之前从来不会阴阳怪气的。 厨房处传来‘叮’的一声。 兰易斯狐疑,“什么声音?” 布鲁斯干巴巴,“我烤的无糖饼干好了。” “烤、烤饼干?”兰易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不是说厨房太危险,这辈子不会去吗?” “那是因为雌父做饭把消防队招来了,现在不一样,科技进步了,烤箱有自动灭火装置。” “自动灭火的烤箱,我记得上次来还没有吧……” “我胃不好,自己做的饭健康一点。” 兰易斯:不是,这话你信吗? 怎么有虫说话这么不心虚啊! “这种话,私下说说就行了。别把自己骗了……” 为了保住这只多病的幼崽,法斯特和曼斯菲尔德花了不少心力,完全可以说是用金子堆大的,才让他成年后和普通雄虫没什么两样。 问题是,布鲁斯是一只十分吃教训的雄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升级版plus。 曼斯菲尔德做饭只保证,健康营养。 小布鲁斯天天哭着吃个半饱,半夜磨牙无意识硬是啃了半个合金桌子吃,在医院醒来喝到营养液惊为天人。 再也不吃别的了,导致口味极其清淡,味道重一点刺激一点都不行,哇哇就是哭。 偏偏虫还馋,闻味就走不动道,吃个饭特别费劲。 自己也不学,啥也不懂就天天坐轮椅上病恹恹的指点江山。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味道。 …… 布鲁斯心虚地咳了一声,到底是谁告诉兰易斯的。 “这装修风格不错吧,我正计划买一个全自动家务机器人。” 他拉出一长串,对比了市面上多型号机器人的价格和功能,“要不要一起团一个有优惠?” 兰易斯:“……你的节奏是花钱把自己培养成金牌家政吗?” 怎么还追着不放了呢? “这又没有多少钱。”布鲁斯正襟危坐,循循善诱地教育道,“得到后再失去才是最可怕的。 我先用金钱腐败他的意志,打好底子,一点点拉高他的阈值,这样他才无法接受失去我的结果。” 布鲁斯说的自己都信了,突然发现一边的兰易斯表情不对,“……你怎么了?” “这样吗?”兰易斯蔫蔫的,“我底子打高了。” 雇佣克莱德的已经是他全部的零花钱了,没法再提高啦。 布鲁斯卡了一下,安慰他,“这也不是你的错,是你家的雌虫情况有点特殊。” 他至今记得那天在食堂,和兰易斯巧遇的震撼,小小的一张桌子硬是叠了十六个菜。 勤俭持家的阿普:需要帮忙吗? 兰易斯看了一眼身边的雌虫,小脸气势汹汹地一板,掷地有声:不行,克莱德不够吃! 第69章 他的消息 暗潮涌动(主线背景)…… “叮——” 光脑上方弹出的视频邀请打破了兰易斯的忧郁。 年纪轻轻的雄虫肩上已然扛起了养家的重担。 跳动的头像熟悉又陌生, 正是出差失联已久的二哥莱尼亚。 作为蝉联主星多年的大众情人,莱尼亚身后的追求者能一夜排到银河系。 兰易斯眼睛一亮,“果然……这种事, 还是咨询专业人士比较好吧。” 布鲁斯:…… 雌虫太能吃这种事有什么好问的? 你还能让人家饿着吗? 不过—— 他也确实有事要问莱尼亚, 默认了兰易斯把莱尼亚拉进视频通话里的举动。 “好久不见!亲爱的兰易斯~”磁性的声音比画面先一步闯入耳膜。 尾音上扬,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仿佛夏日黄昏流淌的阳光, 慵懒又热烈, 仿佛听着就被拂过一声的疲惫,不由自主地跟着放松下来。 “啊,还有亲爱的大哥~难得见你们一起, 是特意来欢迎我的吗?” 话落,画面视野骤然开阔, 铺开碧海蓝天, 微微晃动后, 定格在俊美到有些失真的面孔上。 那双桃花眼生得极好,眼尾微微上挑,自带三分笑意,铂金色的眸子仿佛一汪融化的蜜糖,眉目流转间又添了几分情意。 暖白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耳骨上的黑钻耳钉随着雄虫的动作闪烁,银色的项链滑落在锁骨上,仿佛一件精致雕琢的艺术品。 面对一只无时无刻都能量满满, 自然而然,开屏散发着魅力的花孔雀。 布鲁斯是极其看不惯的,又无法自制地产生一点羡慕与自卑,移开目光干巴巴地嗯了一声。 莱尼亚笑吟吟地叹了口气, “大哥也太冷漠了,看来见面礼物要扣掉一半了。” 布鲁斯:“……日安。” “日安,我很想你~小兰易斯呢?” “我可一点也不想你,明明是你主动把发来的通讯。”兰易斯点了点屏幕,示意莱尼亚离镜头远一点,脸太大了。 “诶,不要揭穿嘛。”莱尼亚像被打败似的,仰躺在游艇甲板,一张俊脸在死亡角度下依然能打,随手抛接着一块怀表。 “我才回虫族,一打开光脑就发现小兰易斯给我留了三十多条消息,怕有什么急事,可是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了。”浓密地睫羽垂下,在眼下打下一小片扇形的隐隐,一副累坏的模样。 “……”兰易斯果然一秒被哄得很好,嘴角不明显翘了翘,屈尊降贵地多看了莱尼亚两眼,别扭地关心道,“你是不是变黑了?” “这么明显吗?”甲板上悠哉悠哉地雄虫微微一僵,“哎,人类居住的地方离太阳太近了。” 莱尼亚从阳光下转移到了阴影里,“大哥精神看着好了些,看样子是出院了吗?家里布置的真不错。 小兰易斯看起来心情也很好,已经是成熟的大人了,最近有遇到什么好事吗?” “当一只成年虫真是很不容易。”兰易斯怂起小脸感叹道。 超绝不经意的把大红高清彩色结婚证移到镜头里,埋怨道,“养好一只雌虫可真难。” 随后露出一双求夸夸的灿金色猫眼。 “这真是每只雄虫都要经历的甜蜜烦恼呢,新婚快乐兰易斯,已经走在二哥前面了呢。” 兰易斯弯了弯眼睛,又把拿走的结婚证往上拉了一点点,挡住扬起的嘴角。 继续期待地望向莱尼亚。 莱尼亚:“回去二哥就把新婚贺礼给你补上。” 什么是新婚贺礼? 在虫族的婚姻观感情占比不大大,比起仪式,更像是法律上将雄虫雌虫捆绑在一起,担负起责任与义务。 兰易斯略显迷茫地接受了这份礼物,并恨铁不成钢地把证书往脸上扯了扯,指尖明示的往上指了指。 “啊哈哈,小兰易斯的雌君也很优秀呢……?” 兰易斯矜持的点了点头,“还行吧。” 最近克莱德不给他看虫翼,坏。 要扣一点点分。 莱尼亚看了眼一旁端坐的笔直、下巴绷紧一脸高冷的布鲁斯。 布鲁斯现在看着不争不抢,小时候一直想当兄弟的榜样,什么都偷偷比一比,想做第一个。 奈何卷王心少爷身,越卷躺的越快,结局越惨烈。 “这样的话,我猜布鲁斯也结婚了对吗?” 闻言,布鲁斯手指收紧,嘴巴动的比脑子快,“当然。” 接着,动作滞缓地在两位弟弟期待的目光中,从相册里翻出一张光脑拍照的截图。 光着脚溜达到了阳台,打开窗户开始吹风,底气不足,语气镇定,“我的。” 莱尼亚看着‘通缉令’,面色古怪,欲言又止。 兰易斯诚心发问:“结婚证也可以是黑白的吗?” 窗台边一派郁郁葱葱,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绿植和多肉,还有一只金毛幼犬和三花幼崽靠在一起打盹。 布鲁斯草草扫了一眼,站在一盆看着生命力最旺盛的仙人球前。 “雌奴就是这样的。” 镜头里雄虫面色冷静淡然,镜头外为了保持镇定以及缓解尴尬,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抱着仙人球开始拔刺。 兰易斯没接触过雌奴的手续,没怎么犹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偷偷拍了一下。 准备一会和克莱德蛐蛐,雌奴的结婚证不好看。 “原来如此,那大哥真是很受欢迎呢。”莱尼亚附和道,“我也只收到过雌侍和雌君的邀请。” “真没想到雌奴的结婚证是这样的。” 布鲁斯暗暗松了一口气,默默把光脑摄像头坏了,拍成黑白的理由吃掉。 把拔出来的仙人掌刺扎到了边上的多肉里。 “比不上你。”布鲁斯看了兰易斯一眼示意他安静。 嘴上语焉不详地回答莱尼亚,“这只雌虫天天来,烦,勉强答应了。” “你还是心太软了,还好你之前都住在医院,不常出门。”莱尼亚微妙地噢了一声,“不然家里怕是早就被雌虫填满了。” “你想让那只雌虫放弃吗?我可以教你~” 莱尼亚实在有双漂亮的含情目,说话时眼神专注地直视对方,让人产生被他放在心上的错觉。 可事实上,他对每个人都这样温柔多情,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偏偏,主星……不,虫族的雌虫好像都挺吃这一套。 莱尼亚也从来不委屈自己,他有一双善于发现美与优点的眼睛,从来不吝于与喜欢的雌虫进一步发展关系。 谈过的亚雌初步能绕主星半圈,似乎随时能在主星的任一亚雌旁刷新出一个临时新家。 偏偏每一段关系断的也干脆利落,从未传出过任何负面新闻,提起他都是赞不绝口。 布鲁斯装作感兴趣的模样,思考后又遗憾地拒绝了,“他是军雌,和亚雌不一样。” “这次不一样,是我从人族那边学到的。” 人族。 布鲁斯和兰易斯的眼神都微妙的一亮。 对精神文化贫瘠的虫族来说,从外族偷渡来的各种种族历史、绘本小说、当地特产都很受欢迎,尤其以人族的情感本为最。 虫族一代有一代恋爱脑,就这代的最创新。 之前抢雄虫都是雌虫先掐架,谁赢了谁把雄虫带走。 现在他们有了新思路,直接偷家把雄虫骗走。 莱尼亚直起身子,神情严肃,像是宗门长老传授门派绝学一样,“第一个就是,无论他们说什么,你们都回答——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兰易斯和布鲁斯:……就这? 兄弟俩对视一眼,相当不屑一顾,觉得没有什么杀伤力。 “是吵架吵不过吗?” “听着像是向雌虫妥协的样子。” 以雄虫的小身板,他们最大的反抗就是不理雌虫和与雌虫吵架了。 这种听着就是认输的方式让兄弟俩很不爽。 莱尼亚轻轻啧了一声,显然这两只虫没什么慧根。 “别小看这句话,在人族间的分手榜好评率达99.99%。 还有一个是多喝热水,不过我试过,没上面的好用。” 他们不但没有反应,甚至有的还会反问喝可乐行不行,莱尼亚至今没有参透。 布鲁斯抵了抵下巴,“这个听着还有点用。他们喝水了就不能说话了,他们不说话,我们就赢了。” 食指点了点太阳穴,莱尼亚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吗……之前被人类的思考模式带偏了。” 兰易斯一如既往的致力于抓重点,警惕道:“好用?你在人类身上试过了吗?” 莱尼亚小小年纪驰骋情场,前任可绕主星一圈,兰易斯一直想不到他是怎么翻车的,所以只想把他套麻袋关小黑屋完事。 现在他有了新思路,“你确定回来前和人类断干净了吗?他们会不会因爱生恨在你身上下了灭绝种族潜性毒药,等你一到虫星就会发作?” 虫族作为宇宙间的霸主,肉身机甲横行无忌,树敌颇多,外族大多偏向发展科技,用药物或者精神力和虫族干架。 “不会。”莱尼亚哭笑不得,难得有些挫败地承认,“因为根本还没来得及开始。” “这不是语言不太流通嘛……”莱尼亚委屈地摸了摸鼻子,不知想到什么,眸中地流露出了几分悔恨与憔悴。 “他们那的风俗和虫族这不一样。 刚去那里时,人类对我特别热情,在网上疯狂和我告白,现场也特别热烈说喜欢我,喊着—— 嗯什么老公老婆生猴子。 你们也知道,我喜欢亚雌,人类长得就很合我的审美。” “但是外表顺眼,进一步发展总要看看性格合不合适才知道。 我就初步在同一家店里,在一天的不同时间约了20多只顺眼的人类,想简单聊一聊…… 接着就被在挂在网上骂了好几天,大概也就十万多条吧。 问我家里是不是有皇位要继承,真当自己来选妃吗?” 还有更过分的莱尼亚选择失忆,从小到大他都没被骂过。 布鲁斯心里对莱尼亚有点嫉妒,但也不能看着他在外面被欺负,当即语气不虞。 “家里没有皇位,但是有爵位要继承。” 他身体不好,能力不行,心里早就默认爵位是莱尼亚的了。 兰易斯在一旁忿忿点头,“对,可以先把我的爵位借你一下。” 莱尼亚触动的表情一收,当做没听到兰易斯的话,“后来,我了解到。人类认为感情是双方彼此忠贞的,结婚也要有仪式感,举办婚礼,赠送礼物和祝福……” 兰易斯这才知道他的新婚礼物是怎么来的,“噢,人族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莱尼亚笑了笑,“当然,他们虽然弱小,但精神强大。法律文化比虫族完善多了,要不虫皇陛下也不能急着和人族建交。” 他摊摊手,“后来总人喜欢编排我的家庭经历和感情生活,还有虫族风俗,解释了也没人听,我就学会这句话了。” 别说,说这句话之后烦他的人少了不少,就是好多人说他下头。 布鲁斯:“所以,你之前的机密任务就是去人族建交,现在就直接告诉我们没问题吗?” “虫皇陛下想学习外族文化建交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有什么好瞒的。” 莱尼亚摆了摆手,“我这次去,主要是把我们亲爱的太子殿下换回来。” “他竟然舍得派阿格尼丝去那么远的地方?” 虫皇膝下只有一只雄虫后代阿格尼丝,从小当储君培养,对他寄予厚望。 “不去也没办法,陛下的时间不多了。”莱尼亚眼中闪过一丝轻嘲。 “虫皇可是个好职业,经历过战争时代的雄虫往往活不过不过150岁左右。 我们的虫皇陛下,被抬上虫皇时都200岁了,估计他们也没想到,这只早该死去的雄虫硬是挺到300多岁。” 布鲁斯若有所悟,“高层中部分雌虫对虫皇的政策一直不满,现在虫皇到了僵化期,他们也蠢蠢欲动起来…… 看来,之前去人族建交的事不太顺利。” “是啊,虫皇本来是想去那边学一下联邦制的先进经验,死前给阿格尼丝铺路,把部分权利下发到雄虫手里。 但不知道先前派出去的雌虫谈了什么,人类总觉得我们这边雄虫手上都有弄死几只雌虫的kpi,态度不是很友好,有些极端的人类还说要帮着雌虫打回虫星,解救雌虫。” 兰易斯/布鲁斯:……解救什么东西? 管管雌虫,救救雄虫!别生啦! 雄虫安抚雌虫的精神力如果不能及时恢复,强行修补,也是会耗费雄虫生命力。 这才限制了娶雌虫的数量。 “虫皇那边就想着派两只雄虫去看看。”毕竟雌虫大多有见到雄虫就失智的被动,起码明面上不会搞太多小动作。 “你们也知道,主星的撑得起外交的那些高阶雄虫要不就是追求艺术的疯子,要不一个个沉迷实验室突破极限,跟本族沟通都快困难,更别说隔着翻译器了。 思来想后,虫皇心一横,干脆把太子派过去了。” “那……太子出事了?” “也不算出事,毕竟阿格尼丝从小精英培养,样貌出众,性格又好,一到人族就收到了空前绝后的欢迎。 据说当时场景一度混乱不堪,阿格尼丝一出门就有人摇旗呐喊说要嫁给他,有些人类甚至想给阿格尼丝当雌父,虫族方面怕把太子被扣在人族,赶紧把阿格尼丝送走了。” “不过我怀疑是那群雌虫故意夸大的说法,他们只是不想让阿格尼丝在人族呆太久而已。” 虫族慕强,雌虫的战斗力天生便站在宇宙顶端。 或许是为了平衡性,在给予雌虫过于霸道的肉身时,它也赋予了这个族群显眼的弱点。 精神力与雄虫。 相对于为战争杀戮而生的雌虫,雄虫更加脆弱也更加感性。 在长期的宇宙跃迁中,枯燥的战争中,无休止的精神修补下,长期处于紧张状态、精神空虚的雄虫大量死去。 族群灭绝的威胁下,强行抑制住了虫族对外扩张侵略的步伐。 同时内部也产生了分裂,一部分高阶雌虫认为,虫族应该遵循天性,抛弃软肋,族群里强者为尊,只有一个声音。 一部分则是偏向休养生息,试着建造适合雄虫生长的国度,拥立了现在的虫皇,资源无条件偏向雄虫,对外开展文化交流,尝试理解雄虫,接受所谓的感情。 内部的混乱导致当时出现了大批人造虫,试图证明虫族的繁衍不受影响,但逐渐发现人造的雌虫天生情感缺少,拥有基因缺陷,长此以往等级愈发降低,只余下听从命令的空壳。 而对雄虫的保护也愈发过度严苛,几乎从出生就统一归主星抚养。 直到一批高阶雌虫因观念不同,带着大量雌虫出走,虫皇才获得了掌权的机会。 在新的政策下,虫族积极友好物理强行与新文明建交,族内科技文化法制才逐渐建立。 雄虫融入了社会生产,有了喘息之机。 虫皇想让更多的雄虫拥有实权走到幕前。 但长期的高压环境下,雄虫已经普遍是一群社恐死宅了。 好一点的是书呆子技术宅。 做实验,搞科研,干活行,对外交流不行。 于是撑着一口气搞改革,从身边疯狂抓壮丁,从亲儿子从太子抓到科索斯雅家。 兰易斯听的晕头转向,就明白了一件事,“所以你们的高薪工作,都是虫皇安排的吗?” “对啊,一成年就被拉了壮丁,很辛苦呢。” 兰易斯:……?! 他也成年了,为什么不找他? 莱尼亚忍着笑,“你还小呢,就算虫皇想找你,也要等你毕业不是。” 兰易斯:“我得养家。” 莱尼亚自顾自地往下说道:“诶,那可麻烦了,等你毕业估计是太子殿下上位,你小时候和他关系可不好,光我记得,你就咬了人家好几次。” 兰易斯:……他不会要自己找工作吧! 沉默许久的布鲁斯不知在光脑另一边敲敲打打,迟疑着抬头,“好像,还没收到太子回来的消息。” “我们当然收不到太子殿下的行踪。”莱尼亚笑容一顿,眼中厉色一闪而过,轻松道,“总不能,丢了吧。” * 阿普回来时已是深夜,眉梢眼角隐隐沾染着寒意。 打开门后,那丝寒意又很快散去。 他看着床头柜旁亮着的橘色的幼稚的小夜灯,不知为何,很突兀地笑了一下。 他站在玄关处,安静地等身上的寒气散去。 空气中隐隐飘散着焦香的气息,味道温暖的让人眼热,不远处的幼犬被吵醒,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又埋头睡了下去。 明显脾气好了不少。 起码不再一见自己就大喊大叫了,只是把穿着蕾丝裙的屁股正对着他。 要是在从前,阿普可没敢奢望和这么多毛绒绒平安的共处一室。 布鲁斯有一段时间欲盖弥彰鬼鬼祟祟地跑去后院,不知道和一群毛绒绒密谋什么。 嘴上说着对后院的小动物才没有一点兴趣,一点也不喜欢,身上挂着一堆猫毛狗毛回来。 有一次教案落在了屋内,回来便看见一只猫老大登堂入室,布鲁斯双手合十,眼睛亮亮的蹲坐在一边。 被抓到在喂猫还死不承认,一秒变脸加心虚,说是故意投毒猫老大喂垃圾,假装恶狠狠地踢了两脚,想让猫老大快走。 偏偏猫老大一点不怕他,用一种看熊孩子的目光,沉默的看了布鲁斯,人性化地叹了一口气。 姿态扭曲地躺在地上露出肚皮粗着嗓子喵喵喵的撒娇。 布鲁斯最后低着头,一手拎猫一手抓猫盆,气势汹汹的借过丢垃圾了。 阿普就听着他,出门左转抱着生无可恋的猫老大窝在了墙角。 嗯,布鲁斯的后脑勺还挺可爱的。 …… 窝完墙角,雄虫第二天又和没事人一样了,继续柔弱无力的起床穿衣吃饭三件套。 也不知道是什么爱好。 可能是住院太久养成的习惯,这样能让时间过得快一点吧。 介于雄虫虚弱的抬不起手,阿普每天都得帮布鲁斯把衣服上面那几个扣子买好,并上供了几件套头衫。 但是衣服可能太难看了,对方收到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这天,手抬不起来的雄虫发展出了给毛绒绒织毛衣的新爱好。 阿普初时没有当回事,后来每天下午回家都一阵恍惚。 雄虫换了很多次差不多的窗帘,屋里的光线暗,他便开了盏小台灯。 穿着自己大一号的衣服,光着脚窝在沙发里,屏幕上放着电视台最新的节目,周身着一圈毛绒绒的小动物,半阖着眼睛织乱七八糟的小毛衣。 桌面上的茶水冒着热气,边上是一叠卖相不是很好的小饼干。 那只雄虫每天看到他都眼中一亮,像是等到了重要的人回来。 心情好时,会弯起眼睛说你回来了。 心情差时,就懒洋洋地抬头看一眼,等到吃上晚饭才吭声。 晚上的睡姿不是很好,但呼吸声间都是香甜的气味。 就像小时候扮过的家家酒一样。 就那时,他被众人艳羡的家庭一样,雄父严厉,雌父温柔。 循规蹈矩的长大,最为贪心的愿望,也不过是拥有漂亮温和的雄虫。 比雌父雄父更让人艳羡。 可惜,随着雄父雌父间和平表象的破碎,这个愿望很快就丢掉了。 他知道了,永远不要把期待放在别人身上。 报复般从一个听话的极端到另一个极端。 一瞬间压力的释放后,是更深层的害怕与空虚。 是雌父疲惫不堪,病态执着的眼睛: 阿普,这是一条错误的路。你不要学我,也走错路。 是雄父高高在上,冷漠至极的轻嘲: 雌虫?都是披着人形的外衣,伪装成有感情的怪物。 推门而入时的那一小片光芒,似乎突兀地照到了阴暗处的那一小块地方。 将那埋藏着很久很久的愿望,蓦地也被翻了出来。 竟然有种,这样也不错的错觉。 不过,也只是错觉罢了。 就像站在悬崖边凝视星空,也不会触摸到星星。 每天早上起来后,与好脾气雄虫共处一晚的精神力磁场足以让他的精神海陷入短暂的平静。 但离开雄虫不久后又会卷土重来,愈发嚣张。 饮鸩止渴般…… 连带着忍痛的能力都似乎下降了。 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 踏着柔软的羊毛地毯,半坐到床沿上的雌虫想。 “你体温好低。” 体弱的雄虫每天都会把被窝暖的热乎乎的,对寒气格外敏感。 雄虫的呓语惊醒了阿普,后知后觉想要起身。 布鲁斯微凉的手掌贴上他额头,惊得阿普微微后仰,撞到了墙壁,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笨。”雄虫迷迷糊糊睁眼,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指尖探到脑后摸了摸,轻轻吹了吹。“嗯,没事。” 又受不了冷似的窝了回去,只是顺便抱着雌虫略带凉意的手掌,抱到了怀里,整个人也往外滚了滚,指挥道,“关灯,上床,睡觉。” 夜色幽深,光线昏暗。 雄虫的轮廓并不清晰,不知为何,阿普突然很想和他说句话。 温热的手掌一点点握紧,又悄悄松开,雌虫的声音低不可闻。 “明天带你去吃好吃的。 ……偷偷的。” 第70章 他的虫纹 旧时光影 “……吃什么现在去行吗” 夜色静谧, 过了很久。 被窝里的雄虫没忍住,小声问了问,空气里一片安静, 只余平稳和缓的呼吸声。 他叹了口气, 埋到阿普脖颈里蹭了蹭,鼻尖一皱, 似乎闻到了不喜欢的味道, 当即不轻不重地踹了阿普一脚, 借力反方向向墙的方向滚去。 深呼吸一会,似乎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又滚了回来, 接着气不过,又踹了阿普一脚带着被子面壁。 阿普:“……饿了” “本来不饿的。” 布鲁斯睁开眼, 顶着一头凌乱的银发坐了起来, 语气中带了些我就知道你没睡的小得意。 “你一说就饿了。” 其实现在也不太饿, 就是馋,嘴里想咬什么东西,馋的他睡不着觉。 可能是最近吃的种类丰富了,味觉适应了,什么都想尝一尝,现在处于报复性进食。 阿普遮住布鲁斯的眼睛,坐了起来打开床边的小台灯,确认眼前适应灯光后, 准备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了,雄虫简直是出乎意料的健康,跟他看似脆弱的小身板成反比。 毕竟从小长颗痘都能当瘤治,身体再坏能坏到哪去。 “不出去”布鲁斯看着阿普离开的方向, 披着被子踩着拖鞋跟了过去,打了个小哈欠,蔫蔫道,“又不想吃了。” 阿普早有预料,带着布鲁斯到沙发上坐好,随手递给他一个购物界面。 “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虫纹贴,明天粘好再出去。” 虫族划分雄虫雌虫初步是靠外貌,其次就是脖颈后的虫纹。 除情绪激烈精神力超载濒临虫化信息素灌溉等情况,大多十分黯淡。 某些时候,也可以作为雌虫婚后是否和谐的依据。 雄虫出门或多或少会引起许多关注,周围态度也尊重疏离许多。 阿普随手整理了下布鲁斯凌乱的发丝,要面子的雄虫在外估计得端着一天。 “这个图案不对称。” “这个没有美感。” “这个抢钱吗?” 选择恐惧症犯的雄虫抱着屏幕,不自觉开始靠着雌虫絮絮叨叨,一会纠结这个不精致一会嫌弃那个不够好看。 碎碎念的阿普无意识阖上了眼睛。 后颈蓦地一凉,暴露在晚春的空气中,随即就是咔嚓一声,某只雄虫笑得牙不见眼,趴在自己肩头,像只终于偷鸡成功的小狐狸。 布鲁斯举着屏幕,放大刚刚的照片给阿普看,“还是你的虫纹看着顺眼,给我画这个。不过你虫纹的颜色好像要深一点……” 阿普捂着后颈,把领子往上拉了拉,夺过光脑开始满屋子找笔,“错觉,有色差。” 家里找不到皮筋,布鲁斯撩着头发,“画的好看一点。” 雄虫肤色很白,一点颜色在上面就很显眼,或许是很少与人亲近,笔落在后颈时忍不住会抖一下。 他一抖,阿普手就跟着抖,便会将线条拉的很长。 阿普硬着头皮对着照片修正,小臂压着布鲁斯的肩膀不让他乱动,从没觉得自己的虫纹如此不堪入目,越画越觉得不对劲。 在一只雄虫身上画自己的虫纹,你在干什么啊阿普。 思绪不由自主飘忽起来,手心微微有了汗意,为了修补之前的画作,便开始不断加粗、加粗、加粗,最后成了一坨。 布鲁斯/阿普:…… “我不会画画。”阿普冷静地摊手,起身欲走,“就这样吧,不会有人翻开领子看的。” 布鲁斯死死拽着他不让他走,“不行,除非你也把虫纹画成这样。” 阿普摆烂的很干脆,衣服一脱,头一低,“画吧。” “那你别动。”布鲁斯跪坐在阿普身后,拿张纸往阿普背上一铺,找了找拿笔了感觉,在后面一通比划,还算满意道,“好了。” 阿普:画背上 他不确定地往背后摸了摸,难得有点小心地问,“明天出门不穿上衣吗?” “当然要穿。”布鲁斯用看变态的眼神望向他,对阿普不爱穿衣服的陋习进行了批判。“在家里不穿就算了,在外面可不能这样。” 他把描画的原模原样,还十分心机进行了优化的虫纹往阿普手里一送,“帮我盖上。” 见阿普神色略带恍惚,警告道:“歪了你画。” 结果还是歪掉了。 为了报复,最后只能握着阿普的手重画了。 * 折腾一晚上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双双赖床,折腾到中午才出门。 布鲁斯实在不是个很好的出游对象,他对每个地方都充满了一定好奇,但又不是十分感兴趣。 “都行,好的,看着办吧。” 到达目的地附近后点头确认,“不想去。” 一股子无欲无求但挑剔的模样让人想把他塞到垃圾箱里。 阿普若无其事的点头,转手掏出了光脑——大家一般带任性难搞不配合的雄虫幼崽去哪里玩 高居榜首的是游乐园和电子游戏厅。 总结:不管他脸上多么不情愿,先带着去就是了。 霓虹灯在暮色中次第亮起,在一群虫族幼崽赞叹的“哇”声、噼里啪啦的鼓掌声里,布鲁斯终于抓到了娃娃机里的歪嘴柴犬,并满意地把它送给了阿普,“这个像你。” 在旁边拿着装游戏币小粉框的阿普:……冷漠.jpg 布鲁斯伸出把阿普的嘴角往上提了提,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笑弯了眼,有模有样地评价道,“一模一样。” 他随意地把小粉筐里剩余的星币散给边上捧场的小幼崽们,挥手告别后,躲在阿普身后悄悄伸了个懒腰。 紧接着软趴趴地靠到阿普身上,叹了口气,意有所指,“哎,没意思……” 阿普装作没听懂,准备薅明显心玩野的雄虫回家,“刚刚发出去的游戏币是565星币。” “不要了。”布鲁斯指尖绕了绕的发丝,故意用发尾去搔阿普的脸颊,逼得雌虫不得不转脸看他。 精致漂亮的眉眼在彩色霓虹灯下明灭不定,罕见的有了张扬的意味,铂金色的眼底暗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雀跃和期盼。 指尖指向场外停着的暗黑重型机车,车灯在暮色中如野兽的瞳孔。 “去坐那个。” * 在再一次被一辆婴儿摇摇车超车后,布鲁斯面无表情地摘下头盔,也不怕摔倒,大长腿一伸踩在了路边强制叫停。 “坐腻了”阿普如释重负。 布鲁斯双手捏着阿普的脸,温柔的笑容带了一点点杀意,“我要坐那种车尾巴后面冒蓝色鬼火,全身上下都是噪音,摄影机都追不到影子的车。” “不会不行吧?iws赛车冠军” 少见有这么感兴趣的东西。 阿普望向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哼笑了一声,“摔出去算谁的” 布鲁斯听出他话语里的松动,往前一扑抱住了阿普的腰,埋头大笑,“算我的!死了都不用你管。” “那我还是管一管吧……”阿普叹气,帮布鲁斯戴好头盔,嘱咐道:“抱紧我,坐好了。” “好了……喂!” 话音未落,机车猛地窜出去时,布鲁斯惊叫一声,整个人贴在了阿普背上,隔着轻薄的外衣能感受到掌下结实的腹肌。 引擎的轰鸣声撕裂了寂静的黑夜,风在耳边呼啸,心跳随着转速表的攀升而加速,霓虹灯在视线中拉成流动的光带,鼻尖是雌虫身上发出的淡淡白兰香气。 ……该死! 哪怕家里的洗浴用品空气清新剂全换成了这个味道。 布鲁斯仍想吐槽雌虫的品味不好。 似乎感受到雄虫情绪低落,阿普在转弯时微微侧头,关切的语气中带着微妙的挑衅。 “怕吗?” 四处张望夜景的布鲁斯摇摇头,却发现阿普看不见。干脆他凑近阿普耳边大声道:“再快一点!” “夜间扰民,记得付罚款。” 阿普低笑一声,一脚加速,黑色机车在路灯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肾上腺素仿佛在血管里奔涌,布鲁斯牢牢贴着阿普的后背,视野里光线模糊,让他突兀地想起那趴在阿普身上看他写作业的那个午后。 只是这一次,他们不是在安静的梧桐树下,而是在喧嚣的夜色中疾驰,仿佛补足了错过的那些光影。 布鲁斯左右看了看,在一堆模糊不清的灯带里精准的找到了一处,凑在阿普耳边大声道:“喂,我要去那里!” 接着在阿普微微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笑出声,“对,就是那里!”他笑吟吟地拉长声音,“夜店小王子!” 阿普:! 这辈子的黑历史都被这家伙翻出来了! 机车停在酒吧街后巷,阿普摘下头盔,甩了甩被汗水打湿的刘海,外套敞开,露出里面的黑色背心,后颈处的虫纹若隐若现。 与那时穿着一丝不苟的军雌判若两人,桀骜又耀眼。 “你想买什么在这里等我。” 布鲁斯摇摇头,显得异常亢奋,苍白的脸颊都有了一层血色,他平稳着呼吸,摇了摇头好奇道,“不知道,我没去过,里面有什么” 里面的音乐震天响,哪怕是犹有轰鸣声的耳朵也能听到,布鲁斯也不是很想进去。 只是有一段时间阿普飚完车就会到酒吧喝酒,他才来了几分兴趣。 阿普不自在地转了转头盔,“我也没去过。” 叛逆少年也得学习啊,成绩不好是一回事,不学是另一回事。 怕被发现偷摸学习,他都躲到酒吧后面写作业来着。 布鲁斯不太相信,他对叛逆雌虫的印象根深蒂固,眼神向上瞟了瞟,“抽烟……” “没抽。”阿普摸了下烟盒,叼了一根在嘴里,展现了说话不掉的技巧,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单腿微曲,半靠在墙上。 几率碎发遮住眼睛,暗蓝色的眸子在夜色中犀利而凛冽,语气淡淡,“这样,会很酷。” 说着把飞速干净的另一面塞到了布鲁斯嘴里。 “酷”布鲁斯无意识一咬,满嘴劣质烟草味,忙呸了一声吐掉了。 虚弱开口,“我感觉我过敏了。”撸起袖子发现一点反应没有又拉了下去,若无其事地将目光移到了酒吧门口。 “那……喝酒” “酒水会麻痹人的精神与意志。” “烫头。” “……理发店关门了,明天吧。” 布鲁斯丧气地看了阿普一眼,想要坐下,又觉得周围环境不好,思考了一会蹲在了阿普的脚边,蔫蔫地抬头:“一点也不酷。” 阿普脱掉外套披在布鲁斯身上,蹲在他身边,“真这么想去” “唔……”布鲁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眼神里不自觉飘出两分嫌弃。 太吵了。 阿普轻笑一声,走向不远处的自动售货机,投下几个星币。 他像模像样地拿着两瓶罐装柠檬水,放到布鲁斯面前,打了个响指介绍道,“两杯莫吉托,这杯少冰,这杯少糖。” 布鲁斯屈指抵了抵下巴,纠结地选了少冰这杯,无声地望向阿普。 阿普笑着和他轻轻碰杯,“少喝点,会醉。” 酒吧里五光十色,电子音乐震得地板都在颤动,后街的地面也隐隐绰绰的在斑斓的光影。 “嗯……”阿普沉吟片刻,随手将罐装瓶捏扁,偏过头看着小口小口缀着饮料,很是乖巧无害的雄虫。 此时他好奇地回望过来,眼神晶亮,好骗的不得了。 “喝完酒,就到了跳舞时间。” 阿普移开目光,心虚地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故作放松地靠在墙上,在布鲁斯这么脏的墙你也敢靠的目光中僵硬地直了直身子。 “现在,应该说——” 他眉眼放松,锐利的眉眼流露出几分温柔的神色。 “可以请您和我跳一支舞吗阁下。”【你现在阅读的是 】 70-80 第71章 他的约会? 疯狂逃窜 “要。” 面对阿普突如起来的邀请, 布鲁斯怔愣一瞬,便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喧杂的夜与晚风,似乎也带走了那些名为退缩躲避遮遮藏藏的情绪。 布鲁斯长腿一迈便到了阿普身边, 在他身边按某种规律绕了两圈。 身姿轻盈的像是一只蝴蝶, 步伐生疏又渐渐熟练,微微弯腰俯身, 掌心向上递至阿普面前, 微微仰头做出邀请的姿态。 总是苍白的肌肤有了健康的血色, 潜藏着疏离与冷淡的眸子被打破,倒映着一片细碎而晶亮的笑意。 花样逃课王阿普:……糟了,他好像真会。 作为轮椅战神, 课堂卷王,无论什么课程, 布鲁斯从不缺席, 堆学分也要把排名堆上去。 礼仪舞蹈课程也没少上, 奈何本人当时是个没脾气的脆脆鲨,没有人愿意和他组队练习。 布鲁斯白天大度的表示自己因为身体原因就不组了,半夜心酸的抱着枕头勤学苦练。 而此刻,明月高悬,繁星闪烁,万家灯火,城市霓虹。 还有一只……勉强不是那么讨厌的虫。 布鲁斯觉得自己此时此刻轻飘飘的,莫名高涨的情绪涌入了大脑, 脚尖根本来不及触碰地面便又离开。 情不自禁围着绕阿普绕来绕去,脚步莫名轻快,轻盈地马上能飞到天上。 而阿普就像一只历经多年风霜的笔直顽强的石柱,除了高一点, 柔软程度与配合程度都不如他的枕头搭子。 “你动一动啊。”踩着悄然流动到地面的舞台灯光,自转公转同时进行的雄虫似远实近地埋怨道。 他音色清澈,嚼字又慢,很少说长句子,总是说着音量便越来越小,尾音微微下沉,带着些撒娇的味道。 阿普:…… 说实在的,他是没好好学过跳舞,但舞会也参加的不少,以他浅薄的知识和回忆。 他觉得现在绕着自己蹦蹦跳跳的手舞足蹈的雄虫跳得不是什么正经舞蹈,更像是某种神秘召唤仪式。 他是不怎么要脸,但是让他像布鲁斯手足并用蹦跶的这么疾速和欢快实在有些为难。 于是睁着被转花的眼开始满嘴跑火车,“这个时间段,酒吧里大家跳的都是钢管舞,就是要绕着一只钢管跳。” 他现在就是那个管。 没见识的医院虫迟疑地停下来,“是吗?”亮晶晶的眼眸微微黯淡些许。 但是一个人瞎蹦跶是件很尴尬的事,快乐也是需要分享的,他瞅了瞅边上堆叠的几个纸壳子,决定礼尚往来。 “要不我站上面,你绕着我跳呢?” 不等阿普说话,一位酒保一脸不爽地拉开后门,“嘿,你,对就你!别看了,一头黑毛租个破机车,没钱买酒进场,蹭个场地泡虫还诋毁我们正经经营场所的家伙!” “你才钢管舞,你全家都钢管舞!” “给老子……”话未说完,目光落到一脸茫然清纯挡到阿普身前的布鲁斯身上—— “不好意思,我们家我管钱。” 看着布鲁斯已经开始自觉的掏钱包了,酒保当即话风一转。“咳,那还不进来看看,逛逛不花钱!” 阿普抹了把脸正要拒绝,布鲁斯一秒收起钱包,小小地诶了一声,“真的嘛?” 又扭头去看阿普,用小小的低沉的尾音商量道,“他说他们是正经营业场所……” 两只虫顺着音乐挤到了舞池中心,跟着周围的欢呼和音乐浑身僵硬的诡异扭动半晌后,推着租来的机车落荒而逃。 * 晚风袭袭,霓虹在水面碎成流动的星河,阿普拉着布鲁斯走在河边,任由雄虫偷偷踩他的影子。 由于花超了预算,退还租来的机车后,两只虫决定步行回家。 “还是钢管舞好,那里的味道乱糟糟的……” 布鲁斯离河边近了些,让晚风迎面吹到脸上,晃了晃被熏的昏沉的脑袋。 “明天再把车还回去好了。” 想回家洗澡…… “那我们就要推着车回去了,饮酒后不能开车上路。” 阿普时不时把布鲁斯往回提溜回来一点,感觉某只洁癖虫已经下意识的想下水了。 酒吧灯光绚烂,声音气味嘈杂,模模糊糊间空气中传来了有些熟悉的味道,熏得阿普的反应也迟钝起来。 要不现在他就该直接夹着雄虫往家跑,而不是同手同脚的牵着雄虫压马路。 为了雄虫不一门心思往水里扑,阿普决定给布鲁斯找点事做,拉着雄虫走到里面早已闭店的商业街,慢吞吞地读着上面牌匾。 “量子力学速成班……这是什么?” 阿普常年出外勤,还真没好好逛过主星。 布鲁斯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别过眼睛,戳阿普腰眼让他快走。 “这是外交培训班,量子力学是人类那边传来的流行学科。 最近政府大力支持对外文化交流,毕业就保出族就业。一学期学费就要30w星币。” 他是这的会员。 这实际是卖外族偷渡回来的各种流行、狗血小说,他那三板斧全是可这学的…… 阿普半信半疑,他的消息这么落后吗?这么流行的学科都没听过。 但仍表露出了些许兴趣,“保就业……外交员福利待遇怎么样,常驻外族,是不是会定期提供安抚剂,可以带家属吗?这个岗位在哪报名?有通知吗?” 说着,他抽出门口的宣传单——让知识像蟑螂钻进你脑子。 …… 阿普沉默了一会,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把宣传单放了回去。 布鲁斯松了一口气,想出这种宣传单防检查的莱尼亚真是天才。 “咳,这种小机构就是骗骗钱。像这种好职位当然是内定的,都是虫皇比较信任的人,底下根本接不到什么消息。” 布鲁斯见阿普有些失落,忙带他往前走了几步,是二十四小时自动营业的进口水果店。 两人默契的走到了角落的盲盒活动区——知识的禁果,50星币/个。 阿普嘴角一抽,抢钱吗? 就见布鲁斯眼睛一亮。 ……不会吧。 阿普徒劳挣扎,试图唤醒布鲁斯的神智:“……这是12盒速食罐头。” 紧接着“啪嗒”一声,布鲁斯已经把一个包装精巧的小盒子塞到了阿普手里。 “拆一个试试。”没受过游戏侵扰的雄虫禁受不住任何商业娱乐模式,轻易能得到其它虫多倍的快乐。 布鲁斯伸手,兴致勃勃地和面部表情呈微妙肉痛妆的阿普算了算。 总结外族的水果需要经过宇宙空间跃迁,保鲜运输送过来,整体成本是很高的。 阿普望着布鲁斯闪烁着愉悦期待的眼睛,不自在地摸了摸手里的小盒子,诡异地觉得这50个星币还挺值。 “……外族的水果吃法也很神奇,里面应该会配有说明书,精灵族的果实竟然换三天的清水,等它自动开壳才能吃。” 在雄虫的碎碎念中,阿普对手里的盒子竟然真的多了几分期待,一边拆一边和布鲁斯讨论。 “听说兽族的水果最新鲜,那边的生存环境很适合种植食物。” 随着盒子的打开,一款来自人族的红色水果闪亮登场。 布鲁斯/阿普…… 有点眼熟。 布鲁斯捡出里面的说明书打开,被那闪亮的卡面弄得一惊。 隐藏款ssr—知识禁果! 牛顿的苹果。 “唔,牛顿是谁,很会种苹果吗?” 布鲁斯拖着隐藏款水果,左看右看,硬是没发现和早就在虫族普及的苹果有什么区别。 他塞到阿普手里,“你尝尝看。” 阿普含泪吃下50星币的苹果。 布鲁斯托腮看着他,声音有些模糊地问道,“味道是不是会甜一点,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食不知味阿普一愣,放慢了咀嚼的速度,“好像是,挺甜的。” 水果店歇息片刻后再往前,竟然有一排霓虹招牌在夜色中闪烁。 从中找到些许乐趣的布鲁斯跃跃欲试,“大肠刺身研究所?是私人实验室吗,这么晚还在营业。” “也有可能是文具店,或者是画室?” 阿普觉得他深深低估了主星商业发展的抽象程度,一路走来,全是烂梗。 甚至隐隐怀疑起了自己的童年记忆,雄父就是雌父从主星回来才吵架的…… 作为商雌,雌父尝尝要去繁华的星球调研学习先进经验,那时候雌父有变得这么抽象吗? “刺身……我觉得是搞艺术的。” 前艺术生布鲁斯拧眉,莫名觉得被骂,“一定是科研所。” 那群加班疯子。 两人站在门口,你来我往的讨论一番后,正打算伸手去拿宣传单看看这家研究所的真面目。 “哪来的小兔崽子半夜不睡觉,吵老子修水管!” 卷帘门哗啦升起,两人顿时被迫和里面的举着马桶搋子出来的秃头老板面面相觑。 “打、打扰了……” “对、对不起……” 哪怕秃头老板的身影并不十分高大,手中犹带液体的武器显然拥有十足的杀伤里。 默契地道完歉后,布鲁斯和阿普手拉着手转身就跑,毫无默契的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感受着手中传来的力道,阿普略微犹豫,放轻了对身体的掌控,顺着布鲁斯的方向倾去。 下一秒就被洁癖爆发、慌不择路、大力出奇迹的轮椅战神布鲁斯抡到了身前,直直撞翻了一旁的垃圾桶。 阿普:…… 还好,不贵,赔得起。 伴随着霹雳咣啷的巨响惊破夜色,24小时巡逻的小机器人也接到了新的工作,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闪过红光。 与阿普良好的心态不同。 没进过局子甚至没乱丢过垃圾的布鲁斯显然没有这么良好的心理素质。 霎时小脸惨白,眼神慌乱不安,不自觉咬着唇瓣揪着手指,明明恨不得找个墙角缩起来,又因为从小的良好教育站在原地等着被捕。 显然不知道脑补出了什么可怕场景。 ……顶多算个夜间扰民口头教育。 阿普叹了口气,脱掉外套抖了抖,找了个干净隐蔽的地方藏好准备明天拿回来。 二话不说屈身蹲到布鲁斯面前,“上来。” 触及冰凉的指尖,无声的叹了口气,胆子还是这么小…… 还有,主星的夜生活就这么丰富,一个个都不睡觉吗! 阿普背着布鲁斯,凭借着记忆愈发熟练的在街道里七拐八拐的狂奔。 夜风随着雌虫高速的上蹿下跳,疯狂灌进布鲁斯张开的衬衫领口。 布鲁斯想扣好又腾不开手,被糊的几乎快睁不开眼,没怎么挣扎便放弃了这个念头,转为微微俯身牢牢搂住阿普。 几乎全身都与雌虫相贴,对方皮肤上传来温热几乎让雄虫舒服的浑身一颤,情不自禁地躲在挡风脑袋后面蹭了蹭。 阿普矫健的身姿当场卡机坠落,“轻点,要勒死了……” * 遥远路灯透出暖黄的光,隐隐戳戳地照亮暖粉色的招牌——盐渍月亮。 “这里竟然新开了家食品店。”生意一定不好。 窗台的帘子前整整齐齐地摆着装满彩色糖果的玻璃罐。 布鲁斯停住脚步,弯腰隔着玻璃戳了戳,“里面是不是卖咸蛋黄月饼。” 阿普抱臂守在布鲁斯身后,看了眼装修颇为精美的商铺,拿光脑拍了张糖果照片,准备回去找个玻璃罐自制同款。 随口道,“有可能是甜口月饼。” 布鲁斯弯了弯眼睛,七彩的糖纸倒映在他的眼睛里,像是获得奖励的小孩,得意洋洋地带着阿普到了店面门口,准备就这‘盐渍’两个字借题发挥。 两人刚刚站定,穿着珊瑚绒睡袍的店主哗地推开大门拉开布帘,满墙皮革制品在暖光下泛着暧昧的光泽。 “也可能是情.趣.用.品店。” 第72章 他的回信 夏日骤雨 布鲁斯捧着塞满糖纸的玻璃糖果罐, 开开心心地趴在阿普背上回家了。 彩虹糖五颜六色,味道随机又刺激。 他只吃第一次见到颜色的糖果,再见到就随手塞到阿普嘴里。 作为十年怕井绳的实操谨慎型选手, 布鲁斯吃到一颗超酸的便不吃了。 开始专心收集漂亮的糖纸。 不同色泽的糖纸在月光的照射下, 泛出波光粼粼的光。 被投喂一路的阿普只能被迫提速,回家没收了布鲁斯辛苦剥了一路的糖纸罐罐。 把雄虫塞到浴室里洗洗涮涮, 并强制他上床睡觉。 一套流程下来, 布鲁斯反应过来的时候, 手已经搭在阿普腰上,身体自动找到了适合的入睡姿势。 身侧的雌虫呼吸均匀又平缓,显然已经进入了梦乡。 ……这睡眠质量也太好了。 跟着上蹿下跳一天的雄虫打了个小哈欠, 搂着身侧的热源阖上了眼睛。 总觉得今天过得好快,好像有什么事没做…… 半梦半醒间, 鼻尖传来甜蜜到过分的糖果味道。 齁到布鲁斯猛地睁开眼, 在床铺上坐了起来。 天塌了, 今天忘勾引了。 雄虫不主动,怎么让雌虫把持不住,以后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拿捏他! 这家伙只会嫖了自己的信息素就跑。 侵略之色在淡金色的眼眸一闪而过。 夜色中泛着主人都不知道的冰冷与犀利。 讨厌的、其它虫的味道…… 布鲁斯无意识磨了磨牙,神情晦暗地抿唇。 指尖微微抬起想去碰雌虫的后颈,在半空中又顿住了。 望着雌虫略显疲惫的面容,半晌才呼出一口浊气,又一次自顾自的把自己劝好了。 算了,下次吧。 他也不能跑这么快…… 布鲁斯气闷地卷走了被子, 对着墙壁闭上了眼睛。 偏偏不知为何今天的精神力格外躁动敏感,精神异常亢奋,五感都仿佛放大放慢了数倍,清晰地听到雌虫的呼吸声与心跳, 血液于皮肤下汩汩流动。 平时刻意忽略忍受的信息素在空中张扬舞爪。 布鲁斯眉头越皱越紧,血液莫名躁动,最后还是没忍住,全身用力把阿普从床上挤了下去。 在阿普懵逼地在地上睁开眼睛时,一脸安静无辜地披着被子坐在床边,淡金色的眼眸微微发暗。 嘴角羞涩地翘起,偏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笑容,脚下微微使力,踩住他的胸膛。 轻声询问道:“你睡了吗?我睡不着。” 空气中的精神力磁场少见的躁动不安起来。 他俯身与地上的阿普对视,望入那双略带痛苦的冰蓝色眼眸,愉悦地眯起眼睛,“你也没睡,真是太好了。” 眼底翻涌着浓厚的迷茫与不安。 明明给了你想要的信息素,努力维持着貌似安稳的表象,留在主星的机会。 为什么,还要走呢? 还要,丢下我呢? * 零碎的星光挤入狭小的室内,期期艾艾地落在青年身上,笑得温柔又虚无。 他浑身上下散发着病态的苍白,仿佛成为了昏暗处的一尊光源。 烦躁的精神力磁场仿佛利刃,轻而易举搅动着勉强维持着表面平静的精神海。 就是这样,总是这样…… 被迫意识到自己的无力与弱小。 雄虫身侧,仿佛是永不停歇的赌局,雌虫随着他的喜怒哀乐,获得饮鸩止渴的般的快感。 断断续续的高阶雄虫信息素,让本已习惯的精神海紊乱变本加厉,难以接受。 为了不在与实验室的交易中出现差错,阿普不得不佐以普通的精神力安抚剂。 只有深夜在雄虫身侧,才能得到一时的喘息,也让他愈发坚定了远离雄虫的决心。 他不敢深想,雌父到底度过了多少个麻木的日夜,才毅然放弃了离开的机会,在雄父身边苟延残喘。 多日来的陪伴让他习惯了雄虫的气息,昏暗的夜色掩盖住他的情绪,连绵不断痛楚让他忘记控制自己的表情。 抬眸间凶光一闪而逝,白日的温情全然不见,微弱的恨意与不甘在暗蓝色的冰川间浮现。 阿普耐着性子,压着脾气回答:“嗯,还没睡。” 布鲁斯只觉后颈一凉,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起床气这么大嘛? 半夜emo的雄虫当场就怂了,心虚地缩回脚,在阿普的腰腹上胡乱划拉了两下。 咳,勾引是这么勾的吧? * 躺在地上的阿普不是很想动,可能是出于大自然对雄虫的保护机制。 每天睡在布鲁斯边上,他都莫名手软腿软浑身没劲,白天起床都要缓上一会。 前几天他根本无法适应在身边有虫的情况下,在如此虚弱的情况入睡。 这让他明白,高阶雄虫完全有能力在床上杀掉雌虫。 直到他日夜关注,培养习惯,练习动作,确定第一时间能摸到雄虫心脏脖颈等重要位置,以防以后若有意外,第一时间逃生。 这才踏踏实实睡了头一个安稳觉。 然后精神海就好像被高阶雄虫的信息素养刁了,愈发难以正常压制。 头铁的阿普觉得有必要让精神海知道谁是身体的主人,就去买低阶安抚剂,喂精神海吃馊饭,跟它硬抗,并试图给它看精神海降级修复手术威胁它。 天天在外满面杀意,走在路上都带黑风,晚上回布鲁斯身边吸吸信息素。 醒来后跟他奉献完全天的笑脸,对外火力全开,混得人嫌狗憎。 副官都怕阿普路上被人套麻袋,不能平安离开主星。 此时阿普就默默用颤抖的手掏出枪擦了擦,扯出不那么狰狞凶恶的笑容,满脸苦涩:我都这样了,就让让我我吧。 副官被吓得浑身一抖:…… 对! 烂命一条,干就完了! 为了避免误伤,阿普每天都把自己的火气彻底溜完了才回家,导致休息时间大幅减少,睡眠质量直线上升。 今天在外折腾了一天,万万没想到晚上布鲁斯的精神力出了岔子。 本来是有点生气的,偏偏雌虫夜间视力好,布鲁斯心虚后怕的小表情简直无所遁形,脚掌还在自己身上抠城堡,冰一下热一下,身体又诡异的很想亲近他,那股气就消了一半。 阿普伸手握住身上的脚踝,不让他乱动。 温热的掌心热得布鲁斯哆嗦了下,睁大眼睛不敢动了。 ——感觉一下能给他撅折。 跟被拎着后颈的猫似的。 阿普被自己脑海中蹦出的形容逗笑了,帮布鲁斯把裤腿顺下来,声音略带了些沙哑,“被子盖上,衣服穿好。” 布鲁斯心想我这半天好不容易蹭下来的,你休想我穿回去。 摇了摇头,怕阿普看不见,还踩了他两下表示拒绝。 “真不穿?” “嗯。” 阿普摸索着坐起来,靠在布鲁斯的腿边,觉得这个问题不能再忽视下去了。 平时他回来的晚,布鲁斯都睡着了,他顺手就给衣服拽上去了。 布鲁斯是个脾气乖巧的雄虫,在外面穿衣服也是规规矩矩板板正正的小古板。 所以他晚上在家总是不好好穿衣服,一定是衣服的问题。 “是不是这料子你穿不惯?”阿普握住布鲁斯的手腕,把睡衣料子网上折了折,好像是有点发红。 布鲁斯:! 由于坐在床上,他看不清阿普的表情,只能看到雌虫黑色的头顶和动作,以及略带压抑的声线。 ‘月亮’家增进感情的糖果真有用,不枉他塞了阿普一路,都开始扒他衣服了。 眼看胜利在望,布鲁斯激动血气翻涌,又往阿普身上贴了贴,“是不舒服,难受。” 阿普拉开领子往后背看了眼,真全身有点泛红,咂舌雄虫是真的娇气。 打开光脑点了点,“你先脱下来,我让月亮家给你送一套。” 布鲁斯:? 他没什么力气的踢了阿普一脚,“我不穿你穿。” 阿普头靠在他大腿上不让他乱动,随口道,“我不用穿。” 布鲁斯想了想:“……也、也是。” …… 布鲁斯面无表情,“所以,你喜欢这种睡衣?” 套头高领棉质睡衣,印满卡通柴犬,看一眼浑身血液冰凉。 阿普也觉得有点精神污染,但他想来是实用主义,这可是店里最贵的保暖睡衣。 劝他,“没事,你又看不到。” 看到就萎掉。 布鲁斯面露挣扎,底线在丑衣服和阿普之间游移,不死心地问,“你真喜欢这个?” 阿普认真地点点头,目光中全是对金钱的虔诚。 “我想想,我得适应一下……”布鲁斯痛苦的闭眼。 他这辈子没穿过这种丑东西。 阿普:“别任性。” 布鲁斯:“我宁愿不穿……” 阿普:“不穿会生病,生病要住院,医疗舱花钱。” 布鲁斯觉得自己可能没弱到这个地步。 但是看着阿普言之凿凿情真意切的样子还是妥协了。 乡下雌虫…… 审美不同…… 理解一下…… 他哀怨地看着阿普,幽幽道:“我恨你。” 套上了狗头睡衣,打破了自己底线。 阿普看他可算不可哪乱蹭,也满意了,理了理他的头发,笑道,“这不挺好看的?” 雄虫的五官单看其实是偏向凌厉的,偏偏他气质柔和,模糊了那股锐气,变成若有若无的清冷感。 向来优雅讲究的小少爷生无可恋地换上这种睡衣,偷摸生气的样子还是挺可爱的。 阿普可能也觉得自己不占理,偏过头咳了咳,想着自己的余额开始画饼。“以后给你买别的。” 布鲁斯本来还怀疑阿普是忽悠他的,但看他少见害羞的模样,觉得自己又行了。 拍了拍他的肩膀,脸颊凑过去蹭了蹭,“上来睡觉。” 网上说了,勾引雌虫主打的是意会,反正雄虫往床上一躺就完事了。 你要是觉得不保险就横着躺把整张床占了。 包懂的,兄弟! 阿普新买的睡衣实在棘手,合身又辣眼,搞得布鲁斯毫无动手脚的地方,只好草草摆了个姿势,大长腿一曲一直霸占整个床铺,手背半抵着脑袋,扬起下巴勾了勾手。 看着就跟衣服上嚣张柴犬成精了一样,嘚瑟又挑衅。 故意霸占了整个床铺不说,还疯狂摆手表示抗议。 阿普快气笑了,要是他同事,他绝对上去一个锁喉把人拖到地上,问他下次还敢不敢了。 奈何布鲁斯实在貌美,不是…… 奈何睡衣实在丑陋,阿普问心有愧,自觉理亏。 恨恨的拿被子把布鲁斯从头到脚整个盖住了,忍气吞声地让出床位,自觉的躺地上了。 地毯挺软也不是不能睡。 他感觉现在雄虫心情挺好的,抓紧补觉。 布鲁斯:???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他扑腾出被子,纠结地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开始场景重现。 脚下有一下没一下的踩着阿普的胸口,轻轻踢他,“真的睡着啦?” 阿普深呼一口气,抓着他的脚踝,暗示般微微用力,“你知不知道我和其他雌虫的区别在哪里?” 布鲁斯心想:你就仗着我喜欢你。 嘴上:“厌雄症?” “对。”阿普使了个巧劲,直接将床上了布鲁斯拉了下来。 雄虫砸在自己身上后,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毫无保留地勾出一个危险的笑容: “其他雌虫会尊重雄虫的想法,而我不会。” 阿普忍无可忍,“精力旺盛睡不着?” “去爬山吧!” * 凌晨三点,双方互灌两瓶咖啡这才解恨地出发。 月光像破碎的银箔洒在海面上,布鲁斯赤脚踩上沙滩,任由细沙从趾缝划落,涨潮的浪花不时漫过脚踝,海风卷起衬衫下摆,眉梢眼角都沾染咸涩的潮气。 阿普挡在他身前,黑色冲锋衣迎着海风吹的呼呼作响,一手提着布鲁斯的鞋,一边心中后悔,心想走得太急了,得把雄虫的外套带上,用他自己的衣服包鞋当毛巾。 布鲁斯拾起一枚贝壳,透过光仔细看了看,摩挲着上面螺纹。 仿佛想起来什么,随意问道:“这里能看到荧光海吗?” “要看运气。”阿普踢了开前面凹凸不平的石块。 “啊,那估计是看不到了。”布鲁斯对自己的运气一向很有自觉。 不过他实在是个好满足的人,抱着捡来的贝壳,全是挂的滴沥咣当,光着脚追着螃蟹四处跑,累了就抱膝坐在海边歇一会,不喊不叫,细浪来了也不跑,眉眼舒展而温柔。 阿普便在不远处守着他,很轻地笑了笑,不知想到什么,又缓缓叹了口气。 余光中礁石缝隙间泛起幽蓝的荧光,布鲁斯屏住呼吸,下意识踮起脚往那边走去,海水漫过小腿都不知道。 阿普呼吸一滞,拽住他手腕往回跑,眉眼愠怒,松手时收不住力,和布鲁斯踉跄着跌坐在沙滩上,当了雄虫的人肉垫子。 “疯子。”阿普低声骂道,伸手拂去布鲁斯睫毛上的水珠。 阿普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衬衫烙在脊背上,布鲁斯能感觉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 他是真的在后怕。 这倒霉孩子是真不躲啊,直愣愣的往前走。 布鲁斯却笑出声,草草抹了把脸,将湿透的额发捋到后面,精致柔和的五官在海风间变得飞扬而凌冽。 他翻身半跪在阿普的腿间,大声而开心的宣布,“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走这么远。” 弯着眉眼,低头得意的展示一身零碎的战利品。 阿普听着雄虫的碎碎念,把他的战利品一一收起来,帅气的冲锋衣不一会也满满当当。 月光落进雌虫眼底,倒映出雄虫兴高采烈的眉眼,累赘好笑的装扮,以及冰川下翻涌又克制的情绪。 “所以,不用担心。” 阿普伸出指尖,碰了碰布鲁斯的眉心。 “……什么?” 他的眉眼是安静至极的疲惫,语气却是截然不同的放松与轻快,仿佛在回答两人间心照不宣的答案。 “你看,一个人也可以很好,走的很远,不是吗?” “……” 布鲁斯想说:可,那是不一样的。 阿普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早有所料的笑起来:“你一次也没有回过头啊。” 就像当年一样。 你真的在等我吗? 你真的需要我吗? 你真的看到我吗? 你所喜欢的,追寻的,寄托的都是另一个更好的自己啊。 我只是在恰巧在那时出现。 所以—— “你想透过我,去看什么呢?” 阿普低声问道。 布鲁斯定定望着他,手指微不可查地蜷缩了下,惊弓之鸟般不知所措地后退了一步。 阿普恍若未觉,“走,去山上看看吧。” 他张开虫翼,在布鲁斯身前俯身,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峦,“马上就要日出了,我想带你去看看。” 晨雾漫过山林,金光刺破云层。 “日出了。” “你看——” 细碎的金芒在黑发间跳跃,阿普俯身撑在栏杆上,微微眯起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呼出了一身的疲惫不堪。 “每天,都应该是不一样的。” 他搂过布鲁斯的肩膀,笑着说道。 晨光下,暗蓝色的眸子生机勃勃,桀骜漂亮。 布鲁斯望着身侧的雌虫,只觉周遭晴空万里,日光昭昭,都随着逐渐失控的心跳,一起融碎般落入那双暗蓝色的眼眸。 恍惚之间透过他,看到边星的烈风,坍缩的潮汐,碎星的霰尘…… 以及等了很久的人。 可事实上,他望不见凛凛烈风,观不见潮汐变幻,触不到星尘之雪。 只听得夏日骤雨,轰轰作响。 晨光彻底漫过山脊时,布鲁斯鬼使神差般凑近身侧的雌虫,唇瓣在他右眼处的疤痕,轻轻碰了碰。 在对方错愕惊异的目光下,弯了弯眸子。 “我看到了。” 看到的,一直是你啊。 第73章 他的离开 问题不大 “你是……很好的人。” 布鲁斯弯了弯眼睛, 终日仿若晨雾笼罩的眸子被日光驱散,仿若山涧溪水,清澈见底。 他说, “我知道的。” 一直都知道。 是那日蝉鸣聒噪, 从树后犹豫着伸出的手。 清凉处相互依靠着,匆匆度过的盛夏时光。 “不过, 你不知道。” 布鲁斯歪了歪头, 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身形微晃,在雌虫的怔愣中牵起他的手。 一点点与他掌心相对,摸索着不容置疑地扣入他的指缝。 “我嫉妒你。” 他说话声总是很轻, 尾音清扬,压着一点气音。 低声慢语时, 像是在认真地诉说情话。 “真的。” 嫉妒你从来在人群中侃侃而谈, 闪闪发光。永远任情恣性, 肆意张扬。 是我羡慕的人。 “我眼红你。” 他将十指相扣的双手举到脸颊边贴了贴,睫羽不好意思的颤了颤,又坚定扬起,好将眼前人毫无遮拦的映入眼帘。 是小心翼翼胆怯地暗中窥视,见他从校园迈入战场,一点点褪去青涩展露锋芒。 是我想成为的人。 他望着他笑起来,另一手在雌虫的胸口点了点。 “你看,你真讨厌啊。是不是?” 是昼夜思服辗转反侧, 是骤然再遇心中隐秘的欣喜。 是求之不得……喜欢的人。 “是啊,真是过分。”阿普低头,叹息着附和,暗蓝色的瞳孔中有微光闪过。 他随手抓住胸口乱点的手指, 放松身体靠在身后的山石,目光与雄虫平齐,轻笑。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某位每日来访,从不工作的助教。 * 晨9时,s-371实验室 “布鲁斯?!” 编号0723的研究员推开大门,猝不及防和里面银发金眸笑得一脸阴险的雄虫面对面。 他慌得原地倒退一步,抬头去看头顶的时钟,这才松了口气,警惕道,“还好,没迟到。你可不许借故扣我工资。” “当然不会,你可是今天第一个上班的人。”布鲁斯笑容满面,不经意地扬眉往他身后看了看,轻声细语地询问道,“其他人呢?” 有阴谋。 0723顿时警铃大作。 对面这个家伙,明明有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面皮,里面却装了一颗资本家的邪恶心灵。 作为政府暗中扶持的实验部门,里面个个都千里挑一的高智商雄虫,本来只需每日按时打卡上下班,做信息素提取研究实验的铁饭碗。 偏偏新任领导布鲁斯是个卷王周扒皮,压榨他们996生产产品,动不动就拿扣工资开除威胁他们。 ——“要珍惜虫皇陛下给我们证明自己的机会。要是不努力,就只能出去娶好几只雌虫日夜工作,全年无休啦。” 看着已经一个多月没露面的邪恶上司,0723心思急转。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来找麻烦的…… 扣工资的,降工资,还是裁员? “最近产出的信息素安抚剂都售完了,新一批符合标准的信息素还没收上来,提纯还需要一段时间。” 0723调出数据递给布鲁斯,“组长说现在实验室没什么事,正好集体调休,每天留一个应急就行 。” 布鲁斯随手接过来看了看,不怎么上心的模样,闻言语气有些失望。 “这么说,今天实验室只有你一个人上班。” 0723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危险,谨慎道,“也可以都来上班 ” “咳,那倒不用,太刻意了……”布鲁斯摆了摆手,想了想低声问道,“你觉没觉得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 俗话说得好,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雌君不炫耀,如同没有。 0723见布鲁斯心情很好,似乎真的不是找麻烦的,这才放下心来,随着布鲁斯的话细细打量他。 大惊:“你竟然站着来上班了?!” 他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轮椅,扭头稀奇地问道,“你的懒病治好了!吃的什么药?” 布鲁斯:…… 他早就建议不要把这群雄虫都塞到实验室里,留几个出去提提智商。 “不是懒病。”布鲁斯优雅地后退两步,理了理衣领,虚握成拳在唇边咳了两声,眼神飘了飘。“结婚了,体力要跟上。” 0723诶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看着气色是好了不少。” 脸颊长了些肉,面上有了血色,修身的咖色风衣衬得雄虫又高了几分,眉目也柔和些许。 不再是惨白着脸,冷着眼,天天一副半死不活阴笑着,一套宽松病号服手推轮椅逛来逛去,精神状态堪忧的模样了。 一看最近就过得很好。 不过—— “说到结婚。”0723挤了挤眼睛。 “你信息素的事还没解决? 总不能一直偷偷买安抚剂混过去,虽然没有上瘾性和后遗症,但是治疗效果不是很好,只能维持一段时间。 它们是很难抵得上高阶雄虫信息素效用的,再说实验室的产出马上不够你用了…… 到时候露馅可怎么办?” 虫族感情淡薄,雌虫对雄虫很大一部分爱护珍惜源自于信息素的价值。 低价的、毫无信息素的雄虫处境可不算好。 布鲁斯:不够用? “快解决了。”他下意识摸了摸后颈。 或是积年体弱的缘故,他的精神力偏拟态和伪装,为了保障生存从小压抑了各种基础的生理需求,导致成年后信息素暂时不能自由控制,偏向被动。 等他再磨一阵,搞定阿普的厌雄症,阿普的信息素带着他的信息素释放过一次,身体学会就好了。 “我最近不是没买安抚剂。”阿普身上终于没有讨厌的味道了。 0723把转入账户递给他,一脸无语地纠正,“你不是没买,是买光了,甚至下一批都预定了。 不过卡里余额可能不太够,到时直接从你工资卡里扣吗?” 布鲁斯:…… 由于自己的信息素靠不住,也怕阿普真出事。 他确实有让人偷偷和阿普接触,以低于市面的价格卖他新款安抚剂,起码能延缓一段时间雌虫精神状况,不够的钱从他工资卡出。 不过哪怕阿普身上的味道变了几次,他卡里的余额一直没变过。 他就知道阿普肯定还有一笔不菲的小金库。 但是,买光甚至预订? 阿普的精神海最近趋于稳定,怎么还需要这么多的安抚剂? 哈哈,总不能是想带着大批安抚剂跑路吧。 …… 布鲁斯压下心底地疑惑,一副财大气粗陷入热恋的失智模样,咬着牙根微笑。 “嗯啊都是我买的。他喜欢安抚剂味道,我多买点备用。怎么了?” 0723:……!!! 他喜欢,你备用? 这特么跟谈恋爱的时候非要夹着第三只雄虫有什么区别。 而且—— 他眼神奇异,语气悲愤,“真搞不懂你们这些谈恋爱非要模拟第三人在场的。 喷点香水瓶子就行的事,非要花这么多钱搞拟真,难道真的很刺激吗?” 布鲁斯当场红温,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他,语气轻柔。“刺激,刺激的整晚睡不着觉。” 0723见他笑容扭曲,好心劝他,“感觉你被雌虫带坏了,之前你可没这么奇怪的癖好和烧钱的爱好。 和我们原来一样,收集喜欢的东西做成标本不就好了,省钱还长久。” 布鲁斯毫不犹豫:“……谁和你们一样?变态!” “你怎么忘本呢?”0723痛心疾首,企图唤醒布鲁斯的记忆,“之前谁说有了喜欢的雌虫,要去抠人家眼珠子当蓝宝石标本?” 布鲁斯装傻:谁啊?我吗? “当然,我还很认真的建议你,这种事要你情我愿,诚心邀请对方当自己珍藏的标本。 谁像你不讲理直接挖啊,那是犯罪。” 布鲁斯:……呵! 你就在实验室做一辈子的单身狗和标本过去吧。 * 总结了秀恩爱失败的经验,布鲁斯决定换一只有伴侣的雄虫分享此时的快乐。 爱炫耀的雄父法斯特pass,他根本没有倾听的美德,八成会变成他和雌父的回忆专场。 恋爱经验丰富的莱尼亚也pass,这种人根本不懂感情的珍贵,只会吹捧些敷衍的彩虹屁。 毫无感情经验,很像一成年出门被骗婚的兰易斯就不错,作为兄长有义务让他知道感情的美好。 还有那个破梦境,一点都不准! 阿普怎么不花他的钱呢…… * 兰易斯最近过得很忙碌,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亟待拯救的大哥布鲁斯了。 ——死不了,问题不大.jpg 在金牌讲师克莱德的指导下,顺利进入了军校,领到了眼馋已久的军校校服。 但和他想象中,经过几个月的努力,他身姿挺拔帅气,穿着军装和克莱德迎风而立。 军大衣在身后随风飞扬,双剑合璧,一文一武称霸军校的场景不太一样。 克莱德没给他这个机会。 如果说兰易斯是成年前街边事故多发体质,他怀疑克莱德是校园被动触发npc。 他才进军校,任课老师都没认全,还在那跟着同学阿巴阿巴的找教室呢。 就见克莱德在军校一路在被闯祸,被惹事,混得风生水起。 不是这天撞到只贵族雄虫,就是那天被恶毒富二代挑衅,凭借着出色的外貌与语言蛊惑人心,煽动对立(划掉),趁机发出决斗邀请,在比赛场上光明正大打败对方后。 拿出科索斯雅/曼斯菲尔德的名号,我也是家有背景/名帅教导的人,输给我不是你们不够优秀,是我挂开的太大,你们不要有压力。 深谙扮猪吃虎的精髓,魅力值拉满,敌人当场被高尚的人格感化,纳头便拜。 就靠着一路演讲干架收小弟的操作,年纪轻轻资历尚浅就成了级长。 短短几天过完社恐网络人士的一生,让还没开始努力的兰易斯现在都在怀疑虫生。 太可怕了,是《我在虫族当兵王》都不敢写的剧情,硬是让克莱德过上了。 简直是兰易斯最避之不及的事故体质! 现在他看到克莱德就精神恍惚,幻视身后窜出来八个巨型大汉。 这不是他想要的校园生活! 兰易斯觉得,他需要和克莱德保持一定的距离,至少他暂时无法接受身后有巨型小弟跟着的雌虫。 明明拒绝的意志十分坚定,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克莱德找他说两句话,他就莫名其妙答应再坚持一下。 克莱德一脸无辜.jpg ——我也不想的,他们说天气冷了,非要给我加件衣裳。 太可怕了! 兰易斯甚至偷偷怀疑克莱德是只觉醒魅惑能力的雄虫。 但通过细致观察与体检报告,他确实只是平平无奇,敏捷隐蔽性拉满的雌虫。 哎,克莱德之前也没这么倒霉啊? 难道是把运气分他一半的原因?体质互换了? 是我害了他了啊。 他牵着克莱德的手,跟着雌虫的脚步在校园逛圈,一边分神对着身侧的雌虫苦思冥想。 觉得克莱德的微微卷起的浅金色头发还是很好摸,碧色的眸子波光粼粼是和以前一样温柔,说起话来也温软无害笑吟吟的。 根本没有变成自己害怕的那种虫。 都是那群锲而不舍缠着克莱德的雌虫的错! 呃,虫呢? 克莱德见兰易斯回头,跟着停下了脚步,随意捏了捏指节,好看地笑了笑,轻轻柔柔地开口,“放心,我已经在训练场和他们好好商量过了,一定不会打扰我们的。对吧——?” 最后两个字微微抬高了音量。 听了克莱德的解释,兰易斯瞬间觉得周围轻快不少,讨厌的感觉消失了一部分,就是身边的雌虫传来了些许危险的感觉。 抬头,对视。 …… 哦,错觉。 低头,不太开心地摸了摸掌中略带薄茧的指节。 雌虫的恢复能力很强,指间的薄茧无声诉说着私下的刻苦与努力。 兰易斯抿唇整理了下思绪,觉得自己觉得危险和心里不舒服。 可能是因为克莱德当了级长,变成自己领导,产生了畏难和逃避情绪。 但他和他小心眼的雄父不一样,才不会因为雌君太过优秀,就压着人家不让人上班上学努力奋进呢! 他会努力压克莱德一头的,这就开卷! 他要当同级雄虫的第一名,也要黄袍加身,考不过的就去揍一顿,毕竟他是和雌虫不一样的文明虫。 出于某种好胜心,兰易斯将焦虑隐藏的很好,竟然丝毫没有透露给雌虫。 但是同班的雄虫忍不住了! 贵族出身的雄虫,走后门进来的家属都那么努力! 他们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奋斗,奋斗! 虽然家属不参与正式排名,但被混日子的比下去也太丢人了! 兰易斯补完课一抬眼,只觉处处是敌人,忙得都不想回宿舍,巴不得住在图书馆,24小时听克莱德私教补课。 蓦然接到布鲁斯的电话,才从学习的海洋中抬出头来,看了看日期。 啊对,是到他大哥失恋求死的日子了,接一下。 “小兰易斯,日安。”愉悦地招呼声响起,眉眼弯弯的布鲁斯出现在镜头前,语气快活极了,似乎迫不及待地想分享什么。 兰易斯:……啊,失恋后的气色也太好了。 出现在镜头后的布鲁斯眉眼含笑,面色红润,从他心机的颈链戒指来看,明显细心打扮了一番。 “日安,布鲁斯。”兰易斯愣了一秒才迷茫地开口询问,“你怎么分手了还这么快乐?” 布鲁斯笑容一滞“分、分手?” “啊,阿普教官请假回老家了……你不知道吗?” 布鲁斯:?!! 第74章 他的短讯 有时差啊 回老家? 布鲁斯微微一怔, 不自然地笑了笑,装作不以为意地模样低头理了理衣袖,指尖悄悄点开光脑的联系界面, 语气轻快。 “你可能是听错了, 雌虫结婚有婚假,他应该是请假回家了。” “诶, 你们结婚那么久才休婚假吗?”兰易斯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还以为早就休完了。 雌虫第一次标记会有一段情绪不稳定的虚弱期与进化期, 虫族普遍默认领证后就开始修婚假。 据克莱德所言, 阿普教官天天不知收敛地带着一身雄虫信息素招摇过市,上台讲课。 新生积怨已久,小群里一直在商量怎么套他麻袋。 “啊, 婚假当然留在重要的事上~” 呵,笑死, 根本没结过婚哪来的婚假。 布鲁斯像是看不懂事的弟弟一样, 无奈地弯起眼睛, 遮住眼底晦暗的情绪,满是笑意地暗示道。 “比如说去见一见双方父母……商讨一下结婚细节什么的,对吧。” “小兰易斯一定是误会了呢。” 镜头外指尖微微泛白,属于阿普的聊天界面一片空白,最后的消息停留于昨晚。 ——临时有事,晚些回来,不用等我。 语气好像是有点生硬…… 可是阿普凌晨两点就回来了,怕自己半夜醒来饿, 还带了宵夜。 早上出门前也很正常,吃到的溏心鸡蛋是心形的,睡到的胸肌也是软软的自然状态,不像有事隐瞒苦大仇深的隐忍状态。 布鲁斯焦虑地敲着指尖…… 面上的微笑像焊死了一样。 为什么突然要走, 是他哪里做错了吗? 是早上起晚了没刷牙,所以没有早安吻。 还是—— 遇到了不该见的人,听到了不该听的话。 他也没做什么,都可以解释的。 是故意让人高价限量卖他低级安抚剂被发现了? 是用军费军用诱惑军团长把他调到军校任职的事? 还是故意装晕托人罚光他的存款让他留在主星那也去不了? 与阿普稍显任性妄为桀骜不驯的面孔不同,他拥有远超同龄人的理智清醒而克制,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为此付出努力。 正是雌虫身上的果决令布鲁斯向往而着迷。 可这份果决落到自己身上显然没有这么好受。 布鲁斯清楚知道对方不是不辞而别的性格,除非掌握足够的证据认为与他多说无益。 到底是知道了哪件事? 实验室集体调休,会不会是滞销品异常的销量导致走漏了风声。 军团长不会闲着没事去军校露面……但是最近新生军训结束,他们会提前去军校演讲,征集志愿。 啊,说起来当初拜托的那位雄保会专员,他的弟弟好像也是今年的军校新生。 布鲁斯简直头脑发晕,本来以为处理的万无一失,阿普和他们根本产生不了交集。 万万没想到全是破绽。 该死,这群雌虫除了军校就没别的地方待了吗! 那么多医学院、文学院、法学院不能去吗,再不行逐梦演艺圈去啊! 果然考军校的全是没脑子的莽夫! ……阿普除外。 布鲁斯草草拉了一遍时间线,正脑内疯狂想着怎么卖惨甩锅,超绝不经意小作文解释,他只是犯了天下间雄虫都会犯的错。 对面的兰易斯回过神,缓缓地、缓缓地,在头顶冒出了一个透明的半明半灭小灯泡,闪烁了一下啪叽碎掉。 刚刚成年的雄虫虽然是半个面瘫嘲讽脸酷哥,但遮掩情绪的本领显然不太到家。 长长的睫羽不太自然地垂下,指尖微微蜷缩,在桌面抠了抠,小声嘟囔道,“啊,原来还要见家长吗?” 兰易斯一抬眼,就见布鲁斯双眼无神,跟怨鬼似的死死瞪着自己。 他嘴角一抽,干巴巴道,“啊对对对,是误会了。 我接、顺路等克莱德训练结束的时候,有人急匆匆来找阿普教官,不知道说了什么,脸色变得很不好。 克莱德说好像是阿普教官家里有事,当场就请假走了。” 兰易斯敲了敲屏幕,示意布鲁斯看看他自己脸色多差,不走心地安慰道,“可能真是找你去了吧。” 啊,家里有事…… 布鲁斯顿时眉眼一松,悄然呼出一口气,又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那应该是很要紧的事了……” 看着一片空白的消息记录,顿时又有点酸涩。 忍不住寻求认同,“但他没告诉我,可能也不是很重要……” 兰易斯摇了摇指尖,戳破他的那点幻想,“长假也不告诉你,那明显是你不太重要。 按时间算,他现在人都在星舰上了。” “说不定,他现在都把你的账号拉黑了。”恶补多部狗血小说的雄虫基础知识扎实而丰富,侃侃而谈,“这种情况应该叫做……断崖式分手。” 哪怕根本不信,布鲁斯心里仍是咯噔一下,“不、不会吧……” 他心虚求教,“拉黑界面是什么样子的。” “这都不知道?” 少见布鲁斯主动询问,兰易斯挑了挑眉。 略带得意的打开自己通讯录,随便点开一个就是一溜小红感叹号。 “这种就是,你发条消息就知道了?” 布鲁斯顿时被一片鲜红刺痛了,哽了一下才喃喃道谢。 真不明白这种事有什么好炫耀的…… 被亲爹拉黑很多次很光荣吗? 他低头把刚刚酝酿半天的小作文一个字一个字删除,想了想又觉得不保险,又把小作文复制粘贴到了备忘录里,加密保存。 又眼巴巴的盯了一会屏幕,发现对方的聊天栏状态一直没变,丝毫没有发来消息的样子,眉毛有耷拉了下来。 生怕真的遇到红色感叹号,又怕自己语气太过强硬,半是求救地询问兰易斯,“我该问什么呢?” 此时仿佛和很久前,毫无预兆离开的雌虫重叠了。 他根本没打算告诉我,也根本不在意我。 兰易斯不明所以:“什么都不用问,你就直接敲个问号给他。 要是没有拉黑你。你就直接打个电话过去问他什么意思,还回不回来了。” 布鲁斯啊呀了一声,纠结地反问道,“那要是不回来怎么办……” 兰易斯用匪夷所思地眼神望着他,“让他还钱啊,你不会真的打算蹲到那个小破屋里吹冷风吧。” 虽然快到夏天确实冻不到,但天天cos男鬼精神状态也挺堪忧的。 兰易斯恨铁不成钢地拉出一串账单。 “这套市中心的房子你是打算自己住吗?还有这两个新买的资源星……对,还有这三新款机甲,你开得动吗?” 谈到钱,布鲁斯一秒恢复理智,笑得眉眼弯弯阴风阵阵,柔声道,“把你对我星币的占有欲收一收。” 出于天然系的直觉,兰易斯缩了缩脖子,怨念道,“只进不出的小气鬼貔貅。” 布鲁斯只当做没听见。 他曾经努力讨好过所有人,但是收效甚微,连医院的护工都嫌他麻烦。 微笑示弱,乖巧友善,听话懂事,都没用。 只会更加忽视他,轻视他。 但星币不一样。 星币可以买来笑脸,买来尊重,买来快乐。 星币才是他价值的体现。 谁都不能动。 ……可事情如果真暴露的话,现在这些一定不够用。 虫皇最近动作大,第四军团那边可能要有个空缺,可以运作一下。 这样,就好了吧。 何况…… 我本来也,没做错什么。 对吧。 似乎是这些给布鲁斯了底气,犹豫半晌才敲终于敲上去一个问号,又傻傻地去问兰易斯。 “那他要是真拉黑了怎么办?” 兰易斯已经不想理他了,递给他一个标准白眼。 “那就去他家找他,敲门问。 反正雄父拉黑我时,我是这么做的。” 虽然常常是雌父开的门,但雄父还是乖乖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嗯,对……还可以这样。”布鲁斯恍惚地点点头,扯出一个笑来,“我知道了。” 输入框里的问号扩扩充充,删删减减,到底还是没发出去。 没关系的。 这次,不一样了。 他不会被丢掉的。 他的精神海还没有治好。 低级的安抚剂会产生抗药性…… 我还有价值, 他会回来的。 只要,先给我一条消息就好。 给我一个理由就好。 我愿意被你骗的。 否则我可能没有,再出发一次的勇气了。 * 萨利拉着阿普一路狂奔,在居住区的街巷里左闪右躲,可算避开监控区,掐着点踩上星舰的甲板。 “祖宗啊,都什么时候了你在这提oa走流程跟军校那群老古董请假,你还真想老老实实在那当一辈子教官啊。” 一进星舰,完成任务的萨利便脱力般倒在甲板上,喋喋不休的吐槽道。 “你知不知道现在主星对来往星舰管控是多严,好像在搜查什么人。 你还得拉着一船的安抚剂走,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这要是晚点跟监察队撞上,没个十年八年根本出不来。 要不是萨里耶大人的面子,那位连星舰都不愿意提供给我们。” “那也不看看他这么多年,他从我雌父手里拿了多少好处。”阿普越过萨利,跟驾驶舱的洛兰微微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 他蹙眉看着观测台,确认星舰离开主星的监测范围才长舒了一口气。 “辛苦了。” 说罢,坐在了萨利身边,脸上表情轻松不少,饶有闲心和他打趣。 “军校的教官怎么了?”阿普调出光脑屏幕,眉梢微挑,带了几分笑意,“好不容易找来的铁饭碗,包吃包住包退休,以后回来也好有个工作。” “那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还真敢回来啊,也不怕那位阁下追杀你。”萨利双眼发直,“反正主星的物价我再也不想体会了,一颗草我都恨不得分两顿吃。” 说着他爬起来翻了支草莓味的营养剂叼在嘴里,泪流满面。“仙品啊!” “你看我现在营养剂都只敢半口半口喝,这就是主星对我的伤害。”萨利压着阿普的肩膀,恶狠狠地控诉道。 “……有点事没办完。”阿普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了主星吃穿用度我全包,怎么还节省从这样。” “太不划算了,一份菜按g计算,我是舍不得吃。何况,安抚剂的价格也不便宜。” 萨利声音低了些,又意识到什么提高了声音,“老大你在这写了删删了写的做什么呢?不是跟军校那边请完假了。” 阿普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又立刻收回手虚握成拳在唇边咳了咳。 “这批安抚剂有人帮忙运作,比想象中顺利便宜了不少。 正好,你帮我研究研究怎么请假。” 萨利狐疑地坐下来看了看,“你不是请完了吗?” 阿普目不斜视,一本正经,“军校请完了,这个是和家里的雄虫请。” 萨利不解,“那你直接和他说呗,有事回家一趟,估计十天半个月回来。” 雌虫都是一天天天南地北的,哪有雄虫在意这个。 阿普:…… 他都能想到布鲁斯装作很不在意的回知道了的模样。 接着自顾自纠结半天,想办法暗搓搓刨根问底问什么事。 阿普苦恼的叹了口气,“我不是很想和他说,家里的事……” 目光期待地移向萨利,“反正你总是编瞎话请假,看看帮我找个合适的理由。 嗯,顺利的话也不用十天半个月,一周就能处理的差不多了。” 要不怕某只雄虫晚上脑补的睡不着觉。 “请假?”设定星舰按路线自动行驶后,驾驶舱的洛兰过来拿了瓶水,凑过来看了看,感叹道。 “我记得当时造假的身份证明是雌奴来着?果然还是不方便。” “……是啊。”阿普跟着感叹,“五点我就下班了,先帮我想一想理由。” 洛兰摸了摸下巴:“最近倒是有新生实战集训,问题是你的精神力状态,军校明显不能放你出来。” 萨利不屑地看了愁眉苦脸地两人:“这题我会,就说老大被我绑架了,给我500w放人,敢报警当场灭口。否则过24小时剁一根手指头,让他慢慢考虑。 到时候老大你就视频露个脸就行,十个手指够十天了,就说账号被盗了。” 竟然真的有那么点该死的可行性……以雄虫的谨慎程度和财迷程度,保守起见拖一个月砍砍价不成问题。 希望自己能混到10w星币。 明明精神海没躁动,阿普却感到了熟悉的头疼感,他按了按太阳穴,“算了,我先看看他心情怎么样。” 毕竟现在的情况属于先斩后奏。 虽然,他本就一点也不想让雄虫沾到自己家的破事。 精心酝酿了一句万能句式‘吃了吗’发出去。 边上的小圆圈,就在三只虫望断秋水的目光下,转啊转。 阿普: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萨利疑惑:“宇宙站的信号这么差吗?平时是有点时差,但早就发出去了。” 洛兰冷静:“是这样的,为了逃避主星的监控,保证安全,我们走的是绝对隐蔽的暗线。” 换而言之,没走正式航线,没光网没信号是正常现象。 阿普算了算,觉得能救。“到那边差不多14个星时,凌晨发消息也来得及。” 他偷摸搞事的时候一向大半夜回来,理由编了一大堆,雄虫从来不问,就是上没睡觉之前非得去浴室冲半天。 洛兰摇头,“不能这么算,咱们走的不是正规航线最近距离,至少得20个小时,消息发过去还有时差。 保险起见你得失踪一天。” 阿普:…… 第75章 他的警告 发疯的爹(姐妹们这两章是阿…… 偷渡的星舰躲避着星爆, 一路晃晃悠悠地飞到了阿普的故乡戈阿克星附近。 用时远超预计的20小时,阿普焦躁地把玩着手中的安抚剂,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仿佛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抬眼便是一片孤寂暗色, 荒芜的资源星都没几颗,在茫茫宇宙中愈显压抑。 “不能再等了……” 他想着那只雄虫, 多年未曾联系的雄父, 特意辗转从军部送来的信息, 像是冰冷的警告与不祥的预兆。 ——回来,你雌父想见你。 明明前不久,雌父还在给他转发巨没营养的公众号, 埋怨了两句家里养的大型动物太多,哐哐掉毛, 要给他邮两只过来。 似乎是儿时温暖的记忆太深刻, 他清楚的记得雌父是如何从意气风发爱说爱笑的青年, 是如何一点点变得形销骨立,日渐憔悴沉默。 他曾无数次想带雌父离开,都被温和却坚定拒绝了。 追问为什么时,雌父便微微怔愣,略显怅然地垂下眉眼,半晌才叹着气回道,“大概是……因为信息素吧。” 从来不曾变过。 在阿普看来,雌虫似乎天生矮了雄虫一头, 即使有过于强硬不催的□□,可日趋躁动的精神力亦隐隐威胁着雌虫的生命,终是离不开雄虫的安抚与帮助。 被标记后,仿佛一举一动都不由自主地随着雄虫的喜怒哀乐而变化。 本是安抚的信息素也逐渐变为控制伤害雌虫的利剑。 像他的雌父一样。 他不理解雌父的退缩与坚持, 不懂他为何宁愿在痛楚中日复一日等待天明,雄虫的施舍,也不愿意随他离开。 即使那个家里早就没有雄虫的影子。 雌父便白着脸,像是迷了心窍一样为雄虫开脱,“他会回来,要是见不到我,他会伤心吧……” 那一句句话,把年轻气盛的阿普气得不行,叛逆的五天没回家。大半夜翻窗户想偷偷看雌父的情况。 就见他虚弱的雌父披着小薄毯坐在桌边,笑盈盈地望着他,仿佛等待他多时。 “终于回来了啊……饿了吧,来吃饭吧。” 透着氤氲的热气,仿佛能看到雌父当初活泼爱笑没心没肺的模样。 当晚,阿普含泪吃了三大碗面,下定决心要找出治好雌父恋爱脑的方法。 年少的阿普只想着,帮雌父摆脱信息素的控制就好了。 …… 阿普来回在甲板上绕了三圈后,终是忍不住,在怀里揣了几只安抚剂,冲到驾驶舱记下地图,默默闭了闭眼睛,平稳紊乱的呼吸。 再睁眼已恢复镇定,利落地将手腕上的光脑脱下抛给萨利,“落地帮我跟布鲁斯发个消息,就说我有急事暂离主星,过……过段时间回去跟他解释。” 暗蓝色的瞳孔微微竖起,压制着的刺痛也随之而来,阿普神色不变,干脆利落化为半虫化状态,长臂一伸,直接从舷窗跃了出去,暗红色的虫翼遮天盖地般地张开,仿佛一震快速卷过风暴。 “啊?我吗?”萨利手忙脚乱的接过飞来的光脑,一脸懵逼和列表一堆备注面面相觑。 连忙追出去扒着舷窗大喊,“你通讯录这么多人哪个是?” 覆盖着虫甲暗红色的身影顿了顿,遥遥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置顶的小骗子。” 随即骨翼挥动,化为暗红色的流星不见踪影。 萨利往上翻了翻,顿时有些牙疼,“老大这是备注了一个骗子群吗?” 从上到下遍布了小骗子一号到大骗子二十一号。 头像昵称各具职业特色,草草一看就能从里面挑出来几个阿普同校同部队的同事领导,配上骗子的备注。 简直像是一群人闲着没事,特意给阿普cos出的亲友圈和交际圈。 “老大看着也不像容易被骗的样子啊,怎么一句聊天记录都没有,留着是记仇用吗?” * 阿普风尘仆仆赶到家,推门而入,却在客厅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一只黑发黑眸,眉目阴冷的雄虫,他久未谋面的雄父亚希。此时他正西装革履背脊挺直的坐在沙发上,身后还跟着一只看起来颇为斯文的雌虫。 这算什么? 迫不及待登堂入室? 握住门把的指尖发紧,阿普几乎用尽力气才没让自己嗤笑出声。 耳尖微动,确认里屋的雌父心跳呼吸平稳均匀,似乎正在熟睡,这才忍下火气,没有转身就走。 雄虫的脸上带着病态的兴奋和苍白,眼下青黑,俊朗的面孔都失色不少,仿佛正在大病一场的人是他,但眼睛奇异的明亮,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亚希抬眼看到阿普时微微抽动了下唇角,勉强算是做出了个笑得模样,咬着没点燃的烟向他招了招手。 嗓间挤出的声音沙哑难听,阴冷的眉眼偏要装出一片慈父做派,“回来的真慢啊,过来阿普。” 阿普不动,死死压抑着翻滚的精神海与猝然生起的怒火,生怕控制不住一个不小心把这对奸夫淫夫送上天。 亚希仿佛没看到阿普紧绷的身体与反常,若不看他神色,倒真像一个不善言辞关心儿子的父亲在絮絮叨叨,“他要走了,你不会不想见他最后一面吧。” 仿佛意识到什么,亚希拇指向后,指了指后面一直沉默安静的斯文雌虫,“因为他?” 雄虫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把身后的雌虫扯到了阿普面前,“这不是我的雌虫,是给你的,雄虫。” “就当是,雄父的礼物。” 阿普:? 礼物:! 偏远星资源贫瘠,人口稀少,雌虫的等级也普遍较低,大多是在主星会被划分到B级以下的亚雌,光凭面貌特征几乎分辨不出与雄虫的区别。 阿普下意识去忘所谓雄虫的后颈,却被高龄衬衣遮得严严实实。 只见亚希不动声色地捏了那只雄虫一下,那只雄虫浑身僵了一瞬,厌恶一闪而逝。 先无意识对亚希露出略带谄媚的笑容,这才施舍给了阿普一个不自然的笑脸。 阿普嗤笑一声,抱臂靠在门框上。“我对雄虫不感兴趣,何况……您的这份礼物,似乎不怎么喜欢我。” “喜欢?那才可怕。” 亚希墨色的瞳孔愈发暗沉,嘴上蛮不在乎,“你掌控得了的雄虫才是最重要的。” “掌控?”阿普眼中划过一丝嘲讽,毫不客气,“就像你一样?你当年不也只是一只普通的、低级雄虫。” 亚希瞳孔一缩,随即缓缓放松下来,浑身散发着平静的疯感,扯了扯唇角,应了下来。“没错,只是你雌父不够心狠。” “而你不一样,阿普。 你恨我,也最像我,趋利避害,自私至极。” 他缓缓逼近阿普,“你真的是因为萨利耶的原因,苦苦寻找代替信息素的方法吗? 你不过是见到你雌父的未来,害怕罢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回家的呢? 是你听到我和萨利耶准备找到雄虫,让你结婚的时候。 但你不放心,故意去荒星任职把自己弄得不修边幅。” 说到这,亚希短暂地蹙了蹙眉,显然对自己唯一的雌子此时的状态和打扮十分不满,发疯状态都停止了一瞬。 “还弄出什么厌雄症来,所有雄虫都对你避之不及。” 语气依然平淡,语速却微微加快,没来由带了几分阴阳怪气的味道,无端让人冒出几分火气。 “可是你后来发现,你是A级雌虫,和那群可以在荒星平安度日的亚雌不一样。” “光靠肉.体的强度根本无法抵抗缘缘不断增长、升级、拓宽的精神海。” “你想要离开,想要变强,想要活着,就离不开雄虫的信息素。” “不甘,愤恨又能怎么样呢?” “还不是把市面上的安抚剂的喝了个遍…… 最后,狼狈的回来—— 和萨利耶摇尾乞怜,哀求认错,好接收他的…… 遗产。”最后两个字轻的几乎听不清。 听到他预言雌父的生死,阿普忍无可忍,一把推开几乎要怼到自己耳边的亚希,低声喝道。 “别把我想的和你一样。” 他确实因为雌父的情况而恐惧被雄虫掌控的未来,进而对所有雄虫敬谢不敏。 他只是想告诉雌父,证明给雌父看,即使离开雄虫,没有雄虫也可以过得很好。 只要活着就好。 “不一样?那你怎么这么久不回来看他?” 亚希稳住身体,微微挑眉,目光落在阿普身上,似乎抓到了什么可笑的把柄,咧嘴嘲笑道,“我闻到了信息素味道。” “似乎是只高阶雄虫呢?这可不好办了,他们一定更贪心吧,萨利耶的财产能讨得多少欢心呢?” 阿普神色冷淡,对面的雄虫似乎陷入某种自顾自的幻想,“只是安抚剂而已。” 他和布鲁斯一天没见,每天身上蹭的那点信息素早就散了。 “安抚剂,给萨利耶带的安抚剂啊……”亚希神色明灭不定,从鼻尖里不屑地嗤了一声,移开了眼睛,表情是十足的厌恶,言辞刻薄,“你还不如随便抓来一只雄虫给他。” 语气十足的随意,仿佛里面不是他多年的雌君而是路边的雌虫。 “B级就可以了,要是他愿意的话。”亚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虚假意味十足的笑来,暗藏着病态的虚假炫耀。 “反正我只是一只B级雄虫,随便谁都能替代我。” “雄父真是谦虚了。”阿普暗暗咬牙,“难为你用自己的信息素,生生给一只亚雌造出了本不该有的弱点。” “不会再有其他雄虫了……”阿普笃定道。 虽然他确实也这么想过,但覆盖标记无疑是让双方都痛苦的事情,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找到一只愿意承担覆盖标记痛楚的雄虫呢? 难道日后还要靠着另一只雄虫过活吗? “是啊,不会再有其他雄虫了。”亚希半垂着头似笑非笑,一把抓住身后脸色难看的雄虫手腕,对阿普循循善诱道。 “雄虫这种生物,最好的办法,折断他的四肢,打落他的骄傲,掌握他的悲喜,让他的眼里只能有你,再也生不出其他想法。 否则我就是例子。” “对,否则我就是例子。”无形的精神磁场在空间里翻涌,里屋呼吸声微微变化,传来低低的咳嗽声。 隐隐陷入癫狂的雄虫又猛然安静下来,他整了整袖口,挺直了脊背,眉眼疏离,神情冷淡而高傲。像是即将赴宴的贵族子弟。 “啊,萨利耶醒了,他想见你。” 擦肩而过时,亚希低低出声,“阿普,不要相信什么捉摸不定转瞬即逝的爱。” “你要有金钱、资源、权力、尊重,然后找一只你能掌控的,无法带来后顾之忧的雄虫吧。” 豢养交易都随你,自由自在的活下去吧。 第76章 他是赢家 破碎的妈(还是糟糕的父母爱…… 被标记的雌虫长久没有信息素的补充, 会产生僵化症的症状。 四肢无力,反应迟钝,在病床上惶惶终日, 等待死亡的降临。 而萨利耶的僵化症已经很久了, 久到睁眼后,第一时间看不清阿普的模样, 仍是无意识露出一个过于灿烂的微笑。 “阿普, 你怎么回来了?”他惊讶地睁大眼睛, 小声自语,“不是该在主星上班,……我记错时间了吗?” 萨利耶摸索着带上眼镜, 那双雾蒙蒙的浅蓝色瞳孔此时异常明亮,像是拂去尘埃的天空, 流淌着秋水般的温润。 微微扬起声线邀功道, “你的生日快到了, 我托人给你买了礼物,两只北极熊,应该就快到了。” 他几乎一张嘴就要咳嗽一下,不得不抓紧把句子挤出来。 阿普已经很长没听雌父说过这么长的句子了,心里微微发紧。 ……太平静了。 萨利耶的精神海毫无波动,不是杂乱无序的乐章,也不再是破洞的窟窿。 仿若一摊死水,不再有一点波澜, 毫无锋芒,甚至发不出一点求救的机会。 他的精神力,已经流逝尽了。 阿普张了张嘴,又合上, 指尖无力地来回摩挲着口袋里的安抚剂。 而形容枯朽的雌虫毫无所觉,正分享着酝酿已久的趣事,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欢快,似乎正带着仅剩生命力灼灼燃烧。 笑起来脸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枯瘦的面颊散发出异样的光彩,挑眉望来时,仿佛能透过时光,看到雌虫年少时自在快活的模样。 阿普无比清楚知道,雌父此时等待期待的人并不是他。 “掉毛也没办法,雌父先帮我养着吧。”他像小时候一样,蹲坐在萨利耶的床边,双手握住雌父的手晃了晃,低沉的声音带了些孩童般理所当然的任性,“主星不让养。” 他在萨利耶无奈的眉眼里投降认输,认命的将话题转到雌虫想要的方向。 眼神黯淡,语气愤愤不平地吐槽道,“雄父来了,带了一只不知道哪里找来的雄虫,又堵着门开始给我介绍对象,巴不得赶紧让我嫁出去。” 萨利耶摸了摸阿普的头,天蓝色的眸子微微失焦,跟着笑了起来,小声道。“那他可真是太坏了,你不要理他。” 仿佛是父子间的默契,阿普从不会在雌父面前提到亚希的不是。 萨利耶也从不拒绝阿普的请求,只是神色平静地喝下他送来的一瓶瓶安抚剂,不知是心中挣脱牢笼的希望,还是早已接受了自己结局。 阿普隐隐记得,雌父年轻时神采飞扬爱疯爱笑的模样,总觉得他的结局不该如此,可他枯竭的毫无波动的精神海正无言地预示雌虫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是啊,他可真坏。”阿普少见的附和着,轻轻捏着萨利耶苍白的指尖,看着他的指腹泛起一点点薄红又很快散去,低头半是心虚半是不甘的埋怨道,“您眼光可真差。” 当初怎么会看上雄父。 愈是远离主星,高阶虫族便愈发稀少,雄虫和雌虫地位差距反而不是很明显。 作为虫族的低级族群,他们没了精神力紊乱突破晋级的困扰,也什么没有繁衍的责任心,主星研究出的洗脑式普及还未深入人心。 更偏向远古时代,雌虫外出打猎养家求生,雄虫为雌虫提供信息素安抚精神力治愈,换取庇护求存。 在阿普模糊不清的记忆里,雄父初时是个高大而冷漠的影子,眉眼淡漠中暗含讥诮,看着便难以接近。 从主星治疗失败后更是离谱,神经衰弱,一点就炸,张口冷嘲热讽的病痨鬼。耽于酒色,一周五天不回家,眼下带着常年休息不好的青黑。 “他在你心里是这样啊?”萨利耶听得很是入神,甚至不时反握住阿普的手鼓励他说下去,津津有味地点着头,似乎听得很开心。 末了才歪了歪头,镜片下的秋水温柔地淌了淌,笑道,“那家伙啊,其实自负又骄傲。” 现任虫皇当政后,一股名为文化的改革春风吹满了太空。 为了选拔更多优异的虫族,一座座学校拔地而起,高阶雌虫组成的队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不容拒绝的把边星一群日常打架斗殴,挑衅滋事的问题虫都打包塞了进去,用物理淳淳教诲,让他们了解如何用知识改变命运。 萨利耶是当地地头蛇的独子,每天就好招猫逗狗,拔拔花看看书,猝不及防就被当做典型被关进了监狱劳改(划掉)学校学习。 作为亚雌,萨利耶没什么了不得的大本事,也没什么待激发的远古血脉。就遗传了雌父不知道哪嫖过来的好脸,和毫不怯场见面三分笑的好性格。 仗着家里有钱,背后有人,带着一群不想努力的学渣继续在学校里拔花揪草,踢球翻墙,以示反抗。 而亚希则是雄虫中的异类,各种考试成绩硬是压在了一群虫族的头上。 不是偏科战神,而是全科学霸。 明明是一只贫民窟出身,精神力勉强c级的弱鸡,却有一张冷漠强大的霸道总裁脸,像是上面的少爷下来渡劫一样,每天穿的一丝不苟,系的严丝合缝。 很少社交说话,诡异的喜欢一些家务课程,对外界流言不为所动。 知道这些是因为,萨利耶不知为何总能在各个角度发现雄虫的身影。 安静看书的,垂首做笔记的,望天空发呆的,树下睡觉的,制作便当的。 人们,往往将其称之为缘分。 萨利耶不相信什么缘分,但他知道这只总刷新出来雄虫好看,不由自主地便多关心了几分,时间久了,便成了习惯。 而在一只颜值高合眼缘的异性面前,不自觉地装了点,端了点,油了点,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 一个不小心装大了,被挑战,被揍得下不来台,变成可悲的失败者,失去了狗腿小弟也很正常对吧……个屁! 萨利耶天都塌了,每天张扬的眉眼都安静下来,在热辣的阳光下,像是落水的小狗可怜兮兮茫然地蹲在路边,研究怎么从地缝里钻进去。 一直神情漠然,跟朵高岭霸王花似的雄虫单手提着一看就很重书包大步走了过来。 气势汹汹的,萨利耶甚至以为自己抢了他学习的地方,心灰意冷地想挪个位置。 不料眼前蓦地一暗,兜头而来的却是带着草木香的校服,随即是窸窸窣窣、拉链拉开的声响。 一向爱干净穷讲究的雄虫极其自然地坐在自己身边,拉开背包像百宝袋里一样开始掏东西—— 纸巾、湿巾、毛巾、矿泉水。 在萨利耶手里拿的满满当当一脸茫然地时候,隔着一层衣料,听到雄虫低沉如琴弦的声音,“没关系,你一直很优秀。” “嗯,啊……噢。” 一向伶俐的雌虫不知为何笨嘴拙舌起来,只清晰地听到了烟花在脑中绽放。 从此和学霸哥改邪归正,醉心学习,修成正果,双双出院,领证结婚。 一切都是如此顺理成章,到底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愈是记得当初的心动,便愈是难过于雄虫此时的歇斯底里。 过往的画面如流水般在脑海中划过,一帧帧定格婚后雄虫在家中异常的沉默,酒宴归来后的谨小慎微,略显拙劣的讨好,摔门而去时愤怒下的彷徨无措,醉心学术的疯狂,冷漠的面孔逐渐神经质般病态阴冷。 临到生命的终点,萨利耶才隐隐明悟,眸光闪烁间,语气竟然有几分释然。 “啊,原来—— 我毁了他,他毁了我,很公平。” “不过,这次他应该很高兴吧,是我输了。” 萨利耶说着阿普听不懂话语,黯淡失焦的瞳孔逐渐有了神采,像是终于勘破了什么迷障。 他终于彻底迎来了清醒,饱含祝愿地亲了亲幼子的额头。 “辛苦了,阿普。以后,不要像我一样,走上一条错路。” 荆棘纠缠,寸寸桎梏,扣入血肉,埋入精神,静待腐朽。 但好像并不是很后悔,只是欣慰于终于走到了尽头。 亚雌单薄的身躯靠在床头,轻轻搭着阿普的手不舍地嘱咐起来,“我的遗产可都留给你了,以后可不要吃亏啊。” “去年你没回来,我又拖人偷偷给你买了两只老虎,你喜欢可以撸一撸。不知道为什么家里的大橘不喜欢他们……” “好像不是去年,大橘已经去世了,那年你还回来了……” 干枯凋零的眉眼逐渐泛上痛苦与温柔,声音愈发微弱,“对了,这次的安抚剂就不喝了,他会不高兴的。” 眼神逐渐失去了焦距,苍白地指尖用尽最后一点紧紧抓着阿普的手,轻笑着叹道,“你也很优秀啊,亚希。” 没了声息。 第77章 他的腐朽 爱恨皆休(父母爱情结束)…… 几乎是萨里耶呼吸消失的那一刻, 虚掩着的卧室门便被毫不客气地推开了。 黑发黑眸的雄虫身形修长,神情淡漠,郁色一扫而空, 仿佛是哪家的矜贵公子。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来到失去气息的雌虫身侧, 视线都不屑于分给旁边的阿普一下。 “松手,出去。” “……” “你的雄虫在外边。”见阿普不动, 亚希压抑着疯狂的笑意, 语气刻薄, 毫不留情地驱逐道。“他在等我,你知道的。” 他强硬地掰开了阿普和萨里耶握着的双手,挤开阿普坐在了萨里耶的身边。 神色专注眸光柔和注视雌虫半晌, 蓦地发出于是哂笑,“是我赢了, 萨里耶。” * 那时, 亚希常常看到萨里耶。 悬铃木下众星捧月般的亚雌, 总是仰首走在前面,肩上勋章耀眼,笑容肆意张扬。 他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性格好,爱玩爱笑,家大业大,成绩稀碎。 不过这些和亚希没什么关系。 他只是个埋在实验室的书呆子,和所有汲汲求生低级雄虫一样, 想找一只合适、不那么差劲的雌虫成婚,为下半生打好基础。 或许是生了一副好皮囊,亚希野心便也多了一点。 贫民窟没给他留下什么好的记忆,他一心想去更高一级的星球看看, 入校后沉迷知识的海洋除了卷还是卷,独来独往,对周遭雌虫的时候从来不多看一眼。 偶尔累了时,会去路边看看书,看那只无忧无虑意气风发的雌虫养养眼。 雌虫的眼睛是透亮的天蓝色,笑起来时,似乎所有的烦恼都散尽了,遥遥看着,亚希的心情便会好起来。 学习的压力太大,亚希无意记下了萨里耶的课表,奈何雌虫从来不按时上课,更喜欢出现在训练场、篮球场、凉亭等地。 为了良好的学习环境,有些穷讲究的亚希数了数攒下的星币,往包里塞了各种手绢毛巾一次性坐垫批发矿泉水,这才做好了在外四处流浪自习的准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时雌虫会特意朝他的方向笑一下,发呆放空的亚希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发现,只一味默默低下头继续学习,错过雌虫略显黯淡的眼神。 亚希以为学院生涯就会这么不声不响的过去,意外的是不知为何萨里耶突然有了好好学习的念头。 可能是出于对年级第一的信任和眼熟,自然而然地做到他的身边请求帮忙补课。 眉眼弯弯,像只漂亮的小狐狸,双手合十地拜了拜。“吃喝住行补课费我全包了,拜托了,亚希大人。” 亚希看在金钱的面子上,才犹豫着答应了。 雄虫他生性负责要强,答应的事就要做到最好,都做好从基础给学渣补课的顺便了,没想到萨里耶出乎意料的一点就透,学习成绩突飞猛进。 没多久考试便进入了年级前十,很快变成了年级第二,偶尔还能压着亚希当当年级第一。 亚希瞪着卷子:“你是故意考不好的?” 萨里耶转过头:“唔,以前没觉得学习有趣。” 亚希偶尔会想念雌虫高昂的补课费用,“这算不算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萨里耶把自己的餐盘向他推了推,“放心吧,有我在饿不死的。” 神情淡漠的雄虫便舒展眉眼,略带书卷气地笑了笑,像是解开了什么难题,少见的俊朗开怀。 后来无论是年级成绩、小队竞赛还是实验分组,亚希和萨里耶的名字总是跟在一起。 哪怕知道两人身份相差极大,日后再无交集。他仍沉迷于这份心照不宣的默契与暧昧中。 直到毕业那天,外界的一切喧嚣快乐都和独来独往的雄虫无关,他照常摸了个偏僻安静的地方读书。 如无意外,他能以优异成绩获得去B级星居住的机会,分到几只系统匹配给他的雌虫,或许是退役的军雌,或许是政府的工作虫,得以度过安稳的一生。 眼前却蓦地多了一个阴影,雌虫穿着毕业服,肆意的眉眼少见地带着几分难为情,含笑自荐道,“您需要一位雌君吗?” 意外来临的猝不及防。 过于晴朗的天空与艳阳下迷惑了他,亚希不由自主地迈出了为自己量身既定的轨道。 * 他曾和萨里耶一样,以为婚姻是故事的结束,就像书中一样,永远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可只有亚希知道光鲜亮丽的婚姻下,他是多么的迷茫不安。 在学校,他和萨里耶齐头并进,互相探讨,学习进步,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与趣事,哪怕什么也不说,安静地坐在一起也是安心快乐的。 而事实是,在学校中的东西毫无用处。 他只能日复一日在空荡精美的屋子里等萨里耶回家,身上带着疲惫与酒气,自己却毫无用处。 这似乎是他想要的生活,却又和他想要的生活不太一样。 “不要闹了,亚希,我很累。”继承了父辈产业的雌虫闭目枕在他的腿上,这样说着。 亚希当然知道雌虫的疲惫,政策的更改,时局的变幻,他也不是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了。 萨里耶愈发忙碌成熟起来,金丝眼镜斯文有礼,游走于名利场间。 或是怕雄虫担心,萨里耶从不告诉他外界的风风雨雨,也不需要雄虫做什么,对他的要求只有信息素而已。 疲惫紧绷的雌虫拥着他沉沉睡去,只有此刻才能获得全然的放松与安心。 而这,却让雄虫觉得离雌虫愈发遥远,不安。 亚希试探追上萨里耶的脚步,接触那些未知的东西,企图回到过去的相处模式,而雌虫总是笑笑,劝道:“你不适合,也不喜欢这些。” 或许萨里耶说的是对的,但那时亚希只感受到一种名为亲切体贴的高高在上的冷漠。 萨里耶禁不住亚希的软磨硬泡,带他去了一次宴会,那是他第一次切实体会到两人社会地位上的差距。 b级身份的雄虫并不珍贵。 起码他这种天生精神力c级,搭着雌君的精神力标记,堆了一堆辅助药剂的才勉强突破b级的雄虫满大街都是。 他们在c级星是土皇帝,但对外只是没权没势的土大款,仍要伏低做小,忍气吞声。 更可怕的是,甚至有人毫不客气地、直接问萨利耶,“把这只雄虫送我。” 哪怕萨利耶立即眉目冷厉地拒绝了,那刻仿若待沽货物的无能为力与恐惧也缠绕着他。 如果萨里耶后悔了怎么办?对他没兴趣了怎么办?不喜欢他的怎么办? 一个个念头如跗骨之毒缠绕着他,令他惶惶不可终日,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弱小。 他这才鼓起勇气冲出了萨里耶给他编出的一片天空,努力想和所谓的上流社会融入,却失败了。 所有人都是看在萨利耶的面子上…… 而萨利耶的面子,在外又真的值多少呢。 亚希愈发不自信,疑神疑鬼起来,甚至害怕萨里耶出门,很快便病倒了,牵扯到基因病不得不去主星看病。 一家三口都是头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整理行李、查资料、做计划,倒是难得和谐地过了一晚。 与独来独往少言寡语,每天窝在病房的雄虫不同,萨里安在主星也能左右逢源,谈笑风生,与一堆所谓的贵族交谈也不落下风。 而他面对的就是一片大同小异的沉默,所有话题也是围绕着你的雌君雌君雌君…… 本来,应该开心的,他的萨里耶就是如此优秀与耀眼。 可当他时不时与医护同情可惜的视线对上眼,心中便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 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他被萨里耶甩在了身后,越来越远。 偶尔还会有几只不入流的雌虫自荐当雌侍。 亚希还来不及找回自信,嘲讽人家是等级低家里穷,对面秃噜秃噜全倒了,纯看他家雌君脾气好有钱,奔着治病的钱来的。 知道他身体不好,信息素都不馋。 亚希:……还不如馋我点什么? 这让病中的亚希愈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马上过期挂着标签的促销商品,和热门好物萨里耶绑在一起。 亚希知道自己的心态不对,每天都极力装作正常的模样。 闲着没事尊老爱幼多管闲事一下,脸上笑容也多了起来,私底下可算听到有人说他性格还不错了,跟他雌君感情好,看着挺登对。 还来不及缓一口气,转头就瞅着正萨里安言笑晏晏地和一只年轻俊美的高阶雄虫交谈。 嗯…… 没什么的,萨里耶和任何人都聊得来。 看那只雄虫的穿着,身份非富即贵,估计是工作上的事要交流吧。 可能也是在讨论医疗资源的事…… 那只雄虫彬彬有礼的举止,俊美的外貌,过于灿烂的笑容,乃至冰蓝色的袖扣都显得和萨里耶那样登对。 衬得病房中的穿着淡蓝色病号服的亚希黯淡无光。 尤其,萨里耶笑得很是开心的模样,恍惚间像是回到某个课间午后,无忧无虑极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涌上亚希的心头。 他不再是独一无二的。 他会有更好的选择的。 他早晚会丢下我。 不,这不行……! 回去,回去,把萨里耶藏起来! 谁也找不到,谁也看不到! 对,就这样做吧。 他不要在一个人惶惶不可终日了,他不要再被随意的丢掉了,他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淡漠的眉眼一层层染上阴郁与不安,他用尽了一切办法,想要扰乱雌虫的脚步,装病,任性,无理取闹。 雌虫永远是大度而温柔的,清澈的瞳孔倒映着他的卑劣与不安。 他是如此的信任着他的雄主,为他一次次停留下外出的脚步,甚至于似乎发现了雄虫的异常,耐心地拍着雄虫的后背缓声安慰。 亚希一开始是愧疚小心的,既害怕又期待被发现自己的脆弱不堪,哪怕被雌虫笑话杞人忧天也无所谓。 可萨里耶根本不在意,他什么都没发现。 他看着雌虫柔和的微笑只觉得刺眼又委屈。 偏偏萨里耶什么都没有做错,他是再合格不过的雌君。 再后来,他无师自通了雄虫的劣性根,雌虫天性的弱点,信息素…… 真的,很好用啊。 “过来,不许去。” 一边说着狠话,一边却只能狼狈低头。 无法面对雌虫眼中毫无遮掩的震惊茫然错愕与失望…… 啊,我让你失望了吗? 仿若刺骨的利刃割入心脏。 可血淋淋的心痛下竟是掌控一切的快意。 让人,着迷且上瘾。 他从不知道, 雄虫的独占欲也是可以如此惊人。 或许是他不知道如何爱一个人吧,会嫉妒羡慕他在人前耀眼,又不愿他在籍籍沉没。 于是刻意放纵加深萨里耶对自己信息素的渴求,濒临极限后再缓缓出现。 让雌虫的身体精神力记住自己,离不开自己,食髓知味,恐惧入骨。 他为此找了个卑劣的借口。 “你毁了我,我也毁了你,这很公平。” * 他们是如此清晰而沉默的发现这段感情的正一点点变质烂掉,但谁也不舍得放开。 他有时甚至会想萨里耶打他一个巴掌,冷着神色说我不要你了,让他安心。 而不是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次一次被包容原谅。 只剩下每三个月一次的饮鸩止渴的抵死缠绵,不断互相折磨纠缠,汲取对方的生命力。 所有爱恨都在那个晚上消逝,又在第二日清晨归来,生生不息纠缠不休。 面对阿普的质问不约而同地推给了那个明面上的罪魁祸首——信息素。 明明初见是朝霞漫天,手中留下的却是破败不堪。 * “有时,我想,是不是其中一个人低头就可以回到虚假的和平中去。” 亚希看着萨里耶,安静的像是睡着一觉,舒展的眉眼似做了一夜好梦。 “但现在,是真的回不去了。”亚希长长地、状似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嘴角却利落地翘起。 他们互相深度标记,早已无法离开对方。 雌虫皮销骨烂,雄虫也没好到哪去,精神海枯竭,内里早已腐朽。 在外看着体面得体英俊潇洒,纯是死死撑着一口气硬装,非要在雌虫死之后倒下。 “这次又赢过你了。”亚希敛起笑容,摸了摸抽痛的心口,怀疑地望向床上面色恬静的雌虫,“你不会在让我吧?” 上学时为了激励萨里耶好好学习,亚希估摸着萨里耶的成绩,总是故意压了雌虫一名。 萨里耶忍了又忍,第三次压在他的背上,勒着他的脖子吱哇乱叫,被迫熬夜苦学。 可等萨里耶真的考上了第一,亚希嘴上说着祝福,心里却不是全然的开心,默默给自己加大了好多学习量。 萨里耶注意到了,便笑着扑到他的后背上,笑吟吟地逗他说,“呦,小学究,小古板,不服啦~要不要我让让你呀,我又不靠这个吃饭。” 亚希脸一下就黑了,半拖着雌虫往前走,“不用你让。” …… “不过,让了也无所谓,我早该让你让让我的。” “阿普跟你一样笨,你也真是放心啊……” 亚希似是疲惫极了,端了一路的姿态再也维持不住,躺在萨里耶的身边,生疏地握上雌虫不再细腻光滑的手,两颗蒙尘的戒指散发着微弱黯然的光芒。 他靠在爱人的肩头,挺直的脊背佝偻弯曲了下来,贴在他的耳边,仿佛情人间的低语。 “好梦,萨里耶。” 下次,不要再见了。 这条以爱意铺陈为底色,酸涩恨意描摹勾勒的路,终是被我们相携走到尽头了。 不知道,值不值得。 只知道获得了解脱。 恍惚间,亚希似乎看到有人在阳光的尽头等他。 * 阿普沉默地坐在沙发,身体微微一僵又自然放松,头也不抬,冷静地向外一指:“我家刚刚死绝了,雄父和你的约定不做数,请吧。” 斯文的“雄虫”脸色僵硬了一下,暗骂一家子神经病,脸上挂上了妥帖有礼的笑容,“您说笑了,我是您雄父委托的遗产公证员,您这边签字。” “对了,这是您雄父的遗言——” 律师虫神情一肃,一板一眼的念到,“给你攒了点钱花,藏着点。别以后被雄虫骗的裤衩子都不剩。” 阿普:…… 第78章 他的失智 我想静静 阿普心中烦乱, 翻涌的精神力在脑中带来刺痛,又令他异常清醒,只得撑着一张冷脸, 不带什么情感地飞速处理完一切后续事宜。 好不容易送走战战兢兢、被雄父吓得负责过头的律师后, 烦躁的心中却蓦地一空,隐隐有着某种尘埃落定的怅然。 回过头才发现, 偌大的房间安静的可怕, 只余自己一人的呼吸声。 他所无奈厌烦的絮絮嘱托、阴阳怪气再也不会有了。 他随意屈腿坐在地板上, 后背靠着床板,垂头数了会地板的纹路,这才语气轻快, 一板一眼地通知他的雄父,“行了, 半个小时了, 再抱就硬了。” 接着毫不客气地上前把亚希掰开, 把萨里耶放到了飞行器里,这才像报复成功般,扯开嘴角笑了笑。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亚希在场的情况下,把萨里耶带走。 萨利耶生前精打细算步步为营,但也实打实是个好奢侈好享受的麻烦家伙。 死后却是出乎意料的省心,提前给自己安排好了便宜又实惠,风景还不错的墓地。 主打一个享受不到的钱不乱花, 死后不给孩子添麻烦。 个鬼…… 经济实惠就代表不包接送,等着尸体过来一键入住,阿普对着地图左转右拐,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 才成功把萨里耶塞到这个不知名边边角角,入土为安。 阿普经不住在萨里耶墓前小小埋怨了下,“这么偏,我可记不住路。以后,可别怪我不常来看你。” 他迎面吹了会冷风,这才分出心思处理亚希,翻看他长达五篇的遗愿清单开始搜群,看看这位讲究的祖宗想把自己埋到哪个风水宝地。 他用不用提前摇号,定制个钻石墓碑。 翻到第三百七十二条时,阿普惊讶地发现这位从不管生前身后的甩手掌柜竟然也提前找好了安葬地点,地址微妙的眼熟。 阿普被气笑了…… 两人常年互不交流,一个破墓还能买到一起。 这么简朴的地方一看就是雄父跟着雌父买的,他估计甚至没有屈尊降贵看过一眼。 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和雌父在虫神面前吵起来,“瞧瞧你买的那个破墓,我都不好意思说你……” 生前互相折磨,死后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作为专业逆子,阿普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去找工作人员退钱了,他准备把亚希撒海里。 “亚希阁下是吗?已经是五年前的预约了啊。”可能是地处偏僻业务稀少的缘故,工作人员上了年纪,操作不太熟练,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阿普聊了起来。 “这里原来是一片贫民窟呢,后来才改造成社会福利机构,知道的人很少呢。” “萨里耶先生也是在亚希阁下预约后,才来我们这预定的。 他们似乎是一对夫夫吧?现在年轻虫的想法真是猜不透…… 萨里耶先生竟然买下了亚希阁下背面的位置,那不就互相看不到了嘛。 真是的,他们是在赌气吗?” 阿普咬着牙:“……啊,是在赌气。” 雌父后来的啊,那没事了。 反正是正背面,凑活住吧。 碍于雌父的意志,阿普不得不捏着鼻子把亚希送了过来,一脸怨念地站在萨里耶墓前,“你是不是故意气我,我以后可真不来了。”附近的枝芽轻轻晃了晃,似乎在笑。 出于礼貌,阿普又去亚希墓前溜达了一圈,意外地发现萨里耶墓碑后面刻了两行字。 我知你贪婪、卑劣、不择手段。 更爱你坚强、耀眼、永不服输。 阿普牙酸地把工作人员提溜了过来,“你们这的墓碑怎么还出厂带字呢?” 工作人员凑上去看了一眼,不善地撸起袖子秀了秀肌肉,一脸你在无理取闹什么东西。 看到阿普一米九的身高又很识时务地和善起来,“不是的呢先生,这是客户自己要求的。” 阿普沉默一秒,不死心地拍了拍亚希的墓碑问道:“是这位雄虫客户要求的吧?” 工作人员忍辱负重:“当然是客户本人。” 阿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样啊……” 他面色阴沉,在工作人员‘你不要过来啊’‘这年头怎么还有坟闹’的目光中踢了踢脚下的土地。 语气淡淡,“麻烦把他挖出来,再给他俩并排埋一下。” * 从墓园出来时,天光大亮。 青灰色台阶仿佛将世界切割成两半,身后是冰冷的大理石回廊,眼前是流淌着蜜色阳光的街道。 车水马龙,繁荣热闹。 阿普蓦地有些想笑。 对外,他的雌父商界新贵初露头角,雄父科研新锐未来可期,堪称前路坦荡。 最终也不过并排躺在这个偏僻狭小的地方,毫无影响。 阿普无意识地打开光脑拍下这一幕,想告诉布鲁斯,今天真是个难得好天气啊。 拉到联系人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光脑甩给萨利了。 雌父的光脑里没有雄虫的联系方式。 最终,阿普只是低笑一声,踩在被照的温热的土地上,慢悠悠地走了回去。 又有些庆幸,那张照片没有发出去。 今天的阳光一点也不温柔,洒在身上有种刺骨的寒凉,砸在身上像场细碎的冰雨。 紊乱精神力宛若尖刀,在脑海中蠢蠢欲动,阿普面色如常,指尖微动,触碰了那支昂贵的安抚剂,又很快收回。 他发觉自己在疼痛的影响下此时清醒的过分,一向热血勇往直前的大脑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品尝到了恐慌与恍然的滋味。 他终于察觉到掩藏在信息素下更令人畏惧可怕的东西。 让一只雌虫心甘情愿的沉沦堕落,流连不舍,伤害至死。 他们将之称其为爱。 看不见,摸不到,转瞬即逝。 毫无意义。 却能为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失去最重要的生命。 可明明他们从小教导阿普,没有永恒的敌人与朋友,要学会要在不伤害自身的情况下赚取最大的利益。 比起明晃晃的诱人的权势与金钱,感情更像是垂手可得的玩具,不值一提。 阿普比所有人更早更清楚自己要什么,身边所有人几乎都被他打上了标签与价值,换取必要时刻的利益与助力。 雄虫对他而言,更像是生命中必不可少,需要精挑细选的一个商品。 他的精神力不需要太高,否则被标记后有被掌控的风险。 但精神力等级也不能低到只能勉强精神海的紊乱,无法激发精神力的突破升级。 家室不能太好,最好完全依附于他,哪怕消失掉也无人在意。 也不能太喜欢……避免像雌父一样失去理智。 双方最好相看两厌,十天半个月才见一次,离得越远越好…… 这一套理论下来,可谓是从头到脚把自己武装了个干净,除了找不到一只符合条件的雄虫外,没有任何缺点。 亚希/萨里耶:……眼看着嫁不出去了。 没关系,家里有钱,这么地吧。 但令他们操心的事,阿普找雄虫这件事是认真的,年纪不大就开始写写画画狂做笔记。 作为歹竹出好笋的代表,两只普通虫族诞下的高阶雌虫。 阿普的事业心上进心显然过了头,不说安心的子承父业了,哪怕是花钱去创业呢? 倒霉孩子传承热血基因,跟着就去征服星辰大海报名征军了,眼看着就不是窝在家里享受一生的主。 萨里耶和亚希纷纷把这个锅扣向了对方,开始满大街观察适龄小雄虫。 对雌虫而言,被雄虫标记几乎精神海突破的保底机制,只要雄虫不太拉,精神海高低还能窜一窜。 对于父母的关爱,阿普统一表示—— 谢谢,但是这些雄虫长得好看,性格乖巧,一看就不是能过日子的类型,婉拒了哈。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亚希从来不惯孩子,隔天不知道从哪找了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长得抱歉性格蛮横的雄虫,“这种总能跟你过日子了吧。” 子承父业的地头蛇阿普没忍住,把虫揍一顿扔了,一脸遗憾,“不行,不抗揍。” 亚希就站在萨里耶后面,看着疯狂洗手的阿普阴阳怪气:“哟,真找了你还不乐意,雄虫能有什么好东西。” 萨里耶往后怼了他一下,上前拿过毛巾递给阿普,笑着问。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嫌自己名字不好听。 觉得太粗糙想换一个,最好有七个字那么长。” 亚希看都不看阿普,主动地龟缩到了墙角装衣架,补充道:“当时都给自己起好了,写满了一行,一共十五个字。” 阿普只觉全身上下哪哪都挂不住:“……不记得。” 萨里耶无奈地看了亚希一眼,安慰道,“哪有你雄父说的那么多,七个字是名,八个字是姓,我们又不改名姓对吧。” 被迫回忆的阿普觉得伤害更大了,抢过萨里耶手里的毛巾胡乱擦了擦,小声求饶:“您想说什么?” “外面的风景也没想象中那么好看,平平安安普普通通的过一生就是很难得的事了。” 疯狂钻营结交人脉的雌虫这样说着,“不用那么努力,停下来歇一歇也不错。” 眼见着阿普不忿地想要反驳,阴暗的衣架哼笑一声开始发言。 “毕竟你一出生就瞧着不太聪明,像个笨蛋,生怕你死的早,就叫阿普吧。” 亚希盯着阿普愤怒地眼神,沉默了一会妥协道,“等你出息了,再给你取个好的,七个字那种。” 他的雌父雄父曾经确实很相爱,阿普想。 至少他就做不出来,因为心疼对方,又怕东西味道奇怪,所以把没吃过的好东西先塞给幼崽的操作。 硬生生把阿普喂得基因突变超越一米九大关,在家乡也算是横着走的存在了。 只是不知何时,本来温馨和睦的家愈发沉默而冰冷,雄父在家的时间愈来愈少,偶尔看向他的目光也带上了怀疑与怨怼。 饱含着父母祝福的亲昵的小名,也随着他们感情的消逝变成了潦草敷衍的大名。 记忆里日渐苍白、虚弱的萨里耶就像一面血淋淋的镜子,无声地为阿普敲响警钟。 ——不要信任一只雄虫,他会成为你无法掌控的弱点。 无意识地,阿普对身侧的任何一只雄虫都充满了审视与警惕,恨不得退避三尺。 哪怕他本意并非如此,也尽量地对每一位阁下表现的妥帖与尊重,厌雄症地名头也避无可避的落在了他的头上。 “你的目光看着像是要杀掉他一样。” 或许真是家里被惯坏了。阿普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无论在外吃了多少苦头,它仍是藏不住一点情绪。 只是比起厌恶雄虫,阿普更讨厌的是把缰绳给予一个无法控制的未来。 由身到心的臣服,变为信息素的奴隶,哪有真的还算是活着吗? 或许真如亚希说的那样,他确实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 只是借着萨里耶的虚弱寻找摆脱雄虫的借口与理由。 否则,怎么看着雌父雄父接连逝去,空寂凄清的房屋,他一点也不觉得难过呢? 反而突兀地冷静地想起遥在主星的雄虫,从小到大唯一一个“意外”。 想扼杀掉这份不稳定性,此时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 阿普看似平易近人,内心却有种高高在上的冷漠疏离,乍一看和他的雄父一样讨厌。 作为地头蛇的接班人,阿普从小就众星捧月般长大,看似有很多的朋友,但都是利益驱使,人来人往,缘聚缘散,根本不需要费心维持。 在他遇到的所有人中,像“莱尼亚”热烈而执着的,还是头一个。 “莱尼亚”算是阿普主动招惹的一只虫,长相性格都和棉花糖一样又软又甜,单纯又好骗。 离开前还特地写了联系方式,连带着小蛋糕拜托护士帮忙转交。 护士圆满地完成了任务,甚至还发了张照片过来,说莱尼亚很开心的吃完了小蛋糕。 这让阿普有些惊讶。 莱尼亚很不喜欢面对镜头,哪怕呆在一旁画画时,上面的主角也往往是他。 并不是很意外护士找错了人,照片的主角一只陌生的雄虫,相近的银发金眸,五官深邃,像副冲击力强的油彩,衣着得体,开朗活泼,跟那只贫穷可怜的雄虫长得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再三确认全院只有这么一只独家“莱尼亚”后。 阿普隐隐有些遗憾,他大概能理解对方的想法,他似乎很羡慕阳光开朗受欢迎受喜爱的虫,对自己的身份颇有顾虑,这才借了“莱尼亚”的名字。 这段短暂的相遇本来该就此打住,偏偏他的机器人还差一个零件没到,还没有完全修好。 那就……再托人找一找吧。 雄虫的身份特殊,要不是家里最近氛围不好,他还挺想把他接到家养的。 嗯,乖乖巧巧的一小坨,一只手就能带走,看着就很舒心。 * 托卷王家长的服,阿普在自家圈子里也算是有傲慢的资本,极少加陌生人,往往一分钟不说话就删掉了。 记忆中的“莱尼亚”第一次加他的时候,账号空荡荡的像个假人,只有头像是盛开的一小捧白兰花。 阿普莫名觉得头像眼熟,随手通过后,正赶上疲惫的雌父问他,“在主星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有人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 萨里耶对自家幼崽能和狗吵起来的倔强脾气一向很信任。 阿普翻了一遍空荡荡的朋友圈也没找到什么信息,微笑符号的昵称看着跟嘲讽一样,一边删一边回答,“遇到了个不怎么聪明的小骗子,穷穷的。” “被骗了?” “嗯……”阿普不太情愿地点点头,莫名坐得更加端正,补了一句,“挺可爱的。” “长得不可爱你也不能愿意被骗。”萨里耶似笑非笑,对阿普自愿被骗这种事不放在心上。 “那应该不是,好像是位雄虫阁下,找得还挺大张旗鼓的。”萨里耶微微皱眉,提醒道,“我怕你最近心情不好,惹了人的眼不知道。” 阿普哭笑不得,“雌父你也太谨小慎微了吧,我在你心里是个什么形象?” 得罪人了还不知道,之前只是不在意罢了。 ……等等,雄虫? 阿普蓦地反应过来,总算知道为什么刚刚是头像大概可能有那么一点眼熟,不就是主星医院边边角角常见的小白兰嘛。 萨里耶没发现阿普的异常,垂下眼疲惫地跟着笑,“抱歉,我最近确实太紧张,需要休息一下。” * 目送萨里耶离开后,阿普正襟危坐,开始研究怎么把删掉的人加回来。 奈何他手速快,仅凭肌肉记忆就将记录删的干净,只能搜一下≧▽≦这个昵称试试运气,卡了三秒后蹦出十多万个搜索项。 少年阿普少见的有些烦恼,以他对雄虫的了解,对方大概不会发第二次好友申请了。 恰在此时,久未更新的光网联系方式来了第二个好友申请,看样子是他的学校助教,个性签名自我简介朋友圈照片看着特别真。 就是老家初中和主星小学的运行模式不太一样…… 阿普一秒通过申请,摸不清小孩拿的什么剧本,加上刚刚把人删了的心虚,主动打了个你好过去,为表亲切还从朋友那翻了朵玫瑰花开的表情包表示尊重。 对面一直显示待输入的聊天框顿了几秒,接着猛来发来一大串文字,一看就是提前打好的。 总结起来就是同学成绩很不错,学校对你赋予众望,经过考察后,最近可能要有重大参赛任务交给你。 一看就是从网上东拼西凑粘来的。 雄虫的伪装并不能说完美,只能说完全没有。 打字磕绊,每次都酝酿半天,偶尔会出现断续与常识也不对。每次发消息一板一眼的,标点符号都标的板板正正。 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背面乖巧努力的模样。 阿普不好拆穿他,又怕他丢面子,尴尬到消失,最后只能手把手一点点教他怎么骗自己。 和身边好聚好散的朋友不同,“莱尼亚”实在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无论和他说什么都不会有翻车的风险。 好好少年转型叛逆黄毛的时候,阿普就很喜欢拽着“莱尼亚”吐槽,比如那个奇怪发型到底是怎么流行起来的,那个老师竟然真的不管他了很不负责任,偶尔分享下奇葩的商业案例。 总是在第一条信息发过去的时候,对方就在显示正在输入中,等到阿普一顿输出完了,半个小时过去了,对面还是在敲敲打打的正在输入中。 让阿普开始期待对方能发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最后等了半天,可能就是短短的一句,“这样啊,那他可真是太坏了。” 觉得自己不够真挚,还会进行补充,“真的!” 阿普已经完全没有脾气了。 和阿普想象的真相揭露后吃他一惊不同,两人抱头痛哭忆当年的剧本。 “莱尼亚”似乎只是想在阿普的朋友圈呆下去,每天的足迹都十分准时,但从不点赞。 更令阿普牙痒的是,这家伙只有刚加人时,为了丰满自己的人设会稍稍努力的演一下。 从不主动找他,觉得不会被删了开始摆烂,往往是阿普秃噜了一长串后,对面微笑+嗯啊哦,附上萌萌的表情包。 忍不可忍时,阿普就会默默的把朋友圈屏蔽掉,“莱尼亚”就会认识到错误,开个新身份来装一下。 偶尔“莱尼亚”也会主动一下,阿普去参加一些聚会,朋友圈礼貌社交商业互吹,随口夸了谁,觉得什么技能很厉害。 “莱尼亚”的朋友圈没多久就会暗搓搓的更新,我也会哦~ 无论是画画、钢琴、玩毛线球,都会哦~ 阿普看着他新解锁的玩毛线球技能半天没敢点赞,觉得自己还是装不知道比较好。 没一会一本正经的“同级同学”铁血军雌就超不经意的群发了,“集赞,帮忙点一下,谢谢。” 行吧…… 看着某人精心设计的的一百个假动作,阿普心中颇为微妙。 像一只极其黏人却要假装高冷的矜持猫猫,明明很想被摸摸,但只会走到你身边用尾尖不经意地蹭你手背一下,假装在忙碌地四处看风景,实际在偷偷看你。 有时忙碌起来,阿普也很少说话,只会拍点乱七八糟的景色发给“莱尼亚”,随口感叹道要是有xx就好了。 有时是食品有时衣物。 没过多久,期望过的物品就会以神奇的理由来到他身边,跟个远程投递的哆啦a梦一样。 当阿普忍不住逗逗他,一本正经他正经许愿想让世界和平一夜暴富时,对方就会沉默半晌,“不是许愿机,是你的领导。” 或许是因为幼时的好感与滤镜,知道与对方不会再见,交流时难得的十分放松。 这段靠着朋友圈的基础联系,竟然断断续续的坚持下来。 就是多了二十多个小号不敢删有点麻烦。 * 阿普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工作后一方面他积极找脱离信息素的办法,另一方面确实跟着雌父雄父的想法挑雄虫来着。 找到他们小队解决麻烦的雄虫起码等级不低,在家里有一定地位,但不多,不会太引人注目。 爱出去玩表示能花钱,有一定的物质需求,可以签订协议。 理所当然的闹出麻烦表示脾气娇纵,是他最看不惯的安全性格。 综合下来本该最适合他情况的雄虫,明明是“梦中情虫”排排站的盛况。阿普脸色却愈发恶劣,长得不行,性格不好,比不上没有“莱尼亚”一半顺眼。 由于用脸骂过的雄虫太多,阿普喜提一堆投诉,正巧由于长期的宇宙任务导致精神力紊乱,阿普干脆顺水推舟,申请去主星述职。 借着雌父当年在主星人脉,看看能不能开出一道新的产业链。 有机会的话,说不定可以再见“莱尼亚”一面,把欠他很久的零件给他。 一切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一只雄虫打乱了计划。 由于短期失眠加精神力失控的原因,阿普视线模糊隐隐带着血色。 他在军部门口完全就是觉得银发的虫族很少见,随意往那边瞥了一眼,想瞪大眼睛看一看。 眼前一黑就被毫不客气地逮捕入狱扣光信用点。 上诉必须上诉! 谁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嘛? 工作人员神情怜悯地看着他,“哎,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但是没办法你撞的是只关系户。 他爹是协会副会长,你看这事吧,是吧。” 说着把碰瓷他的雄虫资料推给了他。 “咱们态度好点,争取宽大处理。花点钱的事不算事啊……” “呵。”阿普从小到大没吃过这么明显的哑巴亏,冷笑一声拿过雄虫的资料。 他倒要看看—— ……呃 ……嗯,说他吓唬雄虫,他也是认的。 多好一孩子,都在主星靠碰瓷为生啊。 赔点就赔点吧。 反正金钱对阿普是最没用的东西。 一时失智的结果,就是要花大笔的钱捞回了自己的智商。 “关系户?” “嗯啊,科索斯雅家的大少爷。” 当晚,就剩条底裤被放回家的阿普又收到一条好友申请。 头像是眼熟了很久的小白兰头像。 当他终于大大方方打出,你好我是布鲁斯时。 阿普想,这样的相遇也不错。 第79章 他的心动 此时此刻 信息素真的是一件好用的东西, 可以掩埋下一切复杂的感情,归类为生理性的依赖与本能,仿佛两人本来就是耳鬓厮磨的爱侣。 五感敏锐的雌虫其实并不喜欢花香, 第一天就被雄虫满身的白兰香气熏的腰酸腿软脑仁疼, 眼前全是花花绿绿的色块,险些以为会去面见虫神。 阿普不得不尽力把无意识扒过来雄的虫推得更远一点。 之前就隐隐有传言说信息素是可怕的折磨他做好严阵以待的准备, 没想到是这么纯种的精神攻击。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 抱、闻也闻习惯了, 阿普发现这香味似乎也没那么讨厌,甚至跟布鲁斯莫名地适配。到后来,一闻到白兰花味, 眼皮子就开始打架,恨不得倒头就睡。 当然, 这和他常常大半夜回来关系不大。 毕竟谁能拒绝一个暖烘烘、软绵绵还自带香味的被窝呢你来你也晕。 要不是白天布鲁斯常常不知所踪, 家中仍时时散溢着白兰花的味道。 他恍惚中真的以为对方时时刻刻都在毫不遮掩地说喜欢他。 比起所谓的喜欢, 他更倾向于雄虫从小食谱太少,在营养液的衬托下,一个煎蛋都让他惊为天人。 天天早上馋的不行,饿的眼泛绿光的啃他脖子。 阿普每天早上起来脖子上一摸就是一串水淋淋的牙印子。 …… 他是怎么在被人啃成这样的情况下还睡得这么熟的? 阿普心中警惕,并积极地寻找了对方的原因。 晚上回家啥好吃的没带,狞笑着拎个止咬器回来了。 本来以为布鲁斯会狡猾地撒娇反抗下,起码第二天早上能收敛点。 结果超开心地拿出了戴上了,黑色的止咬器比他脸还大一圈, 覆上去就剩一双清澈见底的淡金色眼睛在外面,银色的睫羽像小扇子扇啊扇,凑过来邀功一样问道,好看吗 欺负纯洁孩子的阿普良心隐隐作痛。 算了, 雌虫嘛。 皮糙肉厚的啃两下不碍事,都没见血,一个上午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雄虫的报复,咬的地方已经开始从脖颈向胸口蔓延了。 但抬眼看着布鲁斯坐在餐桌边笑出来的小白牙,阿普默默把这个念头塞了回去。 嗯,一定是错觉。 可能就是想换个口感,脖子太硬了。 所以说,富养雄虫真的很重要啊。 要不然连骗人都不会,还得被骗那个小心翼翼的兜底。 尤其请的那个群演弟弟他都不想说,一看就是很便宜那种,不知道路边哪薅的。 不过也算给布鲁斯的贫穷填上了一分真实的色彩。 有那么一瞬间,阿普真情实感的为布鲁斯痛心过。 你这么不专业,除了我谁还被你骗。 被骗的代价就是家里多了一只雄虫。不管多晚回家,阿普都能看到布鲁斯在昏黄的灯光下,睡眼朦胧地等着他。 推开那扇平平无奇的略显寒酸的小门,迎着微醺的暖风,永远能看到的不知何时赶回来,在家中一派岁月静好的雄虫。 有时穿着睡衣和后院一窝毛绒绒乱跑,有时穿着湿透的衬衫气势汹汹的给狗子洗澡,有时抱着画板在阳台写写画画,盖着小毯子屈膝在沙发上看书…… 大多时候是卷着被子在床上眼皮一搭一搭,笑着说一句你回来啦。 是独属于他的平凡的每一天。 每次看到都经不住心尖一软,不由自主地期待这样的时光再长久些。 阿普早已习惯了军中忙得脚不沾地的生涯,日夜兼程,连日不休对阿普而言都是家常便饭。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长期紧张状态的身体似乎提前适应眷恋起了这份温暖。每次推开家门,强压下的疲惫与倦意,瞬间就决堤般涌了上来。 他无需伪装硬撑,直接往布鲁斯身边一躺,听着均匀的呼吸声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这里仿佛有了专属于他的,停脚休憩的地方。 为此,无论是雄虫的一时兴起还是别有所图,他都全盘接收。 他想,他足以付得起昂贵的代价。 * 一念放任,底线便越退越远。 哪怕明知一切温情都是粉饰太平的假象,仍是贪恋这份温暖不愿放手。 当布鲁斯毫无征兆地凑过来,轻轻吻上他眉梢的时候,阿普瞳孔紧缩,出于心照不宣的平静终被打破紧觉,大脑自动生成了一万种拒绝的办法。 他家室显赫,难以掌控。 他精神力等级过高,信息素极易上瘾。 他占用你的时间,影响你的决断,不说话就让人心软。 …… 阿普不由自主地一一反驳了回去。 可他和家里关系平平,身无余财,日后只能依靠我。 我已经对小白兰有了充足的抵抗力,入手了最新安抚剂,信息素的疼痛也不是不能忍。 ……不是什么大问题。 长得好看也不是他的错。 那是我意志力不坚定,咳,放在家里锻炼意志力也不错。 …… 阿普头脑中理智感情化成千百八个小人轰轰烈烈的吵了一架。 千般思绪最终在雄虫期待的眼眸里化为一句—— 这样下去似乎也不错。 不需要在意布鲁斯隐瞒了什么,计较他的真实身份和目的,那些阿普都不在意。 白日他们经纬分明,互不打扰,只是偶尔路过好吃的、穿的询问对方要不要带一份回来。 夜间他们亲密无间,各取所需,是种很舒服的相处方式,就这么粉饰太平遮遮掩掩的过下去也不错。 起码现在,是场买卖双方都满意的交易。 布鲁斯和成年阿普的择偶观毫不符合,却完美符合少年阿普的终极梦想。 阿普对家庭所有的向往与了解都来源于小时候模糊的印象,或许不是很热闹,但应该是舒适、温馨、让人放下戒备的。 而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伴着日升日落,浑身僵硬,指尖冻得发颤,执着地去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那时的阿普不过是想和雄父雌父一样,有一个独属自己的家。 回到家,看到他就好了。 * 雌父的前车之鉴在前,阿普从未想过接触过于激烈的感情,建立亲密关系。 多年来身边缘来缘往聚聚散散,利益驱使,总会有合适的人顶上合适的位置。 唯有布鲁斯是个意外,仅次于雌父雄父,长久的停留下来,陪伴在他后面,几乎贯穿他整个虫生。 理智曾千百次的提醒他、告诉他。 他和你没有任何利益交集。 你们几乎不会有再见的机会。 你在他身上浪费的时间太多了。 …… 他侵扰你的理智,缘缘不断的影响你。 乃至于后来雄父黑沉沉的、无神的眼睛都浮现在脑海,毫不留情地劝诫讽刺他,“感情会蒙蔽你的双眼,让你失去理智。” “嗯,我都知道。”阿普厌烦地皱皱眉,语气是霸道惯的任性,打散了脑海中的虚影,“但是我舍不得。” 嗯,只是有点舍不得而已。 可是雌父的离去打碎了这层虚伪的安静的表象。 他们用生命告诉他,感情是最捉摸不得的东西,它虚幻不可得,狡诈而多变,最是无用。 不该,也不能信任。 至少,在这份感情变质为恐惧前,干脆利落的割掉。 正午的阳光热烈而温柔,透过枝芽在地面洒出点点金箔。 屋后的小花园不大,大花坛,秋千架,还有空空如也的猫窝。 一米九的阿普往那一站便显得有点逼仄窘迫,最后只好靠着花坛席地而坐,对着被吹的晃悠悠的小秋千发呆。 明明理智知道雌父雄父的劝告是对的,感情上却无可救药的想要反驳。 我没有受他信息素的影响,我随时可以从这段感情中抽离。 他那么乖,那么听话,黏人爱撒娇,是个很好很好的虫啊。 他不敢伤害我的,也伤害不到我。 如果,现在离开他。 我就彻底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只是想象,都让阿普心中酸涩沉重,仿佛背负上了无形的枷锁。 那太累了。 雌父,我不想这样。 恍惚间他又看到萨里耶身形消瘦地坐在沙发上,眼含失望的叹息,“阿普,这是一条错路。” 透过模糊不清的光影,看着萨里耶是如何从意气风发的商业新贵,一点点困于家中,郁郁寡欢。 “你要变成和我一样吗?阿普。” 阿普听见自己的声音和雌父的声音重合,毫不客气地指出心中仓惶,戳破表面虚无的平静。 “你甚至不敢问他的真实身份,了解他的过去。 这样下去,你迟早会被抛下的,阿普。” “那些都没有什么意义,我不在意…… 好吧,我确实很在意。” 发现没有骗自己的必要,阿普苦笑出声。 为什么能欣然接受雄虫伪装的身份呢,理所当然的对雄虫可疑视而不见呢。 只有这样就仿佛自己处于掌控者保护者的位置上。 他无法直视自己的弱小。 两个人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帝国上将曼斯菲尔德,贵族公爵法斯特,科索斯雅家的大少爷。 而他是c级星的准地头蛇。 他是利益驱使的雌虫,说句不好听的来主星就是为了走私顺便抱大腿。 为了……几分面子没有在曼斯菲尔德面前滑跪,而是挺着挨揍还硬碰瓷一波。 已经是在违反生理本能了。 或许,他比布鲁斯更加沉迷于这场过家家的游戏,竟然会产生得过且过,当一辈子军校教官也不错的念头。 阿普惊觉,自己被一时的安逸迷惑了双眼。 浪费了太多时间,那些曾经被他视为底线的逻辑与利益,在雄虫面前,竟变得不堪一击。 好在萨里耶用生命,为阿普敲响了警钟。 他不得不承认雄父说的很对,没有绝对实力的雌虫,是不配拥有自己的雄虫的。 就算有也会被抢走。 怎么就忘了呢? 大概那时候雄父说的对象是雌虫,他没仔细听吧。 ……雌虫养一只雄虫都够费劲了,谁会给自己增加难度找两只,精神撑得住,身体也撑不住啊。 以往刻意忽视的,来源于雄父的魔鬼教导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黑色小恶魔顶着雄父的脸在脑中挥舞着钢叉,出尽了糟注意—— “桀桀桀,你打不过他爹你还骗不过他吗?抢到边界星一切都好办。” “控制他的自由,限制他的行动,打断他的四肢,斩断他的联系——” “反正你是最了解他的人,他网上说话的习惯都是你教的……” “这里和主星时差那么远,信号不好,不会有人发现不对的。” “嘿嘿嘿,你不敢吧,你就是个废——”物瓜怂! 小恶魔还没来及骂爽,阿普便打断了他。“很有道理。” 阿普遗憾地表示,“但我不想伺候瘫痪,况且……手感也不好。” 小恶魔抱着小钢叉不敢置信,翅膀都蔫蔫地垂在了地上瑟瑟发抖:你还真考虑啊。 阿普轻笑一声,想把脑海里什么假死偷渡之类的可笑念头拂去。 却察觉自己的情绪似乎出现了问题,无法控制的涌现出糟糕阴暗的念头。 雌父在家等待的一幕幕不断在脑海中闪回,他牢牢地望着雄虫离开的背景,雄父从来没有回头。 那时阿普总觉得他和雌父不一样。 “虽然我们还有很多矛盾没解决,但我此时想和他在一起,就够了。” 他可以忍受精神海紊乱的折磨,冷静地评判对方的一举一动,随时脱身离开。雄虫不变的话,他可以一直粉饰太平自欺欺人下去。 可实际上远远不够。 一旦他停下脚步,停留在这层假面之下,他只会离雄虫越来越远。 他想和雄虫以更正式平等的身份交流,而不是可笑的口头约定与虚假的证明。 他不想、也不会成为在家徒劳等待无计可施的影子。 不忍心伤害对方,便只能努力追上对方。 强大到对方离不开他。 无论如何,阿普垂下头,为了接手打理雌父雄父的遗产,他都要在家乡久留一段时间了。 久失打理的小花园在阳光下恹恹地开着,没有什么生气。 阿普无端觉得此时的院子空寂而安静,有些想念白兰花的味道。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有点想把布鲁斯骗过来住了,只是这里的环境不比主星繁华,科技落后,他大概是住不惯的。 何况那么体弱的一只雄虫,每次出门如临大敌,估计整个主星都没逛过。 能陪着他在主星住这么久,也真是委屈他了…… 他现在应该离开那个寒酸的小窝,回到属于他的地方。 他要是不再努力一点,更出色一点,说不定很快就会被忘掉了。 真是不公平啊。一会要是萨利找过来,他就要告诉他,去让这个星球禁止种小白兰。 …… 高大的雌虫像一尊沉睡雕像,从天明坐到夕阳,瞳孔几乎没有动过,睫羽上沾染一层寒露。 阿普胡思乱想了很多,刚开始还能讲讲笑话哄哄自己,后来实在没办法,干脆骂着自己不要坐在原地,起来干活。 去书房把雌父雄父的遗产做好整理交接,萨利是不是丢了现在还没来去接一下,一会要抽出时间和雄虫好好解释,备下礼物去重要的单位部门挨个拜访…… 明明还有那么多事等着阿普去做,他脑中却是一团乱麻,甚至分不清要先做哪一项。 阿普疲惫地闭上眼靠在树干上,他想休息一下。 落日昏黄,为后院镀上一层金色。雌虫的五感愈发敏锐,甚至清晰地听到了晚风吹的树叶簌簌作响,带来街道遥远的喧闹声、窗沿下的风铃脆响,以及若有若无的门铃声。 接着是连绵不断、衣料摩擦间窸窸窣窣声,墙壁石块掉落的敲击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仿佛近在咫尺。 到了头脑昏沉的阿普都无法忽视的地步。 这拙劣的爬墙技巧! 小地方消息传的倒是挺快,小贼的技术也是朴实无华且没有下降空间了。 阿普不情愿地张眼,冰蓝色的瞳孔仿若覆盖着一层寒冰,眉眼凌厉的向声源处投去一瞥。 猝不及防映入眼帘地便是有些眼熟的一双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白皙的指尖沾染了些许泥土和擦伤,碍眼极了。 夕阳越过枝叶的缝隙,打下了一小片金色。光影明灭间,一颗乱糟糟的银色脑袋艰难地露了出来,笨手笨脚地攀上了墙头。 干净的脸颊有些狼狈,不好意思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望向地面,又不受控制的移了回来,落在阿普身上,化成一个柔软的笑脸。 雄虫耳尖通红地望着他,唇瓣开合间,声音又小又低,几乎要被风声盖过。 “那个,忙完了吗?我来接你回家。” 不知为何,见到雄虫的一瞬,阿普耳边风声大作,将脑海中一切繁杂无端的思绪吹了个干干净净。 压抑了一天的委屈难过纷纷涌上心头,几欲令人落泪,一瞬溃不成军。 “啊,还要再等一等。” 阿普听到自己抬头,这样回道。 或许这是一条歧路。 但他,为此时的心动负责。 第80章 他的眼红 全员失策 时间倒退回三十二星时前 主星, 图书馆 兰易斯看着布鲁斯失魂落魄的挂断通讯,莫名觉得兄长强装出来的笑脸有些眼熟。 沉迷学习的大脑终于从机甲零件里解放出来,小小的回忆了一下。 这惨白的笑脸, 这飘忽的笑容, 这凄惨的白大衣。 不好,他大哥要跳楼了, 他要看不上现场了! 现在请假来不来的及啊? 看热闹的心思摧枯拉朽地占据上风, 兰易斯顿时坐立难安, 没怎么犹豫就夹好了书签,合上书本准备找老师请假。 实在不行就找克莱德带他飞出去! 这次他可是有了拯救大哥正当理由,克莱德肯定不会拒绝他。 想到这, 兰易斯眼眸一亮,也没有请假的念头了。 下定决心般“啪”地一声合上手中书本, 神色凝重地站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激动, 还是现实即将与梦境重合的缘故。 站起身的一瞬间, 四周的一切仿佛无声定格放慢,无形的空气阻拦般在眼前流动。 成年后平静许久的精神力猛然有了波动,似乎是精神力突破的前兆。 精神力汲取营养般飞速壮大,新生的精神力在脑海中沸腾翻滚,挣扎着地从精神海中生长出来,却奇异地没有给兰易斯带来丝毫疼痛。 新生的精神力和原本的精神力明明藤蔓般依偎攀附在一起,却没有融合的迹象,中间隔了一层水膜般经纬分明。 B级雄虫的精神海似乎容纳不了这么多的精神力, 在空气中逸散开来,化为凝实的精神力触手张牙舞爪地舒展开身躯。 精神力飞速增长的感觉而陌生而熟悉,浑身上下仿若渡过一层暖流,舒适地令兰易斯眯起眼睛, 呼吸都不由自主放轻了。 余光扫到身侧透明的、粗壮一圈的、不这么服管的精神力触手。 兰易斯神采飞扬地挑了挑眉,金色的瞳孔里流光溢彩亮的吓人,每一个毛孔都透露出愉悦和舒畅。 原来—— 是他努力错了方向! 作为老天爷的亲生儿子,天生躺平的一路赢家,他怎么会以为自己和那群鸡肋的预知系雄虫一样呢! 他根本不需要努力,做出什么改变,只要等着现实和梦境场景融合,他的精神力就会突破。 错过了献祭雄父的机会不要紧,后面还有大哥和二哥,按没一哥升一级的规律来看,等到那只寻仇雌虫找到他。 他已经是整个帝国屈指可数珍贵强大的s级雄虫! 梦里的一切根本没可能发生。 想通一切关窍后,兰易斯也不着急找布鲁斯了。 生怕布鲁斯准备跳下去的时候一推窗看见他,精神力升级审核机制不通过。 只能强忍着内心的激动,收回了迈出去一半的腿,又板板正正地坐到了原位上,抖着手指掏出光脑给克莱德发了信息,分享喜悦——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身后的精神力触手应尽的舞动起来,有两个控制不住自己的方向,带着呼呼的风声擦过兰易斯地后脑勺,像两根须须从他脸颊垂落。 兰易斯不在意地把它们剥开,专注地盯着屏幕。 很快,对话框上面就出现了正在输入的提示。 金发雌虫似乎等待了一会,确定兰易斯不会继续发消息了,才回复了一个带着三个问号的小虫崽好奇的表情包。 看到回复后,兰易斯嘴角矜持地翘了翘,毫不犹豫地又关掉光脑屏幕。 把几个叛逆乱挥的精神力触手踩在脚下,正襟危坐地坐在座位上,脑中活跃又开心地炸着金币,期待地等他大哥跳楼,迎接精神力升级。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隐藏自己秘密这件事他还是知道的。 关于他是老天爷亲儿子这件事还是等他s级之后再炫耀吧。 …… 过了会,兰易斯又觉得精神力升A级这件事需要有点仪式感,就又摸出光脑偷偷摸摸地给克莱德透了一点底,“一会你就知道了。” 雌虫的课程比雄虫多了三分之一。 兰易斯估计克莱德现在在上课,没等克莱德回复,先找了一个在嘴边比了个叉的小虫崽表情包发过去,示意克莱德要保密。 一边躲着不受控制的精神力触手一边咻咻咻地开始发消息。 “刚刚,布鲁斯回家跳楼了。” “明天,我就是一只准A级雄虫了。” 克莱德大概是偷偷回的消息,相当简洁。 先是对兰易斯精神力升级这件事点了个赞,又就布鲁斯跳楼这件事打了三个问号表示震惊。 兰易斯下半身规规矩矩地钉在椅子上,上半身灵活地辗转腾挪,一只手左隔右挡发疯的精神力触手。 面无表情地用另一手跟克莱德发消息蛐蛐。 “他被阿普教官甩了。” 不过还没来得及发的出去。 脚下踩着的,身后挥舞的,精神海里缠着的新生精神力同时闪了闪,化为一阵荧光。 随后一个大逼斗结结实实扣到了兰易斯的后脑勺,把他的脸按到了书本上,半透明的手指关掉他的光脑。 略带沙哑的声音带了些愤懑和委屈,“没有被分手,他是怀……” 没等他说完,暗金色的精神力飞速缠绕到他的身上。 兰易斯趴在桌面,不带感情地笑了笑,露出两边尖尖地小虎牙。 “抓到你了。 我就知道,你一直在。 大哥。” * 在法斯特从梦境消失,精神力却没有变化时,兰易斯就开始怀疑了。 预知系的精神力更像是一种直觉强化,某一时刻为主人在脑海里预言即将发生的坏事,从而规避祸患。 逢凶化吉的次数越多,精神力越凝实强大。 很少有兰易斯这种连续做梦主角一变不变的,细节地像是另一个世界已经真实发生过的事。 遑论布鲁斯这种在梦境中动不动下黑手,拉着和兰易斯干架练散打的,每天掉下窗台外面路过的猫咪都长得不一样,路边的小广告还会每天更新。 不是他脑子有病,就是布鲁斯太闲。 何况,兰易斯一向觉得自己和父兄感情并不深厚。 在梦境的暗示下,他却对久疏联系的父兄产生了超乎寻常的关注,明明只要自己躲得远远的就好了。 但每次做完梦醒来,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催促告诉他,要改变梦里的未来,否则他会遇到不好的事情。 似乎是,承接了另一个世界的执念。 而且,和压根不管他死活天天人机刷新的法斯特不同。 梦里的布鲁斯也太灵动、善解人意了些。 每天看他不顺眼嫌弃的小表情,打架下的黑手都不带重样的,知道他要入学考试、上课后竟然一次都不出现了。 只有在克莱德谈到阿普时,兰易斯会产生莫名强烈的倾听意愿。 把兰易斯烦的要死。 仿佛冥冥中中多了第三个人一样。 不要听他和克莱德聊天啊,不想和克莱德讨论陌生的军雌啊,克莱德对他笑得那么好看你不许看啊! 这次,终于抓住了这个暗中窥伺的家伙! 兰易斯狞笑一声,握紧拳头毫不迟疑地扑了上去,准备狠狠把飘出来的“布鲁斯”揍一顿。 …… 失策了,好像干不过。 或许是在兰易斯精神海潜伏已久的原因,他轻易地脱离了精神力的桎梏。 一脸柔弱无辜地和兰易斯干起架来,一边唯唯诺诺地说着‘等等,我不会打架’,一边就毫不客气往兰易斯压,抱着不让兰易斯动,敢动就掐脖子。 气得兰易斯直扣他眼珠子。 两条大腿牢牢贴着兰易斯,一有动作,小腿就灵巧地缠上去一绊。 兰易斯只觉得布鲁斯打架的姿势特别不对劲,几乎所有动作都是借着手长脚长桎梏对方的身体,莫名有点黏人。 一场架干的兰易斯浑身难受,不得不主动结束了战局,咬牙切齿地瞪他,“你这是什么不正规的打法” 站起身后,能看清透明版的布鲁斯比现实中还要高上一点,身形也宽阔不少,动作间能看到流畅的肌肉线条,五官也成熟了些,眉眼压低时隐隐有锐意闪过,眼里似笑非笑时有几分漫不经心的风流气。 大号布鲁斯闻言讪讪地道歉,那份若有若无的压迫感便消失的干干净净,又显得温和无害起来,有了现实里的七分影子。 “不好意思,和雌虫打多了。”他视线微妙地说在兰易斯穿鞋将将一米八的身高扫过。 眸光微闪,故作惊讶地咦了一声,相当做作地捂了捂嘴,“呀,你怎么,还是只有b级的精神力。” 根本就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兰易斯小脸一板,看了透明的布鲁斯一眼,语气平平,“你又被阿普甩了。” 大号布鲁斯:…… 他微微红了眼眶,飘在空中抱膝团成一团,立刻显得弱势可怜起来,用欲说还休的委屈可怜的眼神看了兰易斯好几眼,算是示弱。 兰易斯郎心似铁不为所动,自顾自地翻开书,看了看时间若有所思,“还有两个小时,大哥也该跳了,‘你’也该离开了吧。” “我没有跳过楼。”大号布鲁斯微微抿唇,心不在焉地纠正他,眼中划过纠结不舍和嫉妒,低头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十指,最终还是妥协地叹了口气。 他估算了下时间,想了想,“这样,你去找到‘我’,告诉他阿普并不是突然离开的,他是……怀蛋了,孕期激素不稳导致的。” 兰易斯险些没绷住表情,想问他啥时候的事,你不是信息素不行嘛? “你自己去,我不去。”他老神在在地往座椅上一靠,显然没有移动的想法。 眼眸里明显是报复成功的快意,对有个人悄咪咪地在他身上已经困扰烦恼很久了,就算是被分手的大哥也不行。 布鲁斯一眼看穿兰易斯的小心思,无奈地解释道。 “我对你枯燥乏味的宅虫生活没兴趣。只有遇到关联很深的重要人物才能对外界有感应,通过你的眼睛了解信息。比如过去的我和他…… 一个世界里不能同时出现两个相同的灵魂,所以我才一直没有出现过,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说着又故意用兰易斯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吐槽,“谁知道你根本见不到阿普,每次一醒来就见到你在气‘我’…… 我还不如去找你那个小雌君呢。” 兰易斯嘴角一抿,“叫你在梦里装哑巴。” “毕竟钻了时间的空子,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要耗费精神力的。” 布鲁斯绕了绕发丝,眼神有点飘忽地解释,“说多了,就没有了。” 兰易斯:…… 好好好,是他不配了。 他直觉布鲁斯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偏偏对方的表情真挚地无懈可击。 兰易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那我天天能看到雌父,雄父怎么天天也跟个机器人似的” 别说说话了,眼神都木愣愣不带变的。 “他是真的不想理你。” 兰易斯:…… 布鲁斯扎完心又若无其事地垂下眼,“他是嫉妒心那么强,那么自我的一只虫。他失去了雌父,怎么会想看到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恩恩爱爱呢? 估计天天在梦里扎小人吧。” 他露出一个故作坚强的笑容,柔弱中泛着泪光,“我和雄父不一样,只要见到你们过得好,就好了。” 兰易斯怀疑他说的你们里根本没有自己:“那也不去。” 大号布鲁斯并不气馁:“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克莱德秘密。” “什么?”兰易斯无意识应了声,下一秒眼神犀利地质问道,“你这么知道” 你和克莱德关系很好,你偷听克莱德说话了? “阿普后来和他的关系密切。”布鲁斯摊了摊手,表示无辜。 ——你雌君后来就是被他抓进监狱的。 兰易斯有点心动,指尖搔了搔下巴,某种警报拉响。“布鲁斯都不知道阿普怀蛋的消息,我直接去告诉他不太合适。” 大布鲁斯心想我可没你这么小气,早发现阿普最吃示弱那一套,一直把阿普看的死死的。 现在阿普一声不响走了,他还能把煮熟的鸭子放飞 只是现在的自己手段稚嫩了些,无论做什么都想占据道德高地,十分要脸。 估计现在正边哭边收拾行李,给他个理由就能当场起飞。 ……真令人眼红啊。 这个世界的自己。 可哪怕有千万种理由,大布鲁斯仍是眯了眯眼睛,仿佛没看到兰易斯脸上的软化和抗拒,笑吟吟道: “可我,必须,听到这个消息。” “否则我就不告诉你克莱德的秘密…… 大概也算是关于你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80-90 第81章 他是坏虫 心有不甘(算大哥be线复盘…… 哪怕偷偷翻出了军校的高墙, 双腿诚实地像阿普的住址走去,兰易斯仍在拼尽全力反抗,“我不是那种会造谣的虫。” “嗯嗯, 我知道你不是, 是我要报复他。” 透明的的大号布鲁斯像一根被精神力牵引的风筝慢悠悠地飘在他身后,一点也不着急。 那笃定的神情看得兰易斯牙痒痒。 他怀念地看向四周, 周身逸散着浅白色的精神力, “这么和平的主星, 真是好久没见到了。” “和平”兰易斯不解地重复地了一遍,加快脚步,歪头拽着精神力把大号布鲁斯往前拖了拖, “难道有外族打到了主星。” 作为高阶雄虫雌虫居住的主星,堪称虫族乌托邦, 它被层层高级星球拱卫着, 四季天气, 阳光雨水都定量地恰到好处。 “那倒没有——”布鲁斯猝不及防地往前飘了飘,声音断断续续,两边身体化为荧光消散再空气中,很快又涌上新的精神力凝结成了透明的实体。 他隔空揪了揪兰易斯的后脑勺的小呆毛撒气,语气无辜又可怜。 “只是我当时被阿普强行绑架了三个月,已经很久没有出来看看了。” “……绑架?”兰易斯目露怀疑,“就你天天坐那吹冷风的小屋里。” 布鲁斯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好像在回想小黑屋多么可怕。 奥…… 那真看不出来呢。 没人看守也没有锁链, 甚至一楼窗台也寒酸的没护栏,目测高度根本摔不坏虫。 如果是绑架的话,那也太不走心了一点。 布鲁斯也不逃跑,天天晚上一脸怨念地坐在窗台揪仙人球, 抽签似的问阿普回不回来。 这明显是被甩了吧。 兰易斯眼神悲悯,他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未成年雄虫了。 他一锤掌心,“怪不得你要造谣他怀了虫蛋,原来是怀恨在心。” 布鲁斯:? 谁家雌虫会绑了一只雄虫仍在家里不管啊,于情于理都性价比最低啊。 所以果然还是布鲁斯的信息素有问题吧。 阿普离开后,布鲁斯破防想证明自己,但是再也没有收到雌虫的消息…… 这股怨念甚至强大到穿越了时空,恨到让兰易斯帮忙造谣正名的程度。 真是小心眼的兄长啊。 那眼神的意味太过明显,布鲁斯想当没看到都不行。 他无语地捏了捏兰易斯的脸颊,忍了又忍还是觉得不能死后还背上这么一口大锅,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不是你想的那样。” 兰易斯小脸一板,嚣张的死鱼眼里硬是透露出一股子正直,“我什么都没想——唔痛!” 话未说完,半边脸颊就被布鲁斯毫不客气地向外扯了扯。 兰易斯鼓起包子脸,拍掉布鲁斯的手,扬起眼尾斜他,“没有被甩你急什么?还天天坐在窗台装可怜。” “急了吗?我没有急。”布鲁斯呵呵一笑,趁兰易斯不注意狂搓他的小脑瓜,银色的发丝像是被大风摧残过稻草一样。 “这是吸引雌虫注意的小手段罢了。”布鲁斯飘在空中嘲讽道,“你这种到死都不会讨雌君喜欢的笨蛋!” “雌君喜欢我就够了。”兰易斯毫不示弱,“二哥说了,只有没用的雄虫才要想办法讨雌虫喜欢。” 没、没用的雄虫? 布鲁斯当场呆滞,整只虫都干扁了下来,缩成了可怜巴巴的一团。 这、这么脆弱吗?! 兰易斯也呆住了,莫名有点心虚,凑过去小心翼翼戳了戳像一团揉皱废纸的布鲁斯。 生怕恶毒的兄长起来揍他一顿。 好在布鲁斯纸的很安详。 “咳,我不是说你没用。”兰易斯蹲在他身边,搜肠刮肚地找补起来,“我、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装可怜对阿普教官没用,你看你装了这么久他不是没回来。” 纸团开始变得忧郁。 “我这里的大哥当时也卖惨来着,阿普教官三天都没有理他。” 忧郁的纸团不安地扭了扭,隐忍着勾勒出一丝暗爽的笑意,爽朗道,“那时候的我确实不够成熟。” 兰易斯说着又迟疑了起来,“不过后来阿普教官就天天回家了……” 忧郁的纸团浑身上下闪过了嫉妒的红光。 “怎么可能……!” 阿普那时候那么好骗吗? 他艰难拧过身,躲避兰易斯的目光,声音低沉,牙齿咬的咯嘣响。 “嗯,没错。初遇时如果不装的弱势一点很容易惹起阿普的警惕,不愧是我……” 兰易斯:恨得眼睛都红了呢。 他有点怕小心眼的布鲁斯把自己气炸,忙转移话题,“所以,你们感情这么好,阿普为什么要绑架你三个月呢?” 不知道是哪句话取悦了布鲁斯,兰易斯脑中新出现的精神力飞速抽离,爆炸的纸团眨眼间又变成清冷矜贵的雄虫阁下。 “因为,我撞破了他的秘密。” 身形高挑的雄虫扬眉一笑,精致的眉宇间多了几丝痞气,若有若无透露出另一只雌虫的影子。 兰易斯:……啊,看着真不像好东西啊。 你的工作根本就是四处收集秘密的变态吧! * 变态版布鲁斯自顾自地进入了讲述模式,兰易斯几次想走都被他按在了原地。 “绑架我的阿普比现在这里这个应该大十多岁。”布鲁斯弯了弯眼睛,透明的五官仿佛都一瞬有了神采。 “我当时去军部办事,偷懒呆到了傍晚,出去时就打算抄条近道,正巧遇见他做了坏事。” 兰易斯瞪大眼睛,“什么坏事?” “忘了。”布鲁斯轻描淡写道,随手揪下一片树叶在指尖折了折,放到兰易斯眼前晃了晃。 “那天的夕阳是橘红色的,边上还带了点粉,偏偏打在叶子上都是金色的。” 照的雌虫暗黑色军装上凝滞暗沉的血迹也愈发明显,空气中都飘散着浅淡的铁锈气息。 还有杂乱无章的低阶雄虫信息素的味道。 金色的勋章在林间闪过危险的气息,黑发蓝眸的雌虫轻蔑地勾起唇角,仿佛是对已死猎物的不屑一顾,眼神却满是狠厉,周身散发着冷漠的气息,军靴不紧不慢地踩在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无法隐匿的狂躁精神力,锁定着,追踪着,嘲讽着说—— 抓到你了,虫子。 他动弹不得,只能看着那道危险的身影愈来愈近。 兰易斯十分怀疑:“你是不是根本没跑” 同级之间雄虫的精神力是雌虫的两倍,布鲁斯这种A级雄虫,很难被雌虫锁定。 布鲁斯满脸真挚:“拼尽全力,无法抵抗。你知道我还是蛮惜命的。” 在阿普刀人眼光飘过来的前一秒,布鲁斯不闪不避,当机立断地决定—— 装瞎。 “你演技这么差,他能信?” “可能那时候求生欲爆发吧。” 谁能想到一只陌生的雄虫敢迎着刀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布鲁斯自己也不信。 “还有信息素的辅助。”布鲁斯不经意地提高了声音。 “我可是一只处于信息素散溢,头晕眼花,单纯好骗,能救他于水火的高等雄虫。” “他需要我。” 布鲁斯沉默片刻,省略了一些需要的过程,诡异地顿了顿,坐直身体,眼神微移,“总之,他离不开我。” 兰易斯眨了眨眼睛,“噢,你标记了他,他爱上你了。” “那倒没有……”布鲁斯从一些不和谐的画面走出来,有些心累。 七天七夜,被榨干了。 兰易斯:啧……废物。 布鲁斯捂着心脏,垂眸叹息:“你不懂,连日操劳后,睡觉时仍要被人按在心脏上威胁的痛苦。 这种不被信任地感觉让人愁的睡不着觉。” 兰易斯无法理解:“那你就说不想和他睡一张床。” 被标记过的雌虫相比平时是有一段虚弱期的,激素影响会让他几乎对标记他的雄虫百依百顺。 “你有没有点被绑架的自觉。”布鲁斯无奈地瞥了兰易斯一眼,觉得夏虫不可语冰。 “只有把手搭在他的脖颈上,我才觉得安心。” 掌下脆弱脖颈下喉结的滚动,血脉的跳动让布鲁斯无比餍足。 似乎是信息素的影响,阿普对他很是放任,就连随身的粒子枪都摘了下来,怕在床上走火。 刚开始以为阿普睡熟,偷偷去摸他的脖颈时,雌虫还会张开冰蓝色的眼眸默默看他,直到他没有动作才闭上眼睛。 后来干脆默许了。 兰易斯脑补了一下这扭曲的入睡姿势,一个掐脖子,一个抠心口。 这能睡过去也是心大。 “刚开始确实睡不着,后来习惯就好了。” “嘶——”兰易斯倒吸一口凉气,愈发觉得不对,看着布鲁斯堪称柔和的眉眼暗暗咂舌。 原来被睡服的是他哥吗? 压低音量小心问道,“所以,他的精神力修好后,就甩掉你跑了。你才想要报复他?” “嗯,差不多吧。”布鲁斯倚着脑袋轻轻勾了勾唇角,仿佛想到有趣地事情,偏过头炫耀道,“后来,他开始怕我,想放我走好几次。” 一向冷厉风行的雌虫变得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起来。 “但我偏不随他的意,通通装作没看懂。”布鲁斯露出获胜者般的笑容,“哪怕他故意留下了光脑、钥匙、出差申请书,出门不锁门……我也在家等他回来。” “你不知道,他每次回来看见我时的表情,真是……太好玩了。”布鲁斯眼睛弯了起来,藏住黯淡的眸光,指尖都跟着愉快地发抖。 兰易斯叹了口气,仿佛知道了结局,“太黏人的雄虫是会被抛弃的。” 雄虫也是要面子的,被雌虫拒绝三次就不该继续了。 “是啊,我那时候走了就好了。”布鲁斯垂下眼,不走心地笑了笑。 “可是我也怕呀,他多疑的很,一、哪怕一份文件来来回回检查三次才放心。 我都怕他前脚把我放了,后脚翻脸追上来我掐死。 到时候他再后悔,到我坟前偷偷抹眼泪,我多亏啊。” “后来他甚至质问我为什么不肯走。”布鲁斯蓦地冷笑了一声,“凭什么是我走,他怎么不走,招惹了我,还想全身而退吗?” 看着激动的布鲁斯,兰易斯没敢吱声。 很难说不是你先上去招惹人家的…… 爆发一秒后,布鲁斯又放佛无事发生一般,放轻了声音,语气轻松,“后来我们就开始吵架了,每次都吵的精疲力尽。再后来他就走了,变成你现在看到这样。” 兰易斯有些迷茫,“走了你不去找,就天天在家里等着?” 布鲁斯长长地嗯的一声,无力地辩解道。 “他的工作性质有点复杂,不能辞职。” 误入可恨的犯罪组织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虫皇你看看你外面找回来的是什么情虫啊,整个一□□头目。 “我当时想他在外面很累,一定会回来的啊。” 到时只要微微向他示弱,雌虫就会心软,再回到原来那样心照不宣的生活。 “可惜事发后,他被追捕…… 咳咳,我是说,爆发了一件惊天动地的虫族案件,跟虫皇,唔就是现在的太子有关,他奉命去追捕犯人,发生了意外。” “说是什么精神海破损透支,孕期身体机能紊乱。” “当场被击毙了。” 还是在电视新闻上看到的消息。 “差一点,我就有一个家了。” “我的。” 雌虫想赶他走,他就偏不走,歇斯底里后往往是精疲力尽的沉默。 他不依不饶地一点点碰触他的指尖,直到十指相互勾缠。 故作委屈吻上他的眉眼,划过他的喉结心脏,吃定他的纵容和心软,进的更深,恨不得融入骨血,不断在他耳边痴缠,“给我怀个虫蛋好不好。” 好喜欢你啊,想和你共度一生,像千千万万个家庭一样,拥有彼此血脉的延续。 独属你我。 或许此时的阿普总是觉得布鲁斯是不可理喻的,被磨到极点的雌虫只是偏过头不理他。 被拒绝地雄虫委屈地快要哭出来,只好一边更加努力,锲而不舍啄着他的耳尖,舔着他的耳廓追问,“好不好?” 最终被忍无可忍的雌虫抓着头发扯下来,咬上唇瓣,才得了几分安静。 * 正如布鲁斯所说,他每说一句话都要耗费大量的精神力。 等他终于安静下来,兰易斯精神海内新生的精神力几乎消耗殆尽。 透明的布鲁斯就剩个还算帅气的脑袋加没手的上半身在空中飘啊飘,乍一看有点惊悚。 布鲁斯恍若未觉,清透的目光穿过遥远的小巷街道,仿佛终于看到了等候已久的归人。 本来还打算最好的状态去见你呢,真是的。 差点就找错人了。 他笑着开口,语气少见的欢快嚣张,“有时我也会想,如果我当时没有出现,他会不会成功离开,余生过得很好。” “可想来想去——” 眉毛一点点挑起,眸中甚至还有点得意,理所当然道。 “还是不行。 无论如何,我还是想他的生命里,有我的名字。” “毕竟我是只坏雄虫啊。” 兰易斯被硬塞着听了一路虫之忏悔。 嘴上嗯嗯啊啊,时不时附和两声,实际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好不容易连抱带拽,顶着鸡窝发型地把大号布鲁斯带到了阿普家。 刚松了一口气,转头一看。 大布鲁斯已经看破红尘,全身升华地就剩个头了。?!! 兰易斯瞳孔地震,隔着门板哐哐凿了两下,精神力确定布鲁斯在家后,毫不迟疑地把远在家乡的阿普卖了。 “大哥,不好了,阿普怀虫蛋了,马上就要死了。” 面无表情地喊完后,转头就抓住大布鲁斯仅剩的脑袋疯狂摇晃,涣散的瞳孔都清澈了几分。 “说,克莱德的秘密是什么。” “……嗯。”大布鲁斯气若游丝,“他不太喜欢你的精神力触手,没有美感。” 兰易斯:? 无意识伸出一根精神力触手递到眼前看了看。 透明的,圆圆的,和广大雄虫同胞没什么两样,硬要说就是特别圆润好看。 兰易斯不自在地收回所有丑丑的精神力触手,陷入思索,“那我要上个色吗?” 大布鲁斯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语气一本正经,“他和阿普说过,喜欢看雄虫的——” 所剩不多的精神力凝结成了一个粉红色爪爪,周边毛绒绒地炸开。 “爪爪开花~” 兰易斯:……??! 第82章 他的远行(完) 终于丢了 “大哥, 不好了。 阿普怀虫蛋了。 马上就要死了。” 听到掩藏在哐哐砸门声下的,是兰易斯ai般平静无波的电子播报。 正查着光网搜索出行好物的布鲁斯太阳穴一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 面色不愉地打开了房门。 瞎说什么呢! 虽然他正想编个正式理由去找阿普。 但阿普有没有蛋他能不知道吗?! 要说也进来说啊。 拧开房门, 猝不及防就被顶着一头乱毛,面色阴沉, 身后飘扬着九根猛兽肉垫, 尖端带着利爪造型精神力触手的兰易斯震在了原地。 兰易斯正抓着一根触手认真地研究, 眼神犀利,嘴里喃喃地重复,“开花、开花——爪爪开花?” 听到声音, 如死水般无机质的瞳孔机械地移到了布鲁斯身上,想到自己的任务, 嘴巴无情的张了张。 “阿普——” 布鲁斯:!!!∑(°Д°ノ)ノ 后院猫猫合体成精了?! 幻觉, 幻觉。 他一定是在做梦。 重睡一觉就好了。 布鲁斯指尖颤抖, 狠狠眨了眨眼睛,希望把这抽象的一幕从脑海中甩出去。 手上从心的想要关上房门。 兰易斯见状,眼神一凝,立马收回小触手,丝滑地从贴着门缝挤了进去。 余光扫过地面上打开的行李箱,略显惊讶地挑了挑眉。 又不是很意外。 布鲁斯看着随遇而安没有脾气,认定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就好像哪怕劣迹斑斑导致被军部通报,雌父揪着教训了好几次, 也依旧我行我素风雨无阻地蹲守军雌。 问就是喜欢,改不了,这是他生活唯一的乐趣。 最近他的人生乐趣明显挂在了阿普身上。 兰易斯确认般问道:“你这是要……出远门?” 生活在医院里的雄虫出乎意料地自理能力极强。 薄厚不一的衣物被叠成了不占地方地小方块,一排排整齐地列在了行李箱里。 布鲁斯下意识弯腰想要合上行李箱掩盖什么, 动作到一半又停住了,大方地显摆出了一地“罪证”。 甚至用某种暗含期待的目光鼓励兰易斯刨根问底,语气十分欲盖弥彰,故作不在意地清了清嗓子。 “不出远门,去军部看看。” 兰易斯:“……” 真是拿他当傻子骗,该配合你的演出只想视而不见。 他有预感。 不一会,失恋兄长被他气得离球出走的消息就会传到曼斯菲尔德手里。 哪怕是灾难体质如兰易斯,也是出去旅游过的。 曼斯菲尔德是个讲究一碗水端平的讲究虫,为了避免带崽旅游时再发生一整个星舰被挟持的惨剧。 按部就班给家里的四只雄虫整理好行李箱后,跟军部申请了战斗机带着全家就冲了。 ——除了身娇体弱的承受不住长期宇宙飞行,临时被踢出队伍的布鲁斯。 退役不久的雌虫锋芒毕露,满面寒霜地坐在操纵室里,谁来谁死。 法斯特在后面都安静如鸡不敢吱声,莱尼亚懂事的开始写寒假作业。 只有不懂事的兰易斯坐在雌父的脖子上,抓着曼斯菲尔德的头发模拟开战斗舰。 后来就被法斯特用安全带绑副驾驶上了。 虽然童年回忆总是充满阴影,但曼斯菲尔德一路剿灭两个星盗老窝的潇洒写意还是深深印在了兰易斯心中。 一直以来有着驾驶机甲遨游宇宙的梦想,大学报的都是战斗系。 最后因为性别原因被塞到机甲理论组了。 “噢,去军部。”兰易斯垂眼一扫,十分认同,“六公里的距离确实很远,昼夜温差大。确实要带上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两个光脑,一套全新的床上四件套。” “你是要环宇宙旅行吗?” 明明只要应一声就能对付过去,随口就能编出千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偏偏布鲁斯沉默了好一会,浅银色的睫羽不安地颤抖了两下。 最终,他合上了行李箱,如释重负地抬头笑了笑,自语般回答道。 “都不是,我去找阿普。” 浅金色的瞳孔闪烁着执着又坚定的光芒,神采飞扬流光溢彩,仿佛要去追寻一个早已知晓的答案。 和梦境里硬等到仙人球枯萎,憔悴黯淡的模样截然不同。 兰易斯有些好奇,和跟了全程闹离婚的雌父雄父不同。 他几乎没怎么关注过布鲁斯的感情生活。 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结局会不一样。 难道那个怀蛋的消息真的那么有用吗? 布鲁斯甚至从来没出过主星。 兰易斯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他提醒道,“阿普教官当时和军校请假了,应该很快会回来,你可以再等等。” “不了,我讨厌等待。” * 布鲁斯讨厌等待。 这意味着他被留在了原地。 可偏偏周围所有人都踏步向前。 弟弟们生来就比他优秀,轻而易举地完成他无能为力的事情。 雄父雌父的目光也不再他的身上停留。 无论再努力也徒劳无功,无人在意,一点点被丢的越来越远。 奋力挣扎又失败的样子真的很难看,只好不争不抢乖巧的面具。 安静地装作与世无争、暗中期待地等待别人的回首与施舍…… 每一次都能雀跃开心很久。 作为一只天生病弱的虫,布鲁斯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利用自己的外表优势。 骨子里透出的柔和模糊了五官自带的锐利,融化为若有似无的清冷感,不说话时透着难以接近的倔强劲。 偏偏一双眼干净的会说话,清泠泠地望过来时,便明晃晃地泛起期颐喜欢与不舍,很难不知道他实际想要什么。 嘴角抿一抿,懂事的让人心疼,睫羽压一压,扇的对面心都化了。 大多虫愿意被他示弱的表象欺骗。 于是他想要的东西便会变着法七拐八拐的送到他面前。 “诶……给我的吗?我不能收。” 嘴里不好意思地推拒着,眸中却全是惊喜与喜爱。 这时对面不知是出于可怜还是喜爱,总能编出千奇百怪或离谱或正当的理由。 而布鲁斯只要一无所知的全盘接受就好,用‘战利品’把自己的小金库塞的满满当当。 “这样啊/真的吗?……谢谢,我很喜欢。” 他享受所谓无条件,不需付出,不计回报的偏爱。 期待着与人建立更深层次、长久的关系。 可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是个无聊的家伙,书中学来的知识让他与现实脱节,与周围的雄虫格格不入,每次开口都会陷入微妙的冷场。 可太过主动会被讨厌吧,只要倾听就好了。 他无意识地希望讨好所有人,像一个无趣的应声机器,生怕引来对方的不快,引来对方的无趣不耐的眼神。 ……哪怕如此小心了,也只能作为对方生命中过渡的角色。 只要遇到更好的,对方就会自然而然地从自己的世界中消失掉。 于是他又习惯了等待。 安逸地躲在舒适区,高高兴兴地接受别人兴起时的施舍,哪怕是几句客套的漂亮话。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做的。 可是阿普不一样,多年的“陪伴”仿佛化为某种习惯,只有与他在一起时不用考虑太多,最为轻松自在。 哪怕再次相遇,也能轻而易举地看懂他每一个眼神和动作。 暗蓝色的眼眸仿若包容万物的河流,静静地望着他,无声地拖举着他,让他生出了追寻的勇气。 布鲁斯是个相当好哄的人,他还会自己哄自己。 无论多难过生气的事,只要自己复述一遍,便先没了脾气。 初时的惶恐过后,莫名的自信让他如此坚信自己不会抛弃,雌虫很快就会回来。 偏偏心中还是酸涩难安,劝了自己几十遍后,才终于发觉—— 让他如此生气困扰的并不是雌虫的不告而别。 而是能干的雌虫向来能把一切处理的很好,工作生活井井有条,只是没有他的痕迹。 他会常常独自远行,面临风霜剑雨,掩饰好一切不平伤疤,若无其事的归家。 布鲁斯想,他找到了他的归人。 只是这次,他不想等待。 那情绪是如此酸涩难熬,让他无法忍耐,胸腔中一股无名的火在燃烧,只想迫不及待的追到他面前问一问,告诉他—— 我也可以,陪你远行。 * 第一次远行的雄虫斗志昂扬,眼神坚定身形挺直地靠在行李箱拉杆上,过去了好一会,才伸出一根精神力小触手戳了戳一旁的兰易斯。 讪讪地问道:“航票怎么定?” 觉得在幼弟面前丢了面子,布鲁斯眼神直直看着订票界面,伸出的精神力触手讨好地化成了猫爪垫的模样,在兰易斯面前一张一合,妖娆的舞动。 兰易斯:…… 他些微不爽地轻啧了一声。 之前他还怀疑是不是被大号布鲁斯骗了,毕竟平时猫追狗咬他的时候都可凶了。 ……不愧是天生吸引猫猫的雄虫,化出来的猫爪似乎确实比他的可爱好看一点。 兰易斯偷偷伸出一根精神力触手藏在背后,模仿了一下眼前妖娆粉嫩的小肉垫。 这才走到生活常识不足的布鲁斯身边,“要先输入想去的目的地地点……嗯?” 怎么全是灰色。 作为经济政治中心,主星的航线从来没有停摆过,几乎多邪门的地方都能一舰直达。 “你是不是征信黑名单了?”兰易斯皱起眉头,“说了不要贪赃枉法。” 布鲁斯只觉得冤枉,“我挣的钱全是过了明路的血汗钱。”皇宫里那位还分一半呢。 兰易斯又拿出自己的光脑试了试,仍是一片灰色。 上网查了查才发现是为了准备太子殿下的登基大典,主星全面戒严一个月,今天是第三天。 那阿普是怎么出去的? 看着布鲁斯凝重的脸色,兰易斯识趣的咽下了这个问题。 只奇怪道,“太子殿下,回来了吗?” 阿尔里斯之前作为虫族使者出行人族进行文化交流,声势浩大,军队随行。 回来的时候不可能一个新闻也没有,至少爱子成狂的虫皇一定得把太子的丰功伟绩绝世英姿在中心广场轮回播放一个月,疯狂造势。 “滴——” 行李箱内的光脑发出刺耳的响声。 接通后,那边光线很暗几乎看不清人脸。 莱尼亚略显疲态的侧脸倒映着大屏幕上,脸上仍是吊儿郎当地笑意,眼神却是少见的严肃。 似乎正摆手和不远处的人说着什么,显得有些嘈杂。唇瓣不经意贴近光脑,轻声道,“好消息,太子丢了。” 第83章 他的信任 舍我其谁(过度剧情) 莱尼亚那边似乎很忙, 几乎一直有人不断凑过来试图跟他说话,根本找不到独处的时间。 风流俊美的雄虫面上笑意如常,眼中却是无法遮掩的烦躁, 即使如此外界仍是视若无睹, 迫得他不得不来回以某种规律敲打指尖纾解烦闷。 布鲁斯脸色微变,神情凝重地看了兰易斯一眼。 兰易斯一脸懵逼的望了回去。 看他做什么? 为什么说太子丢了是个好消息。 难道—— 迎着布鲁斯惊疑不定地复杂眼神, 兰易斯也难得的磕巴起来, 感觉卷入了某种大世界中。 他配合地压低嗓音, 鬼鬼祟祟地凑到布鲁斯耳边,眸光明灭藏着些揭穿秘密小激动。 “是不是……我不是雌父亲生的,而是虫皇偷偷藏在民间的秘密武器。 太子丢了, 你们就要送我回去当虫皇了!” 他怀疑自己不是家里亲生的很久了! 不记得是哪一年,小兰易斯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发根竟然长出了点点黑色。 幼崽的天, 顿时塌了! 难道他是被捡回来的吗? 可法斯特完全不像帮别人养幼崽的虫。 难道是有人偷偷换了雌父的幼崽。 如果被发现, 一定会被扔掉的吧。 小兰易斯一夜间被迫成熟起来。 出于雄虫的生存本能, 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伪装。 为了掩盖这个秘密,他在卫生间里躲了很久。 先是抱着马桶和曼斯菲尔德吵架,表示不带着浴帽他是不会睡觉的。 三更半夜艰难地爬过了身边的布鲁斯和莱尼亚,‘咚’地一声滚落道地毯上,忍着两个大泪泡偷偷找到水彩笔给自己染色,避免和这个家庭格格不入。 此后连续几个晚上,藏了心事的小兰易斯眼睛都瞪得像铜铃试图保持清醒。 亮晶晶的金色眼眸在夜间小灯笼一样显眼,被一旁娇气的布鲁斯无情的告到中央。 说闪的他睡不着觉。 睡眠不足的直接影响就是小兰易斯白天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天天吃着雌父的黑暗料理都不敢反抗,被克扣零花钱也不敢吱声,只能偷偷把雄父告到了雄保会里的样子。 奈何世道黑暗官官相护,当晚他就被雄父无情地克扣掉了另一半的零花钱。 心机恶毒的雄父还跟雌父告状, 害的小兰易斯年级轻轻只能给布鲁斯当狗腿子,赚赚零花钱维持生活的样子。 随着年岁的增长,那夜离奇长出的黑色发根再也没有出现过,担惊受怕给自己涂发根的记忆仿佛是某种幻觉。 但兰易斯永远记得那晚发现秘密的激烈心跳声, 他—— 一定是天选之子! * 布鲁斯无语地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把兰易斯从虫皇继位的大典中扇回了现实。 屏幕里有规律的指尖敲打声也莫名安静了半晌,只有莱尼亚控制不住的笑声传了过来,桃花眼情意绵绵地和不远处地亚雌对视,张开手心,撒娇般地调笑,“抱歉,你家的桌子拍的手疼,我一个不小心就捏坏了。” 布鲁斯见莱尼亚忙的不可开交,抓紧时间给临时拉入高端局的兰易斯科普,顺便无情地击碎他的野望。 “别想了,虫皇只有一只雄虫后代,就是丢的那只。” “莱尼亚之前的话没说完。”布鲁斯把话筒的声音调到最小,“坏消息是,太子的位置找到了,需要我们去接回来。” 兰易斯:? 关他们什么事,随便派出军队去接就好了吧。 “当然因为我们是雄虫,和他的利益目标一致。” “你以为,为什么虫皇在位那么多年,临死才只养育了阿尔里斯一只雄虫后代。” “雌虫和雄虫的利益,天生是不一致的。” “他们并不希望,下一任的权利象征,仍落在雄虫身上。” * 虫族是天生好战的种族。 被称为战争种族的雄虫远远没有想象中的娇弱,哪怕被称为进化失败的亚雌,放在外面也是难以战胜的杀器了。 只是随着连年的宇宙征战,雄虫身心难以得到休养,精神力安抚了过多战中的雌虫,无休止的战争让他们精神疲惫,连带着精神场都带着虚弱抑郁的情绪。 几相叠加,导致了大批量雄虫断崖式死亡。 爷摊牌了。 不活啦,不干啦! 为了探索、给予雄虫更好的生存模式,他们才学着外面的种族,终于建立起了聚集地,有了国家的雏形,并把象征权利的高位给予了一位精神强悍、扛了三波抑郁攻击还顽强活着的雄虫。 也就是现任虫皇。 以当时虫族发育不太完全的脑瓜,他们并不清楚权利意味着什么,更多的是想让其他雄虫学一学,看一看。 这么老不死的雄虫才是虫族的榜样! 本来半死不活的年轻虫皇接触到权利后,立马生龙活虎起来,带着族群开始研究起来科学、技术与基建,更多的雄虫逐渐融入到了基础的社会建设中来。 在之前,根本难以想象珍贵的雄虫可以到第一军校上课,在军部任职。 不知是哪里来的心气,硬是挺着度过战争年代的身体熬光了两代雌虫。 ——大量的战争也提前耗空了雌虫的寿命。 但是虫皇和平的政治指针终是和好战的雌虫不符,时日一久,和高阶雌虫之间矛盾凭出,让他们安生地在领地里休养生息而不是出去打架兼职比死还难受。 而在虫皇眼中,虫族长久发展是重要的。 无止境地侵略下去只会让虫族再次变成宇宙公敌,现在的雄虫数量和质量根本无法支撑长期的战争,最后又会变为宇宙中的一抹游旅。 好在虫皇名望显赫,积威甚重,哪怕偏远地区存在阴奉阳违的情况,好在众多政令都能顺利推行下去。 天性使然,他无法信任理性但天生战争机器的雌虫,他们的感情是只是和平时刻的虚假伪装,于是将一切的政治抱负与理想都寄托在了唯一的雄虫幼子——阿尔里斯身上。 至少三代以内,他要一直要确保虫皇这个位置是雄虫,让他的政策理念推行下去。 * “至少,阿尔里斯上位,对你我都好。 就算那群战斗狂想掀起战争,也要等中等级的信息素安抚剂大批量产出才行。” 否则紧张的战时情况可能又陷入大批量雄虫随军,断崖死亡的情况。 造物主真是神奇。 雌虫和雄虫就像是天生的两个极端,一个理性一个感性,一个热爱战火,一个追求理想,偏偏无法分割,只能彼此依存、保护、制约。 似乎是那边的莱尼亚恢复了日常花花公子的做派,让外界放松了警惕,加入了谈话之中。 “长话多说,他们现在的目的是在太子继位的大典上带来太子失踪或死亡的消息。 虫皇陛下明面上的势力被牵制住无法动作,不少势力在外虎视眈眈,一触即发。四处都在寻找阿尔里斯,谁都不敢率先动作。” 莱尼亚有些咂舌,“连在外旅游的我和雄父都受到了监视。” 高阶雄虫有一个算一个都被盯得死死的。 虽然他确实接手了带太子回来的任务,但四处被人关注的感觉着实不好。 “不过——”莱尼亚眉梢一挑,余光捎带过一旁的兰易斯,大方的带上了幼弟。“似乎是你俩名声的问题,现在反而很安全。” 布鲁斯:…… 兰易斯诶了一声,好奇道:“我有什么名声。” 莱尼亚眼神飘忽—— 当然是一个体弱多病死不悔改坚持不懈强约军雌。一个天生倒霉鬼无法出门的嘲讽脸阴暗阿宅。 最近走出家门,正双双为爱失智ing “那不重要。”布鲁斯含糊了一声,“主要是和布鲁斯家里的那只雌虫,正好是处理雄虫离家出走的行家,还是只颇有行伍经验的军雌。” “雄虫的一时任性是最好用不过的理由,雌父改造过的星舰还在地下室里。” 法斯特有一段时间热爱蹭曼斯菲尔德的星舰搞离家出走,里面可以放出一个身形灵巧的小飞舰,能躲避大部分的宇宙监察。 “完全躲过他们的监视区不可能,所以要打好时间差。布鲁斯可以从虫皇负责的港口偷偷离开过一段时间,再让那只雌虫报案寻找你。明面上你们没有军雌随行,不会引起太大的怀疑。” 得益于来源于人族的文化冲击,最近雄虫的出走率,私奔率,为爱降智率屡创新高。 再谨慎刻薄的将军,也无法对一只雄虫的生命置之不理。 “总得来说,我们只是想出去散心而已,找到阿尔里斯前,不会遇到任何危险。 虫皇当时得罪人多多,没有合适的继承人,他的一切坚持都付诸东流了。” 科索斯雅暗中被扶植的势力也会受到影响。 “听着确实是很完美的计划。”兰易斯举起右手,左手指了指身边的布鲁斯,“可是阿普,哦,就是他家的那只雌虫已经提前跑了,已经三个小时。” 莱尼亚:? 无意识坐直了身体,怀疑道:“主星戒严三天了,他是怎么出去的?你家的雌虫有问题啊……” 布鲁斯假笑了一声:“你别管。” “好吧。”莱尼亚又放松了身体,懒洋洋地瘫在靠椅上,语气毫不急迫地摇了摇手指,“现在的问题是,我们需要一只信的过得、接受过专业训练的虫族,可以长时间操纵星舰与机甲。 最好是军校出身、成绩优异、身手显赫、名声不显,没在那群老家伙眼中挂上号,引起他们的警惕。” “嗯……” 说到这里,莱尼亚止住了话头,和布鲁斯一起目光灼灼地盯着兰易斯。 兰易斯:? 脑袋上的呆毛紧张地翘了翘,几乎绷成了一条天线。 “你们看我做什么?” 很快,在兄长炽热而期待的目光下,他很快投降了。 呆毛得意洋洋地在脑袋上左摇右晃,面上稍稍矜持地嗯了一声,灿金色的眼瞳一瞬又大又亮。 他勉强松口道。“好吧,虽然上次开星舰是五年前,有些生疏。但我确实可以。” 第84章 他的远亲 太子爷爷 生气! 兰易斯窝在星舰里, 怀里抱着抱枕,手里拿着奶茶,嘴里咬着吸管, 满脸怨念的看着驾驶舱的克莱德。 明明是他大展身手的好机会, 跟克莱德有什么关系,雄虫间的事雌虫凑什么热闹嘛…… 很危险的。 本来以为克莱德决不会同意呢。 不如说, 同意了才很离谱吧。 毕竟先天打工圣体的雌虫只是找了一份恋爱顾问的兼职, 他的目标是安全毕业, 混个军部编制,落主星户口。 虽然这次行动整体不会有很大危险,捞到太子转交一下就能悠哉悠哉飘回来。 但没有劝住高阶雄虫惹是生非, 还助纣为虐。 怎么想都会就有案底吧。 在两位兄长的软磨硬泡下,兰易斯只好意思意思问了一下克莱德, 愿不愿意出个外勤。 没有任何好处的护送下他失智的大哥跨越封锁线去边界星。 布鲁斯在一旁不甘示弱地呐喊, 加钱我能加钱。 并在兰易斯的左遮右挡下展出了九位数银行卡余额以显实力! “分你5%外加主星三套大别墅……” 话没说完就被兰易斯硬揽着脖子硬带出了镜头, 直接勒到失语,像一只扑腾挣扎的大鹅。 兰易斯压低声音不悦地威胁道,“不是说了,我会开!” 布鲁斯翻着白眼拍他的胳膊,咳嗽着喘气,疯狂摆手。 兰易斯反手捂着他的嘴把他抵到角落,不让他作妖,一边若无其事地回到镜头里。 “这次要出去一周, 会影响你的学分和评优。” “外面戒严,现在出去算犯法很容易留下案底。” “不答应也没事,毕竟雄虫死了也很麻烦……嘶。” 说着猝不及防被布鲁斯咬了一口,兰易斯疼的松手, 报复地踩了他一脚,余光一扫虎口上留了一圈牙印。 为了维持自己高冷的形象硬是牙关紧抿没吭声,嘴角下压,气压低沉。 往常这个时候金发雌虫就该闻弦歌而知雅意,顺着好脾气的恭维他几句,就势拒绝了。 没想到他隔着屏幕望了兰易斯一会,眸光闪烁,仿佛意识到什么,半晌竟然抿唇笑了起来,避重就轻道,“您只是想自己去开机甲吧。” 他像是没看到兰易斯难看的脸色,与平时一般无二的弯了弯眉眼,微微扬起的尾音一如既往,不自觉带着撒娇般的暗示。 “考虑到您专业课的学分,无论作为雌虫、级长和雌君,我都责无旁贷要跟您一起呢。” “事不宜迟,我这就来找您吧。” 兰易斯对这种以他为中心的语气毫无抵抗力,极大的满足了他笼罩小弟当大哥的心理需要,常被哄得五迷三道,走路发横。 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克莱德温柔语气下说一不二的坚定。 金发雌虫甚至没有仔细问地址,就背着单肩背包,穿着常服溜达了过来。 衣着简单,眼神明亮,充满青春和活力,和满大街下学后归家的学生别无二致。 此时他将前额的发丝捋至了脑海,露出饱满的额头和精致的眉眼。衬衫挽至小臂,白色的手套包裹住十指,在神情专注地在操作台上敲敲打打,速度时快时慢,但机身一直很稳。 出来半个小时硬是没出发一次警戒警报。 好一个法外狂徒犯罪分子! 翡翠般碧绿的眼眸仿佛破冰涌动的春水,少见的意气风发,凌厉漂亮。 ……可恶! 兰易斯再次试图移开眼神。 差点又被迷惑了。 他愤愤不平地上前,拿纸巾擦干克莱德额头上的汗珠,避免落到眼睛上影响视线,又委屈地踮着脚走了回来。 为了保持生气的状态,等雌虫服软哄他。 他嫌弃地将目光移向了一旁做见面预案的布鲁斯。 很好,火蹭地一下就上来了。 接着看。 * 雌虫身前是万里无垠的宇宙。 不知何时,浓重的困意袭来,兰易斯眼皮发沉,竟缓缓睡了过去。 似乎是大号布鲁斯残留精神力的影响。 与困顿的身体不同,意识清醒而活跃,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 睁开眼前,兰易斯已经悄然握紧了拳头。 这次应该会遇到莱尼亚,不管他是怎么翻车的,一定要先揍他一顿,再狠狠嘲笑他。 ——谁叫他带来了奇怪的消息。 这么隐秘的事情不该私下跟布鲁斯说吗?他只是一只还没有步入社会刚进入大学的雄虫啊。 烦。 兰易斯调整好了战斗状态,准备先发制人。 张开眼却愣住了,入眼是一片雪白,天地间苍茫一片,几乎毫无颜色,不辨前路。 随即便是呼啸的寒风裹挟着大片雪花,吹的兰易斯一个寒颤,迫不得已被推着往前走。 ——不是,哥你生活环境这么凄惨吗?死外面了? 这次见面不能真是魂吧。 好在梦境不需要太讲道理,很快兰易斯就以一秒十公里的速度被吹到了山顶,整只虫跟从滚筒洗衣机刨出来的一样。 一只很装的雄虫站在那。 他衣摆长而席地,在雪地上拖了很远。 身上白金色的大氅随风扬起,头戴象征王权的冠冕,手持雕刻着日月星辰的权杖,整只虫流光溢彩,仿佛是天地间唯一的颜色,在静静发光。 兰易斯搓了搓快要冻僵的手臂,眼里只有对保暖披风的渴望,心道:打劫!他一定要让他知道谁才是梦境的主人。 装模作样的雄虫似乎察觉到什么,终于转过身,露出一张兰易斯陌生又熟悉的容颜。 与前不久看到的,属于太子阿尔里斯的模样别无二致,是一个举全国之力供养,贵气到极点的青年。 只是气质更加不可捉摸了些。 琥珀色眼睛不见丝毫沧桑,是历经多年知世故而不世故的清澈,带着无尽的包容、温和与尊重。 仿佛在无声的告诉世人,虫皇平等的爱着他的所有子民。 阿尔里斯的声音悦耳悠扬,仿佛唱诗班般自带回音,他眼中浮现起些许感伤与怀念,喟叹道,“好久不见,兰易斯。” “好久不见……吗?” 他们很熟吗? 准备行凶的兰易斯老实了,他立正站好,礼貌询问道,“……您是来看我二哥的?他出什么事了吗?” 主要是阿尔里斯的气质太温和,眼神太慈祥了。 明明看着比他大不了几岁,对方现在活脱脱像他爷爷。 被动触发了兰易斯为数不多尊老爱幼的美德。 看着不自觉乖巧有礼,说话也跟着夹起来的兰易斯。 阿尔里斯眼眸转了转,颇感稀奇,身上那股“神圣”的感消散了不少,有了活气。 “现在的你确实和我不熟悉,但未来我们的关系会很密切。” 阿尔里斯似乎对梦境里的流程和兰易斯都很熟悉,并不觉得兰易斯的话莫名其妙。 “莱尼亚?他后来确实失踪了。不过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未来的虫皇陛下有些抱歉,解释道,“这次你的任务对象是我,大概是因为我也算是你的表哥。” 琥珀色的眸子调皮的眨了眨。 “噢。”兰易斯被冻的表情僵硬,语气十分冷漠,“你也失恋了?” 不是感情纠纷别来沾边,他只想避免被无辜误杀。 本来是毫不客气冷冰冰的拒绝,没想到的是高高在上受万民供养的虫皇陛下竟毫不迟疑的应下了。 “也算是吧。” 不知道是不是直觉作祟,眼前的阿尔里斯明显和之前梦境中略显僵硬刻板的法斯特、时不时陷入回忆词不达意的布鲁斯不一样。 他像是没有时空差一样流畅不卡帧。 阿尔里斯伸出手,似乎想接住飘落的雪花,层层叠叠的袖口随着动作便依次落在他的手腕。 “这场雪很漂亮吧,我的…… 爱人就在那里。” 目光悠远,仿佛陷入了回忆。 兰易斯顿时一个头两大,转身就想走。 这种结合着慈爱温柔神态他很熟悉,老一辈遇见很久不见小辈,兴致大发,酝酿着忆当年讲故事的流程了。 偏偏四周白茫茫一片,连个藏身之地都没有。 兰易斯怀疑他要在梦里被冻感冒了。 “我没空……你宫殿在哪我去睡一觉。” 对方拒绝了你的故事。 “诶?” 阿尔里斯的眸光闪了闪,脸上露出恰到好处地疑惑,似乎在说流程不是这样吗? 很快,他便反应过来。 “抱歉。”他微微俯身,歉意地弯了弯眼眸,指尖碰了碰兰易斯的额头,“忘记支付你的报酬。” 瞬间,兰易斯眼前炸开白芒,脑中轰轰作响。 与布鲁斯衍生出泾渭分明的精神力不同。 仿若死水般的精神力涨潮般翻涌不停,精神海被冲击的如弹簧般不断延伸扩展。 兰易斯清晰感受到,再有一点,他就能冲破a级大关。 反倒是阿尔里斯有些疑惑,看了看自己透明了一点的指尖,迟疑地看了看兰易斯,喃喃自语,“是我来早了吗?” “那没办法了。”他不容拒绝地歉意地又碰了碰兰易斯的额头,轻描淡写帮他跨过困扰已久的精神力大关。 某种闪过一丝狡黠,轻笑道,“就让我插个队吧。阁下。” 兰易斯还没从这么简单精神力就升级这件事缓过神来,愣愣地和那双慈爱的琥铂色瞳孔对视。 心中升起无限的委屈与感动—— 原来,帮他们谈恋爱这件事是要给报酬的吗? 不用完全扭转结局就能增长精神力吗? 他是被雄父兄长吃回扣了是吗? 金色的瞳孔不知不觉微微湿润起来。 怪不得说别和亲戚做生意,什么叫近亲不如远爷啊! “太子爷……表哥。”兰易斯鼓了鼓冻僵的腮帮子,当场忘本。 “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就是—— “能换个天气吗?春天?” “不行哦。”阿尔里斯好脾气的笑了笑,“我忘记了。” 他们相遇在冬日。 他死在雪季。 从没有春天。 第85章 他的爱人 红毛狐狸 “我已经很久没当过太子了。” 听到兰易斯的称呼, 他眉眼微怔,仿佛才意识到什么,优雅挺拔地身形僵了片刻。 下一秒竟干脆地在雪地上坐了下来, 还解开了华丽端庄的披风, 分给了兰易斯一半。 明明刻意做出懒散随性的姿态,在他身上也放佛是宴会上的片刻闲暇。 琥珀色的眸中划过一丝怀念, 他似乎觉得此时围着一个披风取暖地模样有趣极了, 紧接着偏过头, 压低声音跟兰易斯介绍道:“你好,我是阿尔里斯。” 冻得嘚瑟的兰易斯一点也不想说话:……非要这么有仪式感的吗? * 阿尔里斯看似一副孤寡老人,拉着人彻夜长谈的模样。 可真话到嘴边, 他又沉默了很久,最终只剩了寥寥几句。 “那是个再简单不过的故事了。” 这个故事在后期家喻户晓, 他们传唱着英明神武的君主, 忠心耿耿的臣子, 与暗中作祟的谄媚小人。 “我流落荒星受他搭救收留,他帮助我回到主星继位。” “我予他财富与权柄作为报答。” “偏偏他性烈如火,嫉恶如仇,看不惯贵族间的阿谀奉承与麻木不仁,也无法直视迂腐之人独居高位。” 兰易斯看了眼自嘲的迂腐老头,心想你真该啊。 大冷天一声不吱把人拽来看雪谈心,看得惯才奇怪。 “后来,他野心渐起, 希望更进一步。手段愈发偏激,暗中豢养雄虫进行实验,事情败露后公开审判,坦然赴死。” 阿尔里斯嘴角含笑, 哪怕提起爱人的离去毫无波动,语气平平,仿佛在讲述一个遥远无趣、与他无关的故事。 “哦,所以你逃跑的时候病急乱投医,从荒星带回来一个白眼狼。 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提拔起来,结果人家野心大了想推翻你是吗?” 兰易斯算是发现了,看着贵贵的雄虫,都一个通病,说话跟念诗似的。 法斯特偶尔还夹杂着几句人话,眼前这位是装都不装了。 他靠着极强的自制力才没有走神,顶着风雪做出了一篇堪称完美的阅读理解。 “恶贼伏诛,万民同庆,听着也没什么遗憾。你想让我提前把你们分开?” “啊,在你们听来大概是这样一个故事。” 阿尔里斯失笑,似乎将故事中的人与自己分的很开。 谎话终究是谎话,哪怕听一千遍,阿尔里斯也不信。 时光已经过去的太久。 他再不会谈起那夜风雪多大,如何一点点摸索学着荒星手语,互相依靠着狼狈取暖的夜晚。 那些曾经都随着他的逝去埋在雪里,为数不多的回忆也终将在生命的长河里遗忘。 所有人都说—— 提西里狼子野心。 是他受了蒙蔽,他没有做错。 可阿尔里斯知道不是这样,把他从废弃的金属堆里翻出来的青年,眼神火一般灼热而明亮。 与荒星格格不入的耀眼漂亮,在暗夜间闪闪发光,像一枚自然雕琢稀有难遇的宝石。 “可是,是我食言了。 没有照顾好他。” 孤身良久的虫皇陛下终于可以和人说出这句话,低落的神情中隐隐带着释然。 他似乎独自思考了很久,也酝酿了很久,低语道。 “是我让他离开了他自小生长的地方, 用权势蒙住他的眼睛, 情爱蒙蔽了他的心灵, 以至他滋生妄念殒命。” 荒星的虫啊,似乎从不知道是非善恶,心底永远坚持那套成王败寇的理念,珍贵的生命也毫不在意,随时可以作为被抛却的赌注。 阿尔里斯苦笑,“我既不是一个优秀的君主,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 明明知道他罪无可恕,还是想让他陪在我身边。 他却远比我洒脱,从审判庭回来时神情是少见的张扬。 直着腰,仰着头告诉我: 如果可以,把我埋在东边吧。 我想回家看看,阿尔里斯。” 看似平静的虫皇心中恍然无措,手中暗暗缩紧,面上却一如既往的温柔,像是一尊悲悯永恒的神像,回应道:“……我尊重你的选择与结局。” 红色的马尾在空中扬起好看的弧度。 望着提西里毫不留恋离去的背影,他终于意识到,隔着重重宫殿,层层台阶,千人万事。 已经很有没有看到提西里挺直的背脊,与艳丽嚣张到极致的面容了。 张扬的发丝规规矩矩地束在耳后,高昂的头垂了下来,打磨成主星里模范的样子。 唯有零星的夜晚,他们唇齿相依,肆意汲取彼此身上的温度,仿佛依旧是贴心的爱侣。再在第二日的清晨后形同陌路。 是什么让提西里哪怕明知前路黯淡也要奋力一搏,变得疲惫偏激而疯狂。 宁愿死亡,也要离开他的身边。 甚至最后阿尔里斯不敢问,他甚至怕从那张熟悉到陌生的脸上看到嘲讽的弧度——“是你啊,阿尔里斯。” 最后一面时,他终于又从提西里沉静执着的眉眼里,窥见陪着他逃离荒星,彻夜持剑而立的青年身影。 “他陪我来到主星。”阿尔里斯长长叹息,眼眸中终于泛起了情绪,“我却把他弄丢了。” “我尊重他的选择与结局。但如果可以,还请你帮我带一句话吧。” “再见到‘我’,就告诉他—— 相信他与尊重他,亦不妨碍你去拥抱他。” 兰易斯:Zzz 终于惆怅完的阿尔里斯:……算了他自己来也行。 …… 真有这么无聊吗? 宅了一百多年被憋成隐性话痨的虫皇陛下有点小小的不爽。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礼貌地戳了戳兰易斯的脸颊。 对方十分不礼貌的卷走了全部的披风并盖住了脑袋。 * 雄虫就是一种随时随地陷入自怜自艾并开始作诗的生物。 建议把语文课本从雄虫学堂剔除出去,改为如何在交流中学会说人话。 兰易斯托腮望着阿尔里斯一张一合的嘴巴,出神地想。 他努力瞪大眼睛,试图给自己刚认的远亲一点基础的尊重。 结果还是没忍住,听着大自然的白噪音,在阿尔里斯小提琴般婉转低沉的催眠声中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他感到耳畔有点痒,还有仿佛来自天外的恶魔低语,“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你小时候的运气不是很好?” 兰易斯‘蹭’地一下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瞳孔略显涣散,明显是被戳到了关键词强制开机。“为什么!” “所谓预知,就是和另一条时间的自己达成联系,通过梦境的方式看到未来,达到趋福避祸的目的。” 阿尔里斯悄悄扔掉搔兰易斯耳朵的发丝,把手背到身后,脸上一派高深莫测。 “而你之所以会运气不佳,是因为与未来的你做了一件影响颇深的大事。 建立联系后,你们共同承担了这份因果。” 兰易斯不解:“那我应该成年后倒霉才对吧。” 他成年后运气反而好了不少。 “那可能是公正仁慈的虫神终于分出了你们吧。”阿尔里斯不负责任的猜测道。 他笑了笑,换了种兰易斯莫名耳熟又不知道在哪听过的刻薄语气。 “毕竟,一把年纪孤家寡人的糟老头子总是喜欢回忆当年,总会想着告诉过去的自己,如果当时不那么做就好了。” 琥铂色的眼眸弯了弯,像是分享秘密一般,悄声道:“他在你小时候偷偷看过你。” 可惜没掌握好时间线,看着穿着小鸡连体睡衣,在地上蹦迪拍着‘翅膀’,对着镜子阿巴阿巴的自己毫不迟疑扭头就走了。 兰易斯:…… 虫怎么可以倒霉成这个样子。 从小就要为自己没做过的事情背锅。 他干巴巴地开口,无端有点紧张。“我干什么了?” “如果‘他’没有在梦里告诉你,我是不能直说的。” 阿尔里斯向上指了指,摇了摇头。 好在道德高尚的虫皇阁下不会说谎,但深谙语言的艺术。 “你充分发挥自己的天赋与爱好,凭借自身能力,在虫族闯出了一片天地。 只是造成的后果令虫难以承担,背负了不少虫族的怨念。” 闻言,兰易斯眼睛一亮,兴奋地捶了下手,神往道。 “那我一定是机甲战斗系的天才!” 一名遨游天际的战场指挥官! 在虫族爆发战争时冲在前线,指挥若定,操纵无数大型战役,背上了赫赫战功与无数虫命的战场收割机! “真是一名罪孽深重的男人啊。” 阿尔里斯看着blingbling闪烁着小星星,眼中燃烧着对梦想向往的兰易斯。 微妙地梗了一下,柔声附和道:“是啊,因为政治与家事的变故,你确实弃文从武,让不少高阶虫族殒命。” 是一名优秀的绝育毒师。 阿尔里斯的虫皇交接之路并不顺利,雄父离世,兄弟觊觎,群臣相逼。 很长一段时间耳目闭塞,充当一个高高在上的吉祥物。 很多消息都是尘埃落定后才传到他耳中。 天天背负着巨大的心理压力跟虫神忏悔,连着砍瓜切菜下套不少年,才平衡收拢了各方势力。 至于兰易斯吧……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作为科索斯雅家明面上唯一的活口独苗苗,自然也各方势力争夺瓜分的对象。 境地可能不比初回虫星的阿尔里斯好哪去。 但架不住科索斯雅家祖传基因好,说发疯就发疯完全不和你讲道理。 蛰伏n年后,之前默默无名的科索斯雅三子对黑暗料理(x)恐怖化学制品无师自通。 初露面就在化学与烹饪领域一鸣惊人,给主星一半的虫族强行绝育,凭借一己之力干跌了虫族20个点的繁衍率。 ……那是多少活生生的高阶虫族啊! 如今,阿尔里斯眼见兰易斯转职,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病。 他真挚地肯定道:“你是战术系的天才。” “噢,我知道了。”得到肯定后,兰易斯低调垂下头,控制住扭曲的五官,咬着腮帮子不让表情太明显。 他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我后来身高多高,有超过克莱德吗?” 阿尔里斯陷入思索:“……克莱德?” 科索斯雅家有这个人吗? 兰易斯见他实在想不起来,淡定的提示道:“雌君。” 阿尔里斯仍是一脸茫然。 兰易斯皱眉,“我的。” 阿尔里斯:…… 啊,你有过雌君吗?没听说啊? 这事闹得。 “本来的你是有机会的。”阿尔里斯不动声色,装作刚想起来的模样。 科索斯雅家祖传的身高腿长,还真长得过一般雌虫。 “但是你现在——”阿尔里斯扫过略显紧张的兰易斯,看着他的表情推测道,“从小熬夜,昼夜颠倒,饮食不规律,热爱黑暗料理和垃圾食品。” 阿尔里斯长叹一口气,“难啊……” 兰易斯:!!! 阿尔里斯打一巴掌又给了一甜枣,“不过也不用担心,你能驾驭5cm的增高鞋垫。” 兰易斯:更担心了好吗! 周遭的环境开始不稳起来,空间边缘开始扭曲。 不知是梦境的主人心神俱荡,还是虫皇阁下精神力不足无法构建场景的缘故。 好在兰易斯还记得除了揍布鲁斯一顿的正事,“你刚丢不久,我们正在去找你的路上。 编号……X-3712的锈蚀星,记得你现在在哪吗?” 阿尔里斯神色凝重,“那里曾是大型战场,辐射异变严重,极难辨认方向。” 入目仿佛都是干裂的土地,腐朽的河流,空气浑浊,弥漫着金属的味道。 干净的饮用水都极其珍贵,要不是冬日极长,那里的虫族也很难存活下来。 “现在的我应该在提西里身边。” “他的头发显眼。”像是污浊中一团明晰燃烧的火焰,“很好辨认。” 说着熟练地从华贵繁琐金丝银线宝石点缀,本该做装饰用的前胸衬衫口袋里,翻出了一张小照片递给兰易斯。 笑眯眯地确认道,“很显眼吧。” 兰易斯垂眼。 那是一张授勋时的证件照。 照片上的雌虫腰胯长剑,剑柄上艳红色的宝石硕硕,胸前太阳花勋章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基础朴素到极点的白金色军装包裹着雌虫修长矫健的身躯,其上是一张颇为文雅的面容,此时正配合地作侧耳倾听状,眼眸微微晦暗,仿佛在打量思索着什么。 酒红色的长发一丝不苟,眼窝深邃,眼角微微向下,本是一种介于明艳与糜丽间的张扬长相。 偏偏他眉眼间略显郁郁,不见丝毫喜色,过于正经严肃的神情压住了五官的艳丽。 嗯…… 看着就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红毛狐狸。 第86章 他的实物 货不对板 再醒来时, 兰易斯身旁已经没了布鲁斯的身影了,星舰内部的大小也整体缩水了一倍。 大概是转移到了法斯特离家出走专用的小飞行器里,里面的整体设施环境都比外面模板化的星舰好上不少。 兰易斯几乎整个人都陷在了柔软的皮质沙发里, 上面盖着暖和的羊毛小毯子。 可能是怕他饿到, 地上堆满了小零食,小茶几上有着拧开过的?水, 一伸手就能够到。 金发雌虫随意地坐在沙发扶手上, 对着光脑微微皱起眉头, 不时拖曳着屏幕上的地图陷入思索,顺手往下扯了扯小毯子,把脑袋埋到毯子的雄虫挖出来。 一键从冰天雪地转场到暖洋洋的被窝, 兰易斯明显没有回过神来,微微调整姿势整个人在沙发里蜷了起来。 看到克莱德伸过来的手, 极其自然地眯起眼睛在上面蹭了蹭, 还把小毯子向上挪了挪, 把它也纳入了保护范围。 估计是感觉到指尖温软的手感不对,克莱德低下头就和金眸中略带水汽迷茫的雄虫对上了眼,当即手随心动,指尖来回从下巴撸到脸颊揉搓了两把。 兰易斯:…… 任由克莱德在自己脸上揉来揉去,注意到雌虫明显对脸颊未彻底消除的婴儿肥软肉很感兴趣。 佯装不经意地搓了好几把。 ……烦,真的很影响他英明神武的形象。 “醒啦?”对上兰易斯略带不满地眼神,克莱德见好就收,浅金色发睫羽垂下温软地笑了笑, 变魔法似的从茶几下面抽出来犹带热气的奶茶。 漂亮的眉眼隔着袅袅雾气,像是勤快又欢乐的家居小天使一样。 见兰易斯迷瞪瞪的不说话,克莱德伸手,力道轻柔地把猫猫虫抖了抖, 拎直靠在沙发靠背上。 又抽出压在奶茶下的家庭作业,换上了正式专用的表情,郑重地交到了兰易斯手上。 “阿尔阁下的信号器没有反应,一会我先去外面看看情况,您在这等我好吗?” 兰易斯下意识接过,正想点头说好的你去吧。 阿尔里斯悠悠冒了出来,上半身倚在沙发向前看了看,贴着兰易斯地头皮感叹。 【原来,你喜欢这种雌虫啊。】 “咳!”兰易斯只觉头顶冒凉气,一下就清醒了,登时垂死病中惊坐起,猛地在柔软到过分的沙发里挺直了身体。 板正的跟个木头一样,把克莱德看的一愣。 ……倒也不用这么配合。 兰易斯无端紧张地瞟了克莱德一眼,捏着嗓子出声。“这是我小弟。” “……好的,老大。” 尽管不知道雄虫莫名激动什么,克莱德十分流畅地改换了身份,顺从地把作业往回拉了拉,“回去写也行,长官。” 他抬手敬了个礼,望着兰易斯笑了笑,又继续交代道,“无证驾驶是违法行为。 您的星舰驾驶证与战斗飞行证不在身边,如果想去驾驶室一定要等我一起,知道吗?” 兰易斯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或许、大概、应该看不到自己身后的家伙。 阿尔里斯适时地解释道。 【放心。我的精神力比一般雄虫高一些,如果我不愿意,这里没人能见到我。】 这样啊。 兰易斯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不明显的失落,本来翘起的呆毛悄然的飘下去了一点点。 短促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有个长辈爷爷跟在后面。 兰易斯被克莱德哄幼崽的语气弄得浑身难受,明明平时听着没什么感觉。 他仿佛要证明什么般,不自在地板着小脸,小声道:“好像你有一样。” 说完,兰易斯又自觉心虚,垂眼躲开雌虫疑惑的目光,又死死捏住手里的作业纸张,不让雌虫抽走。 军校未毕业、同样没有证的克莱德:……? 接连被怼两次,雌虫似乎明白过来什么,轻声叹了口气,松开手里的作业,安抚地捏了捏兰易斯发紧地指尖。 紧接着讨好地凑过来碰了碰闹别扭中的雄虫肩膀。 “还在生气?” 他们身量相仿,雌虫俯下身时,浅金色的发丝不经意拂过兰易斯的脖颈,呼吸间都莫名多了清甜的柑橘香。 兰易斯僵在沙发上,表情都凝滞了,这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有多近。 只是之前克莱德向前坐在沙发扶手上,他向后窝在沙发靠背里,这才显得有段距离。 克莱德少见兰易斯这么冷冰冰地不说话,就地一戳的模样。 小表情劲劲地十分有攻击性,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哪怕明知不满是冲自己来的也不害怕。 虽说兰易斯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不想自己淌这趟浑水。 但他身后两位兄长的眼神却满是冰冷的估量审视和隐藏的威胁。 作为来路不正但科索斯雅家新一代现有的唯一的明面上雌君,既然卷进来逃不掉,不如用最能让甲方接受满意的态度接受任务。 何况,危险与机遇并存—— 他确实对布鲁斯5%的资金和三座主星大别墅很感兴趣。 哪怕真的搞砸了,作为赔偿的善后费用,也够保家人后半生衣食无忧了。 “抱歉,辜负了您的好意。”克莱德总是知道怎么说话最动听,最可怜,最让人心软。 简单,却能让对方感受到话语里的真挚。 “谢谢您担心我,可真的很想帮助您,成为您的助力。请您相信我的能力。” “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您自己吧。” 克莱德俏皮地眨了眨眼,见兰易斯对自己的话有了反应,偏首望过来,他反而坐直了身体,略微拉开了二人间的距离。 但他们仍靠的很近,上半身肩膀挨着肩膀,兰易斯侧头过来就能看到金发雌虫氤氲朦胧的眉眼。 “从始至终,我都相信您会保护好我,才接下了这份委托。” “不是吗?” 兰易斯从鼻尖里很轻很轻地哼了声,有些狼狈地躲开克莱德含笑的目光。 盯着地面,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克莱德露出放心的笑容,“那你在这里等我。” “嗯——” 【不行。】 安静许久的阿尔里斯轻轻拍了拍兰易斯的肩膀,提醒道。 【不要单独留在这里,荒星资源稀少,生存艰难,人们自有一套求生的法则,土地资源分割严重……】 阿尔里斯抿了抿嘴角,眼里划过了一丝笑意,用小提琴般悦耳的声线一点也不优雅道。 【地上多了泡鸟屎都要看看。】 兰易斯忍不住搓了搓耳朵,用精神力回道。【不要在我脑袋里拉屎,谢谢。】 一边伸手拽住克莱德的衣角要求道。“我和你一起去,一个人不安全。” 克莱德:……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望着兰易斯坚定的眉眼妥协了。 毕竟奔着开机甲来的,全程窝在飞行器里也不是个事,放放风也行。 倒不是克莱德拖大,愈是偏远的地方虫族的平均等级就越低,在主星先进科技力量的加持下,横着走还是没问题的。 克莱德从武器库里翻出了两把光能枪递给兰易斯,让他随身藏好。 “这里的宇宙污染很严重,土地河流都有严重的辐射,尽量不要食用这个星球上的食物。” 在克莱德的帮助下里三层外三层地套防护服的兰易斯乖乖点头。 阿尔里斯又飘了出来,摇头道。【这样太危险了,在荒星穿着正式整洁很容易被当做肥羊,成为下手的目标。还是尽量打扮的亲民一点,结合当地风俗,装的破破烂烂一点。】 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兰易斯艰难举手晃了晃,想做出解开的防护服的动作。“我不穿——” 话未说完,身前弄卡住拉锁的克莱德动作一顿,眼神犀利地抬头:? ……好像有点生气了。 兰易斯眨了眨眼,就见克莱德站起身,哗啦的一声把卡了很久的拉锁直接拉到顶头,紧接着眼前便是一黑。 失去光明的兰易斯不倒翁似的前后晃了晃保持平衡,唯唯诺诺地把盖到鼻尖兜帽往后掀了掀,委屈地露出一、半双眼睛。 【……你还是出来吧,这样显得我很无理取闹。】 阿尔里斯:…… 呵,小弟。 嗯,完全被小弟吃的死死的呢。 * “这里的虫族大多等级不高,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他们大多是嗜血的盲命徒。” 被迫充当向导的阿尔里斯并不认路,像模像样地嘱咐一句后生存经验后,就自动开启了话痨模式。 和动不动走神发呆睡死过去的兰易斯不同,克莱德实在是个十分捧场的听众,总在适时的地方发出疑问,让聊天得已顺利的进行下去。 “我来这的第一天就被虫举刀威胁,要我扒下衣服交出宝石,”阿尔里斯目露怀念,“还好提西里收留了我,不然真不知道,要怎么在这里生存下去。” “真是难得,这里竟有如此善良的阁下。” 克莱德显然对周边破乱的环境心有戚戚,几乎四处都是废弃的金属,地面破损不堪,到处都是不明的垃圾杂物,人迹罕见。 “是啊。”阿尔里斯低声附和道,“他真的……把自己养的很好。” 兰易斯见他们兴致勃勃地聊的一来一回,十分憋屈,梗着脖子斜眼瞅克莱德。 真搞不懂中老年人的爱情有什么好聊的? 还时不时时不时还往阿尔里斯的方向看。 哼,一个年华逝去的老年虫而已。 精神体凭什么不用穿防护服! 走路还越来越慢…… 右边的克莱德迟疑地拉了拉梗了一路脖子呈斗鸡状的兰易斯,“累了?” 脖子僵硬的兰易斯:“没事。” 终于获得了克莱德的关注,兰易斯扭了扭脖子,换了个角度开始瞪飘在自己左边、滔滔不绝的阿尔里斯。 凶狠地用眼神示意他—— 向导到前面去,不要一路叽叽喳喳。 阿尔里斯:? 他又不认识路他为什么走前面。 一直瞪他就算了,还一路拉着雌虫横着走,非把他往臭水沟挤。 不想救人可以直说的,真的。 ……他也不是很着急。 阿尔里斯微微眯起眼睛。 这个天气,似乎他和提西里刚刚认识不久。 如果再久一点—— 算了,一定是被兰易斯影响了了。 命运给了他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或许在此分开,再不纠缠,就是最好的结局。 * “危险,噤声。” 蓦地,扫除路障带队前行的克莱德耳尖微动,拉着兰易斯躲到了几个堆叠在一起的巨大钢管后掩藏身形。 透过缝隙扫了一眼,低声确认道,“前面有人火并。” 正如阿尔里斯所说,这里的虫族平均等级不高,不少虫肤色奇怪,仿佛被锈蚀的金属,身上带着虫甲、鳞片、兽瞳等显著的非人特征。 打起架来也仿佛回到了茹毛饮血的远古时代,凶横野蛮,哪怕断胳膊断腿也要扭打、撕咬在一起,眼中透漏着凶性,浑浊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与属锈味。 从大城市来的两只虫都惊呆了,兰易斯和克莱德两人正经八百受的军校教学,军部的军雌更是政府严选,出身清白,各个身上都是一股正气。 和这群打起架来手指牙齿眼珠胳膊乱飞,血飚出去四五米的危险家伙根本不一样。 克莱德和兰易斯默默挨得更紧了些,安静如鸡,一声没敢吱。 这群混乱的家伙中,一只脑袋用绿色绝育胶带绑着电线的家伙极为显眼。 他的发丝上耳朵上都戴着废旧的金属装饰,在浑浊的空气中反着或黯淡或刺目的光,脖颈上带着子弹壳串成的项链。 是个动起来就噼里啪啦滴里咣当的家伙,整个战场就他最为阴险。 跟只暴躁花蝴蝶似的穿梭人群中,时而抄起别人的胳膊干架,时而摸到伤员身上捡尸,不小心被波及到了还要嚣张跋扈的骂回去,惹得一群家伙在后面追,引到自己人的包围圈里一顿胖揍。 他看也不看一眼,就又回到了现场猫着,似乎专注着什么东西。 ……就和专注打架的雌虫们很格格不入。 克莱德不由得多关注他几分,他似乎是个什么小团体的头目,地位不低,每次回去都有人殷勤地上前接应他。 零星听到些,让你手欠,捡个祖宗之类的话。 难道是这场火并的起因吗? 克莱德心不在焉地分析着,好不容易熬走了那群干群架的虫族,准备背着兰易斯远离案发现场绕路走。 阿尔里斯却停留在了原地,向前指了指,望着他们疑惑道:“你们要去哪,他就是提西里。” 兰易斯/克莱德:……??! 这种废土风格的爆炸红毛,和照片上油光水滑的红毛狐狸根本不是一只虫啊。 阿尔里斯浑然不知,快马加鞭地飘到两人身边,举目远眺,“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安全感…… 好久不见了,真是令人安心。” 两人的目光顿时诡异起来—— 等等! 这不对吧。 ……虫皇陛下你到底在这经历了什么啊! 第87章 他的威胁 讲文明树新风 暗紫色的酸雾在堆积如山的金属残骸间蒸腾流淌, 萦绕着危险不详的气息。风声呼啸着卷起金属碎片碰撞,发出阵阵哀鸣。 这颗被遗弃的荒星像是触怒了宇宙法则,常年被辐射笼罩, 不见日光。酸雨与赤潮交替肆虐, 沙尘与雾霾相伴,空气交织成一片混沌。 若不是那充斥夜间洋洋洒洒的暴风雪还算感觉, 勉强维持着这拙劣的生态平衡, 这座荒星恐怕早已生机灭绝, 连蟑螂都不会留下一只。 ……荒星今晚就爆炸,全世界的蟑螂都死绝。 踩扁空空如也的能源壳,踢开爆浆的虫尸, 看着脚下新织的小皮靴立刻沾染上新鲜的荧光绿浆液。 提西里在心中第一万次许愿。 仗着体质优越,提西里揣了两个麻袋, 趁着夜色在风雪和辐射中穿行。 宽大破旧的防护服笼罩着青年高挑的身躯, 灰绿色的绝缘胶带像藤蔓一样爬满衣服的每一处裂口, 配合着他暗红色头发与苍白的肌肤,饱和度极高,在浑浊的天色里异常醒目。 雌虫的动作轻盈而敏捷,早已习惯了恶劣的天气,像一只在金属废墟中穿梭扑腾的大花蝴蝶,又像一丛随风舞动的繁茂枝叶,任谁一打眼都知道他是最亮的鬼火。 很快,提西里在金属垃圾山里成功定位到了新鲜热乎刚刚坠毁的飞船。 透漏出的一点边角的机翼材质稀有, 在夜色中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时间紧迫,青年随手在脑袋上顶了个麻袋作为伪装,又在地上铺了一个麻袋,蹲在合适的位置就开始熟练地徒手拆飞船。 金属在他手中像纸片一样被撕开, 化为一个个分裂的小块被张开大口的麻袋吞掉。 数着即将入账的资源,看着未曾见过稀有漂亮的金属,提西里越干越有力气,越干越有精神。 还顺手用带着花纹的金属壳给自己捏了新饰品,愉悦地别在编着弹壳和电线小辫上,虹膜中闪烁着属于捕食者的贪婪。 他单手攀爬一路向上,砸开机盖,哼着小曲,抬手一掀…… 猝不及防就和一双干净明亮的琥珀色瞳孔对上了眼。 ……活物。 提西里瞳孔紧缩。 还是一只、与整个荒星格格不入、似乎代表着外界高等文明、浑身亮晶晶【重点】的活物。 像是一颗生在那就熠熠生辉的宝石,昂贵至极。 让人情不自禁的就想把他戴脑袋上出去炫耀的昂贵。 看起来足够换取三艘保留基本功能武装舰,甚至更多。 坠毁的机舱内奇异的干净整洁,散发着柔和的光线。 入目虫族俊美温和,修身礼服剪裁精致,外衣上液态金属绣成的玄鸟振翅欲飞,镶嵌在袖口的碎钻不甘地示弱的彰显着存在,在凝滞的空气中流转闪烁着微光。 却都压不住那双流淌着温柔的琥珀色眼睛。 多看一眼就会被净化! 眼眸的主人安静地端坐在歪曲的座椅上,身形笔直挺拔,即使身处险境,面上丝毫不见慌乱。 发丝仍一丝不苟地梳在耳后,唯有脸颊衣领沾染着干枯的淡蓝色的痕迹,空气中漂浮着与血腥气相似却不完全相同的清甜味道。 提西里呼吸凝滞片刻,避开那双眼睛,无意识地捏紧指尖猜测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高等虫,贵族虫吗?难道他们连血都是蓝的,香的,甜的吗? 没有保护着要害处的虫甲,没有锋锐的牙齿与指甲,修长的指尖以保护的姿态遮掩着一本皮质封面的古籍,页脚微微卷起发黄。 看着斯斯文文很不能打……? 提西里不由在那色彩斑斓的书页上多停留了两秒—— 很好,果然一个字也不认识。 提西里迅速从短暂打击里回过神来,打量着眼前陌生的虚弱虫族,心中飞快地计算着这个活物的价值。 一只活着的,疑似褪去低等特征的高级虫族,完整的基因样本,再加上那些昂贵的服饰和饰品…… 抛开对方的脸,他这才发现,这只看着浑身贵不可攀的雄虫身上干净的可怕,除去略显繁琐的礼服,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装饰。 那他凭什么看起来这么贵? 陷入不解的雌虫微微歪头,感受到一脑袋昂贵的重量才微微安心。 时刻生活在欺骗与危险中的雌虫拥有野兽般的直觉,提西里暂时没有从对方身上嗅到危险的味道。 这才又极其勉强地看了对面过于耀眼的虫族一眼。 ……长得好看的虫族真是有欺骗性。 不过比起外物,提西里更看重的是—— 这只外来虫身上可能带来的属于外界的文明与知识,让他借机获取带着家人脱离荒星的机会。 此时对方明显正值虚弱,提西里犹豫着是否挟恩图报,用可食用水源作为交换,较为温和的达成一致的长久交易,还是直接暴力威胁达成合作。 直觉告诉他第一个选项是最优解,理智却觉得第二个选项比较好,这种阴险的高级虫深谙语言艺术,很容易把他们骗的团团转。 正思索间,眼前琥珀色的眼眸弯了弯,俊美无暇的脸上露出一个彬彬有礼的微笑,张口就吐出一串流畅的鸟语,“@*@》%/?” 提西里:……? 麻烦了。 发现彼此语言不通后,雌虫顿时头大,目光在青年的下半张脸和紧攥着的书卷来回看了看。 指尖微动,摩挲着手里未装满的麻袋,终是下定了决心—— ……果然,还是直接抢了省事。 反正手底下也是一群待开化的文盲,把他们放一起自相残杀吧,总能决出一种语言的胜负。 想到这,提西里毫不迟疑地扯了块金属片又把舱门盖上了,也不管对方听没听懂,露出狼外婆般虚伪的笑容,随口交代道。“在这等我。” 干脆利落地扛着金属堆向下溜到了个平滑的地方,准备给他腾个干净的大麻袋。 提西里不用细想都知道,他要是敢直接带着这种家伙招摇过市,绝对会被抢的满星球乱窜。 过了几秒,金属薄片的遮掩下才微不可闻传来一句生涩的回答,“好的,我知道了。” * 着急去腾麻袋雌虫想着快去快回,伪装的便并不十分用心。 仍是低估了荒星求生的虫族,瓜分新鲜资源的渴求,飞船带着新鲜的火光砸了下来,散发着鲜美可口的气息。 哪怕在天气最为恶劣的傍晚,也有拾荒者顶着异变的危险,改来辐射最为严重的金属区碰碰运气。 零星柔和的光芒透过缝隙传了出来,几个拾荒者很快注视到了这处不同。 急促的脚步中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欲望和贪婪,嗓音中的兴奋几乎按压不住,“瞧瞧我们发现了什么?一只迷路的贵族小鸟!” “新生”的资源总会吸引源源不断的秃鹫。 正倒腾战利品的提西里动作一顿,皱眉望了眼天色,有些厌烦,“真是不要命啊。” 往常还有半个小时才会有人敢来。 他也不挑了,干脆利落的把一个麻袋完全倒空,踢了踢周围的废弃堆将多出来的战利品掩埋,将麻袋紧紧扎在腰间就撑着身侧的冷却管往上爬,准备抢回自己看好的猎物。 眼前的场景却与想象中完全不同。 被强行请出来的虫族丝毫看不出刚刚的虚弱,身姿挺拔,站姿利落,微微一晃便躲过了想要撕扯他衣服的虫爪。 “我是阿尔里斯。”他将右手附至胸前,扬起嘴角自我介绍道,袖口的金丝碎钻泛着耀眼的光芒,引诱着人们的贪念。 阿尔里斯恍若未觉逐渐浓稠的危险气息,堪称闲庭信步的在三人的包围中步步后退,任凭包围圈越缩越小。 他极为珍惜争取来的这一小段自由时间,面色从容地整理了的衣襟,梳理了发丝,突兀而流畅的行了一个标准而复杂的宫廷礼仪。 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堪称抽象的极致优雅,才操着一口生涩古怪的音调,从颈间掏出了一颗剔透的蓝宝石问道:“诸位,或许我们可以进行一场交易?” 野蛮惯的拾荒者们哪见过这种脑子有泡的优雅行径,硬是被阿尔里斯诡异的行为硬控在原地。 半是警惕半是好奇地看着他行完了超长前摇的施法动作。 毕竟荒星的娱乐活动实在有限,光是生存就耗费了大部分力气,不知是不是触底反弹的缘故,导致这里的原生居民有一股不合时宜的求知欲。 等了半天,抬头一看周围风平浪静,低头一看四肢完好无损…… 他在干什么? 三人迷茫地对视一眼,意识到被愚弄后顿时爆发出一阵恶意狂笑。 “交易?在这颗星球上,只有被抢和被杀!”一人挥舞着生锈的匕首逼近阿尔里斯。 “小心些,别把他的衣服刮坏了。” “他这么干净,肉一定很值钱。”同伴提醒道。 “命啊?那就没得谈了……” 阿尔里斯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依然悲悯而温柔,手指轻轻一抖,袖口中滑出一把精致的激光枪。 几声轻响过后,地面上多了三只冒着焦烟的尸体。 “劳驾——”阿尔里斯几近轻慢地踩断一只尸体的喉管,温柔的眼中毫无对生命逝去的波动。 他单脚踏在尸身上,维持着持枪的标准姿势,目光跟随枪口一起扫向提西里藏身的方向,眉眼隐含凉意。 被发现了!危险! 两行大字在提西里脑中轰鸣而过,他举起双手,示弱般地暴露在阿尔里斯的视野下。 低垂的目光直直地锁定了阿尔里斯的咽喉。 下一瞬,提西里干脆利落地从管道一跃而下,碎裂的齿轮砸向阿尔里斯的手腕,身影彷如一道红绿交杂的闪电, “杀我?”提西里不屑地扬起嘴角,毒蛇般的刺链破空而出,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缠住阿尔里斯的脚踝。 整只虫势如破竹般强行将阿尔里斯压在了地面,半跪着跨坐在他的腰间,一只手死死压制对方握枪的手腕,另一手五指扣住的脖颈。 “虚张声势的瓷器娃娃。”暗红色兽瞳中露出明晃晃的嗤笑,借机肆无忌惮打量着对方,遮掩住眼底潜藏的警惕。 在确认阿尔里斯此时的虚弱不似作假,无力反抗后,提西里露齿一笑,有心杀杀他的锐气。 咬着嘴里的刀片凑近阿尔里斯的脖颈,恶狠狠地威胁道,“猜猜你值多少净化水?” 不知道是不是提西里的错觉,他竟然从身下看似温柔实则冷漠的虫族眼中看到了委屈的意味。 ……? 是他先动的手吧! 他在委屈什么?! 伴随着刺链勒入阿尔里斯的脚腕,点点血迹渗出,流落在土地上变成星屑般的结晶。 空气中又飘起了那股浅淡香甜的味道。 身下的虫族恍惚间变成了一颗纯天然剔透昂贵大钻石,璀璨耀人,亮晶晶的。 是磕一下碰一下出现一丢丢瑕疵提西里就会捶胸顿足懊恼不已的程度。 感受到脖颈处的力度微微放松,阿尔里斯立刻抓住提西里放松的空挡,不顾近在咫尺的刀片,用尽浑身力气旋身反制,压在了雌虫身上。 锐器划过脸颊,在空气中扬起一串血珠,阿尔里斯眼也不眨,反手握住提西里的手不让他动弹,几乎全身与雌虫缠在一起,无视脖颈的威胁,不甘示弱地攥拳,将无名指处的戒指牢牢抵在了雌虫的虫核处。 仿佛被灼伤灵魂的痛意瞬间透过防护服直达肺腑深处,提西里顿时僵在原地,眼带凶意,握住雄虫脖颈的手掌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现在,”阿尔里斯低咳了几声,喘息着抬起下巴,睫毛凝着溅起血珠,笑容弧度精确,仿佛练习过千万遍。 “我们能文明对话了吗?” 第88章 他的虚伪 惺惺作态 “现在, 我们能文明交流了吗?” 阿尔里斯扬起头,鼻尖毫不客气地擦过雌虫的脸颊,从上往下俯视道。 温润的声音平稳而妥帖, 嘴角含笑, 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问询。仿佛此时并不是一触即发的生死对峙,而是宫廷中随处可见的一场礼仪演习。 鲜红的血珠仿佛断线的珠子, 顺着白皙的脸颊一点点往下流淌, 滴到身下雌虫的眼角。 原来所谓高阶虫的血也是红色的。 提西里抖了抖睫毛, 盯着那些发光的血珠,瞳孔微微收缩——这家伙连血都他妈是香的? 他无视虫核处危险的侵入性的灼烧感,挑起眉毛, 五指攥紧,抓着阿尔里斯的脖颈往下拉, 额头相贴, 颇有些鱼死网破的味道。 话语间掺杂着血腥的味道, 似笑非笑,“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说话。” 说罢,恶意地将血迹蹭了阿尔里斯满脸,像是给猎物涂上了印记。 雌虫天生感官敏锐,这么明显的血腥味随风散去,显然在昭示这里有一只负伤的同族。 覆在脖颈上的指尖顺着血脉微微滑动,暗红色的兽瞳挑衅般闪了闪,仿佛在询问——要不要看看, 我们谁死的更快。 “请相信,我对您真的没有恶意。”阿尔里斯叹了口气,被误会的事实显然让他有些低落,为难地垂下了睫羽, 手下毫不客气的用力。 客气地弯了弯眸子,无声用行动回答对方——相信科技的力量,你会死的更快。 滴答、滴答、时间悄然流淌。 血珠一点点滑落在液态金属纹制的白色礼服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懂事地溅落在锈蚀的地面上,化为一颗颗暗色的结晶。 僵持间,暗含能量的结晶吸引来大批不速之客,变异的辐射蟑螂窸窸窣窣地从废铁堆里爬出来,荧光绿的□□在甲壳缝隙间鼓胀,异常耀眼。 提西里:“……” 阿尔里斯:“……”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松开钳制对方的手,大步后退了一步。 * “这群该死的恶心的变异虫!” 逃过变异虫的追杀后,提西里看着脚上被染绿的小皮靴跳脚,几乎被气笑了。 年幼时他就被变异蟑螂群啃掉了半只靴子,要不是跳到酸雨湖里,险些被它们吃掉。 没想到成年后,它们还能用这种方式毁掉他心爱的小皮靴……都怪这个拖后腿的虫族,竟然连飞都不会! 这料子只能干洗。 勤俭爱民的太子殿下看着礼服上溅到的虫浆,无意识抿了抿唇。 暗绿色的黏液甚至隐隐腐蚀了身上的金属纹路,危险性可见一斑。 提西里看到他沉默低气压的模样,心情莫名好了些,毫不客气地指着阿尔里斯嘲笑道,“呵,看来文明的家伙,只会吸引恶心的爬虫。” 阿尔里斯充耳不闻,只抬眼细细打量了雌虫身上潮流的装扮,最终狼狈地避开了眼睛。 指尖犹豫着隔了一段距离扯了扯被溅脏的衣料,又解开另一枚钻石袖扣,轻轻放在提西里掌心,“或许,它可以换取一点过滤水?” 提西里刚要为阿尔里斯眼中的嫌弃生气,又立刻被钻石的光芒晃了眼睛,五指下意识攥紧,金属棱角硌得生疼。 真的钻石…… 就为了换一点过滤水?这家伙傻的吗? 琥珀色的瞳孔如同最甜蜜的蜜糖,干净的让人沉浸其中,无害而温和,主人教养极好地垂手等待着,丝毫看不出不久前脸上的凉意与锐利。 ……他也确实没从对方身上嗅到明显的敌意。 只是荒星上你死我活的生存法则,让提西里下意识想在交往中占据绝对的安全与优势的地位。 否则,他也会毫不客气地扭断对方的脖颈。 “跟我来。”沉默片刻,提西里收起钻石,算是默认了这个交易。 他细细打量阿尔里斯半晌,突然问道,“你刚刚为什么拿枪指着我?” 阿尔里斯满是歉意地眨了眨眼,真挚道:“抱歉,习惯性保证安全,没想到会引起你的不适。” 提西里:? 说得跟他反应过激了一样,任谁被毫不客气爆头三只雌虫的枪指着都会想要反抗吧。 那淡定的姿态,利落的身手,跟个冷漠无情的熟练杀虫狂一样。 提西里眼神诡异,“那你喊我做什么?” “我有些没力气。”阿尔里斯虚弱地捂着心口笑了笑,指向刚刚逃跑方向,“那里有三具虫尸,想拜托你帮忙挖出虫核,避免有复活的风险。” 高阶虫族生命力旺盛,细胞重组过程极快,绝不能掉以轻心。 提西里:…… “你也知道那是虫尸啊。”他没好气地看着摇摇晃晃往上走的阿尔里斯。 根本就是三具焦炭,激光枪贯穿伤,全身细胞瞬间碳化,死得不能再死。 “斩草要除根。”阿尔里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礼貌地解下了一颗袖扣递给了提西里,“请您稍等片刻,这是定金。” “虚伪。”提西里白他一眼,不客气地拿走了袖口,看着他走路一瘸一拐七上八下,目标坚定杀气腾腾地往金属山上爬,“……这就是你的没力气。” 阿尔里斯似乎并不介意暴露自己的弱点,安静地抚摸着手中的枪支,苦笑着承认,“大概只剩站起来的力气。” “麻烦鬼。”提西里看着阿尔里斯苍白的带着伤疤的侧脸,蓦地偏过头,不知道小声嘟囔了声什么,整个人轻巧地翻到了上方。 翻到一半,他又想起了什么,张开赤金色虫翼,把阿尔里斯一起提到了山上,“快点。” 他催促道,说着蹲下来,抽出皮靴里的匕首,撬出两坨黑乎乎的虫核丢到了阿尔里斯面前。 背脊崩得笔直的阿尔里斯这才真正松了口气,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血色,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不将危险源彻底去除,尊贵的太子殿下将寝食难安,恐怕昼夜都想再翻到金属山上看一看。 他微微颔首,矜持地抚胸行礼:“多谢,再次为刚刚的冲突抱歉。” 要是其他虫,提西里早就冷笑一脚踹了过去。 老子的命是一个道歉就能揭过去的吗?非得把对方扒下一层皮才罢休。 偏偏,对方的眼神太真挚,语气太诚恳,琥珀色的瞳孔满满倒映着你一个人,仿佛你的回答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提西里动了动嘴唇,最终只是不自在的啊了一声。 算了,反正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冤大头,傻子才跟他计较。 提西里这样想着,就见冤大头转身就开始用断刃挖坑,似乎打算给“虫尸”刨个坑立个碑。 ……这到底是哪个村跑出来的大傻子?! 根本是被流放了吧。 提西里忍不可忍,一把上前拽住他后领,抬脚一踹,让那堆焦炭随风逝去:“收收你的善心!再过十分钟,整片废墟的拾荒者都会嗅着血腥味过来。” 他冷笑,“你的激光枪有能源限制吧?” 最多还能射几枪? 阿尔里斯遗憾地罢手,脸上毫无被看穿底牌的不安:“确实,那日后有机会再立碑。” “假好心。” 提西里嘀咕道,毫不客气地伸手抽走阿尔里斯护在怀里烫金封皮的书卷,藏到自己衣服中,扬起眼,拇指向下指了指。“带你下去的报酬。” 阿尔里斯看着他的动作,没说话。 提西里当他默认,蓦地坏笑一声,把腰间的麻袋解下来抖了抖。 刻意在阿尔里斯面前比划了两下,对方的注意力却已经被其他生物吸引。 “……你又在看什么?” 提西里狐疑地顺着写满学术探究欲的琥珀色眼睛往下忘,就见到一只翻着肚皮,身披绿浆,犹带气息的变异虫。 阿尔里斯:“没见过,想带回去做标本。” 提西里:“……” “你是变异虫转生吗?!” “起来!扔了!否则滚出我的地盘!” 强硬的把阿尔里斯扯得一个踉跄后,提西里将麻袋兜头扔给阿尔里斯:“套上!你现在就像野狗堆里的肥肉!” 阿尔里斯拎起脏兮兮的麻袋,委婉道:“不太符合我的美学。” 提西里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 “当然,特殊情况特殊处理。”阿尔里斯叹气,将麻袋优雅地罩在身上。 荒星中依然光彩照人光芒四溢的太子殿下立刻亮度下调了五个度。 为什么有人连套麻袋都做作的跟披王袍一样? 更可怕的是穿的还挺好看? 是他跟不上潮流了吗? 荒星的时尚先驱花蝴蝶提西里先生略显忧郁,盯着阿尔里斯露出一截发梢,后槽牙发酸。 为了避免一个没看住,思维诡异的虫族把生命力顽强繁衍力惊人的变异虫带回家。 提西里用刺链把阿尔莫斯的双手缠在一起,喋喋不休地警告道,“不许用力,把我的武器弄坏了。” 雌虫最适配的武器永远是天生的獠牙与虫甲,提西里的刺链装饰意义远大于攻击意义。 他一向得意于武器的漂亮,虽然实战中还是板砖和桌子腿比较实用。 还来不及炫耀自己的杰作,阿尔里斯的手腕已被勒出深红血痕,很快丝丝缕缕的血迹便渗了出来。 提西里当即眼神就不对了,到口的话咽了下去:“……你真的是雌虫吗?这么脆?” “当然。”阿尔里斯无奈地眨了眨眼,解释道:“基因优化过度,代价是皮肤角质层偏薄,但并不影响恢复能力。” 他偏过头,露出已经愈合的半张脸,新雪般清新的气息便涌了过来,挥散了浑浊的空气。 像雪落在锈铁上…… 提西里鼻尖动了动,烦躁地松开了链子绕在指尖扯了扯。 阿尔里斯随意在衣摆上擦了擦渗出的血迹,眼眸变深一瞬。随即若无其事伸出一根手指试探性地勾住了提西里的指尖。 在雌虫下意识错愕地张开眼,抽离前微微使力,一副全心全意为对方打算的模样。“这样,就不用担心我做错事了。” 提西里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偏偏阿尔里斯的笑容像是完美无瑕的面具,真诚真诚还是真诚。 “随你。”不知出于什么考量,雌虫勉强答应了他的提议。 无法将背后裸露在陌生人面前,只好僵硬着身体走在阿尔里斯身边,防止对方暴起发难。 阿尔里斯毫无被防备的自觉,大方地扫视着未曾巡视过的领土。 半晌,他摸着手里坏掉的信号器,打量着周围的穷山恶水和刁民,终是认命地叹了口气,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首先要找一位富有的子民给他上供。 他停下脚步,琥铂色的眼眸闪闪发光,轻轻勾了勾指尖,深情地注视着浑身隐隐炸毛的红毛雌虫。 “那么,这位美丽的先生,您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呢? 作为交换,我很荣幸被您利用。” 第89章 他的钥匙 特效高光 “我和提西里达成了交易, 他保障我在这里的衣食住行,并帮我留意修复信号器的零件。 我教授他和他的家人们关于‘外界’的信息与消息。” 阿尔里斯天生方向感欠佳,荒星上为数不多能够起飞的飞舰上也没有先进的导航功能。 否则他更倾向于找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选一架飞行器回家, 再派人回来支付报酬。 “说起来, 这还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呃,这应该是一条直行道?” 陷入回忆中的阿尔里斯一时不查, 几乎被兰易斯挤到光秃秃的树枝上。 未来的虫皇陛下哪怕是漂浮的精神体, 余光仍留意着周围的环境, 姿态潇洒优雅地避开脚下冒着气泡的污水坑。 身上华贵的衣物光洁如新,精神力化成的大氅在风中反作用力的翻飞,跟加了圣光的虫神降世一样。 怎么会有虫精神力多的没处使, 随便给自己加特效啊。 兰易斯盯着阿尔里斯身上层层叠叠各种高亮柔光滤镜特效,心中无法理解。 精神力却不服输地跟着运转起来, 噼里啪啦在周身炸了一堆小火花, 然后稳定成一溜小电灯泡。 ……这也差太多了吧。 兰易斯不悦地眯起眼睛, 不动声色地更靠近了阿尔里斯一点,想要研究下他身上精神力运作的频率。 耐造的军靴紧跟在虫皇身边,噼里啪啦一步一个水花,踩在泥水坑里,溅射过虫皇陛下的衣衫下摆。 莫名遭受泥点攻击还避无可避的阿尔里斯:? 他顶着兰易斯炯炯有神的目光和杀虫似的臭脸,思考片刻,划过兰易斯身后紧握的双手,被挡得只剩一点金毛的克莱德…… 啧, 小小年纪的雄虫占有欲怎么这么强。 好在未来虫皇阁下修身养性多年,与人为善,乐于成人之美。 “水真凉啊。”在兰易斯再次板着一张小猫批脸凑近后。 阿尔里斯很配合地撤下了身上的圣光,滤镜也黯淡了下来, 长长的眼睫垂下,虚弱地倚在了兰易斯身上,做足了一副被水凉到的娇贵废物模样。 绝对能衬托出兰易斯在恶劣的环境中钢铁般的意志和坚强。 阿尔里斯在空中酿跄着,暗中用力握了握兰易斯的手腕,单眼向他眨了眨。 ——包的,兄弟,包配合的。 兰易斯:? 眼前的精神力瞬间消逝地捉摸不到,唯有阿尔里斯干净俊俏的一张脸在空中闪着莹光。 他迎着阿尔里斯挑衅的眼神,精神力不甘示弱地晃了晃,不善地漏出了一点小虎牙, 哼,不想教就不想教,他也不是很想学。 被分手手的失败虫,你会爪爪开花吗?! 一声冷笑还没出口,就被美色所惑(划掉)的雌虫拉了偏架。 “别闹。”手心蓦地被指尖轻轻挠了挠,语气却是与平时不符的严厉。 尾音都没有向上的勾勾了! 他、我、闹吗? 无端被挑衅的兰易斯震惊地瞪大眼睛,气鼓鼓地转过脸想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一转头,鼓起地脸颊便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垮了下来。 金发雌虫翡翠般的眼眸仿佛浸泡在池水中宝石,碧波荡漾,仿若两枚泉眼,接连不断地流下泪来。 身后气压极低,仿佛压缩着酝酿一场小型风暴,暗中电闪雷鸣,劈啪作响。 兰易斯下意识站的笔直,不容置疑地强行把身上的阿尔里斯抖了下去,“没、没闹啊。” 阿尔里斯拢了拢衣服,乖巧地把自己全身包在大氅里,飘到兰易斯身后,露出礼仪性完美无缺地微笑。 泪水泊泊流淌,与往常一般无二的温柔笑容便带出了一点点命苦的微笑。 克莱德面向兰易斯的方向,闭上眼睛,脸颊一片湿润,‘温声’问道,“请问—— 两位阁下可以关下灯吗?太亮了。”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与安静。 几个小灯泡啪嗒啪嗒地闪了闪,飞速灭了。 兰易斯狠狠地拽了阿尔里斯的袖子一下,从口袋里抽出一条手帕心虚地给克莱德擦了擦脸。 阿尔里斯:…… 迟疑地低下头看了看。 他很闪吗?没有吧。 他不是一直这么亮的吗? 虫皇陛下试图切换滤镜。 “或者你们保持一个亮度也可以的。” 克莱德本想摸索着从兰易斯手中接过手帕,不知怎地又觉得松手不安全。 便任由兰易斯不太熟练地给他抹脸,半晌轻不可闻地从喉咙里叹了一口气,勉强妥协道。 三人组里唯一努力找路的克莱德,对边上两只雄虫的小九九一无所知。 作为勤勤恳恳地打工人,克莱德事业心极强,满脑子赶紧找到虫回去交差。 架不住身边的两位甲方各有想法,一个不记路飘得慢如龟爬,随时随地都能触发回忆cg。 还有一个态度倒是十分端正,行为也算配合,就是被大的那只影响,动不动凑在一起进行仅雄虫可听见的悄悄话。全程横着走路,不牵着不走,十分影响找虫进度。 当然,荒星地形恶劣,空气浑浊,视线不清。为了安全起见,慢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可哪怕克莱德极力适应,架不住边上一大一小两大光源同时发威,忽明忽暗忽闪忽闪。 刚刚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骤然爆发了亮如白昼的光芒,晃得克莱德眼前模糊一片,睁不开眼,大量生理性泪水奔涌而出。 克莱德:…… 给他一刀,就现在。 真雌虫流血不流泪。 感受着脸上唰唰唰止不住的湿润,他就地刨坑埋进去的心都有了。 本想毁尸灭迹,奈何他一只手被雄虫抓着,另一只被手套覆盖,长时间摸索着试探前路,袖口都染上了脏污。 克莱德实在腾不出来手,只得心情不是很美妙地尝试请两位尊贵阁下配合一下。 抛开阿尔里斯不谈,起码兰易斯终于不横着走路了,不用时不时把雄虫往回拽一下。 这让克莱德松了口气。 阿尔里斯远远坠在兰易斯他们身后,可算勉强把自己身上的光源控制在了柔和的范围。 这才施施然地追上了兰易斯,悄声道,“原来你想学这个。” 作为举全国之力供养的雄虫,加之漫长的岁月,阿尔里斯的精神力浓厚到可怕。 一举一动维持最体面的动作,给自己打特效带圣光完全是他的本能了。 导致哪怕兰易斯在边上高频闪光,他都没往这方面想。毕竟用精神力辅助自身完美无缺是每一只高阶雄虫的必修课。 ——兰易斯这种绝育毒师除外,他已经是另一个赛道的了。 嗯,现在还是刚成年处于求偶期的孩子呢。 “没有,我不想学。”兰易斯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趁克莱德不注意,飞快地闷声拒绝了,但耳尖却违心地向这边翘了翘,显然有所顾忌。 啧…… 阿尔里斯注视着他们的背影,脸上的神情莫名慈祥起来,一个是笨蛋学生,一个倒很会忽悠(划掉)带孩子。 …… 提西里倒是最聪明的学生,就是不会带孩子。 * 闲暇时,提西里喜欢趟在废弃飞船的舱顶上,暗红色的瞳孔中燃烧着微弱的火焰,透过浑浊的云层注视着黯淡的天幕,妄图看到更遥远的地方。 他手里捏着一片泛黄的旧报纸,边缘已经被辐射腐蚀得卷曲发脆。 这是很久前他从黑市附近的垃圾堆里翻出来的《星际时报》,上面印着虫皇陛下视察领地的照片。 被称作贵族的高阶虫族穿着笔挺的礼服,站在阳光普照的花园里,笑容得体而遥远。 提西里看不懂那些复杂的文字,但他会盯着照片看很久,用生锈的铁片刻下类似的线条,一点点尝试着附上对应的含义。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是每天睁开眼,不断重复着日复一日的生活吗。 这个问题在他脑海里盘旋了很久。 他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据说,他们是基因不够完美强大,被族群抛弃自生自灭的失败品。 可提西里怎么看都觉得他完美爆,光凭脸就甩了整个荒星十条街带拐弯。 至少,死之前也要找到那个丢掉他的族群,让他们知道自己多眼瞎。 而其他流浪儿不会想这些,他们只关心今天能不能抢到净化水,得以果腹的食物,能不能躲过强者的追猎,弱者的偷窃。 活着,就是喘着气,就是还能打架,还能吃东西。 但提西里不一样。 他会在酸雨倾盆的夜晚,用捡来的布料缝制一件“像报纸上那样”的外套,针脚歪歪扭扭,但领口的弧度一定要完美。 浪费一个难得好天气满荒星乱换,收集起光芒黯淡的金属,捡起反光的碎片,打磨出漂亮的装饰。 作为流浪儿的老大,他会在大家饿得啃能量块时,指着报纸上的土地图片,无师自通了画大饼功能。 “虫皇陛下说过,每个人都能吃上新鲜食物。 我们不会永远待在这里。” 其实报纸上根本没写这句话,但他觉得“虫皇陛下”应该会这么说。 可惜荒星的地质太差,提西里提出的种田计划以失败告终。 ——种面包不会长出一颗面包树,只会养出更多的变异虫。 荒星的辐射严重,普通虫族出门不得不佩戴防护面具,导致声音难以传递。 提西里便摸索着发明了一套手语,或许是因为实用性高,很快在孩子中流行了起来。 第一次见到阿尔里斯,与警惕同时在提西里心中升起的,是无可辩驳地激动,他清晰地听到血脉中泊泊流动的声音,如同噪点在耳膜上鼓动。 这只虫太干净了,连靴底都不沾灰尘,说话慢条斯理,像是从报纸照片里走出来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手中护着的书,他认识那些文字—— 真正的、完整的、能告诉他“虫皇陛下到底说了什么”的文字。 长夜黯淡无光,无数个日复一日的冬日过去。 提西里终于触及到了,通往外界的钥匙。 第90章 他的贼窝 家庭教师 “一开始故意装作听不懂我说话……贵族老爷?” 资源匮乏生存艰难如荒星, 阶级划分也是如此的明显,贵族老爷这个称呼在中下层间,既是吹捧也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与嘲讽。 为了配合阿尔里斯的脚步, 提西里不得不放慢了速度。许是觉得气氛有些凝滞, 半是试探半是无聊的询问道,斜望过来的眉眼像一只狡黠漂亮的狐狸。 “叫我阿尔就好。”阿尔里斯笑着摇头, 望着提西里歉然道, “当时并非有意隐瞒, 我学了三十六个种族的语言,对这里的古方言不太熟悉。” 古、古方言? 提西里微微一愣,唇角微抿, 看来他们确实被外面的世界抛弃很久了。 与在遍布废弃金属、酸水坑中气泡翻涌、凹凸不平的荒野之地上如履平地的流浪儿首领不同。 面对如此恶劣的环境,阿尔里斯总是不自觉分散些目光, 用余光扫视着地面, 以便他轻巧从容地绕过每一处凸起与障碍。 仿佛仍身处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 漫步于言笑晏晏地晚会之上,连鞋面也不染丝毫尘埃。 注意到阿尔里斯的几次目光停顿在沉没在水坑中、几乎大半被酸雨腐蚀暗紫色的金属块上。 看着对方倏然亮起的眼睛,提西里甚至怀疑,要不是拉着阿尔里斯的手不让他四处乱跑。 这只高等虫族下一秒就会忍不住弯腰,将它捡起抱在怀里。 有这么喜欢嘛? 还是说外界享受惯的虫族就喜欢这种腐烂扭曲的色彩。 这堆乱七八糟污染环境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怎么?”提西里阴恻恻的呼吸喷在他耳后,缠在发丝上的子弹扫过肩头,带着荒星特有的金属腥气,“贵族老爷连废铁都要行礼?” 仗着有临时保镖护航, 阿尔里斯一路走走停停。 听着青年隐藏不耐地声音,阿尔里斯从善如流地行了个礼,笑吟吟地收回了眼,眸光如蜜糖般浓稠香甜。 不是废铁。 ……是颗拥有很多稀有矿石的资源星。 提西里不明显地打了个寒颤, 不跟着装模作样的贵族在一起,总感觉身上有变异蚁在爬。 “马上到了。”他加快了脚步,泄愤似的踹飞了脚边的金属义肢,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有了看好戏的意味。 白金靴尖撞上无辜飞来的半截机械臂,金属手指立刻痉挛着抓住阿尔里斯的裤脚,硬是在皇室特供的防辐射面料上留下深灰色的痕迹。 阿尔里斯眼眸微动,没见过的材质,想研究。 他下意识要弯腰拾起,却被提西里抢先一步拽进闸门下的阴影里。 “别动。” 耳边传来机械指节被鞋底碾碎声音,红发青年轻松地像是随意咬碎了颗硬糖。 一路走来,这位贵族老爷看起来比他还擅长捡垃圾。 要不是时间有限,提西里怀疑对方会将那些毫无价值的破石头一一捡起,带回来归拢得整整齐齐。 “上周刚卸了个探子的胳膊。”雌虫踢开残骸,金属碎片滑进酸水坑里发出嘶嘶声响,似笑非笑地望向他,“放在这儿当门铃。” “抱歉了,客人。”扣在手腕的指尖微微用力,很快多出了一圈红痕。 暗红色的眼眸狐狸似的弯了弯,藏住眼底的试探与威胁,学着对方的模样假模假式地关心,暗示道,“让您——受伤了。” 这里并不安全。 可上了贼船,就没那么好下来了。 “没关系。”阿尔里斯温和地弯了弯眸子,一点点轻柔不失力道地扒开手腕上的指尖。 丝毫没有被骗地慌张,自然伸手右手风度翩翩地与其交握,像是庆祝一次合作的达成。 眉梢轻扬,意气风发,衬得浑浊的暗色都清亮了几分。 无论身处何时何地,他都会过得很好。 ……啧,无趣的贵族。 感受着覆盖在掌心地温热,提西里指尖抽动了一下,被晃到似的,别开了眼。 * 提西里的所谓住处是几架报废的飞船,以天然地势为屏障,在入口处焊接了一座闸门。 闸门上用涂料歪歪扭扭、七零八落地写着“擅入者变烤肉”,除了最后一个偌大标准的肉字。 其余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颜色深浅也不同,似乎有人蘸着颜料笨拙地补过。 直到这时,全身紧绷的雌虫才真正放松下来,有些疑惑身边带着这么个肥羊,一路除了脚程慢了些竟顺利到达了据点,没有被黑市的掠夺者盯上。 果然,他就是老天眷顾的小蝴蝶。 再望向阿尔里斯时,那张昳丽的面孔顿时多了些嚣张的味道,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支棱了起来,站在铁门前满是炫耀的意味。 阿尔里斯沉吟着将目光从自得志满的小蝴蝶移到了他身后的闸门上。 成功把虫拐回家的提西里气势顿时一泄,言语中带了些对文化虫的敬畏,外厉内荏地问道,“在看什么?” “笔顺错了。”阿尔里斯鬼使神差地说。 …… “哈哈哈——”提西里嘴角的笑容一僵,安静三秒后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 突然大笑着一脚踹开铁门,把阿尔里斯拉了进来,反手一合。 “欢迎来到我的巢穴!” 进贼窝吧你! 热浪裹挟着机油与炭烤蘑菇的味道扑面而来。 主厅中央,一根改装过的离子炮管正喷吐火舌,将天花板垂落的电缆映照成巨型章鱼的触须。 几个黑影在火光边缘窜动,互相交换着手中的食物,指尖在地板上划着,不时传来压抑的窃笑私语。 “都出来!”提西里踢开堆在门口的能量电池,清理出一块还算干净的落脚点后把阿尔里斯拉到身前。 他屈指敲了敲一旁生锈的铁管,提高了音量,兴奋地宣布,“欢迎我们的新老师。” 刚刚还残留在空气中的窃窃私语声顿时消失不见,只余铁管空洞的回响。 提西里:…… 红发雌虫笑容一收,又很快扬起好看的弧度,手上把铁门关的死紧,一脸歉意地把阿尔里斯的手腕锁在了铁管上,“阿尔老师,麻烦您等一下。” 他扯下身上的防护服,扔在火堆旁,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 “都他妈滚出来!”刻意压低的吼声震得经久失修的天花板簌簌落灰。 下一秒,整个飞船里像是活了过来,杂乱脚步声,身体推怂的碰撞声由远及近。 最终一只独臂雌虫众望所归地从阴影里晃出来,迎接提西里的怒火。 他看着年纪不大,似乎称为少年最为合适,右肢装着廉价的金属义肢,上面还沾着新鲜的血渍,显然保养的不怎么好。 “老大。”他打了个哈欠,“说好了,吃饭时间不讲学习。现在睡着影响消化,还占——” “阿亚!”相比起其它皮糙肉厚活蹦乱跳的雌虫,提西里总是下意识对断臂的阿亚收敛些脾气。 为了帮新老师树威,提西里啪地一声将手中的刺链抽在铁皮桌上,发出刺耳的响声,随即心疼地收回来摸了摸。 “老子,咳……”他飞快地扭头看了门口的阿尔里斯一眼,尽量温柔的讲道理,“我捡你回来不是让你背养生经的!” 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瞪向躲在后面的流浪儿们。 阿亚是为数不多长了脑子,能静下心来和提西里啃报纸的人,据点的机关布防也出了大力。 他扫了眼门口衣着华贵气势不凡的青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微不可查地冲提西里点了点头。 “这花瓶就是新老师?”阿亚的机械臂上弹出一截刀刃,凛凛寒光隔空掠过阿尔里斯的咽喉,冷笑,“我赌他活不过今晚。” 提西里单手拽着他的耳朵,更大声地冷笑了回去,“那我让你活不过今晚。”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手腕被绑在铁管上的青年不知挣脱了束缚,俯身过来好奇的看了看,把绳子规规矩矩地整理打结好,递给了提西里。 “这就是我以后的学生吗?”嗓音清冽含笑,“不如让我先和同学们认识一下?” 提西里猛地回头,便见阿尔里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位置,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礼服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臂。 修长的手指间转着一枚六菱形装的透明晶体,火光中折射出的虹光正好落在阴影处窥探的眼眸中。 “你——”提西里喉结滚动,无意识向后倒了倒,不太赞同地压低了声音,“这群无法无天的小崽子能把你生吞活剥了信不信?” 阿尔里斯轻轻将晶体抛向空中,阴影处立刻窜出一条影子,将之收入囊中,模糊中飘来一声尖细的“谢了。” “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阿尔里斯单手按在桌面,对提西里眨眨眼,“不能总麻烦班长帮我维持秩序,我可是个很省心的合作者。” “……谁是你的班长。”提西里不自在地嘀咕了一声,自顾自抱臂退到了墙边,算是默认了阿尔里斯自己解决这群刺头。 见提西里让出位置,阴影处爆发出一小阵躁动与欢呼,人头攒动。 阿尔里斯微微挑眉,在提西里默认的眼神下捡起一张纸壳,从胸口的口袋抽出装饰用的羽毛笔,一边书写,一边不紧不慢地安排道,“每晚有四个小时的上课时间。错字连篇,基础文字课。房间杂乱,内务整理课……” 余光扫到提西里微妙的神情,画风一转,“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星际法典》,法律课程。” “去他妈的法律!” 身高体壮的凯夫率先走了出来,他一脚踹翻了铁凳,金属撞击声在舱室内回荡。 烧伤的脸在火光中格外狰狞,他用缠着绷带的双手拍着桌子吼道:“老子会开枪就行!学这些鬼画符有屁用?” 他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打量着阿尔里斯,“细皮嫩肉的,放出去当诱饵正合适……” 说到一半,他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凶恶地表情呆滞一秒,猛地回头和兄弟们挤眉弄眼。 ——卧槽,这个小白脸好像比老大好看。 等等,小白脸在干什么! 看着阿尔里斯凑过来摸他的腰带,凯夫浑身都僵了,舌头顿时绷直,磕磕巴巴的表忠心,“就、就算,你比老大好看也没用——!” 最后一句在提西里陡然犀利的目光下顿时破音。 他窝囊地躲过提西里的目光,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威胁道,“我们这里,是、是看实力的!” “嗯嗯,我知道。我的班长,哦,你们的老大提西里,才是这里最有实力最好看强大的人。” 阿尔里斯好脾气地笑了笑,一句话哄好两个,指尖灵巧地从凯夫的腰间摸出一枚弹壳,速度快的好似一阵清风拂过。 “认识这个,”他将弹壳弹到凯夫面前,“你就能在黑暗里摸出正确的弹药。” 阿尔里斯的声音很轻,却让嘈杂的室内突然安静,“而不是慌乱中,把9mm的子弹塞进7.62的枪膛,炸掉自己半根手指。对吗?” 凯夫盯着自己缠满绷带的右手,喉结滚动了一下,一把抢过弹壳,闷闷不乐地蹲到了提西里身边。 “班长记一下,我的数学课代表。” 提西里鼻尖哼了一声,脚尖踢了踢凯夫的小腿,显然有点记仇,“记着点,数学课代表。” “老师,你会打架吗?”诺克像只灵活的蝙蝠从天花板上荡下来,手中的电击器直取阿尔里斯后颈。 “会一点。” 阿尔里斯的身影突然模糊了一瞬,诺克已经被反扣着手腕按在桌上。 贵族青年手中悠闲的把玩着刚刚缴获的电击器,好似他本来就一直优雅地站在原地,“突袭时呼吸太重。” 还得再练。 阿尔里斯望向略带紧张的提西里,轻快地眨了眨眼——你担心的小崽子们就如此而已吗? 他松开红着脸挣扎的诺克,顺手把电击器调成安全模式塞到他的帽子里,“格斗课确实也该提上日程。” 提西里吹了声口哨,和凯夫诺克一起排排蹲,开始望天。 一直很安静的阿亚猛地暴起,“老师,教点有用的。比如……”他突然扑向阿尔里斯,匕首抵住他喉结,“怎么在被劫持时活下来?” 动作间带翻了一旁的铁皮桌,附近的铁皮罐头咕噜咕噜滚成一团。 阿尔里斯的呼吸频率丝毫未变,赞许的点了点头,夹住了喉间的匕首,缓缓抬起左手,抽空转头对着提西里微微一笑。 在提西里莫名不安的心跳声中,鎏金戒指射出一道激光,在阿亚脚边烧出焦黑的洞。 “遵照《皇……室自卫守则》第七章。”含混了皇室两个字,阿尔里斯仿若真的在批改作业,朗声道,“此时应保持镇定,寻找反击时机。” “当然,我认为更妥帖的方式是,在你劫持我之前,有十七种方式可以送你面见虫神。” 阿亚瞪大了眼睛,看着被阿尔里斯下巴压出豁口的匕首,痛惜着低下了头,“……可恶的高阶虫族。” “那么,上课时间到,我亲爱的学生们。”见没有新的虫族出来,阿尔里斯单手抬起被踹翻的铁皮桌。 “我是你们的新任家庭教师,阿尔。”【你现在阅读的是 】 90-100 第91章 他的晚餐 太子卖艺 克莱德心情沉重地碾碎了脚下的石子, 变成竖瞳的碧色眼眸缓缓恢复正常,小半张脸埋在领口里,语调有些发闷。 “已经完全找不到那位阁下的踪迹了。” 说着他抬腿左右张望了两下, 略失落地站在原地, 脚下的齑粉随风飘扬,完美无缺地混入浑浊的天地之间。 兰易斯和阿尔里斯顿时安静如鸡, 跟小学生罚站似得站在原地。 兰易斯咽了口口水, 悄悄怼了阿尔里斯一下, 眼神示意—— 陛下,你到家了。 你天天梦里朝思暮想的家,你说话啊…… 说话!!! “提西里的反侦查能力很强, 毕竟是他生存的‘艺术’。” 阿尔里斯抱臂悬空,微妙地露出有荣焉地神色, 语气安抚, “刚考入军校的新生很难找到。” 兰易斯飞快地瞄了神情凝重的克莱德一眼, 退后半步不爽地压低声音,“是实战笔试双第一,被主星名校破格招录的新生级长。” 阿尔里斯眉梢微调,也跟着停住脚步,遮掩住翘起的唇角,矜持地望向远方压低声音。 “是年纪轻轻天赋异禀聪敏好学的荒星流浪儿首领, 手段、了得的——帝星上将。” 后半句几乎半是骄傲半是叹息,到最后几乎化为模糊不清的气音。 兰易斯:……哼! 不讲武德, 他还说克莱德以后是星际主宰呢。 “阿尔里斯阁下。”一无所获克莱德从前方转了转回来,神情黯淡而为难,碧色的眼眸都失去了神采。 他悄然勾了勾兰易斯的指尖,将雄虫挡到身后, 眼神真挚而自责地望向阿尔里斯,“我相信,高阶雄虫的记忆一向很好。” 阿尔里斯:? 金发雌虫语气低落而悲伤,发丝蔫哒哒地垂下遮住眉眼,他捂住心口。 “很遗憾地告知您,由于我实力不足。 如果仍找不到‘您’的踪迹,我们今晚将于污染严重野外露营,鼠蚁为伴,树枝铁块充饥。 为了保护我的雄虫,我不得不停止此次寻人活动。” “我们比您更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您的雌君十分善于隐藏踪迹,我确实拿他毫无办法。” 他叹了口气,想到飞走的星币和大别墅,眉梢眼角的遗憾满是真情实感,似乎不抱希望地问道。 “您可以努力记起来的,对吗?” 这是在……威胁他? 阿尔里斯几乎要被金发雌虫拙劣地演技逗笑了,他微微眯起眼睛与克莱德对视,几欲想以更难过妥协的声音回答他。 ——啊,那真是遗憾啊小朋友,我理解并赞同你的决定。为了虫族的未来,看来我只能时时刻刻跟在你的雄虫身边,希望你能理解。 不过他又很好的被某个字眼取悦了,瞳孔微微睁大,无意识地垂眼笑了笑,轻声解释道,“他不是我的雌君。” 他不想当他的雌君。 或许,他们只是在彼此最需要时可以信任的人,最理解彼此的人,最想保护对方的人。 那并非爱情。 可他仍是想不明白。 那么骄傲的虫,怎么就宁愿不明不白地当了他一辈子的情虫呢。 克莱德听到大瓜,眉头都没皱一下,把后面一脸‘什么不是缠绵悱恻的爱情,是倚仗权势的强取豪夺’的兰易斯按了回去。 维持着感同身受地悲伤,飞速改了说法,语气坚定,“那您一定能找到您的爱人的。” 阿尔里斯看了克莱德半晌,终是率先移开了目光,笑道,“我想起来,哪里的树枝和石块可以煮的好吃。” 克莱德还想说什么,身后的兰易斯彻底压不住了,蹭地冒出半个脑袋压在他的肩膀上,拒绝道。 “克莱德长身体呢,不能吃这个。” 兰易斯瞪了阿尔里斯一眼,倒是真的想拉克莱德往回走了。 克莱德愣了一下,反握住兰易斯地手安抚地握了握,点头应下,“那就麻烦阁下了。” * 克莱德打开自己的应急工具包,递给兰易斯,竟是真的弯腰挑起来石头。 兰易斯抓着克莱德的衣角,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克莱德,负责把雌虫挑好擦干净的石头放在袋子里。 整张脸忧心忡忡地皱起,嫌弃道,“他真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后面的雌虫皇子多的是,何况本来他还顺利即位了。 这里辐射严重,哪怕是为了补充能量短暂摄入,身体也需要一定时间消化出去。 成年雌虫还好,问题克莱德还没过二次进化呢,有什么影响怎么办。 何况这也不够他吃啊—— 克莱德在前面挑挑拣拣的,颜色不纯粹的不要,长得不好看的不要。 半天才捡了两三块,兰易斯都替他着急。 两只虫加一个精神体,加起来也就克莱德算半个战斗力。 “要不你先喝我两口血垫垫?轻点咬。” 雄虫全身之于雌虫都是宝,唾液都有愈合作用,何况夹杂着精神力和信息素的血肉了。 克莱德明显怔了一瞬,唇瓣翕合了两下,这才哭笑不得地把抬到自己嘴边的手腕拍了下去,“别胡闹。” 兰易斯:? 他用眼神不敢置信地询问,打我?你打我?! 克莱德看着兰易斯手腕上的红印子也有点心虚,拉下防护服袖子,又握到手里揉了揉。 无奈别开眼神解释道,“这些不是捡来吃的,是一种质地坚硬的稀有金属,在拍卖行有价无市。” 小穷鬼兰易斯的眼神瞪地一下亮了,质问的眼神又变成了谴责,大概是这么值钱的东西为什么还要挑挑拣拣的,全都搂走。 克莱德可惜地叹了口气,身上也萦绕起怨念地气息,好像损失了几十个亿,“这里的大多金属都被腐蚀了。” “没事,到时候我们救了阿尔里斯,让他把这个星球分给我们。” 克莱德不怎么感兴趣地摇了摇头,“除非花大量人力物力把这里改造成气候稳定的资源星,否则成本和利益不对等。” 还是捡两颗就跑比较实在。 两人又挤在一起捡了会漂亮石头,走了大半天,兰易斯觉得有点饿了,歪头问克莱德,“哪种石头是能吃的?” 克莱德随手指了指,“这里石头的能量含量很足,基本都能果腹。”就是吃完身体会难受几天。 兰易斯弯腰捡了两个小的,自己能啃的动的,准备等克莱德饿了啃完自己,他再吃。 从小吃黑暗料理吃成胖胖的a级雄虫无所畏惧! 一个还能说雄虫捡着玩,两个只能说雄虫饿了。 “饿啦?”克莱德弯了弯眼睛,竟神奇地从内部的衣服兜兜里掏出块巧克力递给兰易斯,“一会到安全的地方吃。” 神奇地百宝袋克莱德! 兰易斯亮晶晶地瞅着他。 克莱德捏了捏他的手指:“看也没用,没啦。” 兰易斯眨眨眼:“你的食物呢?” 克莱德心中一暖:“我不用,很快就回去了。” 兰易斯噢了一声,看到巧克力后神情都振奋了不少,低头把巧克力塞到腰带里,“那你想喝血了喊我。” 克莱德:…… 他有点想揪兰易斯耳朵,奈何雄虫被捂得太严实,屈指敲了敲他的脑袋。 “你知不知道雄虫的血液有多珍贵。” 雄虫血液里面蕴含的能量对生物有很大的吸引力,为了保证自身安全,雄虫都尽最大能力不让自己受伤,哪有这样送上门一直让别人啃的。 兰易斯不服地嚷嚷,“又没你贵。” 克莱德动作一顿。 兰易斯眸光深情而坚定,“你是我近十年的零花钱。” 两口血,和半幅身家、一辈子的零食三餐奶茶比算什么。 克莱德:…… “……谢谢啊。”安静两秒钟后,雌虫飒然一笑,拉过雄虫的手腕一副研究从哪下口的表情。 在兰易斯大义凛然忍痛就义地目光里思考半晌,又放下了,叹气。仰起脸握着他的手腕妥协道,“可我舍不得,咱们得互相吃才公平。 这样吧,你先咬我一口,我再咬你一口。” 兰易斯:? 我咬雌虫?真的? 兰易斯和克莱德差不多高,直视时雌虫一向是无害温和的。 此时他微微扬起下巴,下颌线利落干净,脖颈又长又直,睫羽垂眼似的合着,一点碧绿顺着眼尾向下瞥来,有股超乎寻常的凌厉漂亮。 指尖下皮肤的温热和柔软,兰易斯喉结滚动了一下,觉得好像也不是咬不动。 他试图讲理,科普道,“这不一样,雌虫血肉对雄虫如同嚼蜡。” “我知道你的口味。”克莱德此时也做出一副死不退让的倔强架势,声音不大但十分坚定,“没事我给你炒熟。” 兰易斯瞳孔地震:?!! 为什么一下就要到互相啃肉喝血的地步了,互相吃有什么意义吗?没必要真没必要啊。 “逗你的。”克莱德欣赏了会兰易斯思考到断片的表情,抿唇笑了笑,抬眼望了眼遥遥缀着的阿尔里斯,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说不定,一会我们能跟着阿尔里斯阁下蹭上一顿丰盛的晚餐。” 兰易斯见克莱德恢复正常,也不说喝血的事了,反正把虫族扔外面饿十天基本是啥事没有。 “你真的相信他能记得路。” 克莱德点了点头,“按理来说,这里是危机四伏,充满生命抢劫危机的荒星。 可是现在除了刚刚那一场械斗,我们一直没有遇到其他虫族,这都多亏了阿尔里斯阁下的庇护呀。” 他时刻注意着兰易斯的动向,对他身边灯泡的动向也留了几分印象。 对这片土地,此时的阿尔里斯确实陌生,但他的身体却对此极其习惯与熟悉。 就好像踏往每天回家的路,你或许说不出它周围有哪些具体的店铺,但你只要走在这条路上,身体就能自然而然地带你回家,绝不会丢。 留意着阿尔里斯漂浮的方向,以及几处不明显的落脚点,克莱德确实推测出了一条隐秘且难通过的小路。 克莱德猜想对方或许和他一样,也是一只速度见长善于隐匿的雌虫。 “并不是我们找不到他,而是您的那位兄长(重音),想不想此时的我们找到他。” “想必,虫皇陛下一定又更深层次的考量。” 兰易斯的梦境有点类似执念消除的形式,克莱德有点怕不顺着阿尔里斯,这只强大的雄虫会赖着不走。 以后兰易斯还睡不睡觉了? 好不容易愿意出来玩上大学的一只虫,怎么总有乱七八糟的人把他往混乱的地方带。 阿尔里斯噙着礼貌的笑意与克莱德遥遥对视。 心中有些可惜,之前怎么没发现主星有这么个头脑灵活言语犀利的雌虫,回去看看抓来打工干活。 确如克莱德所说,日理万机的虫皇陛下对这里的记忆几乎完全模糊,所剩不多的画面都是和雌虫在秘密基地相处的时候,牢牢记得一条埋藏在风雪间的小路。 也是,护他归家的青云路。 虫皇陛下一生并无遗憾,也无后悔。 只是午夜梦回闲得无聊,想来看一看早已逝去的故人,偷得一场美梦。 可当他来到这里,似乎层层世俗责任给予的枷锁又消失了。 不是虫皇陛下,不是太子殿下,是单纯的阿尔里斯。 所以,任性一点也没关系吧。 他本无意改动什么,唯有提西里。 那个本来自由骄傲与主星格格不入的荒星首领,后来规行矩步成为虫族典型的帝星上将。 他时常想,他把一阵风带来了主星,然后困住了他。 这次,他很想见到年轻时的提西里。 啊,你当年是这个样子。 我差点忘了。 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开,再无交集。 可当此刻真正来临时,他又禁不住让这份名为离别的相遇,再迟一点。 他是如此同情阿尔里斯,犹如怜悯他的每一个子民。 这个狡诈又犹豫的懦夫。 哪怕明知结局是掺了蜜糖的砒霜。 依然恋恋不舍地想要品尝。 仿佛时间久一点,他就可以只要留下蜜糖,扔下砒霜。 “……虫皇陛下的考量吗?” 虫皇不该恐惧、退缩、犹豫。 他又带上那副无懈可击地宫廷面具,笑容温和有礼,踏着泥泞凸起的地面,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走吧,我带你们去借一顿晚餐。” 最后的晚餐。 * 晚餐时分,焦糊味在舱室里弥漫。 阿尔里斯保持着完美的坐姿,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 凯夫大大咧咧地撕开罐头倒在嘴里,诺克珍惜地把粉末状的残渣倒在手心舔食。 阿亚正用机械臂的激光焊枪灼烧能量块表面,提西里指尖转着一串色彩鲜艳的蘑菇,不时指导什么。 “能量块不需要加热。” “他们高阶虫族吃东西都很讲究,还是多烧一会,嗯,应该有三分熟了。” “可以加热蘑菇了。” “把火调小一点,不要烧成一个色,这是摆盘用的。” 似乎终于大功告成,提西里眉眼放松地笑了笑,把一块焦黑的不明物体拍在生锈的铁板上。 阿尔里斯接过铁板,发现对方居然用报废的电路板碎片当餐垫,还摆了几颗电池空壳当装饰——这大概算是荒星的摆盘艺术…… 阿尔里斯的胃部抽搐了一下,他并不是什么娇贵性子,年纪不大就跟着军队同吃同住四处跑外交。 这种久违的危险感觉是——绝对不能吃! 那么鲜艳的蘑菇一看就会死虫的吧? 荒星的子民都这么不讲常理吗? “阿尔老师,是需要银餐具吗?” 阿亚懂事的左右看了看,勉为其难地找了两根还算笔直的小树枝插到阿尔里斯的左右手里。 “谢谢,我不饿。”他把铁板推回去,抚摸着袖口,思考如何利用辐射水制造营养液。 红发雌虫嗤笑一声,压低声音威胁道,“怎么,贵族老爷是瞧不上这残羹冷炙吗?” 阿尔里斯:……辱残羹冷炙了。 提西里神色微黯,显得有些冷锐,桌面下指尖悄然蜷起,其实心里有些慌张。 养一只贵族果然很麻烦,烤熟了消毒都不吃,饿死了可怎么办。 “怎么,是怕菜里有毒?这里一天就一顿饭。”他冷着神色威胁道,“过了这村……” 话音未落,诺克已经抢过那黑乎乎的一团,毫不犹疑地塞进嘴里,“就没这店了,咳咳咳,曰——曰——曰——” 提西里:…… 荒星资源有限,阿尔里斯又是提西里强烈要求请回来的老师,他的食物是从提西里的量中分出去的。 阿尔里斯硬挺着不吃饭,提西里多少有点气阿尔里斯不知好歹。 现在小弟不给面子的三连曰下,提西里也挂不住脸,拎着诺克的脖子抖了抖。 咬牙:“不许浪费食物,给我咽回去!” * 酸雨敲打着舱顶,耳边散发着金属悄然被腐蚀的声音。 在经历了流落荒星,搏命干架,挖坑埋尸(划掉),临时准备教案上课等一系列体力脑力活动后。 阿尔里斯终于结束了忙碌了一天,可双手交叠躺在床铺上,胃部的灼烧感让他无法入睡。 …… 尊贵强大的太子殿下能吃苦能受累,就是不能挨饿。 忙碌的政治生涯和训练生涯本就需要足够的能量支持,无论何时厨房随时备着热腾腾的宵夜。 强忍了半个小时后,阿尔里斯猛地睁开了眼睛。 觉得碳烤电线板,碳化毒蘑菇也不是不能吃。 一顿饭晕三天是他赚了。 他将视线扫向抱臂靠在不远处床铺上假寐的红发青年,发间的金属装饰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在资源匮乏的荒星,能组建出一个基地,建立一套规矩,按期分食食物本来就是不容易的事。 要是不能展现足够的价值…… 阿尔里斯眼眸闪了闪,教他修(划掉)制作信号发射器怎么样。 得找个好理由,避免晕大劲了被扔掉。”看什么?”提西里突然开口,眼睛仍闭着,“说了没饭了。” 即使是应该休息的深夜,这只雌虫都时时刻刻衣着笔挺,边边角角都规矩的捋顺,漂亮的金属亮片在他的头上,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 过得又糙又精致的,阿尔里斯不着边际地想着。 他干脆撑起身,几个跨步走到提西里的床边,单膝半跪在床铺上。 提西里猛地睁眼。 由于饥饿,琥珀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放大,俯身的姿态,像某种夜行动物正在狩猎。 提西里全是瞬间绷紧,做好了战斗准备,几乎下一秒就要暴起把他扔出去。 而阿尔里斯只是伸手挑起提西里的一缕发丝,缠绕其上的电线还带着一点焦糊气息。 “给你编个漂亮的新发型。”指尖轻轻掠过那些弹壳与金属片,琥珀色的眼睛弯了弯,“帮我换顿饭?” 第92章 他的算盘 同吃同住 “别碰我头发。”提西里把玩着枪支, 用枪背拍下了阿尔里斯的手,直起身子没好气地乜了他一眼,“这里每天只提供一顿饭。” “小气鬼。” 阿尔里斯收回手, 抬头定定和提西里对视片刻, 率先移开了目光,背靠床沿在提西里身边坐了下来不动了。 他似乎很快接受了自己没有饭吃的事实, 说是埋怨更偏向于调笑。 与荒星上大多夹杂着金属锈气与较低的体温不同。 这位青年浑身上下的气息都是温热而干净的, 远远望去, 他周边的空气都清新了几分,跟他妈身边自带净化光环一样。 遑论他就这么干脆利落地在你床边不走了,即使闭上眼睛, 对方的存在感与侵略感实在是太强了。 鼻尖也是新雪融化般清冽干净的味道,仿佛一小捧热源吸引着人们去碰触。 提西里睁开眼睛, 就见青年裹在月色里的脖颈白得晃眼, 仿佛轻轻一拧就会断。 毫无防备, 脆弱无害。 似乎由于寒冷,抱膝缩成了一团。 每一根发丝都柔顺地服帖在耳后。 丝毫不见前不久,青年噙着笑轻描淡写收割三条虫命,神色冷锐。 彬彬有礼地按着他以命搏命,划伤的脸颊流淌出一小摊血迹,增添了几分厉色。 为了震慑那群心思浮动的小鬼,毫不犹豫地用保命的激光枪烧焦他的地板…… 想到这,提西里嘴角一抽。 语气也不那么好了, 枪托抵着阿尔里斯的肩膀敲了敲,“滚回自己窝去。” 飞船上的地铺床位四处都是,有了舱壁阻挡外界的风雨,随便卷张毯子一窝就可以倒头就睡。 当然, 为了表示对这位贵族青年的尊重,提西里还是让人给他收拾出来了一间单人客房。 自由活动时间一到,这位不吃饭的高阶虫族就一副要谈什么重要事情的,神情严峻地跟在他身后,甚至一副理所应当地跟他进了卧室,自顾自的陷入了沉思。 面容略带纠结和迟疑,仿佛要做出什么违背祖宗的决定。 提西里看着有趣,一时懒得管他,沉下心开始研究带着手下那群崽子抢哪个地方,怎么黑黑市老大一手,再占得一家的工厂所有权。 把玩着新拼接成的电子模块,提西里心情颇好地闭目养神,准备夜间去干一票大的。 一旁的虫终于结束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忍辱负重的凑了过来。 …… 他是傻了才把脑袋和珍贵的头发交到陌生人手上。 见阿尔里斯不动,提西里空着的手随意在贵族的衣服上擦了擦了。 接着两根手指毫不客气钳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掰了过来,眉眼冷戾地和一脸真诚委屈的阿尔里斯对视。 ……伸手不打笑脸虫这句话在哪里都是通用的。 提西里合理怀疑他是饿疯了,才说出这么离谱的话来,雌虫缓了缓神色,松开阿尔里斯的下巴,手背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咬着牙根温柔地再次驱逐道,“滚。” 麻烦的矫情虫,晚上还得考虑抢一趟黑老大的晚饭。 阿尔里斯垂下眼,下巴被松开后又自顾自地又被过身去,被枪抵着肩不舒服,还抗议地向后拱了拱。 提西里顺势将枪口向下,按在了床板上,另一只手的指尖无意识动了动,这家伙的手感竟然比他身上光滑柔软衣料还要好。 余光将不远处的弹药箱收于眼底,阿尔里斯指尖抓着一颗生锈的螺丝钉在地上无节奏敲击。 为自己接下来的话语配上聒噪的背景音乐,扰的提西里鬼火直冒。 “东墙角有辐射异虫卵,西边通风管漏酸雾,南边……” 他挑剔地打量堆满武器的铁柜,感受着身后的低气压见好就收,话锋一转就准备鸠占鹊巢,抑扬顿挫地赞叹道。 “也就你这张床还算平整。” 若在平常,提西里会骄傲的仰头收下这波夸赞,再无情地冷笑一声把阿尔里斯扔出去。 架不住阿尔里斯语气轻佻而嘲讽,充满贵族高高在上的挑剔,手底下还有个铁钉子贴着地面发出刮头皮般刺耳的声响,家里有变异虫卵这件事更是戳爆了这位精致虫虫的神经。 哪怕意识到对方在刻意激怒自己,提西里仍是将枪管重重磕在床头,俯身单手把阿尔里斯提了上来想给他点颜色瞧瞧:“你他妈——” “说脏话会引来坏运气,不好。”阿尔里斯蓦地抬手握住提西里的手腕,看不清怎么动作,使了个巧劲就躺在了雌虫的大腿上。 “或者我睡这儿?”雄虫仰头,脖颈线条在月光下白得晃眼。 “毕竟整个基地。”指尖带着提西里绷紧的小臂落到了自己的脖颈上,浑不在意地自己的安危,叹道,“……只有你闻着不像垃圾堆。” 荒星没有雄虫的踪迹,□□与暴力是永恒的主题,为图生存,雌虫间搭伙过日子的有的是。 理智告诉他,这家伙的行为似乎叫勾引。 直觉告诉他,这家伙在故意气他。 他本该掐着脖子把阿尔里斯钉到墙面上,让他对自己别玩这些无聊的把戏。 他们只是单纯的交易关系,不要想着得寸进尺。 或许青年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看似温和的眼底,是众生平等皆是垃圾的漠然。 是个……漠视生命,把周围一切标上价值当做工具利用的无情家伙。 让这种家伙对自己动心思? 可不是什么好事。 估计已经盘算着扒他一层皮了。 明明衣服有干净的麻袋,食物有过期的罐头,住处有漏风的钢板,行没有打断他的双腿任他自由行走。 这只矫情的贵族竟然还不满足,不付出更多利益,竟想换取更高的条件。 但阿尔里斯主动把脖颈交到他手里的示弱行为,又让他莫名舒畅,夸他的房间最干净漂亮更是搔到他的痒处。 毕竟荒星的一群糙虫只会说他浪费时间,根本没有一双懂得欣赏享受美的眼睛。 提西里的怒火便微妙的梗了一下,是那种明明准备爆发,偏偏对方莫名恰到好处地夸你一句,那种不上不下的微妙。 提西里压着心里的怪异:“你想做什么?” 阿尔里斯眨眼,屈指敲了敲身下的床板。 “好吧,你值得。”提西里眯眼,轻哼了一声,算是为自己获得的情绪价值付费,“一会我让人给你搬过去。” 他抽手想要离开,又被身上的虫族拽住了。 “多谢您的慷慨,只是您可能误会了我的请求。我很困倦,所以希望和您一齐睡在这张床上。 至少—— 让我睡在墙角?” “毕竟——”琥珀色的眸子是超乎寻常的冷静,他指着门缝处晃动的黑影陈述道,“你的狗崽子们已经来扒三次门了。” 阿尔里斯的手顺着提西里的手腕,扣入他的指缝,戒指处微微用力,带来些许疼痛。 “白天他们怕我的枪,晚上……” 可惜激光枪剩余的能量只余一次。 阿尔里斯闭上一只眼睛,手指比成手枪装,枪口扫过暗中窥视的人影,轻轻向上一扬。“他们怕你的刀。” 荒星没有道德与秩序,即使阿尔里斯刻意漏了一手,短暂震慑住了那群无法无天流浪儿。 他们眼中的恶意与贪婪也如影随形,阿尔里斯毫不怀疑,他但凡放松一次警惕在这里睡去,夜里就会被偷光扒光抢的一干二净,沦落为可怜的食物链底层。 毕竟,他只是一位“客人”,而不是自己人。 而这群贪婪的饿狼眼中,对提西里却十分崇拜驯服,互动间亲昵不失默契,在提西里明面上开口“呵斥”的情况下,这群流浪儿依然不舍得掩盖其身上的危险和恶意。 或者说,这份恶意就是明晃晃地冲着他来的。 把他驱赶到唯一的安全处,“可以信任”的提西里身边。 怎么不是一种巧妙的驯服,哦不,迎新仪式呢。 提西里确实是一只有“契约精神”的虫,但这条件里,只有提供他的衣食住行与修复信号器。 绝口不提保证他的安全与送他离开。 看似无害善良性情直率的提西里,远比他嘴上说的想要更多。 所以—— 他那贪心狡诈的“合作者” 无论在此期间,他受到了什么伤害,他都会干脆的算到提西里头上。 你不收敛你的手下,想必也不介意你的头上枪口高悬。 “您多虑。”提西里学着他的模样,假惺惺的笑道。 雌虫的模样艳丽而冷凝,此时他学着阿尔里斯微笑的模样,唇边弧度分毫不差,更添几分真诚。 提西里掌心盖住他的‘枪口’往回收,电子模块在手中一抛一抛,在空中发出浅蓝色的光芒。 “我对请来的客人一向很有礼貌,只是客人着急离开,似乎不想久住。” “哼,飞船构造、燃料舱、超导线圈……”雌虫的记忆里很好,几乎不用思考就把下午的课程内容复述了一遍。 阿尔里斯离开提西里的手,脸色一正,正襟危坐地坐在床沿,像是和家长探讨学业的好老师了。 “说起来,您是对课程有什么不满意吗?比起基础的理论课程,显然您的下属……家人们,更倾向于有趣实用的生存课程。只是我的教学经验不足,似乎有一部分人中途离开了。” 他皱着眉头,一副认真反省,认错认罚的模样。 提西里心中冷笑,暗想这玩意面上诚恳听话,实际自从进来后,眉头就没松开过,无时无刻不想着赶紧毁约跑路。 凯夫那几个没脑子的笨蛋被他的话头轻轻一挑,就嚷嚷着要学什么修补飞船,机甲战斗。 课后作业还满大街找废弃模块修好,演都不演了,想白嫖他一群手下日夜无休地给他补飞船跑路。 提西里还毫不怀疑,再给阿尔里斯一段时间,他能把底下这群没有脑子的笨虫打包卖给黑市,这群傻子还傻乎乎的自己往黑市走,以为是攻占黑市计划的一环。 面上,提西里十分尊师重道,配合地安慰他,“您的课程十分动听有趣,为了方便大家学习,他们特意找来了破损的飞船零件进行练习。” 提西里前脚回家,后脚就安排人把带着阿尔里斯坠毁的飞船抢了回来,里面却是先进又漂亮。 大家一起欣赏地看了看,便动作熟练地拆了燃料舱,把看不出作用,破损程度一般的零件送到黑市换成食物和武器。 要不是看到飞船的遗骸,知道跑路无望。 这前脚还一身宁死不屈不吃荒星一粒辐射米的家伙也不至于跑自己这来谈条件。 “大家的进步很快不是吗?” 你的飞船卖了一大笔资源食物和武器呢。 背信弃义的贵族虫。 提西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小排闪亮洁白的牙齿。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阿尔里斯松了口气,“您真是多虑了,您的家人都很有天赋,是一群很可爱的孩子。” “我会为他们准备好充足的课程的。” 您误会我了。 跑路失败的阿尔里斯语气真挚,捂着空荡荡的胃部,神情闪过一丝受伤。 心机深沉的野蛮人。 “拭目以待。”提西里扬起眉,指尖敲打着床沿,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阿尔里斯犹不知足,“今天没有吃到足以果腹的食物,首领大人许我一夜高枕无忧,不过分吧。” 阿尔里斯急需睡眠,食物对高阶虫族来说更像是能量的载体,强压之下三天不吃不喝不成问题。 他今天刻意没吃荒星的食物,就是为了换取了混入提西里房间,获得庇护狐假虎威的机会。 果然,这只莫名注重交易条约的虫,同样奇异的讲求公平。 “床归我,你睡地板。”提西里在柜子里翻了翻,甩出条还算看的过去的毛毯,报复般盖到阿尔里斯脑袋上,“敢乱动就卸你胳膊当门栓。” 得到满意地回答,阿尔里斯终于消停了,鼻尖动了动,优雅地铺开毯子,规规矩矩地躺平,每个褶皱都精准得令人火大。 被迫陪睡的提西里看他是哪哪都不爽,眉头一挑,起了恶作剧地念头,拿腔拿调地戳他,“贵族老爷,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在我们荒星叫自荐枕席,也不怕我占你便宜。” 阿尔里斯回答人时总是会专注地望着人的眼睛,哪怕迷迷糊糊快要入睡,还是认真地张开眼,找到提西里的瞳孔,回道,“你不会,我相信你。” 见提西里表情僵住半晌没说话,又平静的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提西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承认他刚刚确实是有吓吓对方,看看他慌乱的神情的心思。 就像是往洁癖的人身上扔一块泥巴,纯想膈应人。 但对方的表现,又衬得自己心思龌龊下流有邪念,想解释也无从说起,自己给自己扣了口大黑锅。 他想翻过身不看他,又无法背对对方,只好咬着牙把后腰的枪套特意转到身前。 这家伙上课有相当一部分炫技成分,拆解的手法比黑市军火商还熟练,手上全是餐饮,把底下那群没见识的小崽子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明明实力惊人又身份矜贵,偏偏拉的下脸又放得下身段,警惕心强又似乎很容易卸下防备,真是奇怪的家伙。 阿尔里斯如此自信深入雌虫窝的原因只有两个。 一、他是高阶雄虫,除非高等药剂或者信息素的诱发,否则精神力几乎可以强行压制所有低等雌虫的性质。 二、客观来说,他没提西里好看,这只精致漂亮自负的雌虫绝对对自己不感兴趣。 阿尔里斯的外貌偏向细细雕琢的工笔画,提西里则是一幅浓墨重彩冲击力极强的油彩。 当提西里的在窝里埋头苦学做计划,顶着半边蛛网般杂乱的头发望着他时。 阿尔里斯就知道,这个势,他借定了。 月光淌过渐散的红发,提西里无聊地盯着墙上两人的影子,然后发现看似熟睡的虫族并不安分,手上似乎有什么隐秘的动作。 提西里呼吸微顿,状若未觉的移开目光,调整了呼吸,往床边蹭了蹭后,飞速掀开了阿尔里斯的毯子。 ……然后在雄虫身上发现了修了一半的,西瓜大小的跃迁器。 上面的某些特制金属片十分眼熟,不久前应该还在他的脑袋上。 这家伙真的是贵族失势不是诈骗犯被流放吗,手指诺克还要灵活。 一边聊天一边放松他的警惕,胆子大到直接就地取材偷到他身上? 这些零碎的硬件看着有点眼熟。 脑中瞬间闪过基地一小半的人。 身无分文的虫族是怎么换来的? 光靠一张嘴吗? 放着不管会把基地卖掉吧。 提西里内心一片呆滞神色木然,脸上却做足了愤怒的神情,飞速瞥了一眼跃迁器的结构记在脑中,枪托重重砸在跃迁器上。 “别——” 阿尔里斯显然没有料到提西里的突然袭击,心虚之下,慢半拍才伸出手阻挡,半空变掌为爪,狠狠抓住了提西里的衣领,神色少见的有些失态。 飞溅的零件中,两人喘息着对视,像两匹发现彼此爪牙同样锋利的野兽。 “从今天起。”提西里扯过阿尔里斯的衬衣擦枪,“你他妈睡我边上,白天也别想离开我一步。” 还是放在边上看着比较放心,一眼不看着就担心对方搞事。 阿尔里斯扯了扯嘴角,似乎想反驳什么,最后只是低头整理撕裂的衣领,以掩盖浮起的得逞弧度。 提西里就像是喜欢收集财宝的恶龙一样,抢了一堆不知所云的亮晶晶堆在房间里,对阿尔里斯来说,就是大型的素材库。 迫在眉睫的睡眠问题解决了,下一步就要食物问题,听凯夫他们聊天,荒星上是有专门的几条食物生产线的,最新鲜的富含能量的食物,就在仓库里。 明天去骗……问问诺克吧。 跟在提西里身边,就能知道这里最先进的情报,各方动向,免得对方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黑自己一把。 而且,只要下面习惯了他和提西里同吃同住,同进同出。 到时候,是谁在发号施令,谁能说得清呢。 身边躺着一个大型基地威慑定海神针,即使被并不友善的眼神盯着,阿尔里斯也泰然自若,紧绷一天精神稍稍放松,刚要入睡,就听到刺耳的警报响声。 凯夫噔噔噔地跑过来,扯着破锣嗓子开始拍门,“老大老大,仓库敌袭。” 荒星未至深夜,提西里的门只是虚虚掩着,方便来人汇报交流,凯夫拍了两下门整只虫就顺着扑了进来。 一抬头:“……嗝?!” 一张毛毯,两只虫,一张床上,两双明亮灼人的眼睛,气氛焦灼。 凯夫面如土色,弱弱退了一步,带上门:“我现在就走。” “等我。”提西里正为身边多躺了只虫心烦,想着怎么把对方甩出去,一听这个消息顿时拍床而起,拔腿就走,有条不紊的开始吩咐,“……三十人……脉冲武器。” 腿刚拔了一半下床,就被抓着后腰的衣料止住了。 仓库仓库仓库! 刚刚被逮捕归案预备逃逸的雄虫似笑非笑地抬眼瞅着他,一只手压着破损的衣领徒劳整理,遮挡脖颈,语气温柔却无端能带出点挑衅。 “你不带我一起,留下我一个人。确定——?” 提西里心想给跟杆子你就往上爬,我就是放你出去,你能去哪? 别死半道上让我给你收尸。 以为自己能把基地卖掉换飞船? 刚要掰开阿尔里斯的手,嘲讽两句,就见凯夫猛地窜了上来,胳膊一伸,强硬地把提西里护在身后。 提西里/阿尔里斯:? “老大,你去忙,这里交给我!” 还好,老大还没有被妖师迷惑心智。 完好无损的半张脸扭曲又谄媚,眼神中带着警惕和愤愤不平,本就毁容的半边脸更加狰狞。 他阴阳怪气恶声恶气地警告道,“哼,老大去哪带着谁还要你报备?” “真把自己当老师了吗?!” “你才来多久!懂不懂规矩!” “有什么事问我就可以了,不要打扰老大知道吗?!” 为了防止把妖师得罪的太死,凯夫灵活的拍了记马屁,给自己安排了进可攻退可守的大太监的地位。 阿尔里斯眨了眨眼,笑意愈发浓烈,当即一口应下:“好的。” 凯夫顿觉自己还是家里的头号小弟,扬起了下巴。 坏了,真能卖掉。 提西里神色复杂地看了会凯夫,心中默念我捡的我捡的我捡的,把阿尔里斯捞了下来,“算了,你还是跟着吧。” 第93章 他的体面 永远年轻 在两只雌虫的注视下。 阿尔里斯耐心地扯着散裂的衣领, 把第二颗纽扣系到了脖颈上,将布料一点点捋平,再将下排的纽扣依次往上系, 那架势活像要去t台走秀。 就在即将大功告成之际, 腰间猛然一紧,提西里像夹着个亮闪闪的大型公文包把他捞了起来。 “您能不能——” “不能。”提西里打断他的抗议, 箭一般冲出门去。“没时间了贵族佬。” “这称呼也太难听了……” 这姿态也太丢人了。 礼服下摆在空中翻飞, 阿尔里斯感受着周围呼啸起来的风速, 情急之下,他一把揪住凯夫的后衣领。 “——我自己能走。”凯夫骤然双脚离地,双眼圆睁, 卡着嗓子一脸迷茫地抱着怀里的冲锋枪和阿尔里斯对视。 “事急从权——”阿尔里斯一脸严峻,用四字成语当场震慑住了凯夫, 偷偷把下摆往裤子里塞。 “什、什么意思?” 提西里无视增加的重量, 捞着阿尔里斯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冲, 心无杂念,除了提速就是提速。 速度快得阿尔里斯几乎睁不开眼,遑论记路了,只有手里的人肉千斤顶的重量才能给他一丝安慰。 否则下一秒就要像断线的风筝被狂风卷走。 哪怕内心已经被风吹的一片空白了,阿尔里斯仍将嘴角的弧度钉在了脸上,贴着凯夫的耳朵,“意思是,现在可以继续汇报了。” 没上过天的凯夫窝成一团, “我、我不知道啊。” 只是一次日常汇报,事态也不严重,有必要跑的这么急吗? 阿尔里斯躲在凯夫后面挡风,循循善诱, 露出狼外婆的微笑,“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落了什么重要情报,要不咕咕咕——” “咕?” 深知对比拉踩的重要性,为了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哪怕浑身使不上力,阿尔里斯一路上硬是死死拽着凯夫的领子没有放手,意外发现荒星出品的衣服质量似乎比皇室还好,抗造耐造。 提西里左手夹着扑腾的贵族,贵族右手拽着个翻白眼的跟班,一路忽高忽低的到了目的地。 这家伙之前有这么重吗? 早知道直接扛在肩上好了。 提西里潇洒地将阿尔里斯一丢,偷偷缓解着手臂的酸痛,目光深沉且失去高光。 “我就说怎么这么重,还以为你往衣服里缝了金条。” 终于踏上地面的阿尔里斯瞥他一眼:”这是标准制式礼服,如果没有意外,重四公斤三……” “凯夫啊,你是该减肥了。” 意外把标准礼服上的边边角角,不小心拆了个遍的提西里移开目光。 “上次你卡在通风管,害我们切了半面墙,耗费了三桶润滑油。” “是、是三桶吗?”本来一脸不服的凯夫顿时卡住,他记得当时只是尝试了一下就开始切墙了,只留下被砸在床上修养了半个月的模糊回忆。 他委屈地鼓起肌肉:“老大!我这叫壮实,之前大门打不开时你不是这么说的。”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提西里脚一勾,把地上的冲锋枪挑到凯夫怀里,朝他的屁股一踢。 凯夫炮弹般飞出去,撞开了摇摇欲坠的仓库铁门。 霎时间,昏黄的应急灯光像融化的黄油泼洒出来,混着铁锈味的声浪轰然炸开: “操你大爷的敢偷老子的润滑剂!” “老胳膊老腿都锈成这样还有脸出门?” “这辈子都渡过不了蜕变期的废物!” “把你机械腿拆了当痒痒挠!“ “我日你先人板板——“ 新世界的大门在阿尔里斯眼前轰然洞开。 原来村里斗殴是这样的啊…… 或是地处偏远,资源贫瘠。 生存在这里的虫族普遍等级不高,没有药物的帮助,天生的恢复力并不能帮助他们在恶劣的环境中安稳的渡过一次次死亡。 但迫于求生的意志与智慧,荒星上如提西里这般平安长大的原装虫寥寥无几,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机械改造的影子。 主星的战斗偏向于冰冷与优雅,阿尔里斯本以为荒星的战斗会充满与众不同的血色与激情! 从小谨遵礼仪规矩的好孩子很难有主动动手的机会,他不会承认和提西里拳拳到肉干的那一架挺爽快,阿尔里斯硬跟着来除了收集食物,也有点打架泄火的意味。 真男人就是要战斗! 但不是这种扭打一片,胳膊大腿各种器官组织混着血色机油乱飞的可怕场景。 断肢。不是那种被激光剑整齐切割的断面,而是挂着碎肉、滴着机油的狰狞残肢,在空中连着金属电线,夹杂着新鲜腐臭的血液四处飞舞。 残翅。后背延展出了虫翼被生生扯下半边,随意扔在一边,边缘暴露的神经不甘地抽搐着。 血腥。暗红色的血,混着可疑的绿色辐射液,在锈铁地板上留下滑稽的痕迹。 最震撼的是那个正被三人群殴的雌虫——有人抠他义眼,有人拽他头发,还有个瘦子猴子似的骑在他背上,正试图用扳手撬开他的下巴。 “啊。“阿尔里斯听见自己发出短促的气音。 脑子脏了。 他们在做什么? 这么打架的虫族都该开除虫籍! 停摆的大脑里不断飘过几行烫金色乱码,缓缓放大—— 战斗是力与美的交响! 即使是机甲对轰要像舞者般优雅! 而现在,他的视网膜正在播放一场毫无底线的原始而野蛮的血潭撕咬。 虫,怎么能不体面成这个样子。 “怎么?” 提西里不知何时凑到他耳边,呼吸带着金属灼烧的气息,眉眼间充满看好戏的意味。 “没见过打架斗殴?” 阿尔里斯的睫毛剧烈颤了颤,近乎贪婪地注视着眼前的原生昳丽脸洗眼睛。 才感觉胸口那股上不来气的勉强顺下来些。 “习惯就好。“提西里顺手拍掉他肩头并不存在的灰,“上周更精彩,老瘸子用假腿捅了疤脸的……” “别说了。”共情力脑补力很强的阿尔里斯小声阻止,低头和玻璃碎片上的倒影对视。 皇室礼服依旧笔挺,只是琥珀色的瞳孔正在偷偷地震。二十余年的精英教育,大小三十余次模拟战场第一名,潜藏在冷静外表下热血青年对战场的所有向往,荣誉与骄傲,都在此刻碎成了渣。 记忆中,最血腥深刻的场面,是他的雄父,现任虫皇当众处决一名雌虫。 两人都穿着繁复的宫廷礼服隔着台阶一上一下的对峙,周遭人影重重,灯影煌煌。 最后是虫皇叹息般低下高傲的头颅,敛下傲慢的神色,缓缓踱步走下台阶,神情看不分明,唯有唇角含笑,无形的精神力倏然张开,刹那间剑光冷凝。 虫皇单手持着一柄纤细的华贵的装饰剑,轻松的斩下一颗头颅,对方半跪着倒下身姿像折翼的天鹅,血迹落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汇成一条清澈的小溪。 他抛下那柄卷刃的细剑,宝石沐浴着血色的光辉,衣着不染尘埃地步上高阶,“我最近的脾气,太好了。” ——这才是理想中的战斗! 一击即中,血色点缀,装逼如风! 瞳孔诚实地倒映着满地乱滚乱爬桀桀桀怪笑抽冷子放冷枪掏裤兜垃圾话的一群东西。 阿尔里斯虚弱地抓着提西里的手腕,一副三观崩裂道心破碎半死不活的模样。 提西里被他苍白的脸色唬了一跳,见他一副神情恍惚站都站不住的样子,怕他真整个人拍到地上,便由着他没甩开。 “你——雌虫……”琥珀色的眼珠空洞转了转,无神地落在提西里身上。 提西里理所当然的点点头,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噢。”阿尔里斯应了声,不是很情愿的,机械般僵硬的把下巴往仓库方向抬了抬,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颤抖,“他们……雌虫?” “当然都是雌虫。”提西里狐疑地打量他,阿尔里斯的神情实在太奇怪了。 是什么让面不改色的贵族虫族露出如此神色。 提西里嘴角一抽,猜测道,“你不会告诉我你在里面发现了雄虫吧,那种神话里才有的东西?” 可能是看阿尔里斯神色太可怜,他甚至开了句玩笑话,“放心吧,那不可能,否则里面就该在开x趴……” 话音未落,阿尔里斯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松开握着提西里的指尖,转身扶着墙壁。 “要吐去右边。“提西里好心提醒,“左边堆着我们下个月的营养膏。 阿尔里斯的唇瓣小幅度的动了动 提西里犹豫一秒,还是认命地凑了过去,“又怎么了,我的贵族佬。” “说你们是来虫族旅游的…… 求你了。” * 阿尔里斯游魂般飘到正一脸狰狞,吱哇乱叫,拿着冲锋枪玩虫体描边的凯夫身边。 啊,这准头真令人头疼。 只要一想到虫族的未来,虫族的底下都是这种东西,就有种毁灭世界,把面前的一切都突突空的冲动。 他抢过凯夫手里改造过的冲锋枪,快速检查后,行云流水般拉栓上膛,单膝跪地,眼中反射着冷光,像是自然不过地开始了一节授课,“弹道下垂,风速修正2.1。” 指尖微动,枪响的瞬间,远处的敌人应声而倒。”操……”凯夫瞪大眼睛,“你他妈还会这个?” 阿尔里斯偏过头,把冲锋枪塞给他,“我不是很喜欢听到脏话。” 提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面色冷然,听到这,似乎小声嘟囔了句装模作样。 凯夫啊了一声,努力让表情变得柔和谄媚,奈何烧伤的半张脸只能让表情更加恐怖,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您还会这个,教、教吗?” “想都别想。”提西里踢了凯夫的腰一脚,让他到别的地方开枪玩,释放无处发泄的精力。 “不用教他们这些。”哪怕不知阿尔里斯烦躁的情绪从何而来,但提西里仍从这只虫身上感到了压抑和危险的气息。 他带着阿尔里斯越到不远处的一棵老树上,枝干粗大,即使不扶着也能勉强站稳。 天色昏暗,从远处往下看去,混战中的仓库像是天地间唯一的一抹光源,血色昏黄,随风浮动,旖旎漂亮。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大概很可笑。”提西里出神地看了会生命流逝的,染亮的地方。“但,荒星的每一条生命都很珍贵。” 珍贵? 阿尔里斯甩开又一次浮现在脑内千奇百怪的奇行种们。 是低阶无法控制虫化,还是靠着金属机械苟延残喘,靠着本能生存战斗。 把坏掉的东西扔掉远比修复好更方便。 随即他又有些后怕,又有些困扰,他似乎不该有这样便宜的想法。 提西里偏过头,不避不退地迎上贵族眼中的冷静与漠然,“我不干涉你,你也不要打乱荒星的规则。” 在阿尔里斯眼中荒唐可笑的斗殴,无意义的撕咬与争夺。 却是荒星上习以为常的日常节目,或者说娱乐活动。 荒星恶劣的环境更让这里的虫族心情常年郁郁,没有书籍不识文字让他们的精神状态更是一片荒漠,一个眼神就能引发一场骂街与干架。 于是掠夺狩猎的兽类习性便愈发明显。 “这里不会有新生的生命。”他们大多作为族群的失败品随手遗弃在宇宙边缘,等待毁灭。 提西里语气有些低落,似不甘心的否认,又似陈述一个可悲的事实。“被虫神遗弃的,虫皇视线之外的地方。” “不,会被看到的。”阿尔里斯宽慰道。 教育推行势在必得,义务教育影响深远。 他要把这群不修边幅的,满嘴脏话的,架都不会正经打的小崽子通通抓回来上课! “借你吉言。”提西里垂下眼。 荒星并不信奉神明与虫皇,但明显外面这只会。 或者是天意不绝,这群被抛弃的基因恶劣的虫族竟然活了下来,只是到了一定程度,□□无法承受环境的辐射,就会替换为金属机械。 “雌虫成年时有蜕变期,没有雄虫的引导,会产生爆发性的毁灭欲。” 或者说是为了身体将多余的嘈杂的能量发泄出去。 虫族已经是这片星球的外来物种了,不互相掐架的话只能去辐射区大战蟑螂了。 “但这里的雌虫都很难突破成年时的蜕变期。”只能感受着身体机能一点点退化死去,“唯有为数不多的雌虫,在战斗中突破了蜕变期。” 他们在撕咬也再互相求生。 所以不要瞎搞一些降维打击的杀伤力武器。 怪不得,阿尔里斯终于知道,无论再怎么示弱讨好,红发青年周身若有若无的防备与厌恶是从何而来。 源自对生命的漠视与轻佻。 超乎寻常的敏感啊,首领大人。 “你不该当首领,你该当圣人。”阿尔里斯意味不明地评价道,难为他从弱肉强食硬整理出一套规则。 “可你当时没有阻止我。”望向尸体的表情也平静如常。 提西里轻笑,“他们冒犯了你,触犯了你的规则,理应付出代价。我无权干扰。” “又是规则。”阿尔里斯重复了一遍,估计整个荒星只有他一个人在意吧。他小声嘀咕,“真该把你送去哲学系。” 他算知道提西里为什么对他莫名的堪称体贴的宽容从何而来了。 是试探也是学习。 他不信任自己,但不妨碍他如饥似渴地观察自己,剥开虚伪的表面,吸收着模仿着来自荒星外的处世与法则。 恰如此时雌虫自然的无可挑剔的宫廷站姿。 学的真快。 “那你可不能和我学,我和你不一样。” 提西里对外界的信息一向很感兴趣,狐狸般地眼睛不服输地望回来,“哪里不一样。” 永远高高在上。 血液里流淌的是冷静与规训。 眼睛里分割的是价值与利益。 就好像,你眼中的珍贵之物,在我眼中不过是用之不竭的消耗品。 暗红色的眼眸像是燃尽的火焰,又像是亟待复苏的余烬,在空旷的野外烧出另一条路来。 和他一点也不一样。 阿尔里斯煞有其事的想了想,“更完美一点。” 提西里:…… “tui——” 提西里上下打量了阿尔里斯一遍,扭头不理他了。 阿尔里斯顺着提西里的视线往仓库望去,想到提西里家里一大堆没有受过正常教育情绪不稳的拆家崽,有点头疼。 “确实看着都很年轻,真不知道蜕变期要多闹腾。” 阿尔里斯为自己误入贼窝默哀了下,“说起来,你已经度过蜕变期了吗?” “……没有。”提西里诡异的沉默了下,不动声色地从耳后扒拉了几缕小碎发。 “诶,不像啊。”阿尔里斯语气惊叹。 提西里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比这里的虫族高出一大截,脾气也比较趋于稳定。 “我二、”提西里看了眼梳着规矩大背头的阿尔里斯,心里有点摸不准他的年纪,“你多大——” 阿尔里斯眨了眨眼。 提西里手下大多是未经过蜕变期的雌虫,对未成年的雌虫明显有更大的容忍度。 阿尔里斯面不改色,“二十。” 提西里紧随其后,“噢,那我十八。” “……” “……啧。” 第94章 他的谣言 蹭波大的 提西里很少亲自参与荒星的斗殴, 倒不是打不过,主要是洗衣服实在太麻烦。 他更像是个无情的督察官,操心的老父亲, 等战局结束后才慢悠悠现身, 看着小弟打扫战场,记录收获, 分配战利品, 把不听话受伤的小崽子们骂一顿安排治疗。 “两个面包一瓶水, 一瓶机体润滑剂。”提西里嘴角扬起,温声细语把物资拍在桌上。 暗红色的眼眸扫过断腿的少年,紧接着脸色一冷, “下次打架再把你的腿卸下当武器,我就把你空荡荡的脑壳摘下来当风铃!” “啊……嗯嗯。“断腿少年眼神飘忽, 显然没在听。 提西里一偏头, 发现在他激情输出的时候, 阿尔里斯不知何时找了个干净的箱子,优雅闲适地往那一坐,脸上笑吟吟地不时点头附和,见他望来还适当地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干净的礼服在昏暗的仓库里白得晃眼,那副笑吟吟旁听的模样,活像来基层视察的大领导。 他在旁边像个无能狂怒的打杂小弟。 十分有损他的首领威严。 提西里:…… “起来。”他不爽地踢了踢箱子。 阿尔里斯乖乖站起来,提西里长腿一伸,平移过去把他向后挤, 坐在他原来的位置上,微妙顿了一秒,才继续抬头输出,语气平和了许多。 “阿亚, 机械臂液压管漏了,三块压缩饼干换修复零件。” 阿亚有些吃惊于提西里的好脾气,多看他两眼,才抱着零件走了。“知道了老大。” “下一个——” 提西里认了认来人,低头眯起眼睛对名单。 阿尔里斯低头就能看到提西里红色的后脑勺,他只坐了箱子的四分之一,整个人都在自己影子的笼罩下,显得有些瘦削。 意识到自己挡光了,阿尔里斯偏了偏身,懂事的移到了另一侧。 介于两只虫都怕对方暗搓搓搞小动作,把对方看在眼皮子底下,被迫达成了形影不离成就。 提西里意外地瞥了他一眼,见他没跑远,眉梢微扬,颇为愉悦地从鼻尖哼了一声。 阿尔里斯不避不退地回望过去,右手抚胸,单腿向后,微微弯身,似乎在说这是他应该做的。 提西里:…… 整个仓库都被他突入其来的优雅闪了一下。 提西里辣眼睛地别过了头,敲着桌面把看阿尔里斯看傻的虫魂唤回来,又燃起了初时的辱骂激情,“看看看,看什么看!” 人群里零碎小声的冒出几句,“他好装,但是有点帅。” 提西里诡异的沉默了下,草草带过,“别瞎学。” 阿尔里斯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提西里训人时活像个变脸大师前一刻还是温柔鼓励的向日葵,笑容昳丽,“诺克这次表现不错。” 转眼就变成喷火霸王花,声音阴狠,“但你要是再敢用的能量罐当石头扔,我就把你塞进炮管发射出去!” 小弟们也显然习以为常,乐滋滋地领完奖励,就苦着脸挨骂,流程熟练得令人心疼。 阿尔里斯悄悄戳了戳提西里,顺便坐在箱子后面,眼睛在他手中写着符号奇怪的纸壳划过。 提西里忙碌之中随口敷衍他,“干嘛?” 提西里一扭头,上面的金属片就噼里啪啦的打了过来,要不是阿尔里斯闪得快脸上又得毁容。 阿尔里斯小声建议先打一棒子再给一甜枣,“似乎先指出问题比较好,也不怕他们记恨你。” “也就你吃这一套。”提西里微微后仰,偏过头,“说他们两个小时都不长记性,拿瓶水就能全忘了。” 排队中的小弟:……在说什么大家都能听到的悄悄话呢! 坐着输出虽然没有站着输出有激情,但显然更持久,提西里后面说话显然有了苦口婆心的味道。 不理解他们怎么就能这么浪这么笨。 半小时后,阿尔里斯又轻轻戳了戳提西里:“这样太慢。” 举目望去,一堆缺胳膊断腿的雌虫惨兮兮地挤成一片,有几个机灵的臊眉耷眼地抱着扫帚拖把博同情,挨骂的队伍还挺长,“我负责发物资,你专心教育他们?” “看懂了?”提西里毫不怀疑阿尔里斯的观察力和行动力,“为什么不是我发放物资,老师您帮我教育他们。” 阿尔里斯愧疚地垂下眼,“我不会。但我明天可以专门开一节关于礼仪的课程,教导他们大方优雅,不说脏话,我看他们都很感兴趣。” 他眨了眨眼,“以我的品格担保。” 不拿提西里一针一线。 他的品格与他的外貌一样无暇。 “萨西。”见提西里意动,阿尔里斯立刻拿过了他手中纸板,直接点名下一个少年,“过来。” ……仅凭一个下午他就几乎记下了所有人的名字和脸。 萨西犹豫地看向提西里,他狐狸眼半眯着,小口啜着水,没同意也没反对。 他又将视线偏向阿尔里斯,见他自然地坐在提西里身边,两个人上半身微微偏向对方,似乎方便‘悄声’说话,看着关系很好的样子。 他莫名有点悲愤,虽然没有明说,但全基地都觉得老大是个有点矫情的小事逼,规矩多脾气大,讲卫生没礼貌。 靠近他就会被抓去洗澡,盯着洗衣服晾床单,不时被温声细语地刺一番, 还会因为没有文化导致被骂都理解不了,只能憋憋屈屈地洗出一身火气,连声艹字都不敢说。 他磨蹭着走到阿尔里斯面前,能跟老大玩一起的一定都是麻烦精! “参与两次突袭,击退三名掠夺者。”阿尔里斯指尖点着物资清单,觑着提西里的神色慢慢道,“奖励两瓶净水,一块能量块,外加……”他瞥了眼萨西身上破损的布条,“一件新衣服。” 说完把人往提西里方向一推,“好了,现在去挨骂吧。” 提西里:…… 萨西一脸不服,“我不要衣服!” 提西里抓了麻袋兜头扔过去,“要也没有。” 萨西:…… 低头委委屈屈系麻袋。 阿尔里斯生得矜贵,即使柔和了神情也带着几分疏离感,但在边上的眉目阴狠的霸王花提西里衬托,这丝梳理顿时忽略不见,变得高光亮洁和蔼可亲起来。 他的视线认真而专注,声音也抑扬顿挫好听极了,仿佛有魔力般,当他认认真真看着你的眼睛念出你的名字,就像是什么荣耀般,不由自主地提起胸膛。 本来骚动不安的队伍也莫名安静了下来,晕乎乎地就去提西里面前挨骂了。 不知道是不是从天堂来到地狱的原因,这次的教训尤其深刻,每只虫都蔫巴巴地走了,似乎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提西里舒爽的舒了一口气。 其实他不喜欢说话,架不住只有他一只虫大脑发育完全。 之前,提西里就像是一个全年无休连轴转的幼儿园园长,除了一群光长个不长脑子的雌虫,里面只有他一个老师。 这么多年来他恨其不幸怒其不争,一见他们火气就蹭蹭蹭往上冒,压着没变态,能和他们共处一室不杀生已经是修身养性了。 昏黄的灯光下,贵族青年坐在左边分发物资,还会根据对方的表现适当夸赞两句,红毛狐狸孜孜不倦地吐毒汁,词都不带重样的。 提西里耳边听着阿尔里斯那的动静,偶尔会回头警告他不要夸的太过分。 这群雌虫全是记吃不记打的货,不收着点明天就狂到敢横扫黑市街,大战辐射虫。 阿尔里斯就会恰如其时的板起脸,扣掉一点物资作为教训,“扣了扣了,我看他知道教训了,对不对?” 提西里横了一眼算是放过。 有虫看出来了端倪,上来就先到阿尔里斯这边忏悔。 两人配合默契,情节严重的放过去骂骂骂,差不多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效率直接翻倍。 “辛苦了。”结束后提西里伸展了下身体,碰到了一边的阿尔里斯一眼,揉着肩膀站了起来。 物资发的快,后来阿尔里斯还临时开了骂后心理辅导,一手首领大人也是为了你好,你知道错了没有,真的错啦?温柔三连,把满脑子战斗的未成年小雌虫都忽悠懵了。 “谢谢首领大人给我好好讲课的机会。”阿尔里斯双手合十,模仿刚刚认错雌虫的模样,满眼真挚。 要不是提西里默许,他也没有装好人的机会。 提西里到了一个货架边上,不知道在找什么,昳丽的脸上没了故作奚落的表情,显得疲惫而温和的来了。 连带着一脑壳的金属片也没那么刺眼非主流了,乖巧地服帖在暗红色的发丝里,像是漂亮的鳞片。 阿尔里斯歪头看他,“你还挺像……他们雄父的。” 阿尔里斯雌父去世的早,已经记不清对方的面容了。印象里是一个温柔宠溺的影子,陪他一起看色彩斑斓的绘本,讲述离谱的童话,笑着把他从泥潭里抱出来,和他一起做昆虫标本。 而雄父则是严厉很多,但阿尔里斯知道,父皇爱他。 “我是你爹。”提西里像是听到什么恐怖的事,扯了下嘴角,“我要是有这样的幼崽就一头撞死。” 阿尔里斯:…… 他心想你不是养了一堆还养挺好嘛,但没敢说。 他换了个话题,“那我们回去睡觉?” 阿尔里斯生物钟一向很准,不过晚上几点睡,第二天早上六点都会准时醒来。 除非极度困乏的情况,心大无压力的太子殿下从不存在睡不着的情况。 ——源于高阶雄虫的莫名自信。 天塌下来高个顶着,反正暂时也死不了。 提西里随手扔了两包花花绿绿的包装袋过来,“新生产的应该没过期。” 前不久才从黑老大那边搞来,藏的小金库,提西里本来想犒劳自己的。 “你的酬劳。”狐狸眼挑了挑,很有老大派头,“帮我做事,不吃亏。” 说着又哐哧哐哧把小金库藏好。 阿尔里斯接住自己的劳动成果,有些新奇。 他硬要跟着过来,提西里不但没白嫖他还给了他一顿能吃的晚饭。 就,还挺就事论事的? 阿尔里斯低头看了看,是传说中的跨时代产物,泡面。 主星上已经没有厂家生产了,好像是不赚钱。 只有星网还流传着他的传说,据说香味霸道猛烈堪称一绝,但是不抗饿,吃吐了不少只抵不住诱惑的幼崽雌虫,后来就被抵制绝版了。 没想到这么偏的荒星竟然有。 上面除了简单的说明,还有奇怪的符号,凭借刚刚学习的知识阿尔里斯轻松认了出来,“1、1?” 提西里战利品的标记吗? 好奇的阿尔里斯有些想破解上面的规律,奈何素材不够,暂欠按下。 以后拜访提西里的小金库多的是。 * 提西里上了床就开始解辫子,暗红色的头发弯曲着垂落在肩上,凶色散去,五官柔和了不少。 一边将装饰品分门别类的收到小盒子里,一边眼神挑剔,似乎在思考第二天的新发型。 阿尔里斯看着眼热,摸索着袖口和提西里打商量,“闲置的首饰能不能白天借我用用。” 他不喜欢奢华打扮,从小就一个爱好就是换不同的袖扣。 “首饰……”提西里梳理头发的手顿了一下,“随你。” 他看了眼把外套规规矩矩叠好放一边,双手放在腹部下一秒能安详进火葬场的阿尔里斯,疑惑道。 “你不吃饭?” “明天吃。” 这么珍贵体面的东西,那一定明天大锅饭大大方方吃,表明他和提西里关系不一般,震慑那帮小子一下。 要不好脸给多了过两天就又想踩到自己头上了。 不怕人笑话,太子殿下从来没想过自己真正走丢的问题,只是被人找到早晚的问题。 哪怕从信号器最后坏掉的地方扩散式排查,十天也能找到他的踪迹。 别问,问就是他是帝国的瑰宝,帝国的希望,帝皇的明珠。 提西里神情微妙地给了帝国的明珠一巴掌,“你要现在不吃,我先帮你保管。” 阿尔里斯刚来两天,人生地不熟,连黑市大门都没去过,那不都知道是他开的小灶。 提西里打他肩膀没使劲不疼,说话也心虚带点羞耻,阿尔里斯觉得提西里可能是后悔了。 这种东西就和压岁钱一样,保管着保管着就没了。 要是平时阿尔里斯就还会去了,一来他确实饿,二来他确实好奇泡面的味道,思来想去他坐了起来。 “首领大人,赏个脸一起吃?” “不用,给你的就是你的。”提西里摇了摇头,“我看着你吃。” 阿尔里斯:…… “行。” 阿尔里斯开始穿外套,把属于自己的半边床铺铺好,门拧开一半又退了回来,“请问厨房在哪?” 提西里:…… 打开就能吃的东西他在装什么。 这么有仪式感吗? * 阴沉的月光透过舰窗漏进来,在泡面包装袋上投下诡异的光影。 “真的不能开灯吗?”阿尔里斯小声问道,他要看上面的小字说明书。 提西里看着门边张口就来,“电量能源不足,电缆断了。” “好吧。”阿尔里斯可惜的看眼提西里空荡荡的头发,凑到窗边辨认着,“三分钟,开水……” “麻烦的贵族。”这么说着,提西里还是又从一个隐蔽的地方掏出了一瓶饮用水,调成加热模式,“算你明天的工资。” 说着又觉得自己大晚上不睡觉,偷偷到厨房帮阿尔里斯煮面怪怪的。 何况饭也没他的份。 提西里贴在门侧随时拔腿就跑的架势,眼睛倒是亮的很明显,“后天工资也扣掉。” 阿尔里斯:……? 他还有工资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提西里在自己的地盘跟贼一样,但阿尔里斯仍是抓住机会,撒下调料包问道,“那我预知一个月的工资,您告诉我上面的11是什么意思?” 泡面的香气在辐射尘弥漫的荒星堪称奢侈品。 蒸汽升腾而起时,提西里双眼微微睁大,情不自禁地从门口飘了回来,悄悄咕咚了一声,随口回道,“我生日。” ……啊,这难道是提西里的生日面吗? 阿尔里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生日,你还记得?” 照提西里所说,这里的所有雌虫基本是在出生后,就被抛弃了。 提西里摇头又点头,语气轻松,“一是一切的开始,所有我是一月一出生。” “这样啊。”阿尔里斯捞了两碗面放在两人面前,将自己身前的碗轻轻向前碰了碰,发出一声轻响。 “虽然不知道过没过零点。”他弯起眼睛,五官在蒸腾的雾气中模糊不清。 “但今天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对我来说就是一月一日。 生日快乐,提西里。” 视线被泡面吸引的红发雌虫慢半拍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阿尔里斯,嘴唇动了动,“嗯,我知道了。” 声音比平常更为冷漠,像是压抑着什么,“生日快乐。” 又顿了一会,嘴角僵硬地扯了扯,垂眼,“谢谢,我会回礼的。” 啊…… 阿尔里斯悄悄抿了抿唇。 觉得提西里有点不开心。 原来这里过生日要回礼吗? 怪不得要偷偷把自己的生日面藏起来,照他这种讲规则的性格,可能会过生日到破产吧…… 吃了人家生日面,又蹭了份礼物,阿尔里斯莫名有点心虚。 “不用回礼,毕竟今天不是真正的一月一日,就当是我们的秘密。” 他眨了眨眼,语气欢快,想让气氛不那么沉闷,笑意中含了些可惜,“这样,你就不算十九岁啦。” 提西里:…… 低头喝汤。 “也能算吧。” * 泡面霸道的香气在暗中引出了一串小尾巴,但他们都不敢靠近厨房,只能蹲在厨房外的排气口处排排坐。 “(哽咽)生日?过生日不是老大组织的邪恶仪式吗!我们要彻夜给老大想奇怪的咒语讨他欢心,必须要挨条通过才能解散。竟然是有回礼的吗?” “难道是十八岁生日的特殊性,可那只雌虫懂什么生日,连咒语都不会想。(咕噜咕噜)为什么老大要重新过一次。” “(吸溜)老大和新来的老师关系怎么那么好,竟然一起在厨房偷吃,我也想吃。” “哼,这可不是简单的偷吃。” 沉默许久的凯夫缓缓抬头,烧伤的半张脸挂着狰狞的笑意,眸中闪烁着看破一切的光辉,他揉着胃部低声道。 “我知道他们的秘密,但是你们要用三块能源石来换。” …… “偷、偷情吗?!” 第95章 他的真诚 见风使舵 “哟, 花瓶醒啦?”沙哑的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怨气,似乎等了很久。 阿尔里斯神清气爽的睁开了眼睛,意识飞速回归清醒, 就和背靠在床头, 打扮整齐的雌虫打了个照面。 眼睛通红,眼下泛青黑, 不难看出对方一宿没睡。 阿尔里斯毫不怀疑他真的就这么死死盯了他一晚上。 与少与人近距离接触, 被迫应激的精致糙虫提西里不同, 阿尔里斯几乎从小万众瞩目的长大,他的一举一动,吃饭穿衣喝水都堪称毫无瑕疵的礼仪教科书, 身体早已习惯各类目光的追逐巡视。 他能敏感分辨出目光中的善意与恶意,并适当的忽视周遭一些无威胁性质的狂热感情, 我行我素, 安然入睡。 “根据星际标准时间……”阿尔里斯冲暗红色的眼睛笑了笑, 起身整了整衣摆,双手在胸前摆出晨祷的手势。 ——新的一天,从向虫神比心开始。 “现在应该是……”清晨六点。 二十余年的生物钟精准如斯,他自己就是人形的活体闹钟。 “少说废话。”提西里冷着脸打断他,甩来一团散发着机油味的织物,遮掩着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换上。你那身破布在这活不过三分钟。” 荒星中似乎有一种无形的精神磁场在抑制着雌虫的发育,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在引导着雌虫暴躁发狂,吸食着他们的生命力。 为了节省可怜巴巴的精神力, 雌虫大多都穿着灰扑扑的防护服在外行走,显得沉闷又孤寂。 ——在他们不开口说话的情况下。 对雌虫恶劣的环境对雄虫却恰恰相反,此地盛产的稀有金属对雄虫的精神力有着淬炼帮助作用。 阿尔里斯的精神力惬意地在空中散开,四处觅食, 只要小心地过滤躲过金属被辐射的坏能量,简直是呼吸都在升级。 “谢谢。”阿尔里斯展开还算八成新的防辐射服,粗糙的布料摩擦的指尖发红。 视线在灰色衣物上突兀的、大片杂色绣纹上顿了顿,金色、紫色、绿色,靓丽的交织在一起。 他第一次知道,皇室优雅繁复的暗纹,拆解后就像一张走向诡异的‘蜘蛛网’。 他还以为昨天晚上细碎的叮当声响,是睡不着的雌虫在研究新的发型。 早知道睁眼看一下好了,提西里冷着脸缝衣服的模样一定很有趣。 ——他甚至用废弃金属丝编织了袖口的花纹。 “我很喜欢。”阿尔里斯扫过提西里微微收起的指尖,抬眸笑了笑,郑重道谢。 “它很漂亮。但它暂时不符合《应急状况着装条例》中的规定,我可能还需要再坚持一段时间,才能换上。” “……随你。” 和沾枕头就着的雄虫不同,一宿没睡的红发雌虫心情显然不是很好。 提西里自负实力,觉得阿尔里斯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能及时反制。 入夜后,他便紧跟着阿尔里斯闭上了眼睛,不说深度睡眠,基础的闭目养神还是做的到的。 …… 然后他发现他轻敌了。 这踏马哪里是风吹草动,这简直就是把他扔狂风暴雨里,还要贴着他的耳朵敲锣打鼓。 只要一闭眼睛,空气都仿佛变得黏稠起来,翻涌着风雪的味道。 熟悉的房间刹那间变得危险而陌生,仿佛被无形的视线牢牢锁定,关注着,有什么在暗中蠢蠢欲动。 一睁眼,那股莫名的压迫感就消失了。 新雪残余的味道也消散的干干净净。 只有不远处的青年,和他身上礼服一起泛着微光,像是死不瞑目的勇士游魂一样。 正直、勇敢、俊美、无害。 提西里谨慎地打量了他一会,确定他呼吸平稳,精神力乖巧,不似作妖。 这才试探着闭上了眼睛。 耳边似狂风忽起—— 睁眼! 夜色寂静乖巧。 提西里:…… 目光落在阿尔里斯的脸上,藏在被下的手缓缓张开,变成爪的形状,能够轻易捏碎异兽的头颅,遑论一节脆弱的脖颈。 给足了自己安全感,做好心理疗愈后,又不信邪地闭上了眼睛…… 三秒后,提西里沉着脸翻身坐了起来,盯着阿尔里斯的脸开始思考虫生。 有心想把他拎到门口扫地出门,但想想基地的平均智商,不把阿尔里斯放在眼皮底下,怕他搞事也操心的睡不着。 这玩意怎么就这么邪门呢! 看着像樽珍贵易碎的琉璃花瓶,实际里面全是不锈钢。 一砸全是回音还铛铛作响。 提西里咬着牙自认倒霉。 目光骂骂咧咧地从阿尔里斯略显安静的睡颜转到旁边精致的礼服纹样上。 这可比报纸上清晰的多了。 诶……诶~诶?! 提西里越看越入迷,越看越精神,干脆悄摸摸的爬起来,精神奕奕的开始研究手工,徒手搓金属条,指甲刻画。 听到指甲划过金属的刺耳声响,陷入忘我境界的提西里顿时回神,心虚的收起指甲看了阿尔里斯一眼。 很好,睡得很死。 这家伙怎么能睡得这么死啊…… 为了避免阿尔里斯嘲笑他没见识做手工,提西里特地前面摆了个线路板混淆视线,身上披着小被子,避免动作太响。 提西里披着被子,向胸前一搂,掩盖“罪证”,单腿屈起,上半身笔直靠在床头,微微垂头,装作养精蓄锐地模样,偷偷留出一条缝注意阿尔里斯的动向。 但雄虫睡得相当安详,呼吸比工厂老旧失修的机器还要规律,天生上扬的嘴角微微上翘,温和可亲。 提西里目光在他颜色浅淡的嘴唇上停顿了一秒,这才后知后觉阿尔里斯的脸色似乎苍白的过分。 半晌,提西里恼火的收回目光,翻出来自己珍藏的新衣服,臭着脸看了看一派素净的灰扑扑。 潜意识觉得不太适合阿尔里斯。 和衣服对视半晌后,提西里发挥雌虫的超绝视力,瞪着一双暗红色的眼睛,木着脸开着绣花纹。 * 似乎是前一天狐假虎威的行为太过成功,当阿尔里斯和提西里一起出现时,窃窃私语的人群霎时安静。 或明或暗的目光探究地落到他们身上,泛出诡异的光芒。 凯夫咧嘴,露出虚假渗人的笑容:“阿尔老师早安!”发音标准得像是刻意练习过。 后面也零零碎碎的跟着几句试探性的友好问好。 “大家早安。”阿尔里斯温声应道,挂在无懈可击的笑容一一回望过去,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墙壁上愣住。 远处看还以为是这群雌虫随性乱画的涂鸦,细看才发现,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大字的“欢迎阿尔老师”,字迹七零八落,笔画不一,明显是合力完成的。 阿尔里斯:…… 他很肯定昨天晚上墙上还没有这个。 要说是什么让这群刺头青年一夜之间改了态度…… 视线不由自主落到表情明朗起来的提西里身上,神情颇为微妙,这家伙的威慑力这么强吗? 护短的暴躁霸王花。 “别感动,他们一定在打赌你能活多久。” 被迫通宵的提西里偏过头,似乎乐于见得青年吃瘪,状似好心地提醒道。“准备吃苦头吧。” 说着,他停下脚步,双手抱胸,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一副放手不管的模样。 阿尔里斯挑眉,精神力散开,在万众瞩目下,目不斜视地走向正前方,似乎浑然不放在心上。 没有丝毫机关和偷袭…… 阿尔里斯和提西里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太安全了…… 他以为起码杀鸡儆猴个三两天,才能获得表面上的和平。 提西里看好戏的神色收起,不自觉地皱起眉头,飞给凯夫一个询问的眼神。 凯夫见提西里瞪他,一股悲愤的心情顿时涌上心头,单手握拳恨恨地在空中挥舞了一下,以示清白—— 他什么都没干,你不要诬陷好人。 负气的扭过头指了指讲台。 你等着看吧!哼! 老大你变了,你再不是明察秋毫铁面无私的老大了。 提西里:? 莫名被凯夫甩了脸色,提西里合理怀疑他联合一帮厌学症流氓要搞一件出虫命的大事。 他又将目光转向了话少可靠会思考的阿亚,没想到阿亚似乎也参与了此次活动,也略带纠结地用躲闪的目光望向阿尔里斯。 提西里:?? 阿尔里斯这家伙有这么拉仇恨吗,什么时候得罪的阿亚。 好吧,某些时刻他确实挺烦的。 目光投向了十二岁的年纪拥有四十岁眼神的诺克,一天天嬉皮笑脸滑不溜秋,是消息最灵通的人。 诺克的眼神来回在提西里和阿尔里斯之间打转,小小的年纪还没到学会藏情绪的年纪。 他先是皱眉叹息陷入沉思,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 过会又变成恍然大悟可以理解这波不亏的神情,五官都快承载不住他飞速变化的表情。 见提西里皱着眉看来,他陡然一惊,避开了提西里的目光,随后又眼含热泪的转过身来,用眼神表忠心。 一副谁叫你是我们老大的模样,我会理解你,支持你的! 然后用袖子——呃,举到一半嫌脏,哗哗流着眼泪,仿佛下定了决心,忍辱负重看向了阿尔里斯的方向。 提西里:??? 阿尔里斯看着矜贵,但绝不冷漠。 虽然不经常主动挑起话题,但绝不让话落地上,有时说着说着,自己就能引经据典的说出来一串。 提西里就在一边安静的听着,见他想停下,就适当的询问两句让他接着讲。 他应该还挺满意教学这份工作,因为给了他光明正大四处跑火车的平台。 而现在,阿尔里斯已经安静两分钟了。 他愈发肯定前面的“讲台”上放了什么东西。 提西里极其自然地站起来,在一众谴责的目光下,溜达到了阿尔里斯身边。 “还不上课啊,老师——” 一低头—— 发现被叫做“讲台”的铁桌上多了三样东西: 一杯还算干净的饮用水。 好像是诺克昨晚的奖励,那一定没安好心,可能有毒。 一堆烧焦的能量块拼出的歪扭字母——TEECHER ROCK 短短两个词语错了两个,八成是凯夫的杰作,一定有毒。 还有一把规矩的刻着阿尔的锈铁匕首。 应该是阿亚的礼物,刀把处包着一层泛黑的布料……绝对有毒。 即碰即死,敢吃就死。 提西里皱起眉,神情严肃:“这不对劲。” 雌虫回复力强,外伤小伤都好说,入口的东西吃坏了就不好捞了。 消化体内毒素都要虚弱好几天。 他们虽然不爱学习不喜欢老师,但顶多做点恶作剧。从没发生过浪费食物资源的情况…… 难道是想背着他把阿尔里斯卖掉? 愚蠢…… 这只虫族的价值远超表象。 提西里拧起眉,神色不善的环视一圈,被盯到的雌虫都不敢与之对视,一个个低下了头。 就听阿尔里斯在边上轻声附和,“这不对劲。” 食物,水,武器。 最基础的、宝贵的生存资源。 就这么大咧咧的无匿名的放在桌上,无人争抢,安静的等到了他的到来…… 脑内并没有加载雌雌恋的太子殿下: 都这么有眼色识大体的吗? 都不用混成心腹狗腿并肩作战上演兄弟情深,架空提西里当上二当家的吗? 帮忙发个物资,和首领装作关系好,就开始见风使舵了? 难道这就是对权势的敬畏,对知识的渴望吗? 多么民风淳朴好学的地方啊。 琥珀色的眼眸顿时柔情似水,看向一旁的提西里,多么好忽悠的一家子啊。 积攒怒气的提西里被阿尔里斯看得头皮发麻,亟待发泄的怒火当即转了个弯,动作一顿,提高了声音,不怎么友善地质问道,“你做什么?” 垂头耷眼地凯夫心里正腹诽提西里小气,欺负也不行,讨好也不行, 闻言浑身一哆嗦,当即头也不抬的振臂高呼,“向阿尔老师道歉,向阿尔老师问好!” 后面一群雄厚的清脆的变声器的公鸭嗓一起呐喊,“向阿尔老师道歉,向阿尔老师问好!” 提西里被喊得大脑都空白了一瞬,觉得自己可能失忆了,要不就是没看住阿尔里斯,把他放出去了一个月的下场。 他无意识抹了把几乎飞到脸上的唾沫,近乎喃喃自语,“我看到了什么?” 阿尔里斯又从胸口的兜兜里掏出个手帕塞给他,琥珀色的眼眸浮现感动的神色。 “我看到了真诚。” 第96章 他的目标 爹的历史 为了表示对“真诚”的感谢, 阿尔里斯毫不客气的收下了学生的贿赂,拜托提西里帮忙保管,相当入乡随俗的开始一天的课程。 “语言是比枪炮更锋利的武器。” “比如——”阿尔里斯环视一周, 唇边的微笑如初见般无懈可击, “有没有人告诉我‘你他妈找死’算几个词?” 底下干饭的、走神的、摸鱼的雌虫都是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么‘接地气’地话能从看着就贵气凛然独立图层的阿尔里斯口中冒出来。 有一个算一个都抬眼去看他, 活像一群呆滞的沙丁鱼, 脑袋上冒着大大的…… 凯夫左右看了看, 见没人回话,不屑地啧了一声,悄悄掰手指头算了算, 昂首挺胸,“六个词。” “还有别的答案吗?” 似乎是这句示例一下拉近双方的距离感, 阿亚试探地举了举手, “两个?你他妈是一个词, 找死是一个词?” “是个不错的思路。”阿尔里斯笑着点头,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公布了正确答案,“首先,我们来看这句话的成分—— ‘你’是主语,‘找死’是谓语,‘他妈’是插入语,表强调。” 沙丁鱼脑袋上的……默默的竖起来变成了一个?,又随着阿尔里斯的深处讲解变成了一圈圈蚊香, 眼中都写着大写的迷茫。 甚至提西里暗红色的头发都失去了光泽,有气无力地耷拉在肩膀上,像丢了半条命一样,拿着块小破板疯狂做笔记。 意识到阿尔里斯的目光扫过来就直起身, 蹙起的眉头散开,一副不过如此的轻松模样。 在一片昏昏欲睡的愁云惨淡中,诺克顶着提西里的瓶盖开始进言,“老师,能不能讲点有用的?比如怎么赚钱。” “正巧,我也觉得刚刚的课程太简单了。” 阿尔里斯很好说话,他也觉得现在的内容对提西里来说太简单,只要要面子的提西里会了,就会抓着底下的小弟们一起会。 “赚钱的话……星际经济学怎么样?” 凯夫半个身子都趴在了桌子上,被理论课程砸的眼睛失去高光,“那还不如教我们怎么抢银行?” 阿尔里斯谈笑风生,“抢银行也是经济学的一部分——比如货币流通、风险评估、以及如何安全地分赃。” 诺克的小眼睛转了转,直击重点,“那能讲怎么骗黑市商人吗?” “当然,市场欺诈学也算是经济学的一部分。” 阿尔里斯潇洒地写下一串复杂的公式。 “假设,我们把星际贸易的税率和黑市利润曲线结合……” 凯夫的眼神开始涣散,“我脑子在冒烟……” 诺克眼冒金星,难受的在座位上上蹿下跳,“他说的还是虫语吗?” 阿亚的机械臂咔哒一声垂下,掉在了地上,冷漠呆滞的小脸上第一次写满了抗拒。 “……我宁愿去打架。” 提西里不知何时坐在角落,单手撑着下巴,眼皮打架,另一只手猛掐大腿。 不知道为什么,无论什么东西后面只要加个学字,就变得了然无趣起来。 哪怕阿尔里斯的声音依然优美华丽,抑扬顿挫,也像天书一样,绕过了教室所有人的脑子。 “看来我们需要更直观的教学方式。”阿尔里斯无奈地叹气检讨道,“还是继续上节课的内容吧。” 有了天书般的经济学打底,语言修辞课进行的分外顺利,没有一只虫再提出异议,舱内充满了过不下去想死的快活气息。 趁着课堂作业环境,阿尔里斯乖觉地凑到提西里眼皮子底下接受监视,顺便猛刷下兄弟情和存在感,避免下课被激进分子套麻袋。 笑吟吟地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提西里有气无力地晃了晃脑袋,脑袋上的金属亮片都失去了光泽,察觉主人情绪般藏在发间,没有露出一点声响。 “你们贵族连骂人都要分段落?” “他们不分,我分。” 阿尔里斯示意提西里往里靠一靠,大大方方地往他身边一坐,看着提西里手里的‘作业’,顺手捞起对方头发上金属亮片,指尖轻轻拨弄,发出细微的“叮当”声。 提西里耳尖动了动,抱着小破板蹙起眉,背过身有些烦地又往里坐了坐。 ……被嫌弃了。 阿尔里斯悻悻地收回手。 在色调暗沉的荒星上,似乎只有提西里喜欢不怕挨打,穿耀眼吸睛的亮色,发间编着亮闪闪的银片,也不见他怎么动作,路过下空气中便留下金属碰撞的清脆轻响。 就好像他一出现,就自带叮叮当当的bgm。 今天铃铛一天不响,阿尔里斯胸口就好像憋了一口气,没忍住才伸手碰了碰。 坐进了,他才发现提西里的头发似乎比一般人要厚要长,只是系的小辫又多又紧又贴头皮,要不是脸好头发多哪禁得住这么造。 阿尔里斯摸了摸耳边的碎发,少见地陷入了青年危机,这么算来自己的头发是不是有点薄啊。 想着想着他就又撩了提西里的小辫一下,反应过后飞速收回手。 过了两秒,见提西里正炸着毛硬磕阅读理解,没空管他,阿尔里斯胆子也大了起来,一边有一下没一下拨提西里脑袋上的金属片,一边面带笑容地和舱里的小弟们对视,眼神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可能冥冥中,有一种压制叫老师的眼神。 阿尔里斯眼神询问了一圈,都没有一只虫需要他的帮助,他只能遗憾地收回目光,指尖绕了绕小辫子,向回一勾—— 勾…… 感到阻力后,阿尔里斯这才反应过来,手里把玩的不是自己袖扣,一秒撒手坐得笔直。 “嘶——”被一大堆天外的理论知识塞的提西里正头昏脑涨地研究公式,耳边一直叮叮响都没注意,猛地头皮一疼。 当即龇牙咧嘴凶神恶煞地跳了起来,捂着被偷袭的脑壳,“老子——” 嗓音低沉冷厉,带着不容抗拒的威胁。 一低头就和双手乖巧放在膝盖,满眼专注无辜的阿尔里斯打了个照面。 涵养,涵养…… 抄了一节课修辞笔记的提西里瞬间夹住,深呼了一口气又坐下了。 “……别闹,上课呢。” 硬生生从“老子宰了你”变成了“别闹”。 “没闹,有事想麻烦您。” 阿尔里斯思索两秒后毫无压力地双手合十,模仿凯夫做出拜托拜托的手势。 一听就没好事。 提西里牙疼地移开眼,过了两秒又移了回来,勉强地扬了扬下巴。 阿尔里斯看了看提西里的头发,痛心疾首地表示作为基地的一员他不能搞特殊,要和提西里吃一样的饭。 ……就这么简单? 提西里狐疑地看了他两眼,点了点头。 阿尔里斯回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点小事。”提西里不耐烦地摆摆手,伤眼地瞥开脸。 一直偷偷关注这里的小弟们顿时带上了痛苦面具。 等阿尔里斯和提西里离开后,凯夫一秒瘫在桌上,“完了,老大没救了,竟然吃饭都要和他一起。” 诺克踢了踢桌子腿嗤笑,“装什么,带头‘叛变’的不是你?” “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凯夫把桌子拉回来,一脸深沉,“你们知道黑市老大‘疤脸’吗?” 阿亚擦拭机械臂的动作一顿,眸光动了动,“……有了情人后,把小弟全换了一批。” 诺克惊恐地抬头,目光在讲台和舱门来回转了好几圈,“你是说——” 阿亚眼神放空,机械臂里的蓝色血管炸出了几朵小血花,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考。 半晌后他点头,“ 阿尔里斯老师,不能惹。” 过了会又有些不忿地补充,“暂时。” 凯夫拍了拍诺克地肩膀,毁容的半张脸阴森森地贴了过去,恶魔低语道,“懂了吗,以后打架前先鞠躬,骂人带敬语。” 诺克捂住耳朵,跳到桌子上蹲了下来,“……这日子没法过了。” 凯夫拍了拍他下肩膀,“往好处想,至少我们现在说话都很优雅。” 他叉起腰,学着阿尔里斯的样子试图盆腔共鸣,“你的存在,完美证明了荒星确实需要计划生育,否则大脑发育不完全的生物会爬遍漫山遍野。” 阿亚白他一眼,揉了揉耳朵,“优雅能让敌人自杀吗?” “语言也是武器。”凯夫摸了摸下巴,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试试,就知道了吧。” * 是夜,被高维知识压垮的提西里恹恹的,小辫蔫蔫地垂着,都懒得解,眼看着就要通宵。 “那些知识对你们来说太早了。”阿尔里斯哭笑不得的劝他,挑了个不扎手的地方摸了摸提西里的脑袋,“我们这么聪明呢~之前我给你的那本书你收哪了,我教你那个。” 提西里从一堆天书公式里抽出了脑子,又从脑子里提取了记忆,勉强找到了阿尔里斯‘主动’给他的书。 是那本失事时怀里紧紧抱着的古籍,一看便充满了历史气息,价值不菲,里面更是图案丰富,色彩斑斓,各式各样陌生的生物栩栩如生,似乎在讲述什么古老的故事。 提西里第一天就翻完了。 不得不说,有图案的内容比枯燥的知识好吸收多了。 不认识的字也很多…… 提西里指尖敲了敲,狐疑地看了阿尔里斯一眼。 他十分有自知之明。 再聪明也不至于直接上高难度古籍吧。 不会想直接摧毁他的自信吧。 陷入某种自我怀疑的提西里看了阿尔里斯两眼,抽出来一张被保存很好的皱巴巴的报纸。 “念这个。” 这张报纸提西里研究过好久,装模作样地拿着宣讲过好久,上面的符号几乎都刻在脑海里,终于能知道上面写的什么了。 阿尔里斯小心地接过扫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他年轻微死的社畜雄父。 这似乎是虫皇刚刚即位不久的新闻,照片中的雄虫被簇拥在最前方,身后大多的虫族都不在了,但他们笑容灿烂,眼神向阳,寄予着对这个新生国家的无数期望。 衬着被迫赶鸭子上架的雄父那拉长的驴脸都尊贵不可言起来。 真古董啊…… 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雄父的黑历史,阿尔里斯眼眸弯了弯,多看了照片好几眼,这才迎着提西里紧张中略显期待地目光,拖长了声音。 “虫皇陛下会带领大家走向新的生活。” 提西里:…… 笑容一秒消失,冷着脸一言难尽地瞪了阿尔里斯一眼。 阿尔里斯:……? 小声,“凯夫说你经常这么讲这张报纸。” 入乡随俗,万一荒星的念法和主星一样不一样呢是吧。 “哦,那是忽悠傻子用的。”漏勺凯夫绝不能留。 提西里靠过来,在隔空在报纸上点了点,“我不傻,这是34个字。” 偏头看了看阿尔里斯,“别骗我。” 阿尔里斯摸了摸鼻子,“其实我也认识的不是很全。” 过去的文字和现在还是有一定差异的。 阿尔里斯眯眼认了认了,缓声开口:“典型引领,雄虫标杆! 新世纪新典范,好雄虫要能活,好雄虫要坚强。 活得够长,就当虫皇。” 念完阿尔里斯有点心虚地挺直了后背,悄悄打量提西里的神色,准备霸王花一喷火就弹射逃跑,避免被小辫甩一脸毁容。 毕竟正常人猛地知道自己拿这种乱七八糟东西当指路明灯总会有点羞恼社死吧。 透过昏暗的光芒,那双火红色狐狸眼微微弯起,似乎在笑。 “活得够久……就当虫皇。” 提西里自动忽视了世界上不存在的雄虫,目光久久落在虫皇二字上。 似乎,有了新的目标。 第97章 他的闹剧 毁了虫族(现时间线) 蓦地, 阿尔里斯陷入了谜之安静,神情恍然,精神力的‘味道’也变得落寞而悲伤起来。 离得最近的兰易斯首当其冲, 当即心中郁郁, 怅然若失起来。 ……不是哥,雄虫这么善变嘛? 从小到大兰易斯都没这么难过过。 他惆怅地跟克莱德咬耳朵, “所以这个瞪大眼睛的定格特写意义是?” “呃……雌虫野心的出现和培养?”克莱德不太确定地回道, 看了看旁边两个浑身散发着丧气的雄虫, 试图理解。 “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中的事件往往会被美化,触动人心的一瞬会被无限放大, 忽视前因后果。 阿尔里斯阁下单方面认为在荒星流、咳执教是一段很珍贵的时光,但随着讲述发现并非如此, 可能会觉得滤镜破碎吧。” 克莱德不动神色地牵着兰易斯离阿尔里斯远一点, 小声提醒, “那位提西里阁下并非善类,一会你离他远一点。” 兰易斯不解地望着他。 克莱德忧心忡忡。 不懂雄虫他还不懂雌虫吗? 即使阿尔里斯有意‘遮掩’,克莱德也从只言片语中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提西里似乎……是个善于伪装攻心的家伙。 一个慕强自利到极点的族群,一群朝不保夕资源匮乏的虫族,一群被抛弃遗忘等死的虫里。 怎么就在荒星出了个想举村脱贫的大善虫。 克莱德毫不怀疑一只雌虫向上变好的努力与野心。 提西里想通过阿尔里斯离开荒星是真。 可以他在荒星的能力,完全可以配合阿尔里斯,一位‘假正经’的信守承诺的高阶虫族离开时,想必会信守承诺, 不屑否认他离开的小请求。 但是这份交易太简单了,太单薄了,无法成为他在外界生活的庇护和保障。 提西里对外界一无所知,离开荒星的主场, 他几乎就会立刻变为外界的鱼肉。 筹码不够。 能力不够。 资源不够。 他意识到阿尔里斯身份不俗,即使信号器不修好,外界的虫族也会一点点搜寻到这里。 于是故意拖延了阿尔里斯留下的时间,在有限的时间里,从稀有的贵族身上扒下更多的东西。 感情往往是最廉价也最珍贵的武器与资源。 最简单的就是雏鸟效应,或是危险的环境中产生彼此是同一阵营的、值得信任的错觉。 可恶劣的生存环境困不住阿尔里斯,他游刃有余,冷静而清醒,毫不慌张,些许好意无法让他对提西里产生信任与依赖。 天然危险四伏弱肉强食的环境,在他口中又形成了一套荒星独有的规则,巧妙地用尊重对方规则这一话题,将双方置于平等的地位。 又露出弱势的一面,降低雄虫的警惕,将阿尔里斯高高架起,提高对方的成就感与责任感。 年轻的虫脑子一热,就会担上几分不属于他的责任,多出几分和荒星的联系。比如那一群嗷嗷待哺大脑空空的极易煽动的学生。 即使现在阿尔里斯也认为那是一段愉悦的值得回味的精力不是吗? 就像一枚奖章。 而提西里从始至终都是一个绝对好人的角色。 即使是长袖善舞的克莱德也不得不承认,他无法在同样短暂的时间做到比提西里更好。 毕竟他辛辛苦苦熬了一个月的夜班,煮了大半年夜宵,才蹲来了一只卸下防备雄虫。 利益导向,情感操控,善用规则,背靠虫皇。 天生的上位者。 年轻的上将不愿意低头,自然滋生出了不该存在的野心。 克莱德越想越觉得提西里段位高超,生怕身边的小金嘎达被骗了。 总觉得一个看不住,兰易斯就被提西里脆弱的眼神忽悠走了,然后产生了解的心思,跟年轻的阿尔里斯一样,失了智的说要去保护他,留在这发展荒星。 “到时候您就躲在我的身后……” “不行——还是等半夜偷偷进去,带太子殿下走。” “他们现在住在一起,警戒心一定很高。” 克莱德沉吟着分析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碧色的眼眸温柔弯起。 “保险起见,我们可以在仓库旁放一把火,或者炸了金属山,抢走太子殿下。” 说到一半他又担忧地蹙起眉头,为难道,“时间紧迫,来不及解释,雄虫阁下们没有翅膀…… 还是趁乱打晕太子殿下带走吧。” 说完,克莱德顿时神清气爽道心通畅,一抬头,就见两只雄虫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身后丧气的黑线背景消失的无影无踪,化成了两只惊恐的小幽灵抱在一起。 克莱德:? “怎么了?是计划哪里有疏漏,有什么意见我们可以商量。”他耐心询问。 兰易斯和阿尔里斯看着身后燃烧着熊熊烈火,上方乌云翻滚似乎酝酿着巨大风暴的金发雌虫,木木地咽了下口水。 显然被阿尔里斯精神力影响情绪的不只是一只雄虫…… “没意见没意见。”兰易斯眼神莫名敬畏,又离阿尔里斯远了一点,凑到克莱德身后小声商量。 “光打晕他一个吧?我能跟上的,真的。” 阿尔里斯眼角抽了抽,这什么明媚系阴谋论暴力雌虫啊。 “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善人。”阿尔里斯叹了口气,“不过我们本来就是平等的。” 他在克莱德开口前微笑道,“就像你和兰易斯一样。” “……” 由于雄虫的稀少,虫族大环境对雄虫过分尊重崇拜愈演愈烈。 哪怕同为雌虫的克莱德第一反应,也是提西里应该妥帖照顾好阿尔里斯,而不是得寸进尺。 日后提西里占据高位也有阿尔里斯的功劳。 可抛却雄虫太子的身份,他在荒星就是个落难黑户,是这里的首领提西里屈尊降贵与他交易,关照了他。 而提西里跟他来到主星后的那段时间,阿尔里斯分身乏术,隶属虫皇的标志更是给他带来不少麻烦。 荒星出身提西里远远付出了更多,才成为后期雌虫典范的模样,用实绩堵上了大多数人的嘴,爬到了军部高层。 可偏偏人们更爱听到看到,他和阿尔里斯的那一部分。 “我知道了阁下。”克莱德若有所悟,郑重地点点头,悄悄看了兰易斯好几眼。 最后还是悄悄捏了兰易斯的指尖,“听听就算了,我们不跟他学。” “每只雄虫的情况不一样。” 这只心软又好骗。 这要学了以后不得忽悠和一群雌虫加班加到全年无休啊。 兰易斯认真点头,“嗯。” 会努力赚钱养你哒,这就是大哥的素养和责任。 克莱德放心了,一扭头就见阿尔里斯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瞅自己。 被欲言又止地看了一路,饶是克莱德也顶不住,不由拽了兰易斯指尖一下。 “没事。”兰易斯扭头看了一眼,“他说长得好看的雌虫说话都脏。” 阿尔里斯/克莱德:…… 好好的虫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你还是倾听的时候更可爱。”阿尔里斯感叹道,偏头看着辽阔的荒地,罕见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我是想说,最后的特写没有别的意思。他后来都笑成眯眯眼了,还有点近视,原来那时候他眼睛这么大。” “哦哦原来是这样。”兰易斯敷衍地点点头,“我不信。” 雄虫的精神力磁场远比本人更诚实,就像不听话的尾钩和小狗尾巴一样,不是经验丰富的老登根本藏不住。 况且眼前的老登也没藏住,把兰易斯忧郁地想干饭,悄悄吸了克莱德好几口才忍住没吃石头。 “你信吗?” 克莱德歉意地笑了笑,“我也不信。” 明显仍对自己的推论深信不疑。 是野心!是利用! 不往外走往上爬的雌虫不是好雌虫! 并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只心机深沉老谋深算的眯眯眼红毛老狐狸形象。 “真的。他当时就是相中那套衣服了。” 明明是一张广角远景,偏偏只有虫皇在里面最耀眼。 天空朗朗,耀日当空。 金红色的冠冕、礼服、披风,权杖,群臣追随,万物簇拥,在烈日下也毫不逊色,像是第二个明亮的闪烁的太阳。 “这套衣服他穿一定也很好看。我说回主星也送他一套,后来——忙忘了。” 与经历过战争年代说一不二说死就死的犟种虫皇不同,阿尔里斯自小在善意中成长,虫皇逝去,仓促即位后,猝不及防面对了更多的压力与恶意,让他规行矩步不敢任性。 即位那天,阿尔里斯盛装等了一晚上,才见提西里单独道贺,雌虫眼底疲惫与喜悦交织,伏在他膝盖上睡着了。 阿尔里斯轻柔地拨弄着雌虫柔顺的散开的红发,把冠冕戴到了他的头上,静静望了对方一个晚上。 虫族的纯爱故事总是对雌虫有一些特攻的杀伤力。 克莱德当即从阴谋论状态退出,不好意思地垂眼,脸热地表示了歉意。 兰易斯看着克莱德泛红地耳尖:??! 谁要在他睡觉的时候往脑袋上放铅球他就要闹了。 雌虫为什么会吃这一套? 兰易斯不理解,并且不尊重,只想结束这场闹剧。 “请虫皇陛下不要把情绪带到工作中来。 要知道一只雄虫不高兴,那就是整个雄虫群体不高兴,整个雄虫群体不高兴就是让全部雌虫不高兴,那就是整个虫族不高兴。 你要毁了虫族吗?” 第98章 他的郊游 复习功课 酸雨过后的黄昏呈现出一种浑浊的紫红色, 随着云卷云舒,天空忽明忽暗,透过模糊的舷窗玻璃, 给屋内的脸上留下忽黑忽紫的光芒。 “嗯……宇宙、黑洞、黑子。” 盯着手里的绘本, 提西里细长的眼睛越眯越小,说话声也断断续续起来, 在双眼即将合上之际他终于忍无可忍, 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屋里光线不好。” 发辫上的子弹壳砸在一起叮当作响, 把边上一脸呆滞的阿亚和身后摸紫拆解信号的阿尔里斯惊得一抖。 “我们去外面。” 提西里恍若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语气温和,飞速从桌上收了几张纸笔, 和绘本一起拿在手里,另一只手不容置疑地提着阿亚走出门外。 阿亚熟练地放松挺尸, 机械臂垂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作为微不足道但十分闹心的反抗。 提西里十分熟练扣了他一块面包, 阿亚顿时更响了。 阿尔里斯目送两人叮呤咣啷地走到门口。 “Kuang——” 提西里一脚踢开门,把阿亚提高一点从门里扔了出去,嗤笑一声跟在身后带上了门。 “Duang!” 一秒后又反手推开,提西里撤回了一个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催促道,“你也一起。” 他像是找到理由将了阿尔里斯一军,靠在门边,笑吟吟地把雄虫说过的话还给了他, “别想离开我的视线。” 暗红色的眼眸在门口像两簇耀眼的鬼火,熠熠生辉。 唉…… 阿尔里斯无声地叹了口气。 不仅近视还夜盲。 完全不在提西里视线范围内的阿尔里斯默默从角落左边移到了右边,这才探头跟鬼火对上视线,“这就来。” 说着, 他便在提西里愈发僵硬地笑容里头也不回地去找麻袋了,还从厨房拿了三块小面包和水,顺手拿了块小抹布,试探性找了三张还算干净的小软垫。 提西里:? 他就看到一个发光的游魂满屋窜来窜去,逐渐臃肿,不知道在忙碌什么。 “快——”雌虫刚忍不住催促,雄虫就像卡好了点一样,在对方即将爆发的边缘,夹着一小包麻袋元气满满地站到了门口。 “来了,去哪郊游?” 提西里弹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了门口。 阿亚举手,“这里。” 他已经把昨晚新画的手绘星图钉到了地上,避免它被风吹走。 阿尔里斯:…… 这个出门啊。 “——所以,这个符号代表‘恒星’,旁边的小点是它的行星。” 提西里盘腿坐在一块破旧的防震垫上,指尖戳着摊开的绘本,语气罕见地耐心。 阿亚坐在他对面,小脸冷淡得像个人形终端,眼睛微微发亮,他盯着书页上色彩柔和的插画,点了点头:“嗯。恒星会燃烧,行星绕着它转。” “嗯,阿亚真棒。学会后要教给凯夫他们,知道吗?” 一边听着的阿尔里斯险些笑出声,他想着教会提西里一个,相当于普及全基地了。 巧的是提西里也是这么想的,于是趁着知识还新鲜,老师还在,当场把阿亚抓了壮丁。 ——不会带团队,就会干到死。 提西里手里的绘本便是第一天从阿尔里斯那‘征收’的古籍,原本以为是什么高大上的学术研究、古典哲学,结果竟然是一本带科普性质的睡前故事。 “两三岁的幼崽嫌幼稚,十八岁的成年虫刚刚好。”阿尔里斯在提西里一言难尽地目光里掀开他的枕头,拿着绘本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助眠用的。” 提西里单手撑着下巴,不信任地望着他。 阿尔里斯一副你怎么不信地模样,趴在他身边,翻开书页开始跟提西里讲宇宙的组成和起源。 没想到白天听课还满眼蚊香圈的雌虫越听越精神,甚至坐了起来,眼里满是求知的渴望。 阿尔里斯:…… 这不科学。 他雌父从小就喜欢讲这本故事给他听,据说是哄睡效果最好,小阿尔里斯从来没清醒地听雌父念完过。 眼看提西里被自己讲的精神焕发想要通宵,阿尔里斯当即把自己哄睡着了。 “长寿的虫从不熬夜。” “这本书拥有念五页就让人睡着的魔力。” 提西里:? 他伸出小腿碰了阿尔里斯一下,阿尔里斯捏住被角把自己包住,丝滑地从床板板滚到地上,一路滚回了自己床板板边上。 提西里:…… 那是他的被子! 提西里和‘睡着’的阿尔里斯好说歹说,商量半晌,贡献出了自己的‘宝贝’装饰盒,随便他挑他拆修信号器,阿尔里斯才勉强答应他第二天继续讲睡前故事。 户外的光线确实比舱内明亮不少,阿尔里斯听着提西里和阿亚一个学一个教,在他们身后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很有仪式感地摆好麻袋,放上食物和水,最后郑重地把着提西里的“首饰盒”摆在最中央,开始不怎么走心地‘修’信号器。 阿尔里斯常年作为虫族使者进行外交,身上各种特制的警报器追踪器一堆,哪怕是丢到别的种族,也从未失联超过12小时。 偏偏这次流落荒星后全部失灵,就剩个已经坏的差不多的信号器还能有点微弱的反应。 人迹罕至的荒星至少被主星不客气地甩开了五个科技点,基本没有现成的零件可以替换,根本没有完全修好的可能。 阿尔里斯只得摸索着用相似的物品激活信号器,希望信号器崩溃报错,以皇室对他的重视程度,只要手里的信号器能亮一下,不出12小时,最近的部队就能找到他。 偏偏运气一向很好的阿尔里斯却屡屡碰壁,提西里收集的材质奇怪的东西不少,偏偏没有能用的。 修长的手指在装饰盒里挑挑拣拣,里面塞满了雌虫亮晶晶的战利品,颜色质地不一的子弹壳、断裂的齿轮、磨得发亮的金属片……甚至还有几颗的质地不错的宝石。 没用、没用…… 到了后面,阿尔里斯干脆捏起一枚泛着冷光的金属环,隔空对着提西里的红发和脸颊比划两下,满意了就放到一旁,不好看地就放到另一边。 “看什么?” 可能动作有些大了,惹得雌虫警惕地地回望过来。 阿尔里斯无辜地笑了笑,随手捏了颗红宝石,垂眼慢悠悠地拆解手边的信号器,一副认真地模样。 提西里呼吸一滞,凝视他半晌才回过身。 讲课的声音也…… 一下激昂起来? 阿尔里斯不解地眨了眨眼,乖巧地垂头,扒拉着装饰盒。 似乎是生气了? 提西里没有生气,是纯纯的心痛。 刚开始提西里确实是怀疑阿尔里斯仗着自己没注意他,就背着他对自己指指点点,想着还有点好笑,偏偏猛回头了两次都没抓住。 青年坐在光影之间,阴影也盖不住他的好颜色,眉目深邃,唇形姣好,鸽血般的红宝石衬得他指尖葱白,愈发矜贵。 ……宝石! 天杀的,他辛辛苦苦珍藏多年的漂亮宝石!!! 最喜欢,最漂亮,最舍不得带的宝石…… 被美色蛊惑一瞬后,提西里愈发紧张起来,后面不时偷偷盯着阿尔里斯的动作,心痛地发现贵族佬眼尖手毒,单独挑出来的一批全是他的心头好。 提西里呼吸困难地偏开头,决定眼不见为净,一定要让这批学费物有所值。 下定决心后,他笑容满面地磨着牙跟阿亚讲课,声音温柔地阿亚看了他好几眼,冷着的小脸愈发乖巧,神情愈发认真,浑身不敢发抖,甚至连教凯夫学习这件事都答应了。 谁能不喜欢干净听话有脑子的崽呢,提西里顿时被治愈了,嘴角翘了翘,伸手揉了揉阿亚的脑袋,顿时觉得对方的脑袋太素净了。 他先摸了摸自己了发辫,大脑飞速思考后觉得今天的打扮完美无缺一个装饰都不能少。 便顺手向后摸了摸,想勾回来首饰盒,挑个耀眼的亮晶晶给阿亚带上,还没等摸到首饰盒手上就多了冰凉的触感。 回首一看,便见阿尔里斯把他心爱的红宝石放到了他手里,还恬不知耻地笑了笑,“这个好看。” ……当然好看! 提西里的心在滴血,强忍着移开目光,扭头把宝石带在了阿亚的脑袋上。 阿尔里斯:…… 阿亚脑袋一沉。 重但是贵,嗯嗯,可以接受。 他开心地摸了摸脑袋,这就是知识的重量吗? 少见阿亚有这么明显地情绪,提西里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阿亚学会一点内容就温柔夸夸,并向后伸手等漂亮装饰给阿亚带上。 阿尔里斯的审美确实不错,知道提西里是给阿亚打扮后拿的就是浅色系的亮片小贝壳,不是很乍眼。 偏偏自助机很快有了情绪,在提西里又一次伸手后,阿尔里斯头也不抬地纠正到,“讲错了,‘行星公转轨道’是圆形,不是椭圆形——” “欸。”提西里愣了一下,捏了捏书角语气有些迟疑地回忆道,“我记得你昨天讲的是椭圆。” 他对自己的记忆一向自信。 “不可能。”指尖随意地捏着一枚银色的齿轮在信号器上比划,阿尔里斯笑了下,“你昨晚是不是偷偷睡着了?” “放——没有。”提西里被那怪怪的笑容激起莫名的恼意,双手端着绘本坐到了阿尔里斯旁边。 他指着上面的卡通飞船,压着火气跟他解释,“这上面画的是圆,但你讲的是椭圆。” “这是简化图示。”阿尔里斯瞄了眼,转过身低下头妥协,“算了,你又没见过真正的轨道。” 提西里额角蹦出一根青筋,戳了戳他的肩膀,“你等着!”背对着他便冷着脸往后翻。 阿亚左看右看,捂着脑袋上的宝石蹦了过来,悄声支援道,“老大,是这里写了椭圆。”说着把书页往前翻了翻。 “啧啧啧。”提西里顿觉神清气爽,小臂搭在阿尔里斯的肩膀上,得意地把脸和绘本绕到了阿尔里斯的面前,“这里,你昨天念过的。” “啊,那是我记错了。”阿尔里斯恍然,认错飞快,不知从哪摸出一颗祖母绿袖扣抛给提西里,“奖励好学生的。” “……竟然还有存货。” 提西里无语地接住,阿尔里斯身上跟有个百宝袋一样,看着身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转眼就不知从哪摸出一堆没见过的东西。 “好看。”提西里顺手就把袖扣别在了阿亚的衣领上。 阿亚低头看了看,小脸依旧木然,机械臂的指示灯悄悄变成了愉快的淡蓝色。 阿尔里斯:…… “你也别闲着。”提西里想了想,本着现成的老师不用白不用,干脆把阿亚拉到了两人之间,说不定能白嫖阿尔老师两节课。 接下来的半小时,三人间的画面逐渐诡异起来。 提西里咬牙切齿地讲着“儿童版星际常识”,阿尔里斯在后面一边修信号器一边拆他台,时不时往阿亚身上挂点“装饰品”。 提西里忙着瞪他没空帮阿亚拆,等他讲到“陨石带形成原理”时,阿亚的脑袋上已经挂满了闪闪发亮的金属片,身上挂着颜色不同的小齿轮。 提西里伸手一碰就被扎:! 阿亚:? 阿尔里斯:微笑 提西里盯着阿亚看了三秒,突然伸手开始往下摘,“不行,丑死了。” 阿亚木着脸撑开衣服下摆兜着,生怕丢了一个。 阿尔里斯挑眉帮着往下摘,“我觉得挺可爱的。” “可爱个屁!”提西里难掩暴躁,把一枚齿轮发卡从阿亚的头上拆下来,扔到了一边。 抽空若有所思地看了阿尔里斯一眼,“你俩都跟人机成精一样,大概适合简单一点的装扮……这堆破烂挂在头上像开废品站一样,别乱动。” 阿尔里斯手一顿,他刚刚说了破烂对吧。 低头瞅了瞅,也不是很破烂,确实有好看的地方,就是—— “……人机?”阿尔里斯不解地把脸放到阿亚旁边,冲提西里扯出一个官方的笑容,“像吗?” 阿亚呆着小脸,依依不舍地望着抛远的齿轮语气低落,“要开废品站。” 提西里来不及吱声,眼看着阿亚脑袋上的零零碎碎勾到了阿尔里斯头发上。 一大一小两颗公式化的脑袋连在一起。 够了,毁灭吧! 提西里胸口发紧,又好气又好笑,还没决定好从大的开刀还是从小的骂,基地大门突然被撞开。 一只满身是血的雌虫冲进来吼道:“老大!不好了,凯夫他们和黑老大打起来了!” “那就找些人去帮忙。”提西里心如止水。 荒星天天打架,死不了就不用管。 “这次不一样。”雌虫声嘶力竭,边嚎边蹲在一边给自己缠绷带,“真的要出虫命了,但是凯夫他们不让帮忙。” 提西里顿时觉得不对劲,“怎么回事?” 雌虫也是一脸迷茫,小心翼翼地看了阿尔里斯一眼,搓了搓手,“我也不清楚,遇到黑老大的人后就和往常一样互相骂了两句。 凯夫和诺克拦着不让,说要像阿尔老师学习,优雅讲礼貌。” 提西里奇怪地看了阿尔里斯一眼,是他忽视了装逼这件事对中二少年们的影响力。 “然后呢?” “然后……然后,”雌虫看了阿尔里斯一眼,一边流血一边做的板正,他酝酿了下措辞。 “凯夫就像阿尔老师教的一样,跟对面说了几句,嗯,交涉,交涉了一下。” 阿尔里斯正尝试把勾住的头发解救出来,闻言鼓励的笑了笑,“没错,适当的沟通可以避免不必要的争端。” “对对!他们说了些‘请允许我终止您的呼吸权’之类很有礼貌的话,他们就急了,追着凯夫砍,拦都拦不住。” 阿尔里斯笑容微僵:…… 提西里嗤笑一声,“那凯夫又为什么不让人帮忙?” “我们本来想去帮忙,可凯夫一边挨打一边瞪我们,还高喊谁找人帮忙谁孙子。” 雌虫有些扭捏,“我们都不想给凯夫当孙子。” ……这明显是跟对面说的吧,你们什么时候这么讲道德了。 哦,他教的。 尊重个人意愿,尊重他人命运。 没事了。 “我知道了。” 提西里耐心地听完,表情瞬间阴沉,冷冷地瞥了回来的雌虫一眼,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我这就去给他当孙子!” “你等着。” 第99章 他的承诺 爬回来吧 远处的舱门重重合上, 金属的震颤声在空中回荡。 刚刚还算温馨和谐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半身是血的雌虫望着提西里离开的方向,脸上夸张的笑意逐渐收敛。 他扫过和站在一起阿尔里斯和阿亚,眼底飞快划过一丝嫉妒, 看似好脾气地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 半弯着腰以一种滑稽的姿势离开。 “你故意把凯夫留在外面。”让他去死。 阿亚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少年的声音总是像是被压了一层, 像是一滴雨水落到湖面上, 又轻又小。 如果不是耐下性子凑近去听, 很容易被忽视。 偏偏那只雌虫听见了,顾不得疼痛地挥舞手臂,像是掩盖什么似的咧开嘴笑道, “你在说什么呢阿亚!” “凯夫会回来的。”阿亚笃定道,眼眸冰冷而平静, 像是一台运作中的无机质机器。 正高声宣判, 你才是会被驱逐那个。 阿亚是提西里最信任喜欢的雌虫之一, 他的态度就像昭示着提西里的想法。 “他死定了。” 雌虫像是被阿亚的眼神刺痛一样。 他直起腰板,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而我,比他更强、更有用!” 那股让人不适的,隐含恶意的视线终于消失了。 阿尔里斯注意到,这只雌虫似乎有意识在模仿凯夫的行为和性格。 在提西里面前尤甚。 略显单蠢的举动,开朗的性格,以及无意识微微向左弯曲的身形。 ——即使再怎么大大咧咧, 凯夫还是习惯性向内侧半弯着腰,遮挡自己毁容的半边脸。 一边嫉妒又一边模仿试图代替对方,真是可恨又可怜。 阿尔里斯饶有闲心地评价道。 对方故意晚回来报信,看来提西里现在过去应该正好给凯夫收尸。 “我似乎也被讨厌了。”雄虫像是在说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事, 琥珀色的眼睛依然愉悦又纯粹,眼底潜藏着高高在上的冷漠。 阿亚小小地嗯了一声算是赞同,木呆呆的小脸藏不住情绪,似乎有些奇怪对方怎么被讨厌了还这么高兴。 “他和凯夫有过节?”阿尔里斯手指灵活,很快就把挂在阿亚脑袋上的头发拆解了大半。 阿亚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如何用最简单的词汇解释复杂的人性。 最后简单道,“他吃得多。” 被讨厌是必然的。 “真是质朴的理由。”阿尔里斯点头表示认可。 荒星资源匮乏,食物就是生存的筹码。多吃一口,就意味着别人少吃一口。 即使那是他应得的。 哪怕相处时间不久,阿尔里斯也知道凯夫精力旺盛过了头,时时刻刻活跃在工作第一线。 闲余时间还喜欢绕着提西里打转,连拐弯抹角的骂人都学会了,真真是把老大的教导放在心上。 “别动。” 阿尔里斯对凯夫略显轻佻地态度似乎让阿亚略有不快,手下的脑袋不安地动了动。 阿亚的发质显然不如他保养的好,毛毛躁躁像是一团泡发的稻草。 作为提西里的亲信,阿亚显然也学会了对方爱干净会打理自己的特质,对自己的几撮毛毛十分珍惜。 看他故作镇定却难掩痛惜的小眼神就知道了,阿尔里斯安抚地笑了笑,放慢放轻了动作,一点点把阿亚的头发解救出来。 “提西里马上带他回来。” 一会我给他刻个墓,你帮忙埋一埋。 太子殿下作为皇室代表出席教会活动的多年,对送虫去见虫神颇有经验。 “嗯,会回来的。” 阿亚像是被安抚了,微微眯起眼睛,机械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像是放松下来,大着胆子,第一次认真去看与此地格格不入的虫族。 是安静的、白皙的、眼神平和而宽容、值得信任的…… “他们不喜欢凯夫,”仿佛被蛊惑般阿亚突兀开口,“也不喜欢我。” 随即意识到失言般,他慌张皱眉低下了头,哪怕头皮被扯得发痛也没有出声。 阿尔里斯略惊异于谨小慎微的阿亚的主动,面上丝毫不显,垂眼笑吟吟地应道。 “因为提西里偏心你?喜欢你?” 荒星的虫族,骨子里的兽性大于人性,恃强凌弱,依附讨好强者压榨弱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似乎被阿尔里斯随意地态度打动,阿亚懊恼的情绪消退些许,数着脱落地枯发,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是因为阿亚很优秀。”基地唯二运转的脑子,“所以被偏心是很正常的事。” “……正常?” “当然,否则我早就死千千万万遍了吧。” 阿亚眨了眨眼,神情轻松了些许,像是相信了这个说法。 基地的雌虫们虽然面上不说,但心底其实对仿佛另一个世界来的阿尔里斯颇为推崇。 私底下也有虫偷偷模仿他的行为举止,试图变得更尊贵一些。 阿尔里斯无声地环顾四周,被废弃飞船被改造成流浪儿的栖身之所,墙壁上歪歪扭扭地刻着划痕,角落里堆着破旧的毛毯和锈蚀的工具。 看似简陋却井然有序,显然是有人精心维持的结果。 …… 是提西里用暴力维持着这样微妙的平衡,压制了平静的表面下的恶意。 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恶意便会冒出头来。 可明明被偏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对吧? 自幼生长在爱意与善意的阿尔里斯,第一次真正接触毫不遮掩地恶意,无端觉得胸口发闷,像是被戳破一层虚假的幻象。 他是帝国的太子,父皇最宠爱的继承人。大臣们对他毕恭毕敬,兄弟们与他兄友弟恭。 生来便是天之骄子,从小顺风顺水,心想事成,目之所及都是他应得的供奉。 他从未想过,那些低垂的头颅下是否藏着怨恨的目光?那些恭敬的言辞里是否裹挟着嫉妒毒药? 就像提西里眼前的和谐热闹的流浪儿们,表面上亲热有加,背地里却排挤“吃得多”的凯夫,厌恶“被偏爱”的阿亚。 而他呢? 他是否也在不自知的时候,成了别人眼中的“阿亚”? 雄父重病,他留下的对雄虫来说名为责任的权柄,对他的雌虫兄弟来说,似乎也有着不小的吸引力。 他的这次失事,是天灾,还是人祸? “阿尔老师。”阿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阿尔里斯回神,发现阿亚正盯着他,眼眸略带疑惑,似乎发现了什么稀奇的事情。 “你不高兴。”他陈述道。 “没什么。”阿尔里斯轻笑了一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只是在想,你们的老大真不容易。” 阿亚歪了歪头,似乎不理解他的感慨,但也没有追问。 荒星的风裹挟着沙尘呼啸而过,远处隐约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 提西里还没回来。 阿尔里斯顺手从提西里的“首饰盒”里挑出一枚锋利的金属片,悄悄在不显眼的地方划了两下。 嗯,硬度满分。 “走吗?”他对阿亚说,“我们去接他。” 接他的保命金大腿。 阿亚的眼眸亮了一下,又黯淡下来。 “不行,你不能出去。”阿亚拽住阿尔里斯的袖子,“大门,禁止。” 阿尔里斯和阿亚对视一眼,发现阿亚不愧是提西里最信任的小弟,真的打算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好吧好吧。”阿尔里斯妥协,“那我们去门口等他回来。” 那里最安全。 阿尔里斯和阿亚通过眼神交流,愉悦地瓜分了提西里宝贵的小装饰。 * 提西里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听见舱门被撞开的巨响,阿尔里斯抬头便看见提西里拖着一具血肉模糊的身体踉跄着走进来。 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狼狈的雌虫,有的搀扶着同伴,有的背着奄奄一息的伤者,可见战况惨烈。 阿尔里斯:…… 他就说打成这样绝对不是语言的锅! 红发雌虫的狐狸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脸上沾着凝固的血迹,嘴角绷得死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可手上的动作却稳得出奇。 他半拖半扛着一个几乎看不出人形的雌虫,面色冷凝,满身戾气,脚下血迹斑斑,像在在身后汇成一条血色的小河,每一步都像是从地狱里硬生生踩出一条路来。 是凯夫?! ……还有呼吸。 “竟然真的,活着回来了……”阿尔里斯屏住呼吸喃喃自语。 “会活下来的。”身旁的阿亚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眼神却亮晶晶地闪过一丝名为狂热的情绪,他理所当然道,“老大总能让他们活下来。” 阿尔里斯看着提西里逆着风两步一晃地往回走来,发丝凝成一团糊在脸上,并不高大的身影血呼啦擦,和身上模糊的凯夫化成两坨马赛克…… “真难看啊。” 他忽然意识到这艘破旧的飞船里,那些奇形怪状的流浪儿,断臂的、毁容的、半机械化的……大概都是提西里这样一点一点从死亡边缘拖回来的。 他们对他死心塌地,不是因为他强大,而是因为他从未放弃过他们。 ——哪怕在阿尔里斯看来,这些人早已没有“价值”。 阿尔里斯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了一下。 浓郁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冰冷刺鼻,几乎让人闻之作呕,他鬼使神差地快步、小跑着迎了上去。 阿亚在身后小声喊他,“别去,老大不喜欢——”别人帮忙。 话语未落,阿尔里斯便跑到了提西里跟前,二话不说把凯夫往肩上一扛,在荒星□□了多日的白礼服衣服再也坚持不住,沾染了大片血色。 身上压力骤轻,提西里险些没站稳,被阿尔里斯扶住后近乎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几乎是下意识张口想骂他,目光触到也被染得血糊糊地阿尔里斯顿住了。 意识回笼间,提西里嘴角无意识勾了勾,偏过头小声道,“多事。”尾音微扬,似乎没什么埋怨的意味。 阿尔里斯帮他把糊住脸的发丝别到耳后,扯出还算干净地手帕简单给他擦了擦快被血糊住的眼睛,闲聊般问道,“如果是我受伤了,你也会这样带我回来吗?” 提西里轻轻嗤笑一声,嘟囔了句就知道你这家伙不会吃亏。 “不会。” 阿尔里斯挑眉。 提西里甩了甩手上的血,斜睨他一眼,“你要是能爬回来就爬回来,不行就自生自灭,别指望我把你搬回来。” 阿尔里斯惊叹,“真无情啊。” 提西里哼了一声,望着阿尔里斯最后,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偏过头去。 安置好凯夫后,提西里几乎片刻不歇,又转身去后面拖另一个昏迷的雌虫。 阿尔里斯注意到,角落里还躺着几具尸体,是后面的雌虫搬回来的。 “你们老大还挺讲究入土为安啊?”阿尔里斯微不可察地皱眉,在他看来,埋家里和埋外面没什么区别。 旁边一个断臂的雌虫正在给自己包扎,闻言抬头,咧开一个带血的微笑:“我们可不讲究那个。” 他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袖管,“我当初比他们还像尸体,老大硬是把我从黑市的垃圾堆里刨出来,跟人做了三个月苦工才还清医药费。” 另一只雌虫也凑过来,疤痕纵横的脸上满是骄傲:“老大说过,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别想死在他前头。” 说着又叹了口气,“就是凯夫这小子伤的太重,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回来。黑市的修复剂可不是那么好买……” “修复剂啊。”阿尔里斯收回看向远方的目光,不再看神奇的自然景象。“我有。” 提西里那么单薄发育不良的一只小凶虫,迎着光影子一照,显得还挺高大的。 …… 有了阿尔里斯提供的高级修复剂,几个重伤的雌虫总算吊住了一口气,凯夫当即昏迷转昏睡,甚至打起了烦人的小呼噜。 小弟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给阿尔里斯送感谢,“阿尔老师!多亏你的药!” 阿尔里斯正蹲屈尊降贵地尝试搓洗外套,闻言举起双手,无奈道:“我身上可什么都没有了。” 提西里搬着个小板凳坐在他身边洗头,水珠顺着下巴滑落,湿漉漉的红发还在滴水,脸颊柔和了不少。 他瞥了阿尔里斯一眼,忽然笑了一声,眼里是明晃晃的不信:“你身上没有了,谁知道从哪个随身隐秘的口袋掏出什么来” 阿尔里斯失笑:“这次真没了。” 提西里一副看透你的模样,甩了甩头发上的水,不过好歹没强制征收阿尔老师的外套。 阿尔里斯见提西里轻飘飘地放过自己,就知道他此时心情不成,看着着半干的红发又手痒了起来。 “提西里。” “干嘛?” 阿尔里斯指了指他的头发:“我给你编起来吧,湿着难受。” 提西里屈腿坐在小板凳上,手指灵巧地给将几根电线编到了头发里,漫不经心地弯眼笑了笑,“下次吧。” 昏黄的灯光落在他的眼中,镀上一层堪称炽烈的金红色,仿佛是灿烂而热烈的朝阳。 好看极了。 阿尔里斯想。 第100章 他的强大 是学人精 “——所以, 宇宙最初是一个奇点,”阿尔里斯靠在飞船舱壁的破旧软垫上,借着微弱的能源灯翻着那本早已被烂熟于心的儿童绘本, 不时抬眼看坐在他身边的提西里。 雌虫的红发凌乱地散着, 表情一如既往平静,唇角上挑带着笑意, 专注地望着他手中的图案。 瞳孔在暗处微微收缩, 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 浑身冒着属于荒星的金属锈蚀的冷意,像是某被激怒的正在蛰伏的野兽。 明明刚处理完“家事”,烦躁的快要爆炸, 还是快速整理好了情绪跑来上课。 ……真是好学啊。 可哪怕再努力的控制情绪,提西里仍会不时失神一瞬, 意识到后他便不快地抿起嘴角, 再强迫自己专注在阿尔里斯话语上。 他愈是不快, 烦躁的情绪便愈发明显,身上的气势便越是冰冷可怖。 阿尔里斯发誓,提西里现在出了卧室门口,基地的全体雌虫都要战战兢兢退避三舍,哪怕是粗神经如凯夫都不敢上前惹眼。 偏偏提西里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气势多可怖,可能还以为自己情绪隐藏的很好。 见阿尔里斯沉默的时间有点久,便用一种温柔到滴出水声音妥帖地催促他。 “怎么了?” 跟个伪人一样。 阿尔里斯浑身一抖。 他合上绘本,指尖在烫金的封面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忽然翻到了后几页。 “今天换一个。” 提西里慢了半拍才回他:“又干嘛?” 雌虫今日情绪低落,大脑空白,对于枯燥的知识完全是下意识的强制接收。 阿尔里斯的嘴在前面念,提西里的脑子在后面追, 即使不理解,也会凭借强大的记忆力留存下来。 阿尔里斯没回答,只是将绘本转向他,指尖点在一幅色彩柔和的插画上——那是一只圆滚滚的、毛茸茸的小动物,正抱着一颗星星睡得香甜。 提西里的视线顿住了。 “这是什么?”他被吸引了注意力,眸中的戾气不自觉地淡了几分。 荒星中的生物受辐射影响,大多形状猎奇颜色诡异,一打眼就阴森危险。 “星绒兔。”阿尔里斯的声音放轻,语调欢快,“传说它们住在月亮背面,用星光织窝,吃的是云朵糖~” 提西里:……? 你在说什么鬼东西,他看上去很像智障吗? 阿尔里斯对提西里控诉的眼神充耳不闻,自信地翻到下一页,画面上是几只星绒兔挤在一起取暖,皮毛蓬松得像一团团柔软的星云。 自信开口,“书上是这么讲的,你看。” 识字不多的雌虫半信半疑,理智告诉他不可信,偏偏知识的长期匮乏让他对书本有一种堪称可怕的信任度。 说不定真的有这么一群住在月亮上吃云朵的可爱生物呢吧? 事实再一次说明,人没有被骗,就是没有遇到合适的骗局。遇到想相信的事物时,大脑会自动催眠自己合理的掉坑。 阿尔里斯弯起眼睛,肩膀轻轻碰了碰提西里,让雌虫改成一个便于入睡的姿势窝着,声音低缓而平稳。 雄虫出乎意料地很会讲故事,他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一群星绒兔们如何躲避可怕的流星雨,一起在银河里漂流,最后齐心协力地找到一个温暖的星球定居。没有厮杀,没有背叛,画面最后是毛茸茸的尾巴和闪闪发光的窝。 提西里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垂眼看着颜色的鲜艳地绘本,脑海中的思绪被一张张画面和青年的声音牵引,半梦半醒间注意力神奇地落在雄虫修长干净地指尖上,跟着他翻过一页又一页,最终心虚地错开了眼。 “欸……还没睡着吗?”故事结束后,阿尔里斯小心翼翼地往身边看了一眼,少见的流露出惊讶的情绪。 绘本很厚,故事很多。 小时候,雌父便坐在他身边随机挑一篇哄他睡觉,小阿尔里斯很少坚持到后面。 差点就睡过去了。 “……蠢死了。”意识到这点提西里不自在地偏头嘟囔了一句,有些懊恼地模样。 毕竟在雌虫的认知里是没有童话故事的存在的,脸热地发觉自己被“欺骗”了,自己还傻乎乎地听了那么久意犹未尽。 饶是阿尔里斯也猜不到雌虫的想法,莫名被骂也有点不快。 太子殿下可是克服了生物钟,第一次凌晨给人讲自己的独家故事欸,他自己从小都没听过完整版呢。 深夜吞噬了阿尔里斯的理智,他硬是不依不饶地凑到莫名不想理人的提西里身边,非要问个明白,“哪里蠢了?” 埋到被子里的提西里被挖了出来,本就心虚的雌虫在雄虫认真专注的目光里节节败退,最后胡乱地盯着那只兔子看了几秒,像是喜爱又是不舍,伸手在上面点了点,模糊不清地开口,“假的。” “确实是假的。”雄虫被这敷衍的理由说服了,又很快来了精神,“里面有真的。” 阿尔里斯也不相信童话故事,他手中厚重的和砖头一样的绘本雌父留下的,他喜欢带在身边,心绪不稳时只是抚摸着书页,便能慢慢冷静下来,仿佛上面仍寄托着一点雌父的思念和温柔。 他不能接受它心爱的小绘本有一点点质疑。 于是本早该陷入沉睡的雄虫和被哄得半梦半醒的雌虫硬是靠着意志堆在了一起开始胡言乱语地上课。 “现在实行的是议会制,重大决议要议员投票,议会长汇总决定。” 简单叙述后,隐藏着话痨属性的阿尔里斯便开始满嘴跑火车,“不过当时制度并不完善,都是族群中具有影响力的高阶虫族找个环境不错的地方一起商量。” “他们的名字很长?嗯,后面的是姓。类似于高阶、贵族的象征。” “刚开始的时候,虫族也是没有姓氏的说法的,就像这里一样,只有一个简单的名字,作为个体的代号。 但是随着占据的地盘越来越大,繁衍的虫越来越多,名字就不够分了。 于是就有了姓氏的说法,在相同的名字后面加上姓氏以作区分。 低阶的虫族在战争中的死亡率很高,渐渐只有出色的虫族才会在介绍时加上自己的姓作为区分。 等帝国成立了,姓氏就作为贵族与平民间的区分了。可能是为了自己的名字听着复杂厉害些吧,都取的又长又麻烦,不好念也不好记。” 说到后面阿尔里斯明显有些怨念。 那你的姓一定是最长的。 提西里迷迷糊糊地想着。 绘本上的贵族们穿着雪白的礼服,站在玻璃花房边谈论着什么,身侧跟着一只优雅的雪豹。 “如果我是那样就好了。”提西里突然说,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像雪豹一样……干净,漂亮,不用每天跟辐射和血打交道。“ 至少把自己对标到那群虫族上去啊。 阿尔里斯无奈地想,他偏过头看向身边的雌虫。 红发像锈铁堆里燃起的火,眸中泛着微光,破旧的外套上是手工缝补的痕迹,却意外地有种粗粝的美感。 “被关在金笼子豢养的宠物。“阿尔里斯佯装不解地询问,“它有什么好的?” 提西里闻言也觉得有些不好,嘴里下意识反驳回去,“至少不用——“ “不用什么?“阿尔里斯难得强势地打断他,“不用为了一口净水拼命?不用睡在废铁堆里?” 他知道雌虫只是累了,或许只是一时失言,却莫名不想见他疲惫丧气的模样。 他伸手扯了扯提西里的外套,“它可不能像你这样,用垃圾堆里的东西做出这么帅的衣服。“ 提西里愣住了。 天知道他刚刚打起精神准备一鼓作气地吵架,少见的赞扬让他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应对。 偏偏青年的目光很是认真,没有半点敷衍,“不用羡慕什么雪豹,它连自己捕食都不会,全靠人喂。” 又指了指提西里,“而你?你是能在辐射风暴里活下来的野兽。” 他又凑近一点,笑了起来:“而且,你比雪豹好看多了。“ 提西里像是数据过载的系统,猛地回神后仰,耳根发烫推开了阿尔里斯,“……胡说什么。” 阿尔里斯看到他搭在被子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又慢慢松开。 舱外,荒星的风呼啸而过,偶尔传来变异兽群的嘶吼。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书本翻动的轻响,和两个靠得很近的影子。 * 提西里醒来的时候,舱内已经空了。 他很少睡得这么沉,连着几夜和一只精神力嚣张猎食的雄虫共处一室,精神更是处于紧张状态。没有噩梦,没有中途惊醒,甚至没有在半夜被警报声吵醒。 只有一种模糊的、温暖的余韵残留在意识里,像是被人轻轻裹进了一张柔软的网。 他坐起身,神情是少见的餍足与空茫,红发凌乱地翘着,身体因久违的充足休眠格外轻松。床垫另一侧还留着一点凹陷,阿尔里斯的气息若有若无地缠绕在褶皱间,但人已经不见了。 提西里抽了抽鼻子。 真是嚣张的新雪味,简直是个大型的人形自走清新剂。每天醒来都感觉在雪堆里一样…… 坐起身才发现,枕头边放了只用纸壳叠出来,灰扑扑的丑兔子。 制造它的人颇有想法,还用废金属给兔子身后加了翅膀,嚣张地插着炮管,旁边写着一行字,“会飞的比较帅。” 提西里嫌弃地把丑兔子收到自己的宝贝盒子里,“这还不如雪豹呢。” 他伸手去摸自己的宝贝‘首饰’盒,那是他四处搜刮来的宝贝,乱七八糟的齿轮、弹壳、断裂的装饰链,在别人眼里或是许毫无价值的破烂,是他难得的“收藏”与快乐。 盒子轻了一半。 提西里“唰”地掀开盖子,瞪着里面空了大半的存货,额角青筋一跳。 “阿尔里斯——!” 提西里咬牙切齿地跳下床,细长狐狸眼情绪波动而微微睁大。 黑心、贪心的贵族佬。 明明说好了要把彼此放在眼皮子底下,结果趁他睡着偷溜不说,还顺走了他一半的“首饰”? 他那个破信号器明明才两根手指大。 提西里黑着脸踹开舱门,大步走向基地中央的用餐区。 阿尔里斯的作息很好,早睡早起,从不错过每日放饭。 “看见那个贵族没有?”他一把揪住一个正在啃能量棒的少年。 少年缩了缩脖子,眼神却诡异地飘向了人群另一端:“老、老大,您自己看……” 提西里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才发现阿尔里斯被一群雌虫围在中间,他帮凯夫调整了下身上的绑带,不时与周围人说着什么。 是凯夫身形高大,挡住了青年。 还有就是…… 阿尔里斯终于换下了镶在他身上似的白礼服,穿着和提西里几乎同款的荒星装扮,提西里才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他。 衣服是前两天提西里缝的,布料是抢来的防辐射帆布,金色的花纹是用能量液涂的,花纹粗糙又狂野。 一丝不苟的头发微微散开,用电线扎了个小马尾,别着一枚蓝铜齿轮,耳垂上挂着用子弹壳改造成的简易耳坠,全是提西里的“藏品”。 明明是相似的衣服,穿在提西里身上是狂野不羁爱自由,叛逆新潮第一线,套在阿尔里斯身上却莫名规矩起来,多了几分矜贵的流浪气质。 阿尔里斯·奥古斯都。 ……什么破名字难念又拗口。 提西里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有些不敢上前了。嘴唇张了又合,瞳孔疯狂对焦,指甲悄然掐入掌心,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就在这时,阿尔里斯似有所觉地转过头。在看到提西里的瞬间,他眼睛一亮,笑着招了招手:“提西里大人!这套打扮怎么样?” 展示亲密关系之一就是特殊称呼,方便他在小弟面前狐假虎威。 晨光落进琥珀色的眼睛里,连带着他整个人都像被镀了一层柔和的辉光。 提西里站在原地,脑中因某种陌生的情绪发出细微的嗡鸣。 他应该生气,应该冲过去揪着阿尔里斯的领子质问“说话不算数”,可胸腔里某种陌生的鼓噪却让他动弹不得。 阿尔里斯见状,拂开人群走到提西里面前,粗糙布料随着动作摩擦出沙沙的声响。 他歪了歪头,发间的齿轮泛着微蓝的光泽,像是邀功般,“不好看吗?” “……学人精。”提西里垂眼,挤出这三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听到周围雌虫压力的抽气声,他似乎又意识到自己气势输了一筹,又抬起头梗着脖子小声凶他,“不讲信用,小偷……”说着又没什么底气地后退了一步。 “冤枉啊大人。”阿尔里斯笑出了声,微微上前距提西里半步远,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色的金属片,那是提西里的宝贝里不起眼的一个零件,现在却被擦得锃亮,边缘还刻了精细的纹路。 “物归原主。”阿尔里斯将金属片轻轻别在提西里的衣领上,“很适合你。” 提西里低头看着那枚金属片,上面仿照着某种运行诡异刻着一颗颗颗小星星。 “……剩下的还我。”他粗声粗气地说,他可不是软萌萌的星绒兔。 这么好哄? 阿尔里斯眨眨眼,“如果我说不呢?” 提西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主场,暗暗松了一口气,危险的眯起眼睛,拽住青年的手腕,眼睛危险地眯起:“那我就亲自‘拿’回来。” 他压低了声音“从你的尸体上。” 把你那百宝袋破衣服也没收,加倍奉还。 周围偷听的雌虫倒吸一口凉气,有几个已经默默后退了半步。 有了点学问的凯夫顶了顶腮帮子,啧了两声,皱着眉开始科普,“这就是伴君如伴虎啊……” 他捂着胸口准备爬起来,一个是他命定的老大,一个是他的救命恩人,真让他为难啊。 “还你还你,今晚回去还你。”阿尔里斯任由提西里抓着自己,大方道,“还是你现在就想‘搜’?” 提西里“唰”地扔开了他的手,越过他召唤后面的雌虫,“走了走了,今天有比大买卖要干。” 离开前他点了点阿尔里斯的肩膀,报复般开口,“你不许走。”弯了弯眼睛,“好好教凯夫你的量子力学,我回来检查。” 阿尔里斯/凯夫:…… * “离子推进器的弱点在它的中心往下,大概是第五节点,只要计算好爆破角度——” 凯夫眼冒金星,昏昏欲睡,第十次惊醒后终于忍无可忍,扑上去想要抱住阿尔里斯的大腿。 老大的命令是很重要,但这种小事,你晚上睡觉的时候进些谗言就好了吗? 为什么要彼此折磨。 凯夫刚冲过去,就被阿尔里斯反拧住手腕按在桌上。 凯夫当即惨叫一声,疼痛和困倦的泪水飞溅出来。 “偷袭时重心要低。”阿尔里斯松开他,摸了摸鼻子,见他伤口没有崩裂才松了口气,将功补过般安抚道,“明天教你怎么偷贵族怀表。” 提西里拖着两箱战利品踢开大门,“你教坏小孩。” 阿尔里斯微笑地看着提西里带着雌虫把空荡荡的舱内填满,“我教他们生存。” * 这次的战利品有些特殊,基地久违的开起了大会。 在这颗荒星上, “强大” 的象征从来不是优雅的礼仪或精准的狙击技术,而是谁能面不改色地灌下最烈的酒,抽最呛的烟,在围攻下狂笑着杀出血路。 看着抢回来的烟、酒、还有几管闪着诡异荧光的“快乐水” ,基地的雌虫们情绪激昂,凑到一起讨论了起来。 “老大!这个能喝吗?”凯夫抓起一瓶琥珀色的液体,标签早已被酸雨腐蚀,只剩下模糊的“XX年酿造”。 看着不像是虫族的产物。 “废话,不然我抢回来供着?”提西里踹开箱盖,扫过蠢蠢欲动的雌虫们,话锋一转,“但这是要卖去黑市的——” “可疤脸说,真正的男人都抽这个!”诺克捏起一根扭曲的卷烟,学着他见过的黑市混混那样叼在嘴边,“吸一口就能变强!” 阿亚已经拧开“快乐水”的盖子,凑近闻了闻,小脸满是嫌弃地拉远了些,“……像是机油。” 提西里眯起眼,看着这群小崽子们越来越兴奋的讨论。 “我赌自己能喝三瓶!” “上次疤脸的人抽完这个,眼睛都冒红光!” “老师肯定没试过,这种白白的贵族都弱得要死……” 最后一句话让漫不经心的提西里绷直了脊背。 他转头,看向安静的阿尔里斯,即使穿着荒星的服饰,他依然连袖口的褶皱都透着一股“我和你们这些野蛮人不一样”的气息。 提西里走到他身边,抬了抬下巴, “你用这玩意儿吗?” 阿尔里斯连眼神都没给那箱货:“常年使用烟酒未经提纯,会损伤神经和肝脏。荒星环境恶劣,它们可能会混入辐射尘。” 提西里咧嘴一笑,猛地拍桌,“听到没?你们的老师都不用,可见不是什么好东西! ” 所有少年齐刷刷转头,看向阿尔里斯。 青年站在那里,身侧仿佛自带一层光晕,灰尘谨慎地避开他,仿佛和这个破败的地方格格不入。 虽然大家对阿尔老师的课堂很是抗拒,但他气质出众学问超群,一举一动都携带着装逼如风的气质。 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崽子心底对他很是信服,不少虫偷偷把他当成前进方向。 虽然他说话听不懂,但他看着是真帅啊。 没见提西里老大都认认真真听他讲课吗!跟之前的水货老师们一块就不一样。 如果连阿尔老师都不屑碰的东西,那一定不是好东西! “啧,没意思。” 凯夫悻悻地放下酒瓶。 “我就说闻着像杀虫剂……” 阿亚把“快乐水”扔回箱子。 “那、那疤脸他们为啥……” 诺克还在挣扎。 提西里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 因为他们蠢! ” 阿尔里斯笑眯眯地补了一句:“真正的强大,是控制欲望,而非被欲望控制。” 十分钟后,提西里把箱子扛去黑市前,偷偷顺了一瓶酒。 阿尔里斯幽幽地冒出来,“ ‘不是什么好东西’? ” “老子又不怕死。”提西里嗤笑,却在阿尔里斯平静的注视下,浑身僵硬地把酒瓶放了回去,“……行了吧?贵族洁癖老师! ” 依依不舍望着箱子的少年们躲在舱后偷笑。 噢,可能真正的“强大”。 就是连老大都会投降的东西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0-110 第101章 他的誓言 缘分断绝(是狗血,我加了狗…… 就像空巢老人总是喜欢回忆年轻时的故事, 虫也不例外。 阿尔里斯意外地很有讲故事的天赋。 在他口中恶劣的生存环境,匮乏的生活资源,虎视眈眈的虫群共同构成了令人望而生畏的荒星。 而他凭借出色的洞察力与智慧在挣扎求生, 抑扬顿挫, 引人入胜。 就像是一出热血王子历险记,惊险而刺激。 饶是处于中二青春期的杠精兰易斯都被治的服服帖帖, 很少举手打断。 兰易斯对此很是委屈。 大多人在听绝地求生升级流的故事都会带入主角, 期待着左右逢源大杀四方。 而不是不知从哪飞来一脚不知所谓的蹩脚感情戏。 无论是漫不经心的探听出来荒星有残留文明痕迹, 凭借三足鼎立的局势推测出荒星地图,还是虫躯一震释放魅力拿下一片小弟这种离谱的剧情兰易斯都听得津津有味。 偏偏阿尔里斯故事讲的好好的,非要抽风一样祭奠他死去的“爱情”。 无论何事, 硬是能落到提西里身上,只要提西里三个字一出来, 本来波澜壮阔的历险故事当场卡壳。 发光的飘飘虫眉头紧锁, 陷入沉思, 苦苦纠结红发雌虫当时的神态和想法,晾了兰易斯半天。 最后恍然一笑—— 啊原来他当时是这样啊。 接着用大量口水自圆其说补完提西里的心理流程后,他又接着用各种美好褒义的词汇往雌虫身上丢,简直是超脱虫神的完美存在。 实则性格多变,性情诡异,脑回路抽象,像是那种塑造完美伴侣大劲的三流写手。 像风像雨又像雾就是不像人。 兰易斯听得脑壳发涨,愈发怀疑, 可能提西里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阿尔里斯爱人这件事。 纯属是一只无往不利的王子病雄虫,猛地被推翻政权的挽尊想象。 不会写感情戏就不会硬写,你两没那个感情基础就不要硬编。 不要再试图美化自己那可怜巴巴的回忆了! 回家吧,回家吧太子殿下。 一路上, 兰易斯被可恶的阿尔里斯卡文灌水加下毒,愈发看他不顺眼,精神力蠢蠢欲动地想要揍他一顿。 这时克莱德便安抚地握着他的手,捏着他的指尖小声劝道,“马上到了。虫都埋了,让让他吧,好不好?” 凭什么让他?埋的又不是他的虫。 …… 兰易斯委屈巴巴地答应了,埋头在克莱德肩膀上蹭了蹭。“哼,我又不是蛮不讲理的坏脾气虫。” “嗯嗯,您最讲理了。” 耳边一直播报的小说蓦地断掉,兰易斯下意识用精神力戳了戳带路的飘飘虫,“后来呢?” “后来?” 望着不远处,陌生又熟悉的“基地”大门,琥珀色的眸子亮了亮,又很快黯淡了下去。 阿尔里斯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深呼一口气,弯了弯眼睛,掩住其中的情绪,一手在眼前搭棚,一手握紧又慢慢松开,语气轻松而欢快。 “后来,就被讨厌啦。” * 他为这颗隐藏着勃勃生机的星球带来了最后的灾难。 对主星的信任,终是压住那一丝隐藏不安。 信号器发出的求救频段终于得到回应,却不是期待中的银白色救援舰。 第一枚轰炸弹穿透云层时,他和一群将将成年的雌虫们溜达到了废铁场,他们一起挑拣着里面的材料,“背”着提西里小声蛐蛐他,探讨如何给精致麻烦的老大上供。 提西里嘴角抽了抽,脑袋上的青筋爆了两次,最后干脆眼不见为净装没听到,踩扁边上的易拉罐恨恨地走到不远处抱臂盯梢。 一群年岁不大的雌虫叽叽喳喳地跑来跑去,像是一群勤劳的小蜜蜂。 连暗紫色的云层仿佛被夕阳驱散,染上了温暖的橘红的色彩。 惹得雌虫接二连三的驻足观看,“那是什么?好亮?” “是阿尔老师说的太阳吗?” 巨大的危机感笼罩住了提西里,虫翼无意识地舒展开来,微微震颤,暗红色的眼眸化为竖瞳,搜寻着危险源。”跑——!” 提西里的嘶吼淹没在爆炸声中。 面对虫族的高尖科技,落后的毫无防备荒星,退化的原始族群显然没有抵抗之力,几乎是眨眼间温度暴涨,眼前一片血红。 阿尔里斯恍惚看见诺克手中的战利品在高温中汽化,阿亚的机械臂熔化成铁水,凯夫用身体护住最小的孩子却连同那片土地一起被蒸发。 他精心修复的信号器从口袋飞出,磕在石头上,灯光一闪一闪地忠诚工作着,将他们的坐标源源不断送给屠杀者。 提西里漂亮的金红色虫翼被烧焦了一大半,拖着断腿把惶然无措的阿尔里斯拽进了地缝。 被融化的金属液体融合着血水,凝固在他的脸上,声音沙哑的不像话,“是你。” 阿尔里斯一直游刃有余,谦和自信,这份自信一部分源自他的家世教导,一部分来源于周身源源不断的善意讨好,理所当然地让他坚信自己是天生是世界的宠儿,帝国的瑰宝。 直到此时生死擦肩而过,第一次接受如此纯粹的恶意,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普通与渺小,无能与脆弱。他也是可以被杀死被抛弃的虫。 “是……我的兄长。”他宁可炸掉整颗星球,也不想让他回去。 听着提西里的描述,他抖着嘴唇回道,双眼无神,明显丧失了心气。 他无措地张大眼睛,“这颗星球……”声音模糊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钛矿储量足够建一千所学校、地热区能开发成温泉……” 第二波轰炸掀翻了整片废铁山。提西里用身体护住阿尔里斯时,一根钢筋贯穿了他的腹部。 暗红的血漫过阿尔里斯胸口处暗绣的皇室纹章。 鲜血唤回了阿尔里斯的神智,他凝起力气推了推护在他身上的雌虫,“不用管我。” 雄虫与雌虫生理构造不同。 提西里一只眼睛目盲半边翅膀烧伤靠着一只瘸腿还能坚持着活蹦乱跳,而阿尔里斯看着毫发无损,实际精神屏障摇摇欲坠,浑身脱力,现在没晕都算坚强。 周围十里只有他们两只活虫,提西里面若修罗,神色却一派平静,唯余牙齿咯咯作响。 恍然间想找“罪魁祸首”放几句狠话,就看之前跟他打的有来有回的高阶雌虫放弃抵抗的往地上一躺,脸色惨白,眼中满是不加掩饰歉意与死气。 他当即不假思索地把阿尔里斯从身下拖出来,照脸扇了一巴掌。 “咳咳咳。”阿尔里斯偏过头去,眼神都清澈了几分。 提西里拽着他的领子,掰过他的脸,嘴角淌着血,半张脸被金属腐蚀,“想死也不是现在。” “你要是现在放弃,那些小鬼就白死了。” 他笑容鲜活如恶鬼,暗红色的瞳孔牢牢烙印在阿尔里斯眼中,“我带你回去报仇。” “听着,打开你的虫翼。上面有八艘飞行器,这是我们唯一离开的机会。” 阿尔里斯被拎着领子,艰难地摇了摇头。 提西里眼神一暗,嘴角一勾,手当即捏上了阿尔里斯的喉咙,眼看着就是拧断他的喉咙再上去拼命的架势。 生死时刻,阿尔里斯也顾不上信念崩塌了,强制从刚刚无所适从的状态脱离出来,千钧一发之际握着提西里的钢铁之爪高呼,“我没虫翼。” “废物。”提西里撒开手,眼神一冷,压根没往雄虫身上想,“那你有什么用?” “等着。”阿尔里斯眯起眼睛,淡淡吐出两个字,他单手按住提西里的手腕,目光灼灼露出强势合作的姿态。 阿尔里斯眼神没提西里好,好在整个星球能不断补充他的精神力,忍着脑中炸裂的疼痛硬是让精神力升入万丈高空,又散落成网,找到了较为薄弱的突破口 “我们去抢,西北方那只飞行器。” 对大皇子的亲卫队来说,这并不是什么艰难的任务,这只是一个注定赴死的队伍,并没有s级雌虫领队。只是呈网状四处轰炸,确认这颗星球再无生命存在。 强制爆发精神力使阿尔里斯脸色惨白,脑中的精神力萎缩成一团,仿佛枯萎的花朵般一点点碾碎成粉。 回神后,他闷哼一声,眼前发白,用尽最后的力气,抖着手反客为主拎起了提西里的领子,上身向前,循着味道,迫使对方与他脸贴着贴,几乎鼻尖对着鼻尖,吐露自己最大的秘密。 “我的用处,就是让你从一只a级雌虫,暂时变成双s级雌虫,要赌一把吗?” * 好消息,打劫很成功。 坏消息,没有导航系统,不认路,又丢了。 虫皇早些时候刚起家,原始虫族还没过上奢侈的日子,大皇子生的早,被管教的尤为严厉。 一个钢镚掰两个用,吃碗饭汤底都得舔干净。 所以专门来截杀自己高法低体的太子弟弟,也用不着那么好,那么先进的飞行器,和s级雌虫也没什么问题对吧。 八个用于战场的飞行器把大皇子心疼的不行,派人是拆了又拆,各种精贵值钱的零件都留下来,这才在大皇子的恋恋不舍的眼中上路了。 “阿尔,大哥够意思了。”本来他就想扔一架飞行器去的,想了想还是给予了弟弟一定的尊重。 得益于精神力的反噬,阿尔里斯在迷路的生涯中成功高烧了。 当阿尔里斯在洞穴深处的高烧中挣扎时,总听见洞口传来金属碰撞声。 有时是提西里用废铁拼凑的“长剑”击退异兽,有时只是他痛极时咬住刀柄的闷哼,有时唇齿间会传来铁锈的味道。 精神力极速的枯萎下落,让阿尔里斯陷入了昏迷,为数不多醒来的时候,眼前也阵阵发黑,只能默默emo。 想不通或者说想得很开的,明白了自己挡路被厌恶的事实,甚至延伸到了日后夺权引起争端,活着惹得兄长昼夜难安。 虽然虫皇陛下励精图治,但他年岁时经历了不少跟着雌虫的高强度行军,骨子里有一种爱活不活死了拉到的开摆态度在。 或多或少影响到了阿尔里斯,让他染上了讨厌麻烦的性格。 大哥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动手,那雄父一定是不行了。 没了虫皇在后面撑腰,回去还要干掉大哥,联络旧部,和墙头草贵族交易,好麻烦啊。 得加多少班啊,不想活了。 他不畏惧麻烦,只是讨厌没必要的麻烦。 不知日夜的emo了多久,阿尔里斯醒来才终于闻到守在身边的提西里,他摸索着抓住他的衣角,向他道歉。 不知道是为连累雌虫失去家园,还是为无法履行与雌虫一同报仇的承诺。 他笑着道歉,哪怕眼前一片漆黑亦眉目含光,模样狼狈不已也显得雅致翩翩,丝毫瞧不出是精神力摇摇欲坠交代遗言的模样。 雄虫是一种受情绪影响很深的生物,抑郁了说死就死,救都来不及救。 好在抑郁的阿尔里斯仍然很有礼貌,怕给提西里留下心理阴影,想要发挥下死前余热,一力把他大哥的黑锅背了,做出一副成心气死提西里的模样。 “我不认路,回不去了,算了吧。” 恍惚间听见提西里沙哑的咒骂:“妈的……不认路不会问吗?你不问我问。” 明显被这个不靠谱的理由气得跳脚。 “……我也只有你了” 后半句又陷入昏迷的阿尔里斯没听到,临晕前拽着提西里的衣袖嘱咐,“别说脏话了。” 外面容易被打,然后抓过去改造。 “你才是麻烦精。”提西里看着被抓住的袖口沉默了会,默默把阿尔里斯背到了背上。 第七个夜晚,阿尔里斯的高烧退了,精神力堪堪停留在b级,月光倒映在了他的眼中,琥珀色的眼睛又有了光亮。 张眼,便见红发雌虫抱着剑靠坐洞口,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破烂的衣衫下若隐若现地露出纵横交错的伤疤,腹部的贯穿伤,新添的爪痕,平时保养的很好的头发草草割去,像个炸毛的鸡窝,向内半张被炸毁的脸泥泞不堪,宛如修罗。 丝毫不见初见时斯文昳丽的模样,细长的眼睛眯起来,狡诈又漂亮。 他面无表情的扫视着周围,预防着可能来到的危险,伤口裂开的血滴到地面,他毫不在意,像一樽守在洞口的雕塑。 这是最省力的姿势。 太差劲了,真是太差劲了…… 望着提西里的模样,阿尔里斯眼中酸涩,哑口无言。 直至此刻他才从那场错愕不及噩梦中惊醒。 大颗大颗地眼泪从眼中流了下来,阿尔里斯不敢动也不敢发出声音,怕惊扰了洞口的雌虫,亦怕被见到此时狼狈不堪的模样。 莫名的酸胀涌上胸口,漫上心头,某种陌生的感情在这个夜里飞速生长发芽,如同荒星玫瑰,在致命的土壤里,绽放出比皇室花园更秾艳的生机。 阿尔里斯 想,要护他一生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一辈子,保护他。 * 可惜直到提西里死也没有做好。 后来阿尔里斯想了很久,终于懂了。 这不是爱情,是愧疚。 斩断根源后, 一切错误,不再存在。 可阿尔里斯又是个谨小慎微的弱者,即使再来一次,也想一错再错。 好在—— 兰易斯会帮他,纠正一切错误。 * “啊,被讨厌了?”兰易斯没想到能听到这么一句大实话。 他还以为要面子的阿尔里斯又要想方设法的帮自己美化美化。 作为吃软不吃硬的温柔雄虫,兰易斯看了克莱德一眼,开始绞尽脑汁地安慰阿尔里斯。 他是一只很有同理心的虫虫。 “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才认识几天,你就住人家屋子,穿人家衣服,用人家同款,被讨厌很正常的吧?” “太没有边界感了。”兰易斯义正言辞道 第102章 他的红线 缘分不绝 “这就是你说的破铜烂铁?” 阿尔里斯遥遥望了一眼, 便像是被什么灼烧了视线一样,微微一点头,逃避似的飘到了更远的地方, 周身本来低沉不已的精神力开始忧郁起来。 兰易斯无语地眯起了眼睛, 无意识地也emo起来。 啧,不爽。 在阿尔里斯的自述里, 他在这是吃不饱穿不暖, 睡得是铁皮吹得是寒风, 只能靠着领导心理学,抱紧提西里的大腿蹭吃骗喝陪睡狐假虎威的样子。 饿了一路的兰易斯已经做好看到阿尔里斯睡在破破烂烂的漏风飞船,与蟑螂老鼠为伴, 被迫出卖色相的落难摸样了。 结果他看到了一座稍显落寞但整洁的战斗堡垒…… 你小子抱得是真大腿啊?! 天色渐暗,地平线上浮起一层病态的紫红色, 映照出一座由多艘星际飞船残骸焊接成的堡垒。 它堪称霸道的矗立在一片废墟间, 外壳历经酸雨的腐蚀, 多处褪色锈迹斑斑,刺链编织的防御网在夜色中泛着蓝紫电弧,腐蚀出的孔洞被精巧地填补上碎片,周身安装着全天巡查装置,不知从哪抢来的摄像头不知疲倦的转动着,警觉的对外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完全覆盖了周边的区域。 ——遥遥望去像只嗑high了疯狂摇头的蹦迪机械兽。 有病、合理但安全。 克莱德出乎意料的这所基地的军事价值给予了肯定。 虽然外观看上去可笑了点,但即使是他在想要毫无痕迹不惊动雌虫状态下的潜入, 也颇费力气。 抢了阿尔里斯就跑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搁浅。 军校笔试第一、性格温柔、不善打斗的雌虫想了想,温温柔柔地提议道,“还是直接砸了吧?” 正在心中阴暗碎碎念的兰易斯一听,眼神都清澈了。 他望着金发雌虫过于灿烂地笑容, 向阿尔里斯的方向挪了挪,迟疑着反问,“不先敲门试试吗?” “对雌虫来说,先兵后礼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呢。”克莱德跃跃欲试地解开了袖口的扣子,语调隐隐有点激动,看上去下一秒就能冲下去打一百个。 果然,克莱德明显心情很不好吧。 都是阿尔里斯的错! 作为一只高阶雄虫不要瞎emo啊。 害得克莱德都要变成暴力军雌了。 这里辐射那么严重,又没有高级医疗舱,打架一点都不安全。 被兰易斯的精神力追着疯狂捶打加戳戳,阿尔里斯被怼的无法开口,只得飘到兰易斯身边死死锁着他的脖子,神情略显黯淡地提醒道。 “这里遍布着‘我’的精神力,你作为雄虫可以直接和‘我’沟通。” “那你不早说……” 兰易斯连忙把眼睛都开始变成竖瞳的克莱德拽了回来,凑到他的面前,用自己的嘲讽脸扯出来一个灿烂的狞笑,试图让精神力变得活跃开心起来。 在两只雄虫的emo精神力双重影响下,克莱德烦躁不已,猝不及防和笑得狰狞又顽强的兰易斯对视片刻,浮躁地气息渐渐安静下来。 金发雌虫轻轻呼了口气,屈指碰了碰了兰易斯的脸颊,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真诚地夸道,“多笑笑,好看。” 兰易斯一秒恢复小冰块脸,微微偏过头,控制住了想了抬起的手指,看似平静实则矜持地哼了一声,“知道了。” 阿尔里斯牙酸地飘过来,欲盖弥彰地往眼前遮了片叶子,另一只手无奈地摊了摊,“精神力交流是雄虫间的本能。” ——谁知道你还让人教。 兰易斯恍然大悟,一边操纵着精神力偷偷摸摸地飘到基地里,一边深沉地点了点头,“怪不得那边一直有讨厌的气息。”隐隐有种既抗拒又向往的感觉,“看来你没故意带错路。” ——雄父和兄长身上从来没有这种讨人厌的气息。 阿尔里斯轻笑一声,拆穿道,“那是低阶雄虫对高阶雄虫的臣服,不过过几天升到s级你就没这个烦恼了。” “‘阿尔里斯’说晚上和提西里一块,不方便出来,等明天白天找机会一起走。这附近有一个废旧的房屋,让我们暂时在那住一晚。” 兰易斯收回精神力,安抚地摇了摇克莱德的手,偷偷去看雌虫的表情,“真是的,所有的阿尔里斯都这么麻烦。” “让您受苦了。”克莱德心情倒是意外的不错,翡翠色的眼眸愉悦地弯起,反握回去,“您安心休息一晚,我会守着您的。” 诶? 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 克莱德心情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兰易斯不确定地望了望克莱德,迷迷糊糊地顺着‘阿尔里斯’的精神力往小破屋走。 要知道金发雌虫虽然平时总是很没脾气的样子,但真正生起气来也是十分难哄,堪称爱笑而沉默的犟种。 第一阶段是不说话也不理人,第二阶段是客客气气的笑意不达眼底,却丁点挑不出错来,像是面对一团死水或棉花,总之十分憋气。第三阶段可能就是断崖式失联分手了。 当然后面的阶段是兰易斯推测出来的,出于某种直觉系趋利避害的直觉,兰易斯在克莱德隐隐有冷脸趋势时,就会熟练掌握‘话又说来’保命技巧。 硬是在提出各种不合理诉求疯狂在雌虫底线蹦迪的同时,还在克莱德心里加深了好哄加好骗的映象。 ——他只是嘴硬了一点他有什么错?再说了,嘴也不是很硬。 别问,问就是天赋,家族遗传,雌君(划掉)雌虫特攻。 兰易斯愈发迷茫一步三回头,想要确认克莱德逐渐高涨的情绪从何而来。 要知道阿尔里斯身上传来的味道酸唧唧的,他自己满脑袋问号,雌虫受到影响现在情绪该更低落才对。 兰易斯刚开始牵着克莱德边往前走边回头,后来就干脆就是回头看着克莱德倒着走,看着金发雌虫笑意潺潺的眼眸,呆毛也跟着雀跃地翘了翘。 两人磨磨蹭蹭地对视着不说话,互相摩挲着指尖,龟速移动了会,责任心多了那么一点点的雌虫率先移开了眼睛,轻声道,“别看我了,看路。小心摔倒。” 荒星的路实在不太平,两步一沟三步一坑的,也就是兰易斯挪的慢,要不早掉进去了。 “你又不会让我摔倒。”兰易斯满不在乎,专注地研究他的世纪难题。 克莱德的心情到底是怎么变好的啊? 这不合生理学啊。 阿尔里斯那家伙的精神力已经变异到这种地步了吗? 讨厌的高阶雄虫!可恶的虫族生理构造!碍事的阿尔里斯! 眼见兰易斯又开始面无表情地冒小黑烟,周围又没地方让他蹲着种蘑菇。 克莱德实在找不到理由撒手,轻轻啧了一声,眉头微挑,脚步一停,手上微微用力,兰易斯便一脸懵地撞到了雌虫的肩膀上。 下巴在克莱德的肩膀上无意识蹭了蹭,还来不及控诉,就听见一旁雌虫语调温柔,叹息着开口,“看,这不就摔倒了吗?” 兰易斯:?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就算你是克莱德也…… 兰易斯一抬头,入眼的便是雌虫45度无死角侧脸,满含担忧的碧色眼眸外加卷曲浅金色长睫毛突脸。 也说的对!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不能分心?” 两个人本就极近,克莱德微微向前探了探,让双方眼神平视,几乎是额头对着额头,鼻尖擦着鼻尖,连带着温热的呼吸都微微交错在一起。 “在想你的心情怎么突然变好了。” 兰易斯随着饥饿离家出走的大脑根本懒得响应的,嘴巴直接诚实地秃噜了出来。 “就在想这个。”克莱德啼笑皆非地直起身,鼻尖蜻蜓点水般和兰易斯蹭了蹭,安抚雄虫的话语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当然是能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长一点。”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金发雌虫佯装镇定地抬起眼,只觉这片遍布废墟的荒芜地风景宜人,地上噼啪炸裂的酸水泡泡都变得可爱起来。 倒是真有了几分真情实感,“自从兰易斯入学后,似乎很久没有和你单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 “嗯……” 兰易斯眨巴了两下眼睛,望着雌虫温柔的侧脸,心情也神奇地变好了。 向来细心的雌虫似乎没意思到。 这次,他没有带敬称喊他诶。 * “这里是他们临时安置伤员用的,晚上不会有人来,物资勉强还算齐全。” 到达临时目的地后,克莱德就开始发挥军雌的能动性,忙前忙后的检查屋内的可使用物资,武装小破屋,搭了个小火堆,甚至还用简易的材料在门口搭了个小陷阱。 小陷阱的用处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但兰易斯见他干的挺起劲就没喊停,用于偷拍阿尔里斯黑历史的微型摄像机顿时另有用处。 “孔雀开屏。”阿尔里斯飘到兰易斯边上,露出一个慈祥老爷爷般的笑容,看上去似乎是emo劲过了,话痨瘾犯了,故作亲切的模样似乎是想和兰易斯进行雄虫间的交流。 兰易斯瞥了他一眼,装作没看到往边上挪了挪。 那感觉就像是你差了辈的已经到了年纪爷爷老黄瓜刷绿漆装嫩,非要进行平辈兄弟间的谈话一样。 婉拒了哈,没有共同话题。 阿尔里斯讨了个没趣也不恼,或者说他似乎很习惯被兰易斯这么对待。 不论对方的态度情绪如何,似乎周围有可以和他互动、交流的生物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满足于开心。 于是,被拒绝的阿尔里斯在边上看了一晚上兰易斯聚精会神偷拍克莱德教科书般花式制作野外小工具,如痴如醉地听对方科普求生小妙招。 并得出结论,“一个愿装,一个愿看。” 兰易斯/克莱德:…… 好好的虫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好在,这只飘飘虫明天就走了,善良的兰易斯决定关注一下空巢老虫。 被雌虫填满的大脑刷新了下,开始读取缓存,脑袋上灯泡啪地一闪,眼神蹭地一下晶亮确认道。 “你之前是不是说,我很快就会升级成s级雄虫?” 感恩阿尔里斯的馈赠! 阿尔里斯:…… 你还记得啊,还以为你完全不在意呢? “确实不在意。” 想他兰易斯天生手握主角剧本,躺平圣体,精神力升到s级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大概是阿尔里斯揶揄地眼神太明显,兰易斯难得主动解释了句,“你之前说,‘过几天你升到s级就没这个烦恼了’。 可就算不升级到s级,我也没有这个烦恼。” 这关乎雄虫间的面子问题!他才没有被阿尔里斯的精神力吓到。 家里的高阶雄虫都能对对碰了,除了阿尔里斯这个意料外的挂逼,兰易斯从小到大就没遇见过对他压迫感这么强,让他产生抗拒的雄虫精神力。 这才导致他一时忘记了与对方交流,有避开的念头。 但没有关系,他马上就能手握阿尔里斯的恋爱黑历史,把他拿捏于股掌之间! 阿尔里斯没想到兰易斯满脑子都是挟‘黑历史’以令‘太子’的事,闻言好脾气地应道, “是是是,到时候我们的兰易斯就又有新的烦恼了。” 兰易斯:? 阿尔里斯抵着下巴,笑眯眯道,“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身为新生代的s级雄虫,雄虫间的风向标,你可要为虫族做好模范作用,承担起社会责任与雄虫义务,初步先娶二十只雌虫看看能力……” “吱嘎——” 门口传来轻微响动,兰易斯抬眼望去。 便见克莱德站起身,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阁下们安心休息,我去外面守着,以防异兽突袭。” 说着放下手里的零零碎碎,扔下被精装一半的小破屋推门而出。 阿尔里斯果断咽回原来的后半句话,喃喃道,“嗯,新烦恼来了。” 兰易斯不由瞪他一眼,就要去找克莱德,“你故意的。” 阿尔里斯则略带不解地望向克莱德的背影,“原来,雌虫听到这种话该生气吗?” “抱歉。”他低声解释道,“我的雌虫常常劝我,让我拥有更多雌虫,不要给他更多的压力与负担。” 似乎是想到最后一面时雌虫的眼神,疲惫而释然,没有一点点留恋与怀念。 “现在想来,他一直是很讨厌我的。” 阿尔里斯认错的态度太好,太真诚,兰易斯一时也不好再冲他发脾气,生怕他的精神力再把克莱德的心情影响到,憋了半天,才劝出来一句。 “别想太多,他可能就是没喜欢过你。” 言下之意—— 脑补是病,得治。 单恋咱就别加太多戏。 阿尔里斯:…… 阿尔里斯想装没听懂,奈何他现在就借住在兰易斯的精神海,兰易斯的言下之意跟钢印似的,直接无声而深刻的印在他的大脑里,甩都甩不掉。 阿尔里斯几乎忍不住想张口反驳,问他凭什么这么确定。 即使后来,提西里开始恨他厌恶他,想要推翻他。 但此时的他会在阿尔里斯讲课时,在铁板上刻下歪歪扭扭的笔记。 一向公平的他会偷偷把抢来的能量块分成两半,把不那么脏的那份留给阿尔里斯。 他甚至尝试用废金属丝编织阿尔里斯袖口的花纹,虽然成品像被辐射蟑螂爬过的蜘蛛网…… 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该被遗忘的事啦。 最后,阿尔里斯也只是张了张嘴,摇了摇头,眼带悲悯地望向了兰易斯,笑得包容又安静,“你还小,不懂。”? 他不懂,难道你这只感情失败虫就懂吗! 兰易斯最讨厌这股超脱世俗的死人样,一边伸出一根爪爪开花的精神力触手找克莱德贴贴,一边背后伸出张牙舞爪地精神力威慑阿尔里斯。 “我怎么不懂?”兰易斯扬了扬下巴,“起码现在,你们一定没有感情基础。” 阿尔里斯眉心一皱,为什么? “因为没有人会在基础不足的情况下,喜欢上讲宇宙起源、高级数学、高级物理、社会学、经济学……老师。 他应该把你当催眠器用了吧?” 根本是甩不掉的全科老师呢,后续会发展成听到声音就想睡觉的样子吧。 本来气定神闲的阿尔里斯意外地心虚气短起来,眼睛快速的眨了眨。 说起来后来提西里确实在他身边睡得很熟,有时还叫不醒那种…… 他还以为是信任的体现。 原来、是这样吗? “更重要的是,你们现在连手都没牵过吧。”兰易斯扬起眉,面无表情的小脸上突然有了扬眉吐气的神采。 虫族示爱三件套,贴贴,贴贴,贴贴贴! 在阿尔里斯的讲述里,他晚上蹭提西里的床同床共枕未遂,被白嫖了好几件课,白天狐假虎威借势和小弟厮混,根本和提西里没有一点点亲密接触的苗头嘛。 喜欢一个人那不就是要想方设法贴到对方身边吗? 参考贴到军部宿舍的雄父,贴到对方家里的大哥,贴到对方被窝里的二哥。 兰易斯沉痛宣判,“你确实有很努力的贴近对方,但对方很明显拒绝了你的贴贴。” “咳咳咳。”阿尔里斯本来还算是认真的听兰易斯讲话,想要吸收学习一下。 听到这实在忍不住了,再一次意识到现在的兰易斯就是一个刚成年!和喜欢的雌虫牵牵手!就超容易满足炫耀的!小雄虫! 要按这么算,他和提西里后来床上死去活来多少次了,那不得爱的深沉要死要活。 见兰易斯还想炫耀他的疯狂贴贴方法论,阿尔里斯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外推,囫囵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愧是兰易斯阁下,确实是您更懂,快找你的小雌虫贴贴去吧。” “诶——不——我——”已经在贴了。 阿尔里斯充耳不闻,果断开门,推出去,关门三步走。 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听着火堆噼啪的燃烧,以及若有若无地风声。 阿尔里斯安静半晌,平静的脸上蓦地勾出一抹笑来,他右手放在胸前,虚握了两下,像是要给兰易斯炫耀回去般。 学着他的样子扬起了下巴,抬高了语调,“哼,手还是牵过的。” * 第一次的心动总是不讲时机,不讲道理,偏偏又是抑制不住的张扬而热烈。 就像年轻阿尔里斯从来想不到,把优雅与礼仪刻入骨髓地雄虫,会如此失态。 不顾一切地、迫不及待地在一个狂风呼啸的夜晚,一身狼狈地向满身狼藉的雌虫表露心意。 或是压抑的恐惧不安倾泻而出,或是胸膛中的火热与执着无处安放,或是被疾病夺取了思考失去了往日的沉着…… 阿尔里斯想他那时一定难看极了,满脸脏污,衣着不整,却留着泪尝试去碰对方垂下的伤痕累累的手,告诉他,自己想永远保护他。 于是没有意外地被处于警惕状态的雌虫躲开了,并回以惊疑不定地眼神。 大脑被陌生的雀跃的酸涩的思绪占领,往日引以为傲的沉着稳定被搅乱为一片浆糊。 最终,阿尔里斯在虫神的指引下,耍了虫生中的第一个流氓。 他仗着对方对自己信任,腆着脸覆上了对方的手,“我们比比手的大小……” 他用参加竞赛的专注力仔细的研究了一会,得出结论,“嗯,你的比我大一点。” “这是当然的。”满脸杀气雌虫用关爱xx的眼神看着他,一时间忘了移开自己的手,“我的手肿了一圈。” 说着,红发雌虫倒先自嘲般笑了笑,有些厌恶地别开眼,“丑死了。” 阿尔里斯指尖颤了颤,终于从那种过于亢奋的情绪中缓了过来,隔空虚虚画着雌虫手上的伤痕,眼光从上到下,细细的扫过,像是要全部记在心里,声音微不可闻,藏着些许哽咽。 “那也很好看。” 提西里无声地弯起眼睛,狐狸眼中冰冷一片,他还是小瞧了这只高阶雌虫的能屈能伸,对着这么熔化的半张脸都能昧着良心说好看。 真是狡猾的虫族啊。 是怕自己被扔掉?还想接着耍荒星上的把戏? ——在短暂的逃亡生涯中,阿尔里斯作为脆弱的挂件,让提西里完全认清了对方外强中干的弱鸡本质。 可就算他不这么做,他也会保护他,跟着他,直到为复仇成功的那一天…… 想到荒星的惨状,提西里眉目深冷,无端有些厌恶厌烦,分不出精神与阿尔里斯虚与委蛇。 甚至恶意地想把毁容的半张鬼面暴露在阿尔里斯眼前吓一吓他,看他还会不会像现在这副装模作样假惺惺的样子。 还来不及实践,毫无瑕疵的面容突兀地在眼前放大,琥珀色的眼中清晰地倒映着提西里此时的狼狈丑陋与不堪。 雌虫脸上的眼中的,防备的、算计的、不安的情绪顿时都凝滞了,他惊惶地上半身后仰,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眼眸错愕地看着青葱般的指尖在沾染着泥泞血渍的发间划过。 “你做什么?”提西里哑声质问道,似乎清楚对方并不会真正伤害他,咬字并未用很多力气,听着有些发虚。 暗红色的发丝飞速从阿尔里斯的指尖滑落,与电线缠绕的子弹壳和金属片相撞,泛着冷光发出低响。 仿佛隐匿在夜间,某种大型野兽的鳞甲,蕴含着某种燃烧的生命力与冰冷的危险。 饶是以阿尔里斯挑剔的眼光来看,也是无可否认的漂亮。 阿尔里斯勉强勾出一个与往日无二的笑容,似乎二人并不是在毫无遮掩的山洞中,而是与之前困倦睡去,同床共枕的早晨一样,声音放得很轻。 “头发乱了,我帮你梳一梳吧。” 无论是第几次听到这个提议,提西里都会感到心动,再毫不留情的拒绝,他们之间还没有到交付后背与性命的程度。 现在也一样,提西里余光扫了眼自己发丝上的脏兮兮的一团乱麻,望着眼前即使灰尘扑扑却依然每一寸精致优雅到极点的青年。 垂下眼帘,视线在他干净修长,在昏暗中白到发光的手上略过。 “不用。”雌虫眸光微闪,唇角绷直,别过头语气冷漠,徒留一个后背给阿尔里斯,表示自己不想和对方交流的态度。 “别拒绝我,首领大人,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了。” 阿尔里斯最会利用雌虫的心软。 他轻笑着虚靠在提西里的后背上,拨弄着雌虫的宝贝发丝,感受着对方肌肉的紧绷与放松,像是对待什么珍宝般,指尖一点点捋顺他的发丝,撇下泥土与尘沙,扶去他身上的狼狈。 一点点安抚着拍打着对方的后背,告诉他已经做的很好了,不是他的错,讲一些乱七八遭前言不搭后语的笑话。 提西里迷茫地看着他,一时竟分不出对方眼中的珍惜是否是求生的手段,真挚地想让人沉溺其中。 竖起的鳞片就这么一点点被安抚了回去,红发雌虫不得不凶恶的张大眼睛,龇牙咧嘴地抓着对方的衣领,做最后的警告。 “别这么对我,我喜欢雌虫。” 这种机灵的家伙在外界也很讨人喜欢,最后会和雄虫结婚的对吧。 我和你们这种追求雄虫的雌虫不一样,招惹我可别想轻易甩掉。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阿尔里斯,偏偏目光触及到自己的满身狼狈,又忍不住移开视线。 哪怕阿尔里斯的衣服已经染上脏污,但提西里目光落到自己满身伤痕红肿的手时,仍是忍不住放开了一下,又再次缩紧,像是某种自尊在支撑着自己等一个答案。 阿尔里斯:? 这算是被拒绝了吗? 初次告白就被婉拒,阿尔里斯心中苦笑一声,已经被揪领子揪出了抗性的雄虫面上仍是一派自然。 “嗯,我知道。” “我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就算你喜欢的是雌虫,他也会努力的。 手上不容拒绝的拖着对方稀里哗啦的炸毛脑袋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指尖带着安抚地意味,温柔地在发丝间流淌,灵活地捋顺解开一个个发结,最后轻巧地扯开缠在发间的电线,子弹壳和金属片叮叮当当落在地面上,堆成一小片细碎银河。 殷红□□倾泻而下,柔和了雌虫玫瑰般昳丽凛冽的轮廓,与锐利外表相反的柔软发丝,温顺地缠上阿尔里斯的指节。 他低头看着膝上的红发青年,指尖无意识在丝绸般触感的发丝捻了捻。琥铂色地眼眸弯弯,像是眼底像是荡了一壶月光。“没事了,睡吧。明天,就都好了。” “……嗯。” 提西里也想要欺骗自己欺骗入睡,偏偏大脑清晰无比帮他自动翻译:明天就靠你了。 越想就越不甘心闭眼睛,也不想错过这一瞬间虚假的温情,仿佛此刻,他们真的是值得信赖彼此依托的生死之交、友人、情人。 于是与形成了面面相觑对着瞪眼的局面。 阿尔里斯蓦地轻轻“呀“了一声。提西里条件反射地绷紧背肌,便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轻响,是对方撕开内衬的丝绸,制成简易的发带。 阿尔里斯将发带编入他的发间,温凉的指尖抚平每一缕躁动的红发。 提西里望着他沉凝的眉眼,干净利落的指尖,仿佛间似被织入了一片月光。 干净又漂亮。 过近的距离,无可避免嗅到对方身上的气息,新雪香混着尘土的苦涩血渍的腥气,比兴奋剂更让人战栗。 提西里的手指深深掐进岩石,在阿尔里斯看不见的角度,后颈浮现的纹路发烫。 恍惚间,他在琥珀色的眼中里看见个陌生的人影,红发如垂落,眉眼间暴戾被月光淬成某种惊心动魄的艳丽。 令另半张脸却皮肤粘连,盘复错节,形如鬼面,让他从坠梦的初端惊醒过来。 雌虫安心地闭上眼睛,掩住其中的清醒与冰凉,笑着回应对方,“嗯,我也会保护你的。” …… 天亮后,这只雌虫便从人迹罕至边界星问着路,带着阿尔里斯东躲西藏,行过千千万万里。 * 第二天清晨,兰易斯和阿尔里斯眼下都挂着大大的黑眼圈。 “克莱德去接表哥了。”兰易斯疲惫地打了个哈欠:“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都要走了还愁的一宿不休息。 “放心,当然放心……”阿尔里斯笑了笑,像是透过荒芜的山峰,看到了更远的结局。 这次,你会更好的活着吧。 当初,你扶着一柄剑,守在我的身前,一夜未睡,脸颊衣袖的血迹凝固,我告诉自己要把一切都给他。 却忘了问你想要什么? 凝结成了一切悲剧。 好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那把剑。 正如你我即将斩断的缘分,两条直线短暂相交后,再无关联。 明明笑容灿烂,琥珀色的眸子却微微黯然,他望着下方,克莱德带着‘阿尔里斯’极速飞来的身影。 “如果可以,你帮我带一句话吧。” “什么?” “让‘我’去问问他,他想要什么。” 好好补给他。 之后再也不见。 兰易斯举手比了个ok的手势,托腮恹恹地回道,“我记住了,你安心的去吧,记得把精神力留给我。” …… …… “你怎么还不走?!” 愿望实现了,本体快过来了,该消失了吧我的亲表哥,你也太黏人了吧。 “咳咳。”阿尔里斯没了平时的云淡风轻,尴尬地背手笑了笑,“还是有点不放心。” “这是颗少有的资源星,回去后会计划对这颗星球进行资源扶持,提西里也会在这里受到更好的资源和教育,和他的家人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但是现在的……阿尔里斯,心气高,做事傲,没受过什么挫折,很多事都交给下面去办,不上心。 荒星重建的难度不小,可能计划有很多不健全的地方,万一资源星被划给别的虫,榨干资源后,又被放弃了……” 阿尔里斯自言自语,在空中被风吹的飘来飘去,陷入了微妙的焦虑,“我还是看看再走,有什么问题好及时补一补,我也好教你怎么劝劝他,帮我看着下荒星扶持计划……” 给自己一个足够充足的理由后,阿尔里斯又精神了起来,躲到了兰易斯的精神海里,终于分出一点注意力给自己的表弟。 “嗯,你不是哄好你的小雌君了?怎么也这么无精打采。” “因为,没哄他就好了。”兰易斯双目无神,感觉现在自己走在踩雷边缘,不敢妄动。 他去找克莱德的时候对方又完全恢复了正常,笑起来blingbling像温柔的小天使一样,头发丝都泛着光芒,温声细语,一口一个阁下周到的不得了。 “嗯?阁下您想多了我没有生气。” “您将会是最年轻的s级雄虫,我衷心为您感到骄傲。” “现在想想,历代的高阶雄虫要拥有上百只雌虫呢,真是为您的身体担心啊……” 兰易斯心哇凉,不敢吱声,和忧郁的阿尔里斯背对背愁了一晚上。 阿尔里斯不懂兰易斯的烦恼,因为他连哄的机会都没有,记忆里一直是你是我的锚点我是你的支柱。 两人虽然好几个月才能见面滚一次床单,没什么深入交流,但就是一直黏黏糊糊好的不得了。 突然有一天作为模范雌虫的爱人就因造反失败被压到自己面前,各种伤天害理的证据确凿飞满虫星,他自豪的开始复盘,后悔差一点把自己从皇位上踹下来,捞都没法捞…… 自闭的虫皇陛下此后一路复盘,终于在兰易斯的帮助下复盘出他们不该相遇的结论,准备了却执念。 他透过兰易斯的眼睛,怀念地看着此时略显稚嫩年轻矜持的自己。 未曾被社会毒打过的眼眸清澈明亮而自信,连眼睫毛和头发丝都散发着遮也遮不住的少年意气。 抱歉了。 让你错过那么好的一个人,失去那么好的一把剑,放掉那么热烈的一段情。 我拥有过这就够了。 你们,都不配。 阿尔里斯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终于看到了自己经营成功的果实。 就见年轻气盛的自己,穿着提西里特制的先锋荒星潮流款麻袋衣,梳着个大背头,带着两子弹壳,用一种老干部的姿势慢吞吞地摆了摆手。 “回去?不,先等一等,我在等人。” “首领大人,这里!” “没有文凭寸步难行啊,首领大人,和我一起回主星吧?” 啊,原来,他也曾是那么的鲜活热烈,拥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可能—— 也比,想象中的,更早喜欢你。 第103章 他的不解 爱意迟迟(狗血病犯啦)…… 荒星的夜晚远比主星黯淡。 没有霓虹, 没有星环,只有酸雨腐蚀过的云层低低压在天际,像一块脏污的绒布, 偶尔漏下几缕惨淡的星光。 饶是心大如兰易斯也不可能在四面漏风的小破屋里和一个大型emo源安然入睡, 他探头看了看天色,自然地坐在守夜的克莱德身边。 “有点冷。”兰易斯板着脸搓了搓手臂。 默默挪开一点点的克莱德又挪了回来, 不小心擦过兰易斯温热的指尖。 很好, 装的。 克莱德悄悄松了一口气。 兰易斯顺手把克莱德的手揣到怀里, 两只手抱着搓了搓,轻轻呼了一口气。 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你手好凉。” 克莱德指尖蜷了蜷, 到底没抽回来,僵直的身体慢慢放松, 最后低低嗯了一声, 附和道。“是有点冷。” 肩膀隔着防护服贴在一起, 传来聊胜于无的暖意。 连绵不断的酸雨下,这里的夜晚又湿又潮,很快两人交握的双手便湿漉漉的,带着潮气,握着一点也不舒服。 偏偏兰易斯像是找到了好玩的事情,无意识地用指尖把克莱德手指上的湿意一根根拭去,来回往复,乐此不疲。 来回的摩擦下, 克莱德手指快被撸下一层皮,指尖热的发烫。 “明显现在更适合跑路。”察觉到对方又抽开的动作,兰易斯又毫无滞涩地进入正事模式,虚虚拢住对方的指尖。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议会那群老狐狸估计都快把皇宫拆了,可没空给他长出恋爱脑的表哥留下告别的时间了。 克莱德以隐匿和速度见长,潜进去把阿尔里斯一捞,往星舰里一塞,雌虫根本不可能追上来。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谈到正事,金发雌虫终于将低垂的目光从坑坑洼洼的地面移开,落在兰易斯的脸上,又被雄虫专注的、亮晶晶的眸子亮到,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我这就去。” 他似乎急于从这种莫名的气氛中脱身,说着,便忙不迭地站起身来。 兰易斯手中一空,汗意被风一拂顿时生成一层凉意。 他直勾勾盯着雌虫略显慌张的背影,手心在膝盖上擦了擦,想要把那讨厌的感觉覆过去。 直到克莱德快要走出视线,这才分出一根精神力触手虚虚绕在了雌虫的手腕上,往回勾了勾。 “那么着急做什么?我带你去。” 兰易斯维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灿金色的眼眸在暗色的夜里亮的惊人,满是不解,清澈透底照得克莱德有些无地自容起来。 哪怕起源于玩笑般的契约婚姻。 可长时间的形影不离,兰易斯的亲近、信任与纵容,向来被依靠依赖的克莱德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被重视着保护着……甚至是被喜爱着。 周围人理所当然默认的眼神,也仿佛他们本就是一对感情很好的爱侣。 这样也不错不是吗? 反正—— 他,确实是想争一争的。 一只贵族B级雄虫略有难度,A级也并不是遥不可及。 他们还年轻还有很多很多年。 他可以攒很多很多的功勋。 和他喜欢的雄虫结婚。 偏偏兰易斯成长的太快,让克莱德有些跟不上他的脚步。 天知道,他有多为兰易斯可以突破为s级雄虫兴奋与激动,听到日后对方打底二十只雌虫有就有多么无措和难过。 仿佛被重锤狠狠敲击心脏,大脑瞬间空白,曾经刻意被模糊不清的两人间鸿沟蓦地清晰起来。 贵族与平民。 未来的s级雄虫阁下与一只再普通不过,还不一定能突破成a级的军雌。 巨大的差距有点让他绝望。 克莱德有意出来好好捋清思绪,正视两人间暧昧的感情,思考一下发展方向,实在不行…… 就体面点主动离开。 每一只s级雄虫都是虫族的瑰宝。 日后,兰易斯就是整个虫族的重点关照对象,身份地位都有了质的飞跃,无数的关注随之而来,为了优质的基因传承,雌虫也得国家发放。 到时候保底发一只双s级的雌君,雌侍估计也是s级打底,嫁妆没有几十个星球都排不上号,说句不好听的,他连进面的资格都没有。 就算兰易斯念旧情,日后他拿什么和一群s级雌虫争,没钱没势还打不过。 运气好了半年轮一次,运气不好连雄虫面都见不着。 在大型emo源阿尔里斯的影响下,克莱德悲观不已,越想越绝望。 似乎除了兰易斯对他略有好感,身份地位外貌金钱全都拿不出手。 他也不能天天黏在兰易斯身边茶言茶语霸着不放,那只会更加快速地消耗两人间的情谊。 转眼间,克莱德似乎已经看到,他凭借旧情在兰易斯后院又争又抢,结果被无情地全方位辗压,被一群一米九快两米的大块头雌虫们挤到墙角,衬托的弱小不堪黯然失色。 最后兰易斯和他的二十只雌虫在客厅里举杯欢庆共度盛宴,他在遥远的小屋里替他们看二十只虫蛋。 …… 这日子没法过了。 人族的恋爱指南对虫族根本不管用! 谁家先婚后爱这么上难度啊。 这一刻,克莱德深刻感受到了种族间的鸿沟。 至于虫族间的恋爱指南…… 压根没有。 如果他能混上个雌侍的位置成功转正,力压一群s级雌侍再和雌君打好关系,他出本书应该也够保障自己的日常生活吧…… 醒醒啊克莱德,恋爱脑没有好下场! 似乎是荒星上有某种未名的磁场,压得克莱德精神力凝滞,带着思考都开始缓慢起来。 克莱德咬着牙,把给兰易斯带二十只虫崽的画面晃出脑海。 刚下定决心,要理清这段感情,尽早退居到朋友或兄长的位置上,偏偏雄虫黏人的紧,眼巴巴地说着一戳就破的谎话凑过来。 他僵硬地眼睁睁地看着雄虫再一次突破亲密距离。 不知为何,总是舍不得拒绝兰易斯任何请求的。 真磨人啊…… 偏偏心中又有些按捺不住地窃喜,此时并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总是舍不得对方伤心难过的。 雌虫又蓦地有些后悔,自己过于自大,凭着一时心情,任性答应地答应雄虫的“请求”了,才到了现在这般进退两难的地步。 “嗯……走吧。”克莱德戳了戳手腕上的‘爪爪开花’造型的精神力触手,示意它带路,过了会神情低落地嘱咐,“以后,要注意身体。” “哎……” “……二十个。” 然后一走就走了一个晚上。 要不是缠在克莱德身上的精神力在缓缓移动,兰易斯还以为克莱德被抓住了。 不是,抢一只雄虫这么困难吗? * 荒星的晨雾还未散尽,一宿没睡的兰易斯才看到了克莱德的身影。 明明雌虫飞上飞下五分钟的路,不知为何,他们磨磨蹭蹭走了大概半个小时。 兰易斯仔细打量了下克莱德的神色。 嗯,双目含笑但无神,挂着没有情绪的标准化笑容。 一看就是积极的牛马遇到了事事的甲方,导致计划被拖累急需咖啡续命…… “抱歉。”走了一晚上夜路的克莱德有些疲累,暗搓搓地告了个小状。 尊贵的太子殿下恪守礼仪,拒绝克莱德带他飞回来,于是两人只能鬼鬼祟祟地走了一晚上,被迫拉长了离开时间。 干得好!阿尔里斯。 兰易斯心里默默鼓掌。 顺便把克莱德拉过来,让他先坐着歇一会。“啊对对对,我们恪守男德的雄虫是这样的。” 以后你带我就够了。 克莱德、克莱德默默把后面那句还边走边留记号收了回去。 算了,谁家的雄虫谁家带吧,反正一会还得来一只。 “好久不见,兰易斯表弟。法斯特叔父的玫瑰园正是盛开的好时节,我记得他偏爱蓝星的品种,有机会近日定要前去拜访。” 兰易斯分了两分注意力到一旁的神采飞扬的青年身上。 看着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面庞,兰易斯不得不打心底感叹一句。 【阿尔里斯,你真的把自己养的很差。】 【……】 或许是某种时间线法则,年轻阿尔里斯出现的一瞬,大号【阿尔里斯】便沉寂了下去。 精神力永远是虫族状态最直观的体现。 哪怕是华丽的衣着,虫皇的冠冕,自带的滤镜,故作轻松的神情,都无法遮掩埋于大号阿尔里斯精神海中深深的疲惫,带着行将就木得过且过的气息。 像一个隐藏的很好的大号负能量污染源,依附于兰易斯的精神海中,这也是兰易斯下意识抗拒【阿尔里斯】,觉得他一厢情愿的原因。 甚至于【阿尔里斯】自己都默认自己被讨厌孤立是正常的了,恍若不觉地给自己打足了高光,浑身上下拉满了尔等都是凡人的气势。 眼前的阿尔里斯却不一样,他穿着的是灰扑扑的防射服,衣上绣着是扭曲的纹路,发间别着可笑的金属片,腰间还挂着是手工制作的简陋水壶。 却意气风发双眸清亮,气场强大自信,精神力餍足欢快,言语动作间教养极佳,仿佛仍是那个连袖扣都要用星钻镶嵌的太子殿下,从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摄人的光彩,让人见之心喜。 要不是克莱德那一头浅金色下小金毛太显眼,差一点兰易斯就要先注意到他了。 出于这份好感,兰易斯认真地回答了他。 “噢,家里没钱,那片玫瑰园已经卖掉了。” 法斯特就是三分钟热度,偏偏爱好一个比一个烧钱。 “……真是可惜。” 哪怕几乎明示了阿尔里斯主星的情况紧急,他依然不紧不慢地询问着兰易斯家族近况,还有几个大臣的动向。 兰易斯主打一个一问三不知,越问脸越黑,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你到底在等什么?“ 目光扫过远处黑暗中模糊的轮廓,那里有几点微弱的红光在移动。 “抱歉,”阿尔里斯的声音突然柔软下来,“我在等人。” “提西里,这里。”他微微偏过头,温和出声,像是对风声说话。 随着话音落下,一道红光闪现而来。 至少以兰易斯的眼力,那只红发雌虫像是突然刷新出来的一样。 一出现,便轻而易举吸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提西里着实有一副极其优越的外貌,漂亮的狐狸眼眼尾微微上挑,卧蚕很深,风流含情,笑起来时莫名有种蛊惑人心的味道。 他抱臂站在阿尔里斯斜后方半步,像是随意,却刚好卡住所有攻击角度。 此时正陌陌含情地看着……克莱德? 兰易斯觉得哪里不对,他有点炸毛地挡在克莱德面前。 提西里微微眯起眼睛,刀尖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弧线,露出了危险的神色。 在兰易斯呲牙前,脑海里弱弱传来声响。 【……没事,他就是单纯喜欢看好看的雌虫。】 兰易斯回头望向克莱德,克莱德不明所以地弯了弯眼睛。 确实,好看的雌虫谁不喜欢,我也喜欢。 兰易斯在心中礼尚往来地附和道,【嗯,他也好看。怪不得你那么主动。】 还搞什么晚上补课抱大腿,果然就是见色起意吧! 这次,脑海中安静了一会,才悠悠传来一句。 【他本来就是很好的人。】 和记忆中不一样,又和更遥远的记忆中一模一样,张扬热烈骄傲自信,谁也打不败他,不能让他低头 而不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被主星一点点磨平棱角,规训成传闻中,书本中模范的样子。 “介绍一下。”阿尔里斯忽然开口,声音都比往日清亮,“这位是提西里,我的……” 他故意停顿半拍,见提西里的视线扫过来。 “……救命恩人。”阿尔里斯笑吟吟地接下去,“我来实现我的诺言,要和我一起回主星吗?” “大晚上翻来覆去不睡觉,一大早把我引来就为这个?” 提西里打量着他,忽然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这不在我们的交易范围内。” “好走,不送。”提西里干脆利落地拒绝,“我的家人在这里。” “那就说点在交易范围内的。”阿尔里斯微微挑眉,语气依然温和:“我回去后,打算派人来扶持建设这颗星球,你觉得怎么样?” 提西里眯起眼睛,心脏狂跳,意识到梦寐以求的机会近在眼前,近乎干哑地开口问道:“什么意思?” “这里矿产资源丰富,适当开采后很适合作为资源星,地理位置也不错可以当旅游业。” “官方开发,资源倾斜,教育医疗全面升级。他们都可以作为见证。”阿尔里斯慢条斯理地说着,“不过……” 他忽然话锋一转,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等政府正式派人监管了,你们这的组织通通都要打散收编,一群无业游民,没文凭没背景,连个工作都不好找。 你手下那群小子耀武扬威惯了,到时候三天两头蹲监狱,连后门都不好走。” 提西里瞳孔微缩,明显被戳中了痛点,“……我会看着他们的。” 阿尔里斯轻笑:“你一个人怎么看?他们可没你这么聪明。” “那不牢您费心了。”提西里眼中异彩连连,“我会对他们负责。” 阿尔里斯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向前倾身,声音压低,带着诱哄般的蛊惑:“我这有个想法,你们跟我一起走。” 提西里愣住:“……什么?” “带上你的人一起,跟我回主星。”阿尔里斯的指尖轻轻点了点。 “毕竟你们是最了解这颗星球的人,也应该有一定的知情权与话语权,省得后来的官员乱搞一气,挖掘尽了这颗星球最后的生机,你们被卖了还傻傻感谢人家呢。” 阿尔里斯眼神意有所指,“你们跟我回主星,接受最先进的教育,考个公务员,我也有理由让你们直接回来接手,到时候别说黑老大,连后来的监管官员都得看你脸色。” 提西里的表情微妙地变了变,显然被这个提议触动了。 他盯着阿尔里斯看了几秒,无可奈何地笑出声,“你早算计好了是吧?” 阿尔里斯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 让兰易斯微妙地挑了挑眉,皇室成员从不主动伸手,那是仆从才该做的事。 提西里只是盯着那只伸向自己的手,慢慢伸手握了上去,像是交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雌虫喉结动了动:“带路吧,阁下。” 他的声音里带着荒星特有的沙哑,笑道,“记得走慢点,我看不清。” 模糊的星光终于穿透云层,照亮两人交握的手。这一次,没有人会被留在黑暗里。 * “不一样了……” “什么?”兰易斯强硬地拉着克莱德到星舰的休息室休息。 只要有导航在,万能的太子殿下就是无敌的,自己开回去也没什么问题。 ——而且瞧他的样子,都想操纵着星舰在太空玩花式了。 【阿尔里斯】声音微涩,“这次,完全不一样了。” “他比我,有勇气多了。” 此时的阿尔里斯不曾背负仇恨与悔恨,隐藏于温润外表下的是极为强势的高傲自信。 之前生死时刻,疲惫不堪,狼狈不已,与喜爱随之而生的便是跗骨的愧疚与懊恼。 接连的打击与政治斗争让他彻底带上温和的假面,做事深思熟虑起来。 时日久了,都忘记自己曾经锋芒毕露的模样。哪怕表现的再温和,骨子里,他还是一只被娇惯养大的雄虫,遇见喜欢的……从不轻言放弃。 原来即使那些事没有发生,还是抑制不住,为你心动。 只是那晚月光黯淡,剑影霜寒,眉目冷倦。 让我最为爱你。 可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你啊。 真是的…… 阿尔里斯眉目间忧愁散去,又沾染上了新的迷茫。 他这时候对提西里应该是完全是出于对人才的欣赏吧。 他会拐人回去吗? 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 好在,这个世界的我似乎做得更好。 初当虫皇时,阿尔里斯周围虎狼环伺,自身耳目闭塞,臣子摇摆,举棋不定,唯有独属于他的提西里可以信任。 对方就像是新旧时光间的分割线,阿尔里斯人生的分割点,记载着他的一切狼狈不堪与风光无限。 随着驱虎吞狼终于坐稳高位,身边可直视他的人便越来越少,只余阿谀奉承,讨好谄媚,唯有提西里可以与他平等交流。 他似乎把提西里当成了证明自己的锚点,倾尽所能,不顾一切地想给他一切荣誉与权利,也带给他无尽的压力与深渊。 雄虫忘记了,他从小到大一切都是鲜花、掌声与赞誉。 雌虫周围却只有贪婪与争夺,主星虫族虚伪皮囊下的恶意与轻视几乎无所遁形, 从来要强的雌虫孤身一人,不肯示弱低头,不屑服输求助。 提西里在自学宫廷礼仪时,阿尔里斯与议会商议政务;提西里在庆功宴上被泼红酒时,阿尔里斯被贵族簇拥;提西里为当年旧事四处奔走时,阿尔里斯正在签署处决令…… 提西里一点点融入名利场中,把那个遥远星球上鲁莽的少年敲碎,重生成举止优雅、谈吐儒雅、办事妥帖、手段高明的老狐狸。 与宫殿中年轻的虫皇一步步越走越远,直至殊途陌生,言谈间公务越来越多,除了信息素安抚很少有私人交流。 他们就像两个草草相交的直线,惊艳一瞬,愈发遥远。 “这样对您的名声不好。”曾日夜守在床边的人这样说着,停留的时间愈来愈短。 亲密的痕迹一点点被遮掩消失,柔软的目光被军帽檐下的阴影遮住,彻底变成了那个圆滑的无所不能的提西里。 这次,你有友人陪伴在身边,不用孤零零的面对刁难和教导。 你有家人陪伴在身边,不必再背负那些沉甸甸的姓名与仇恨。 也许还有…… 更好的爱人光明正大陪伴在身边。 不需几乎一年才偷偷见几面,寥寥相对无语。 “打断一下。”兰易斯越听越觉得不对,他是不想听阿尔里斯的恋爱复盘,架不住阿尔里斯不装了在他的精神海四处撒野。 咋的,真不活了是吗? “采访一下你怎么觉得自己在恋爱状态的。” 被打断情绪的阿尔里斯:? 他顿了良久,从脑海里扒了一句诗出来——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眼看着是文青病又犯了。 “是这样的。”兰易斯好心解释道,“一般来说一个月不主动联系默认分手,三个月不联系默认去世。” 您一年就见几次还得人家偷摸来,搁谁心里没想法,您是真的没觉得不对劲是吗? 就他大哥那怂样,拉黑人还知道换小号保持联系呢? 谁说你不自信,你可太自信了。 你是硬跟人家柏拉图呀。 兰易斯小心提醒,“心理有病得治,你那边没心理医生吗?” 大阿尔里斯和小阿尔里斯差别太明显了,如果不是过于相似的外貌,几乎没人会相信他们是一个人。 如果现在的阿尔里斯看到他,一定会惊讶自己变成这么糟糕的大人了吧。 阿尔里斯:…… 你骂的好大声啊。 这精神海真是待不下去了。 他遥遥望向神采飞扬的自己,眉眼轻松的提西里,像是终于看到了一条全新的未来,语气轻松释然,“心理医生很多,但没人敢给我看。” 所以说,雌虫学雄虫心理课到底有什么用,这不是跟摆设一样吗?! 兰易斯牙疼地瞅了开心地左右摇晃上下飘飘阿尔里斯一会,冷不丁开口。 “心事了了吧?” “来,交代。” “你是个什么东西?” 第104章 他的执念 思念之桥(主线坑填填)…… “……什么?”阿尔里斯疑惑地转头, 见到兰易斯笃定的神情后,眉眼一松,轻哂道, “真敏锐啊, 被发现了?” 兰易斯心中无语地呵呵两声。 你也没装……诶不是你真装啊。 兰易斯眼睛微微睁大,稀奇地看阿尔里斯大变活人。 青年身上如影随形般的压抑感与违和感随之消失一空, 眉目朗朗, 赞叹着挑眉的模样隐隐看到他年少时的影子。 只是曾潜藏在眼底锋锐张扬也被时光打磨柔和了许多, 像一道清冷梳理的月光,看似温和却遥不可及。 整只虫一下都高级了好多,衬得整个舱壁都亮堂不少。 兰易斯:…… 他本来都接受了阿尔里斯忧郁的寡夫、话痨的怨夫、孤寡的老头设定了。 猛地来这么一下, 好像他去皇宫被什么大人物接见一样,压力骤增。 把他不听人话的老头子还回来啊。 “你跟前面的人机不一样。” 兰易斯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脊背, 被迫激发了一些贵族礼仪, 连说话都用上了盆腔共鸣。 “嗯?”这次阿尔里斯眼中是真的不解了, 微微倾身虚心求教道,“比如?” 他好奇似地微微探身,无可挑剔的仪态间带了些亲近,又在跨过亲密界限一点的地方停步。 宽松的衣袖垂坠出恰到好处的弧度,轻巧地擦过兰易斯的小臂,姿态松弛地好似友人间促膝长谈。 仿佛不是他跨时间线诈骗的事被拆穿,而是好友间随意的玩笑。 兰易斯压根没有解释的念头,精神力在暗中蠢蠢欲动, 打定主意要铁石心肠严刑拷问对方。 小脸一板,就要不客气地拉清界线,让“嫌疑犯”不要嬉皮笑脸,端正态度。 阿尔里斯毫无所觉般抬眼望来。 与生俱来地千般骄矜万般倨傲便停在他微抬的眉梢, 盛气凌人,偏偏琥珀色的眸子明澈见底,将所有锋芒棱角都融在晨雾似的温润里,像是教堂彩窗过滤后的圣光。 两种极端的气质融合在他身上,矛盾又融洽。 别说严刑拷问了,哪怕说话声大一点,拒绝他都好像在犯罪。 兰易斯硬顶着坚持了片刻,满脑子都是到底有没有人管一管这种开发魅惑系精神力的雄虫啊。 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学校在哪里! 他警惕地瞪着阿尔里斯,嘴里不爽地解答起来,“你所在的梦里,场景是流动而模糊的。” 兰易斯是一只拥有远大理想与抱负的雄虫,为了接手科索斯雅的家主之位,他一直在阴暗地坚持养生,好把他无用的父兄们送走。 所以,他也一个善于适应环境的雄虫。 哪怕法斯特和布鲁斯不讲虫性的霸占了他的梦境,兰易斯也能在第一时间汲取信息后,在梦里找一块舒服的地方进行二次睡眠,努力保证睡眠质量。 ——虽然成效不大。 梦中法斯特和布鲁斯都只自带了一个抠抠搜搜的小破屋背景,布鲁斯高级一点,会刷新不同品种的路过猫猫。 而阿尔里斯不一样,今天是雪山,明天是宫殿,美其名曰舍不得亲爱的表弟受苦。 还能刷出来两个侍从给他端茶倒酒,窝在壁炉旁的躺椅上,闲适地换着看书,一副富贵闲人的模样,极会享受。 晨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将整个寝殿镀上一层柔和的淡金色。书桌上的一角似乎是刚换上的鲜花,娇艳欲滴,花瓣上犹沾着晨露。 在桌面上一堆精巧华贵的摆件钟,一枚锈迹斑斑的金属齿轮便格外显眼。 “那枚齿轮的边缘有腐蚀的痕迹,不是什么昂贵难得的艺术拍品。” “这有什么不对?”说话间,阿尔里斯已经极其自然地带着兰易斯坐到了沙发上。 他的寝宫里格格不入的东西很多,原本摆放皇室勋章的水晶陈列架上是一把锈迹斑驳几欲断裂的铁剑,华贵宝石袖扣旁嚣张地排列着变形的金属环…… 每天都让宫廷总管抓狂得眼前一黑又一黑。 偏偏他却喜欢极那些不合群的、生机勃勃的、属于另一人的入侵痕迹。 也像是在纪念属于阿尔里斯的自由的时光。 兰易斯摇了摇头。“可在你的梦中,只有这些‘格格不入’的物品是清晰的。” 法斯特布鲁斯存在的梦境中,一切都是真实可触的,身边每一粒灰尘都清晰可见,像是一个全息高清的图层。 他可以随意拉开最底层的抽屉,打开法斯特的紧握的手掌,翻找布鲁斯的口袋,搜集一切信息。 “你的制造的宫殿外表确实富丽堂皇无懈可击,我却看不清你桌上的花是什么品种,也找不到地砖间的缝隙。” 只有那些格格不入的零件清清楚楚,昭示着梦境主人的偏向。 “你不在意每日侍从换来的鲜花,多一眼也欠奉,所以它只是作为最新鲜的花朵存在你的桌面。” 同理,虫皇陛下不会低头,也不会注意他光明如镜的大殿地板,藏着几条拼接着的缝隙。 当然一般也没虫像兰易斯这么无聊,小时候满地乱爬去找这个。 “原来如此。”阿尔里斯鼓了鼓掌,盘膝坐在兰易斯对面,眸中染上了一点了然与无奈。 “原来,你记得这么清楚啊。” 很快他又如常地笑了起来,“我现在精神力不足,确实无法构建如此真实的梦境。” “但我并非你的直系血缘亲属,梦境失真也情有可原。” “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兰易斯点点头,“可你在这里与我一问一答,便是最大的破绽。” 之前那两位完全是人机出身。 法斯特对他视若无睹压根不理人。 布鲁斯只会窝在阳台上拔仙人球顾影自怜,偶尔脑抽对兰易斯下下黑手。 平时有事不是一问三不知,就是答非所问,只有涉及到阿普的问题才会激情输出,把兰易斯烦的不行。 很符合兰易斯对父兄的刻板印象。 而阿尔里斯虽然极力装成一个输出回忆的恋爱脑,但明显有所保留,平时说话做事有逻辑可循,可以沟通交流,还能偷偷出谋划策。 和某只被分手后无能狂怒哭着求救拖后腿的雄虫兄长完全不一样。 比起谈到关键词就应激的某兄长,阿尔里斯像一个被迫到点上班的牛马,他应该悲伤,所以他悲伤了。 对自己的事情并不十分不在意,处于分了挺好,不分也行的看客心态,完全不像有什么执念的样子。 “让我进一步确定的是,‘布鲁斯’曾告诉我,同一个世界不能出现两个自己,所以在我和大哥对话时,他从未出现。” “可在提西里盯着克莱德的时候,明明太子表哥就在身边,你却还是出声了。” 情绪还少见的有点激动……像是在说服自己掩盖什么。 【他就是喜欢看好看的雌虫而已。】 想到这兰易斯有些奇怪,“以你的谨慎不该犯这种错误。” 而且还是这么无关紧要的一句话。 阿尔里斯:…… 不,那是十分重要。 防止自己道心破碎的一句话。 “啊,既然被发现了,那便不得不像兰易斯阁下全盘拖出了,表弟想知道什么,表哥一定知无不言。” 阿尔里斯强硬地转移话题,正襟危坐,姿态优雅笑眼弯弯,一副开诚布公我不装了的架势。 兰易斯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见阿尔里斯一副长辈自居逗小孩的模样就来气。 他就不信阿尔里斯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多危险吓人,自己和克莱德拼命赶路就为了赶紧把他送走。 之前法斯特布鲁斯的精神力虽然也在他的精神海内,但都是依托于他的精神力上,安生在梦境里emo,压根没有影响他的日常生活。 兰易斯甚至有种错觉,只要他愿意就可以轻易吸收梦中父兄的精神力,而阿尔里斯不同,他就像是一颗外来的大树强势借住在了兰易斯的精神海。 靠着初来时给予兰易斯的大量精神力,让兰易斯的精神海误以为阿尔里斯是自己人,大方的让对方驻扎了进来。 兰易斯晚上偷偷挖了半天,都没把阿尔里斯的精神力挖出来,只能想办法把他超度走。 捏着鼻子听了一路纯爱故事。 可能是自信于实力强大,阿尔里斯一路上伪装得十分不走心,时而高贵时而忧郁,兴致来了就演上一段。 导致兰易斯和克莱德私下里一致认为阿尔里斯是个精分。 毕竟雄虫,尤其是高阶雄虫得点精神病发点疯创点人很正常,还是顺着点吧。 兰易斯忍住负重,好不容易等到阿尔里斯要走了,结果这家伙开心得精神体越凝越结实,眼里全是对美好未来的向往与欣慰,摆出一副长住的架势。 忍不了,根本忍不了。 要是以后精神海里真的都住着另一只虫,他、他还过不过了! 每天的人生和现场直播有什么差别! 愁得他饭都少吃了两碗。 兰易斯怨念满满,本着大不了大家都别活的念头开始翻旧账。 “你就算要骗我能不能敬业一点?不要一会发疯一会正常,很吓、奇怪!” “抱歉。”阿尔里斯认错态度良好,“即使是虫皇也要遵守劳动法啊,每天上班八小时,刨出午休两小时。 讲得头头是道,“这样的话我每天只和你讲六个小时故事就够了,毕竟时时刻刻保持工作状态,是s级虫族也做不到的事呢。” 所以这就是你动不动emo几个小时的理由吗? 一点也不考虑边上其他人的死活是吧。 克莱德天天笑得飘黑气,兰易斯大白天被迫强制思考哲学、宇宙的起源和活着的意义。 而且—— “为什么要讲满六个小时的恋爱事故?难道不讲会被遣返吗?!” 不要给自己设定奇怪的工作指标啊,还是说日后这种被分手的雄虫虫设很流行?有什么魅力加成嘛? “倒是没有这种奇怪的设定。”阿尔里斯大大方方一笑,“我只是试图融入这个家。” 兰易斯:……?!! 你没有自己的雄父雌父吗? 噢,是没有。 那也不能强抢啊! “这次旅途对我来说是一场有趣的休假。” 欣赏着兰易斯纠结震惊的神色,阿尔里斯悠悠开口,脸上配合做出苦恼的模样。 “如果不做好掩饰,一定会被向来敏锐的兰易斯发现的。就像现在这样,解释起来会有些麻烦啊。” 摸鱼大王如是说道。 “所以——?” “所以我抽空参考了你和父兄的接触模式,并进行了学习。” 阿尔里斯有些遗憾地偏了偏头,眼中的惋惜清晰可见,“还是观察的不够仔细啊……” 兰易斯:你到底在挫败什么?扮演失智恋爱脑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法斯特、布鲁斯,看看你俩带出的兵! “那你现在的想法是?” 阿尔里斯的精神力深不可测,夸张一点说他可以完全可以通过占据精神海的方式,控制一只b级乃至a级的雄虫,在这个世界获得一具全新的身体。 书上讲过,最终boss大多都是那种看似完美无瑕品质高尚的大善人,剧情前期是主角们的贴心后盾,在最后关头变脸,暴露出惊天阴谋,研究转生称霸世界什么的。 最后兰易斯的脑子里充满了,鸠占鹊巢四个大字。 毕竟—— 他是完美的天选之子。 面上一派沉静甚至显得有几分不屑嘲讽的雄虫脑子转的飞快,甚至极速给自己走完了走马灯。 动情处还会时不时给阿尔里斯留言。 不许拿我的身体吃胖。 不许瞎认雌父雄父。 不要败坏我的名声。 别乱花我哥的钱。 不许看克莱德的翅膀…… 阿尔里斯被兰易斯精神海里的弹幕“攻击”的头疼,虽然没什么伤害里,但密密麻麻砸的他眼花。 耳边像是五百只土拨鼠在嗷嗷乱叫,个个争前恐后活蹦乱跳。 “停——” 阿尔里斯屈指弹了弹兰易斯额头的额头,无奈地盘膝飘在他对面,琥珀色的眼眸如赤子般澄澈,笑道。 “阿尔里斯这一生或有遗憾但并无后悔。 还不至于下作到夺取别人的人生。” 他意外地不惜消耗大量精神力停留在此—— “只是,还有些不甘心而已。” 于是来寻求一个答案。 众所周知,雄虫不但身体脆弱,寿命也相当唯心。 愈是高级的虫族对自己生命力的感知就越清晰,提西里死后,哪怕阿尔里斯再云淡风轻,仿若无事发生。 向来澄澈清朗的精神海却渐渐萎靡阴暗下去,诚实地昭示着阿尔里斯不太美妙的心情与岌岌可危的生命。 这让年长的阿尔里斯感到困惑。 他天生共情能力很强,体恤每一名臣民,也会设身处地推心置腹为他们的烦恼而忧愁,悲伤而难过。 但也仅此而已。 他永远高高在上,理智而清醒。 法律与人情在他脑中有着鲜明的界限。 这并不妨碍他成长为最受爱戴的虫皇。 他清楚的知道,提西里于阿尔里斯是特殊的。 雌虫身上寄托着他年少时一往无前的冲动、热烈与誓言,亦背负着永远斩不断还不清的愧疚与责任。 他们理应永久纠缠在一起,相互依靠、相互信任、永不分离。 阿尔里斯应当是爱着提西里的,直到回归虫神的怀抱。 他们应当这样下去。 主星的日子总是忙碌而快速的,不知何时起,提西里下礼仪举止愈发趋向完美,笑容妥帖,言辞婉转,恍然间有了顶级政客的影子。 当初形影不离相互依靠的两只虫,相见相聚的时间越来越短,出去耳鬓厮磨的时间,竟会相顾无言起来。 在提西里犯下无可挽回的大错的前,两具身体依偎着汲取着对方的体温,雌虫暗红色的眸子有些茫然,无意般开口。 “这里真冷啊,我想回家了。” 阿尔里斯想,当时他或是注意到雌虫眼中的消极与疲惫的。 他应该大方地放手,给雌虫一个长假,哪怕他不再归来。 而不是恐惧失去害怕寒冷丢掉大脑依靠本能般将对方抱得更紧,任性的索求,“再陪陪我吧,提西里。” “哼。”雌虫轻轻哂笑了一声,嘀咕着自己只是累了,失焦的眸子一点点亮起,很快又恢复了精神奕奕的模样。 握着阿尔里斯的双手,又一次同意了他的请求,与曾经的无数次一样抱怨一句,“真是一如既往的傲慢啊,阿尔里斯。” 得到肯定回复的虫皇陛下放心的睡了过去,耳边迷糊传来是雌虫无法抑制的叹息,“你恋恋不舍的,真的是我吗?” “此时看到的,是我吗?” “我,还是我吗?” …… 阿尔里斯永远是一成不变的,既像是宽容到可以包容一切的海水,又像是一滩寂静无波的死水。 连带着曾经那份炙热的感情都虚无缥缈,无所适从起来。 它顶着鲜花锦簇的壳子,内里却是一片虚无,提西里是最先感受到的人。 也愈发令虫难以忍受。 “或许他的选择是对的,后期的我几乎成为了衡清利弊的政治机器。” 兰易斯满眼不信。 “现在的我看上去很好交流是吧?” 何止很好交流,简直就是一个自动大漏勺。 阿尔里斯得意地眨了下右眼,“因为我是属于未来的‘虫皇’陛下,依旧保留情绪和人性的部分。 也是可以与你交流的部分。” “这是计算过的最好结果。”他摊了摊手,“否则按他日后看似和风细雨实则说一不二的性子。 估计过来后就会忽悠你挟太子以令群臣,让你对他言听计从,最后控制着你成为摄政王,或者篡位登基吧。” “嘛,一个蹭站到权势顶峰的人,可是很难低头的。” “可听起来,这是你更好的选择。”兰易斯若有所思。 他想起来为什么和太子阿尔里斯关系不好了。 雄虫数量稀少,贵族家的雄虫更是几只手都数得过来,为了让阁下们从小培养感情,有点友情羁绊,别想不开说死就死,小时候都是扎堆养的。 而阿尔里斯年少成名,受尽偏爱,看着良善,实则是骨子里高高在上的轻蔑与不在意。 在他眼中众生平等,都可以为他献出生命。 当时小小兰易斯哪受得住这种眼神,敏感愤怒地向阿尔里斯发起挑战,一口咬崩了自己两颗乳牙。 可恶的阿尔里斯不仅不安慰流泪又流血的表弟,还大方的贡献出了自己的左手想让小兰易斯咬的对称一点…… 根本一个完美主义的强迫症,人性的光辉在他身上约等于无。 这个国家没治好,那就试试另一个国家。 另一个世界被甩了,那就这个世界谈回来。 只要结果对了,那过程就无所谓,符合阿尔里斯拒绝污点的脑回路。 阿尔里斯鼓了鼓掌,配合地在精神海中撒了一场小花作为鼓励。 “不错,‘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可以活着,谁又能安心赴死呢?” 至少,作为继承人培养的阿尔里斯没那么无欲无求。 他对自己毫无同理心,发自内心认同重来一次,在这个世界可以做得更好。 “所以,你们那边出现了意外。”兰易斯无意识抠了抠指尖,猜测道,“‘你’提前身亡了?” 仓促之间只留下了一个摸鱼乐子来。 “恭喜,回答错误。”阿尔里斯心情颇好地点了点头,“我会来到这里的原因是,‘你’‘兰易斯’才是这道时空之桥的主人。” 兰易斯无意识屏住了呼吸,从阿尔里斯逐渐犀利的目光中,意识自己到即将接触真正的真相。 “你应该也有所察觉,你觉醒的能力并不是什么预言,而是……隐匿。” 所以,成年后令人怀疑人生的坏运气逐渐消失。 “每夜困扰你的,并不是什么预知梦,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你的遗憾与执念。” 兰易斯神情看似严肃,眼中却微妙地飘出些许不服来,显然觉得自己不至于遗憾到执念,甚至怨念到开时空暗道的地步。 那他未来是得过的多惨! 他可是要拳打雄父,脚踢兄长,继承雌父和家族遗产的天选之虫。 “噢~大概那时的你也是这么想的。”阿尔里斯恍然大悟地抚掌笑了起来。 “真是被惯坏了的、天真任性的雄子呢。” 他歪头看向兰易斯,刚刚成年的雄虫脸颊线条偏柔和,五官还未完全长开,灿金色的眼眸像是猫眼与狐狸眼的结合,眼头微钝,很好中和了下半张脸的嘲讽感,心思浅显好懂。 与另一个时间线上眉目深沉眼梢吊起自带嘲讽的阴暗反派男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家人们,谁懂啊。 逗弄一只日后的超大反派绝命毒师多有成就感。 “‘你’的精神力天赋很强,几乎从出生就确认是s级雄虫,无数资源向你倾斜,也养成了你目中无人的性子。” “咳咳。” 兰易斯不爽地咳了两声。 虽然他自小苦于精神力突破困难,听到另一个时间线兰易斯的丰功伟绩跟听天书一样,毫无代入感,但还是善良地为自己挽了下尊。 哎,他这种善良入骨的雄虫模范,再不乖能不乖到哪去。 “大概比‘我’还要傲慢的样子。”阿尔里斯贴心地补充。 ……那确实很讨厌了。 “你不是觉得之前梦境十分真实,栩栩如生? 那是‘你’亲眼见到过,也是最后一次见‘你’的父兄。 也就是,他们死前与你的最后一面。” “当时的‘你’就在现场,冷漠地看着一切悲剧的发生,后来过了很多年。” 阿尔里斯稍加思索,隐藏了后面的—— s级雄虫的你活了下来,继承了公爵之位,父兄遗留的遗产让你成为众矢之地。 好在作为科索斯雅纯种的你不负众望、不讲武德、当场发疯,不但拒绝为虫族繁衍做贡献,还转职绝命毒师干停主星生育率。 在广大虫族的怨念中,突破了ss级精神力。 “‘你’作为帝国的瑰宝,举世无双的双s级雄虫,入住皇宫,和‘我’成为了室(狱)友与好(搭)友(子)。” “虽然达成了儿时的愿望,但午夜梦回,‘你’却总是惊醒,想起‘你’还是一只普通的s级雄虫,在父兄宠爱下的日子。” 阿尔里斯声情并茂,语带哽咽。 “不好意思,暂停一下。”被兰易斯黑着脸举手,建议道,“你可以不描述恶心吗?或者给他取另一个名字。” 你你你的。 他只是一只精神力十八年都在b级的普通雄虫啊。 阿尔里斯虚抹了一把眼泪,拧过头去,“不好意思,我太代入了。只是、你们真是……哎……” 兰易斯:…… 有种自己罪大恶极的错觉,“不改也行。” 啊,真是完全不一样呢。 阿尔里斯心中暗暗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兰易斯是当时虫族唯一精神力突破双s的雄虫,他带着强势的、带着怨念与恶意的精神力,几乎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周边虫族的喜怒哀乐。 于是,他成功在举国不怎么欢庆的情况下入住皇宫,s级雄虫阿尔里斯跟镇妖符纸似的贴在他身上。 那时的兰易斯心理阴暗天天想毁灭世界,阿尔里斯是一边处理政务一边当知心哥哥,这边还劝着他雌父雄父和兄长,都是你成长路上的过客。 你的爱人,你的雌君才是和你相伴一生,走到终点的人,要不我先给你批二十只模样俊美性格各异的雌虫回家试试。 话还没说完,门口传来喜讯。 阿尔里斯相伴多年未转正的情虫爱人提西里想造反。 苦口婆心阿尔里斯:…… 生无可恋兰易斯:! 好消息是没来得实施,只是绑了忆点点雄虫搞人体实验而已。 皇城护卫队立大功,虫已经伏法抓住了,法院效率奇高公开审判超快,现在证据齐全手续齐全,你情虫明天就死,你现在来得及见最后一面。 阿尔里斯笑容不改,立在原地,大脑试图处理过载信息量。 兰易斯扯出一个阴森地笑容,“只有雌虫,爱人,陪到最后,呵。” 阿尔里斯:……等等,他在思考。 他是知道提西里偷偷搞过雄虫实验的。 提西里来主星的目的就是复仇,是阿尔里斯最顺手最忠诚的一柄剑,还有个不怎么美好的诨号叫来自荒星的野犬。 阿尔里斯对被他雌虫兄长背刺后,下手也是毫不留情,法律大幅像雄虫倾斜,强势的挖了一大群摆烂的高阶雄虫来上班。 背刺了雌虫阶级,得罪了雄虫群体,新上任的虫皇陛下忙得脱不开身。 那时空有武力的提西里在主星堪称度日为艰,走个路喝个水都迎来一堆莫名其妙的嘲讽。 好在有阿尔里斯的支持与偏爱下,提西里很快在那群眼高于顶的贵族间站稳了脚跟,完成了从宠臣到权臣的过渡,自成一派。 提西里捡垃圾的习惯也随着他从荒星带到了主星,之前是捡了一堆资质不好被抛弃的流浪儿,这次是收拢了一堆家世平平被欺凌的军雌。 红发雌虫似乎天生有种领袖气质,又或者他确实对麾下的雌虫很好,作为上将,他可以叫出手下每一只雌虫的姓名与官职,并清楚记得他们的入职履历与经历。 这群看似弱小实则数量惊人的军雌团体,彻底巩固住了提西里在主星的地位。 对于出身荒星的雌虫来说,雌虫与雄虫大概是没什么分别的。 但主星逐渐严苛的法律与规训似乎刻到了空气里,上行下效下,雄虫的地位一下飞升到一种堪称诡异的地步,惹得地位超然的提西里都感到了不对。 在他的视野中,他所新拥有的认真养大的家人,正在逐渐减少凋零。 或许是他麾下的军雌待遇好身份平,提西里一觉醒来就有三得力手下被强制匹配走。 虫是兴奋地卷铺盖走的,过段时间是可怜巴巴身无分文流落街头的。 问就是军雌不符合大众审美,没钱没工作不能养家不招雄虫喜欢。 提西里:…… 把虫捡回来和雄保会干一架后,提西里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出于嫌弃军雌的社会风气,军雌成婚变成了老大难,功勋点只能申请和雄虫见面,追求成婚的财产另算。 偏偏长期战斗的军雌精神力最不稳定,是最需要雄虫安抚的存在。 不结婚是死刑立刻执行,结婚是立刻倾家荡产加死缓。 如果普通军雌是大写的虫生无望。那提西里手底下就是一支绝望军团。 提西里尝试与阿尔里斯沟通。 阿尔里斯周围那是歌舞升平,赞誉不绝。 毕竟数据显示,雄虫地位上升啦,结婚率稳步增长啦,生育率再破新高啦! 阿尔里斯:“这是虫族的选择。” 天知道叫那群善于摆烂思考虫生的敏感肌们支棱起来有多难。 现在雄虫出门没十个雌虫追求那都是丢人,夜间工作也增加了。 提西里:…… 去tm虫族的选择。 沟通无果后,提西里报复般身体力行地让阿尔里斯感受了一下,以雄虫的身体素质对付一只雌虫就够了。 转头就抓着心腹开始研究雄虫了。 刚开始也就是小打小闹,某种情况下也算是你情我愿,偷偷来一下精神安抚不亏。 阿尔里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结果再一睁眼。 情虫成反叛军头子了,并疯狂践踏法律。 怎么形容呢? 他底下捞出一只普通雌虫,精神力都可能被两只以上雄虫修补过。 研究雄虫信息素治标,但直接搞雄虫治本啊! …… 阿尔里斯试图把爱人捞回来,你做的这件事情理法理上讲都是错误的,虫族的性别构成和发展趋势,背后的政治博弈巴拉巴拉。 但你服个软我就给你开后门,你不服软,我也给你开后门,咱改名换姓活着吧。 比起气到极点还要保持微笑的阿尔里斯。 提西里神情倒很是坦然:“谢谢不用了,我知道,你一向总是对的。 此时在你的眼中,我自不量力荒唐可笑。 但我只是做了我认为对的事。 道不同不相为谋。 或许这是你认为对的世界,但它在我的认知里并不美好。 如果说仅凭性别雄虫便可以毫无顾忌肆无忌惮地压在雌虫头上。 这比实力为尊秩序混乱的荒星更加贫瘠而可怕。 阿尔里斯,我并不后悔。 如果可以,把我埋到……” 意识到那颗常年积雪酸雨侵蚀下星球不复存在,雌虫顿了一下才开口,“算了,随风散去吧。” 交代完后事,他甚至玩笑般道,“如果再来一次,我想我还是选择会做一只雌虫,然后试着推翻你的决定。” “不见。” 阿尔里斯面色如常,目送雌虫的毫无留恋地离去,公事公办地送了对方最后一程。 当晚回去就破防了,和兰易斯互相影响,对着抑郁,成为了皇宫内的两大emo污染源。 整个主星顿时死气沉沉。 兰易斯再次举手,“那你对提西里到底是什么想法?” 又在意又不在意的。 真奇怪,说在意吧,眼皮子底下人黑化都不管,放任对方逐渐偏激,一错再错。 不在意吧,信息素地位权势都给到了,有什么都会第一时间想着对方,还会偷偷破防。 “我也不知道。”阿尔里斯闻言想了想,为难地皱起眉头。 “我拥有他的大部分记忆和情感,唯独没有‘他’关于这部分的情感。” 所以他只能尝试客观地复述两人相处的情况,并加以美化。 “或许是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吧。” “但我可以确定,如果那时的提西里后退一步,认错并同意改名换姓的提议,他们之间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纽带便会断裂。” “当年的‘阿尔里斯’发誓要永远保护他,可当他真的庇护了犯下重罪的居于下风的提西里。 他的理智便会永远不断的提醒他,他们之间两清了。愧疚与责任会随着时间逐渐剥离减轻,复杂而浓烈的感情逝于风中。” 阿尔里斯理智客观地评价着,“偏偏提西里宁愿赴死也不认错低头,反而让‘阿尔里斯’更爱他。” 日思夜想加反复内耗。 再强的口才也不能扭转死人的观念。 “毕竟,对逐渐失去正常情绪的‘阿尔里斯’来说,这般浓烈而复杂的感情对阿尔里斯来说,便是爱了,也只能是爱了。” 提西里后期之余阿尔里斯的存在,甚至可以说是他残余人性的锚点。 牵他走下高高在上的神坛,俯身下望,可以接受自己一切积压的情绪与不堪。 提西里毫不留恋离开那一晚,阿尔里斯精神力里怨气比兰易斯都重。 也是那晚,一只风尘仆仆的高阶雄虫,冲破双重s级精神力覆盖的结界,忍无可忍地踹开了两只emo怪的大门。 “我说。” 斗篷下是一张如晨露般虚幻温柔的脸庞,标志性的金眸银发,明晃晃地昭示着他是科索斯雅家遗留的的血脉,兰易斯英年逃婚的大伯,加西亚。 “有没有兴趣,亲自去弥补遗憾,寻找答案,去看看另一个结局?” * 兰易斯:……???? 气成河豚.jpg 他请问呢,另一个兰易斯想弥补遗憾关他什么事? 为了链接时间线还把他精神力天赋吃了一大半。 让他从小就尝遍虫生冷暖,在幼儿园只能靠肉.体打架,而不是随眼一扫的王霸之气。 还要背另一个世界的黑锅,从小倒霉到成年。 而且雄父兄长的恋爱脑是天生的!遗传的! 是他们自己谈恋爱不长脑袋作死! 活该!活该! 阿尔里斯安抚他,“嗯,事情也不能这么说。” “福兮祸所依。 你听过平行时空的理论吧。由于那边的你手里虫命有点多,这边的虫神本来不打算你出生来着。” 兰易斯乖巧地坐了回去。 他真的是骨子刻的是善良,血液里流着的是友爱,连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都是圣父心肠,心心念念转变家人的命运。 “这么说,梦里的雄父、大哥也是假的?” 不理人的雄父和下黑手的大哥,十分符合兰易斯的刻板印象。 精神力也出自同源,也是兰易斯最初没有对梦境生疑的原因。 本着自己不会太坑自己想法,兰易斯提问道,“可我总觉得帮他们改变梦境中的命运就可以突破精神力,但是没有一次成功。” 是他感应有误吗? “本来的设定是这样的。”阿尔里斯叹了口气,眸中划过一丝无奈,“算是另一个世界的兰易斯给你的礼物,作为报答他会回报你一部分精神力。” “你应该注意到,梦中的他们精神力都比现实更浓厚。” 双s级雄虫的精神力,又同出本源,即使跨越时间线也十分充足能打。 这是独属于兰易斯的礼物。 问题也存在于这里。 “如你所说,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法斯特和布鲁斯,他们只是寄载着‘兰易斯’对于父兄的回忆。” ‘兰易斯’从小对父兄冷淡,又坐视他们的死亡,直到真的孤身一人后才正视了家人的存在。 将心比心之下,他理所当然觉得,父兄应该也是怪他漠视他讨厌他不想理他的。 梦境中的造物受记忆主人的影响,潜意识觉得他们不会愿意把的精神力交给兰易斯。 导致这两股精神力被一层无形的隔膜阻挡,无法融合。 “不过事实不是这样的。” 哪怕只是承载寥寥的并不那么快乐的记忆,抑制不住的关心与爱意也会从举止行动间透露出来。 “他们一直都很喜欢兰易斯哦。” “我每次来到这里,都能看到他们绕在你身边保护你。” 似乎有什么无形的桎梏一松,大量的、无形的精神力化为点点荧光,仿若金色的碎屑围绕在兰易斯身边,亲昵地绕着他飞舞,一点点融入到他的精神海中。 “……这就是‘我’的执念?” 阿尔里斯张开双手,指尖穿过了点点荧光。 “也是你的思念。” 说着,他垂眸望来,琥珀色的眼眸隐隐覆上了一层耀眼的灿金色,蕴含着神性与笑意。 他注视着兰易斯,又好像注视着他身后的另一个灵魂。 青年的声音如清泉击石,清朗见底,虚空中仿佛有一道更加轻柔温和声音遥遥相映。 “兰易斯,你是在期待中出生的孩子。 是一直生长在爱里,被爱包裹的孩子。” “是他们生命的延续与希望。” 第105章 他的杀意 锁定真凶 啊, 关于他一直都是家里最受宠的雄虫这件事…… 兰易斯一脸理所当然,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嘛? 青年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望着未曾被毒打过的雄虫, 脸上满是长辈般的慈爱。 身形边缘逐渐模糊, 如破碎的粒子般在空中消散开来,仿佛他穿越三十年的时空就为了说这句废话。 兰易斯看着眼前自顾自加滤镜、叠圣光、自带BGM特效, 一副大仇得报(划掉)心愿已了即将羽化登仙模样的表哥, 意思意思面无表情地“啊”了一声。 “既然预言不是我的天赋, ”兰易斯指尖不自觉地敲打着手臂,语速加快,强压着激动求证, “那那个要掐死我的人也不存在对吧?” 那是另一个时间线的兰易斯的仇人,关他这个普普通通人见人爱的B级雄虫什么事? 眼看最后的生命危机也解除了—— “当……等等。”阿尔里斯慈爱的笑容突然凝固, 身上各种特效啪地一声全灭了。已经虚化一半的身形硬生生卡住, 像是网络延迟般顿了两秒。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像是想要确认自己听到了什么。 “啊?” 命苦地像辛辛苦苦三十年还完房贷车贷,刚想喘口气发现倒霉孩子结婚要付首付。 “很遗憾,”阿尔里斯消失的速度明显肉眼可见变慢,像是卡帧一样,一眨眼就会消失一小块。 他语气急促起来,”只有这个预言是属于你的。””另一个时间线的你虽然拉仇恨,但向来是他掐别人脖子。何况那家伙已经宅进皇宫……” 要面子的雄虫才不会好心把自己被报复这件事传过来,要是真发生这种事, 他说不定恨不得看“自己”踩到同一个坑里。 好信誓旦旦地表示:他只是犯了全天下雄虫都会犯的错。 “难道你真的觉醒了一部分预知能力?” 兰易斯蔫了,呆毛都耷拉下来,眼中明明白白写着不可靠的大人几个字。”精神力领域很神秘,”阿尔里斯干巴巴地挽了下尊, 双S潜力的雄虫离谱一点也合理。 他飞速把频道调到正事上来,“如果是这样,你梦到的是近期会发生的……最让你感到你恐惧的事。 还有一个月时间,你有和雌虫发生矛盾吗?” 兰易斯开始认真思考。 他得罪谁了? 他现在还没来得及得罪人啊! 从小在雄虫堆长大,认识的雌虫一只手数得过来:雌父、阿普、提西里、克莱德…… 雄父和兄长不发癫的话,怎么看也牵连不到到他吧。 阿尔里斯半透明的身影飘在空中,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说不定是你的小雌君哦。” 毕竟在他的时间线里,兰易斯孤身寡虫一只,可没和哪只雌虫有过亲密的联系。 他故意拖长声调,“离得最近的雌虫往往最容易伤人,多么痛的领悟啊。” “不可能。”兰易斯斩钉截铁地摇头,灿金色的眼眸里满是不悦,“我又不是你。” 你不要瞎造谣。 阿尔里斯:? 兰易斯比划了一下,不太情愿地承认道,“他勉勉强强才比我高一点,瘦了吧唧的。”柔弱的简直不像一只雌虫。 他叭叭叭地反驳着,嘴里连珠炮一样,面上的表情却奇异地柔和了起来,“不会打架不会吵架,整天被甲方按在工位里摩擦。” 看着聪明实际上会被骗签不靠谱合同。 说着说着,兰易斯又忧心忡忡起来,“雌父、阿普、提西里,他谁都打不过。” 他家那几只雌虫都凶神恶煞的,以后不会被欺负吧。 阿尔里斯:?? 他扶额叹气,“他打得过你就好了啊。” “哦,那你放心。”兰易斯不知从哪来的自信,雄赳赳气昂昂地一挥手,“他打不过我。” 阿尔里斯:……??? 真想扒开兰易斯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谁说恋爱脑不好啊,这恋爱脑可太好了。 难为科索斯雅一代一代传下来了。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虚幻的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阿尔里斯点到为止,“你父兄的前车之鉴。” 想想你离婚后黑化发疯的爹,想想你失恋后忧郁枯萎的哥。 未尽的话语格外刺耳。 兰易斯仿佛看见雄父在雌父身边絮絮叨叨,越说越生气逐渐无能狂怒起来把自己藏到家里生闷气的模样。 某只大哥脑子不清醒蹲在窗台揪仙人球算卦。 某只二哥被一群亚雌追得满主星躲。 还有某只表哥不说,但被红发雌虫桀桀桀地揪住衣领,让他从皇位上滚下来的场景。 仿佛从中窥到了自己的未来,他抽了抽嘴角,银色的呆毛蹭地一下翘了起来。 “才不会!” 克莱德和他们不一样。 阿尔里斯这个寡夫已经没有感情了,他见不得人好! “你等着。”兰易斯决定让阿尔里斯“死”个明白。 他气势汹汹地迈开步子,但刚走出几步就突然刹住。 等等,克莱德好像已经连续几晚没有好好休息了。 兰易斯的耳朵不自觉地抖了抖,脚步立刻放轻了许多,踮着脚尖在休息室门口柔软的地毯上无声踱步。 刚想回去,就见阿尔里斯在不远处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兰易斯又把脑袋咔咔咔地转了回去。深呼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按住门把手,推开了克莱德休息室的房门。 几缕银发从门缝中探出,接着是半张紧绷的小脸,灿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雌虫的金发散乱地铺在枕间,被子拉的很高,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呼吸均匀而绵长,似乎睡得很深。 “克莱德……”兰易斯屏住呼吸,假模假样地用气音呼唤。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你睡了吗?” 睡着我就走啦。 “唔……什么事?” 床上的金发雌虫似乎被吵醒了,喉间溢出一声含糊的咕哝声音少。 声音少见的有些绵软,短短几个字拉的又长又慢,碧绿的眼眸缓缓睁开,如同晨雾中的森林湖泊,泛着朦胧的水光。 兰易斯心尖猛地一跳,脚趾不自觉地蜷缩,他有些心虚地从门缝挤进来,声音因为尴尬而略显生硬:“你醒了啊。” “嗯……”克莱德少见得有些懒散,抱着被子仰躺在床上,碧色的眸子有些茫然,追随着兰易斯的身影,似乎在努力尝试聚焦。 他轻而易举地看穿雄虫的色厉内荏,声音又轻又缓,笑着解释道,“没有睡。” 事实上,早在门外响起窸窣声时,薄被下的指尖就几不可察地颤了颤,让他本能想要立即清醒,偏偏身体却先一步嗅到了熟悉的气息,释放了安全的信号,紧绷的神经莫名松懈下来。 挣扎片刻后,克莱德任由疲惫的身躯保持沉睡的姿态。直到听见兰易斯的呼唤,才强制自己一秒开机清醒过来。 可此时的雌虫也只是看起来清醒了,安全的情况下,连日警戒的大脑却罢工般拒绝思考。 他安静地望着门口僵硬的雄虫,单线程的思维得出一个简单的结论:雄虫困了,需要休息室,所以才问他醒没醒。 灌了铅似的四肢陷在柔软的床铺里,雌虫难得有了些任性的想法。 他闭上眼睛,装作没醒来过的模样,艰难地挪动四肢,抱着被子笨拙地在床上滚了一圈,靠到墙边缩成了一团,大方地让出出大半张空置的床铺。 略长的金发凌乱地铺散在枕上,衬衫下的肩颈线条优美流畅,领口微敞,锁骨精致而漂亮修长的手指松松地揪着被单,骨节分明得像艺术品。 “这里……”他闭眼伸出一只手,像是一个申请拥抱的姿势,迷迷糊糊地邀请,声音轻软得像蓬松的棉花糖,“地方很大,一起休息。” 兰易斯几乎是控制不住上前一步,想要握上那只手,跟着闭上眼睛陷入柔软的床铺里。 几乎不用细想,都知道那里一定温暖又舒服。 意识到自己想做了什么后,兰易斯踉跄着后退了一大步步,后背紧贴着冰凉的门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上面的花纹。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耳尖烧得发烫。 他僵在原地,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来意,他盯着克莱德锁骨处随着呼吸起伏的阴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半是真心半是埋怨,干巴巴地、突兀地冒出一句:“你要杀了我吗?” 半睡半醒的克莱德:……??? 他几乎一下就被吓醒了。 这床现在对兰易斯来说这么重要吗? 他着急忙慌地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睁眼睁眼就看到一只僵在门口冒着热气地炸毛银团子,看着无害又可口,好欺负极了。 有那么一瞬间,克莱德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游,张看眼仔细打量对面的雄虫,无意识地揪紧了被单的手指缓缓松开。 确定了。 是在做梦。 克莱德稀罕得多看了两眼,又在对方马上要爆炸地时候即使收回目光,动作很慢地摇了摇头。 “当然不。” 这个回答让兰易斯整个人都明亮起来。他嘴角翘起一个很小的弧度,露出克莱德很少见到的、孩子气的笑容,灿金色的眼眸映得格外清澈。 “嗯,知道了。”得到了满意回答的雄虫倒退着离开房间,后退时似乎不小心绊到了脚,却还是坚持着用气音说完,“睡吧。” 房门轻轻合上,兰易斯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听见里面传来被单窸窣的声响,大概是克莱德又躺了回去。 一转身,兰易斯脸上的乖巧瞬间消失,他看向飘在半空的阿尔里斯,面无表情、隐带自得的一摊手:“问过了,不是。” “……” 阿尔里斯虚幻的身影在空中晃了晃。 为了完美的退场,他今天特意维持着最华丽的形态,半透明渐变发丝,缀满星光的礼服,连消失时的光点都排列成复杂的皇室花纹。 但现在这些精心设计的特效全都被不靠谱的小恋爱脑毁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兰易斯眯起眼睛。 阿尔里斯缓缓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指了指太阳穴,最后做了个爆炸的手势。整个过程中他的嘴紧紧闭着,虽然面带微笑,但眼中的嫌弃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接着,兰易斯看见阿尔里斯一字一顿地用口型说: 【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为数不多的身形不情不愿地在空中消散了,残留的最后一点光尘拼成个巨大的问号,久久悬浮在走廊中央,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我知道了。”兰易斯盯着那个问号看了半晌,突然神色凝重起来。 “是那只卖茶叶店雌虫。”兰易斯严肃地计算着,“算起来……十年了,他也该出狱了。” 所以—— 兰易斯一锤拳,肯定道。 “我需要克莱德保护我。” 走廊上,最后一点光尘拼成的问号颤了颤,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消失不见。 第106章 他的恋爱 欣欣向荣(雄父线和大哥线收…… 回到主星, 一切尘埃落定。 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不过是皇位上换了更年轻的虫皇,军校多了一位老师, 某皇室幼儿园入了一批大龄新生…… 仍是忙忙碌碌欣欣向荣。 兰易斯的躺二代生涯再度上升了一个台阶。 法斯特和曼斯菲尔德彻底忙碌了起来。 法斯特充分发挥了他长袖善舞的特长, 在贵族大臣间游刃有余。得体的微笑下是毫不遮掩的锋芒,占据道德高地, 牢牢掌控舆论导向。这位曾经的空头公爵终于在政治舞台上正式登场。 咸鱼n年的公爵阁下有了新的奋斗目标, 连着几天在清晨五点便准时张开了眼睛, 花费两个小时把自己打扮的闪闪亮亮。 接着拖着被迫早起、不知道在后面发呆放空多久的曼斯菲尔德提前上班,一边吃着早饭一边指点江山。 曼斯菲尔德便稍显困倦地望着他,法斯特便自发安静下来, 精心打理过的长发不客气蹭到了雌虫的肩上,孩子气地将银色的长发与雌虫地短发系在了一起, 眉梢眼角满是欢快。 他像是一株彻底绽放鲜花的玫瑰, 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只是往往对外开屏没多久就会被曼斯菲尔德赶来揪回去, 理由是一板一眼的,今天天气炎热,晒太阳太久对身体不好,会影响到你的美貌。 法斯特就会一脸拿你没办法的模样,十分不情不愿地趴在曼斯菲尔德身上,用周围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控诉到。 “菲尔德先生,您真是太黏人了。” 动作间不经意蹭开领口的衬衫,露出脖颈的星星点点坑坑洼洼。 曼斯菲尔德睫毛垂下, 恍若未觉,就这么拖着衣衫不整的法斯特走了。 留下一群不明所以的虫族面面相觑。 啊,曼斯菲尔德还是这么善妒。 可能是老天都看不下去雌虫的理由,没过几日, 四季如春的主星罕见地迎来三日冬季,鹅毛大雪覆盖了整个主星。 成功把早起出门穿衣自由的法斯特冻感冒休假了。 那几天曼斯菲尔德的脸色和雪一样冷。 “被迫”接手三个军团势力后,曼斯菲尔德成为保皇派的中坚力量,地位直线上升,与之相对的就是拥有了开不完的会,请不了假。 哪怕是作为吉祥物也要坚持到最后的投票环节。 无视四处若有若无觑来的眼色,曼斯菲尔德脸上仍是毫无波澜,窥不出一丝情绪,似乎不懂他们的惧怕讨好从何而来。 毕竟,他只是一只迫赶鸭子上架、武力平平、硬凑人头的懵懂文员罢了。 可能是出于家里雄虫的影响,生活一生不变的雌虫也变得注意外表起来。 每天出场都是一身笔挺的白金色军装,胸前缀满闪亮的勋章。腰间佩戴着象征军权的长剑,这一身郑重的装扮,惹得初几天主星四处诚惶诚恐地打听有没有未收到请帖的宴会。 好在他气质内敛,离开某只华丽的雄虫后,即使装扮华丽在人群中并不显眼,少了许多烦恼。 在会议中往往扮演倾听、引导方向、一锤定音的角色。 任谁对上那双凛冽如冰的眼眸,都不会小觑它的主人。 由于担心自家单纯寡言除了武力一无所有的雌君被老狐狸欺负。 早起多日终感疲惫的法斯特请了病假后毫无睡意,磕了两管难喝的高级治愈剂后悲愤起床。 赶到现场把“孤立无援”的曼斯菲尔德牢牢护在身后,生怕自家雌君突然蹦出什么大实话引发混战,被断章取义发表出去。 那小心翼翼来回检查的模样,活像是在照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容易闯祸的孩子,让曼斯菲尔德显得很没面子。 其他大臣则战战兢兢地观察着曼斯菲尔德,生怕这位手握重兵的雌虫突然暴起,当场演示科索斯雅家“雌君分雄主”的优良传统。 ——公爵大人,你要认识到你雌君也升官了,掌权了!再这样下去,雄虫保护法要保不住你了!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战争机器似乎心情很不错。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明显柔和了许多。 会议室内的气温也明显回升。 只要法斯特在场,脸色如霜语言犀利逼人的曼斯菲尔德就会安静下来,更加用心认真地听着会议内容,一板一眼认真做着记录。 尝试学习他们暗藏机锋的说话方式,不过总会演变成看着法斯特出神,这就导致他白天的语言能力毫无长进。 好在他还是不知道学会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据说晚上的言语能力得到了大幅加强,偶尔会和法斯特“同归于尽”,让法斯特请假收场。 曼斯菲尔德则继续赶赴下一个战斗场地。 优秀的雌虫没有假期。 * 阿普当军雌是为了和家里证明自己,把雄父雌父送走后,就打算辞了军部的工作,经营家业。 晚上,阿普罕见地和布鲁斯说了雌父雄父的事,并提出了一直以来埋藏心底的疑问。 他们的结合到底是因为所谓的感情,还是因为割舍不掉的信息素呢。 布鲁斯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除了激素活跃的青春期不好控制,或者药物信息素引诱,一般来说雄虫只会对自己感兴趣的雌虫产生信息素。 甚至有时候无关爱欲,只是一种发自内心想要亲近的情绪表达。 四处乱飘信息素的虫绝对是荤素不忌的臭流氓。 布鲁斯说话时总是会在脑袋里提前思考润色半晌,这就导致在他想怎么把这种雄虫心理告诉阿普时。 雌虫略显暗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不知是遗憾还是庆幸,“还没闻到过你的信息素……” 布鲁斯:…… 信息素还没养好的雄虫顿时有点心虚。 他有点酸涩又有点窃喜,色厉内荏地埋在阿普胸膛拱了拱,发丝清爽的味道味道传到雌虫鼻尖,“怎么,又不喜欢小白兰了?” 阿普闷哼了一声,反手把布鲁斯捞的更近一点,几乎整个圈在怀里,高热的体温透过衣料传达过去,偏冷的身躯都染上了自己的热度与气息,下巴压在柔软的发丝里,“你喜欢的,我就喜欢。” “敷衍。”布鲁斯嘟囔了一声,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他踩着阿普的脚背警告道,“我现在不喜欢小白兰了,你也不许喜欢。” “嗯。” 布鲁斯从雌虫的怀抱中抽出一只手,几乎瞬间就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凉意。 他头也不抬,摸到阿普的下巴草草亲了一口,“我喜欢你,你也得喜欢。” 不能伤害自己,要珍重自己知道吗? 少见的霸道。 明明是与往常无异甚至更轻更显温软的声音,又夹杂了不容忽视的认真与郑重。 阿普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在黑暗中虚虚描摹雄虫的轮廓。 半晌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或许夜晚太过安静,触感便更加明显,连带着心跳声也明显可闻,温热的呼吸打在肩胛骨上,微凉的指尖身上流连探索,迫得早已结疤的伤口也连带着发麻发烫,产生怪异的酥麻感,好像要重新愈合。 他不自在地解释道:“雌虫的恢复能力很强,这些小伤很快就愈合了。” 布鲁斯隔空瞪了他一眼,呼吸都微微颤抖起来,忍住了没有骂他。 仗着恢复力高满世界乱窜,什么任务都敢接,哪危险去哪。 翅骨断了又长,看似坚硬铺天盖日的虫翼外强中干的脆弱,一碰就软。 身上颜色不一,或大或小的伤痕横列其上,新伤旧伤来回叠加才会产生这种效果。 精神海纠结成一团乱麻,虫纹又热又烫,针口密密麻麻…… 他养了好久才养回来的。 布鲁斯夜间视力不好,金色的眼眸看着闪亮实际就是个睁眼瞎。 他想说你看看我的雌虫都成什么样了。 一点点指出来给“罪魁祸首”看。 布鲁斯一点也不担心阿普,他把他的雌虫养的很好。 他几乎知道他身上每一道伤口的来源,那并不致命,那并不危险。 时间日久,便会被新肉覆盖,再不留一点痕迹。 只是他视力不好,指尖下的触感便分外明显,一路凹凸不平,指尖被膈的发烫,几乎分不清是腹肌还是伤疤。 阿普被布鲁斯漫无目的指尖撩的浑身难受,浑身紧绷又放松,无奈地想伸手去抓他。 便听得耳边微微压抑的抽噎一声,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很快胸口的睡衣就泅湿了一大片。 阿普不知道哪句话又惹到了布鲁斯敏感的神经,但已经习惯雄虫说来就来的眼泪,会较为熟练地背锅认错了。 他抚上雄虫湿漉漉的侧脸,指尖擦过他湿润的眼角,便听埋在胸口的布鲁斯喃喃道,“可是、你那时候一定很疼啊……” 阿普呼吸一滞,早已准备好的话语压在了喉间,莫名的情绪随着指尖滚烫的眼泪流到了心里,灼的整个人心脏、身躯都开始不自觉的发热。 这感觉可真是…… 太糟糕了…… 无言的情绪流向四肢百骸,沉甸甸的,偏偏心中又有某丝隐秘的欢喜,又让他轻飘飘的如坠云端。 他在……心疼他? 所有的雌虫都是这样的,他们习惯于躯体强悍,得益于强大的恢复力,身体的伤害对他们而言是最小的损失。 甚至于自小就被要求习惯疼痛,比起连日来精神海暴乱的折磨,过去那些微不足道的伤口几乎要消失在阿普的记忆里了。 架不住布鲁斯哭得悄无声息、真情实感,惹得阿普慌乱无措,不知不觉间竟也觉得自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恨不得和布鲁斯一块流下泪来。 布鲁斯偏头,在阿普的手掌上草草的擦了擦眼泪,奇怪地诶了一声。 指尖顺着雌虫下颌摸到了耳后,又滑倒了微微发热的后颈,那里的虫纹平静了许多,不像最初凹凸不平仿佛要炸裂开来。 “好烫。” 布鲁斯想细细摸索出阿普虫纹的纹路,被呼吸微乱雌虫握着手塞回了被子里,微冷的指尖被轻啄了下,又被握着放到了胸口。 “嗯” “因为喜欢你。” …… 雌虫都是狡诈、得寸进尺、恃宠而骄的生物。 深夜,布鲁斯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咬牙切齿地想着。 就、就知道雌虫的突然软化一定没有好事。 阿普是一只执着的虫,即使是怀抱雄虫的现在,不死心地试图证明雌虫是可以硬抗信息素的。 他们纯洁的感情和可恶的信息素无关。 然后天天不客气地和布鲁斯亲亲抱抱磨磨蹭蹭。 这谁忍得住啊! 他俩能。 一个半路被熏晕神志不清,一个半路被馋醒眼冒金星。 …… 你戒信息素我戒信息素啊。 布鲁斯忍得浑身难受,和同样难受的阿普摸摸蹭蹭贴贴后又度过了纯洁了一天。 他现在合理怀疑雌虫都有点受虐倾向,要不某家店里的小鞭子小玩具不能卖的这么好。 等回了主星。 他、他要狠狠报复阿普! 他双手捏住阿普的脸颊左右拉扯,气呼呼地警告道,“回去要正式登记领证,不许造假。” 第107章 他的雌虫 离婚危机 “二哥, 你最近在外面真的没有招惹什么危险情债吗?” 兰易斯精神力日渐充盈,但精神海容量不够,每天随着呼吸都要浪费掉一大部分精神力。 距离偷偷突破s级精神力只差一点, 兰易斯怀疑契机就在还没托梦的二哥身上。 “失踪?失踪好啊……哪里容易走丢一点。” 莱尼亚一脸不嘻嘻的模样, 放空的双眼勉强有了点精神,整个人瘫在躺椅上, 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地面, 身体跟着摇摇晃晃。 他只是想在新虫皇面前刷个表现分, 结果喜提主星铁饭碗加班多日。 新任虫皇心疼地给他放了一天假,并语重心长传授心得,“不会带团队, 只能干到死。” 你得有团队啊。 海王阁下头昏脑涨身心麻木,满脑子想怎么骗鱼塘的鱼跟着一起上岸干活, 为虫族的未来做贡献。 莱尼亚敷衍的回答在兰易斯意料之中。 别人家雄虫再心大, 得知危险来临不说心惊胆颤也得极力避免。 他家这几只不得。 大哥布鲁斯知道自己被骗财骗色后丝毫不慌, 把小钱一藏,舔着张小脸巴巴等着被骗。 哼,蠢货。 雄父法斯特听到曼斯菲尔德可能捅他一刀那叫一个开心期待,就差手把手带人家把自己捅对穿了。 呵,变态。 要不是雌父在,兰易斯高低直接捅他一刀。 二哥这种走哪睡哪,从不负责的海王虫,应该早就有失踪的绝悟了吧。 说不定还是自己跑的。 不过, 虽然莱尼亚自己不在意,但兰易斯时刻把兄长的安危放在心上,信誓旦旦要帮兄长排查危险源。 莱尼亚听了一脑袋鬼话,心中感慨:孩子长大了, 都学会找借口了。 “唔,那就从最近一次说起,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呢?” 终于,兰易斯进入正题,手拿纸笔,一副准备刨根问底的模样。 在一起。 莱尼亚飞速划了重点,懒洋洋地扫了面无表情满身酸味的兰易斯一眼,懂了。 啧啧,少年虫的小烦恼啊。 他起了逗弄弟弟的心思。 强打起几分精神做回想状,十分配合地回道,“我看了他一眼,他看了我一眼,就在一起了。” 兰易斯记笔记的手顿住了,缓缓抬脸,迷茫的小脸上扣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么快? 中间不该是有十万字左右的相识相知相恋过程嘛,结婚后还有二十万的东家长西家短。 莱尼亚忍着笑点头,随手从桌上捻了颗栗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知道的,我向来遵循雄虫的三从四得。” “那是什么?”兰易斯虚心求教,他没有同龄朋友,很多知识都是从网上吸取的。 “三点看上的雌虫,四点就要得到。” 葱白的指尖捏开栗子,露出里面金黄的果仁,往上一抛,仰首接住。 兰易斯皱起小脸,“这就是你睡了雌虫不负责的理由?” 莱尼亚自小花钱大手大脚,成年后就从家里搬了出去,也没什么存款,每次找他都不知道在哪只情虫的家里。 “冤枉冤枉。”莱尼亚笑着张开一只眼睛,竖起一根手指在身前摇了摇,眼中浮起几分认真,“我可没有不负责。” “喜欢一只虫时,自然而然就想得到他的一切。” “我和每只雌虫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发自内心的欣赏他,喜欢他。” 两虫在一起时他就是最完美的情人,无一不细致妥帖,任谁也说不出他一丝不好。 滚上床是情之所至,理所当然当然的事。 同样,随着激情消散,感情逝去,分开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兰易斯都懒得拆穿他,“你那是喜欢未知惊险和刺激。” 还是怕死那种,要不怎么可着亚雌嚯嚯。 就他这种送货上门的精神,但凡是个气力大点有点手段的雌虫,都能把他锁家里反杀了。 “这样心脏才会跳动嘛。” 莱尼亚是个脸盲乐子虫,结交人只图有没有趣。 或许认识新虫对他来说,就像是得到一本剧情跌宕起伏的新书,他花费心思把这本书里里外外翻得透彻后,便会放到书架上。 想要一直吸引莱尼亚的目光,那只虫就要永远的新奇有趣,身上有着无数层待以解开的秘密。 不过莱尼亚最近觉得有些不妙,他的审美向来统一,所以每只情虫手感差不多也还算能理解。 但他战场都转到人族去了,人类的手感还和虫族差不多,这就不太对劲了。 他怀疑自己被做局了。 等他腾出手,一定要抓到对方的小辫子。 那家伙是不是也该跑出小黑屋策划另一次偶遇了? 莱尼亚不自觉磨了磨牙,桃花眼微亮,眸中闪过不自知的期待,决定抓紧把弟弟打发走。 小孩子家家谈什么恋爱,谈的明白嘛。 他笑容愈发灿烂,声音满是过来人的可惜,“就像你和你的小雌君,天天腻在一起,现在还不是感情淡了?” 兰易斯:?!! 莱尼亚心底轻笑一声,兰易斯这家伙从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周末跟他的小雌君黏糊在一起。 今天竟然有空找他亲哥了。 明显是那只雌虫临时有事。 再看兰易斯一脸极力隐忍但还是一副小伙伴抛下自己和别人玩的不爽表情。 可能还是跟同龄人有事。 啧啧啧…… “哪怕再亲密的情侣也要留有私密空间。” “距离产生美,足够神秘才能吸引对方的目光。” 莱尼亚像模像样的传授经验,半真半假道。 “全身心沉溺于一段感情,没有自己生活、优点的虫毫无魅力,是最容易被抛弃的。” “去看看吧。”他拍了拍兰易斯的肩膀,甜蜜地眨了眨眼睛,“你快要,被甩了。” “胡说八道。”兰易斯盖上笔记,站起身瞪了莱尼亚一眼,“你别管,我有我的节奏。” * 兰易斯才不会被甩! 他和渣渣虫莱尼亚不一样。 他可是和克莱德正经领证的虫虫。 结婚证官方合法! 就是那个契约合同细说不太合法…… 但是没有雌虫会和雄虫离婚的! ……雌父前不久才提了离婚qwq 他应该、比雄父强一点吧。 可是,最近克莱德周末都不和自己在一起了。 长期分居的虫和离婚有什么区别。 他想着莱尼亚说的话,距离产生美。 他一周只有七天能和克莱德碰面,再刨出晚上睡觉白天上课,满打满算也就和克莱德一起三天吧。 嗯,很有分寸感和距离感。 一点也不黏虫。 兰易斯鼓起脸颊,从莱尼亚的住所出发,一路磨磨蹭蹭,超不经意地走到了克莱德说要打工的咖啡店附近。 又打量附近一圈,结合军校学习的知识,无意识找了一个隐蔽性极佳视线不错的树后躲了过去。 和一只早在这里蹲守的虫撞了个正着。 灿金色的瞳孔和琥珀色的瞳孔默默对视。 罕见有了丝同病相怜的味道。 先来的雄虫惊喜不语,只是默默往树后挪了挪,大方地给兰易斯让出了位置。 兰易斯被他鬼鬼祟祟的动作带动,不自在地在光天化日下压低了声音,“……阿尔里斯?你怎么在这?” 最新新政颇多,他家的雌虫雄虫全都忙得脚不沾地,虫皇不该更忙嘛? 阿尔里斯面色不改,“嗯,我来视察下新政推行情况。” 阿尔里斯继位虫皇后,那叫一个普天同庆大赦天下,政府官员通通升职加薪。 等等,我的雄虫好兄弟们呢?! 我阿尔里斯上位啦,我要泽披天下,惠享同胞! 别宅了,都跟着我来吃香的喝辣的! 不白来啊,都不白来。 整个主星连犄角旮旯的雄虫都被挖出来硬给了官做,路过的狗都得安排点活干。 新任虫皇陛下一副放飞自我叛逆期到了的模样,又扯着自己的兄弟推杯换盏推心置腹几个晚上—— 我这个虫,从小就对皇位没兴趣,那时雄父逼我的。我最快乐最向往的还是远离重新四处探访新文化的日子。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雄父刚走,我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你们几个好好干,到时候虫皇你们当。 从上到下极其符合雄虫的刻板印象。 ——追求灵魂深处的渴望,高唱生命的赞歌。 不要用俗世的权力啊金钱啊美色啊打扰我。 阿尔里斯的精神力磁场下,哥几个是连酒水带鸡汤的洗了个澡,出来后个个打了鸡血,带着战意互相扫视了一眼,势要给新任虫皇陛下做出一番成绩看看。 升职的虫太多,没事干? 没事,待他安排。 阿尔里斯借着几个兄弟的势和小心思几番连消带打,把各实权部门分成了互相牵制的三大块。 看,这不就公平了嘛,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阿尔里斯美滋滋的走了。 不通俗世的阿尔里斯做事全凭心情,上位没多久,把老虫皇辛辛苦苦收拢来的权力散的干干净净,每天去幼儿园感受生命的意义,晚上回来躺在宫殿里听结果就好。 他可惜地看了兰易斯一眼,嗯,这只弟弟还有三年毕业才能干活。 兰易斯被阿尔里斯忧国忧民的眼神看得一抖,总觉得看着光风霁月的雄虫在打算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不会上特地来蹲我的吧。 “你是不是想陷害我,顺便把科索斯雅家公爵的位置撸下来?” 感受到危险的兰易斯警惕地贴在树干上,第一时间祸水东引,“我二哥家离得近,他坏事干的多,你找他吧。” 他还想继承家里的爵位和大房子呢。 阿尔里斯眨了眨眼睛,伸手摸了摸兰易斯的脑袋,“乖,我们天赋不在政治上,就别往上凑了。” 兰易斯当然知道自己的天赋不在政治上,他是未来的天才指挥官! 不过他实在是不喜欢军雌,帝国只能忍痛失去他这位天才了,他最近发掘了新的兴趣,挺爱往化学实验室跑。 由于总是错过饭点,只能吃克莱德准备的盒饭啦。 感受到阿尔里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消失,还多了几分诡异的怜惜。 “书上说,政治需要平衡,不能一家独大。”兰易斯不得不为自己挽尊,他一紧张说话就半句半句蹦,脸板的跟要挑事打架一样。 要知道克莱德的带来的小说里,当皇帝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多是一群玩政治权谋的幕后boss。 科索斯雅家除了他各个都身居要位。 放书里那就是妥妥的肉中钉眼中刺,等待被推翻第一名啊。 “你是说制衡?”阿尔里斯长长的噢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洒然一笑,“国情不一样,这有什么好制衡的。” 虫族的政治纯纯一团乱麻,看着像模像样,最初不过是为了稳定雄虫的而生成的产物,远离主星后,法律的力量约等于无。 所谓的贵族也不过是披上一层拟人的外衣罢了,他们大多没有道德观念,只有等级制度,热爱战争,讨厌思考,即使再怎么模仿人类的雏形,最底层永远是慕强慕利的。 “现在,我只需要能干活的人。”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课题,他的雄父为虫族找到生存的巢穴,疯狂扩张,此后一生都在为提升虫族的繁衍率而忙碌,给予濒危的雄虫舒适的生长环境。 他则要让虫族扩张的脚步逐渐慢下来,尝试新的发展方向,带着他们与外族建交,提升科技与文化,丰富这群虫的精神文化生活,让雌虫生锈的脑子动起来,尝试提高雄虫的存活率。 以他自身为例,他觉得雄虫的生命力还是挺顽强的,扔到荒星滚一圈不也很皮实嘛? 现在的雄虫就是过的太空虚,太舒适,才有时间思考生命的意义。别思考啦,都卷起来,动起来! 至于以后的麻烦,自有以后的虫皇接手。 而他现在最大的麻烦…… “来了。”他扯了扯兰易斯的袖子,无声地用口型说道,两个人紧紧挤在了大树后面,指尖小心向外指了指—— 红发雌虫身形高挑眉眼艳丽,笑容肆意张扬,整只虫挂在比他小一号的金发雌虫身上。 这么热的天,金发雌虫笑容温软纵容,推都不推一下,扭头和穿着同款装扮的红发雌虫说说笑笑的推门进去了。 提西里和克莱德关系也太好啦! 一到周末就形影不离的。 提西里在荒星的时候笑容大多是淡淡的,笑不露齿超矜持的。 提西里边界感很强,平时压根不让人近身啊,遑论把头发压人身上了。 提西里、提西里……照荒星那群小崽子的话可是雌雄不忌的! 虫皇陛下有了深深的危机感。 正当阿尔里斯陷入莫名焦灼时,旁边猛然爆发出了一股浓重的怨气和磨牙声。 兰易斯木着脸开始抠着树皮,好嘛好嘛。 他就说,咖啡店到底有谁在啊。 打个工还不让人跟着去! 之前都让跟着的。 可恶的提西里,狐狸精提西里,挖墙脚的提西里! 克莱德可是说过,他不喜欢雄虫就去喜欢雌虫的。 长得好看了不起哇。 ……他长得真了不起。 饶是兰易斯挑剔的态度也不能说提西里长得不好看。 兰易斯不开心的虚空扔了团精神力过去泄愤,模糊间就听到克莱德正和提西里说,“……抑制剂已经……” 精神力半路散开了。 兰易斯倒吸一口凉气:抑制剂?! 那不是只有精神力不稳定的单身雌虫才需要嘛。 阿尔里斯一有空就去幼儿园找提西里,两人一块看孩子,比他还黏虫。 八成不是提西里用。 …… 糟了,他也有自己的离婚危机了吗? 雌虫感官敏锐,兰易斯不敢多看。 他咬了咬腮帮子,怨念地看了阿尔里斯一眼,被同样怨气十足的眼神望了回来。 两虫眼中是一样的惨淡。 兄die,管管你家的雌虫啊! 第108章 他的病状 愿者上钩 阳光明媚的周末, 商业街的咖啡店人来人往。 提西里和克莱德穿着统一的店员制服,贴身的侍者服饰妥帖勾出雌虫肩宽腰细腿长的好身材。 透过落地窗可以瞧见两种风格的漂亮雌虫亲密地凑在一起,在柜台后熟练地操作咖啡机, 时不时凑过去低声交流几句, 偶尔还会自然地帮对方整理一下歪掉的领结。 在实力颜值八二开至上的虫族里世界,这养眼的一幕, 帮店老板吸引了不少的客流量与嫉妒的目光。 “……世风日下。”阿尔里斯痛心。 “这也太亲密了!”兰易斯疾首。 咖啡店玻璃窗外, 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已经徘徊了二十分钟。 两只雄虫形成的怨念场太大, 很容易被敏感的雌虫发现,表兄弟想看两厌后,决定分开行动。 阿尔里斯假装在对面书店看杂志, 实际上每三秒就要往咖啡店瞟一眼。 新任虫皇陛下的盯人技巧着实拙劣,毫不掩饰的目光轻易吸引了对面的注意。 发觉提西里貌似要看过来, 他就面上自然地合上书, 目不斜视一身矜贵地拿着杂志去收银台结账, 就要没一会脚边就多了一摞书。 高的快挡住他的人影。 兰易斯紧急恢复了日常的打扮,身披一次性黑雨衣,戴着鸭舌帽和墨镜,把自己裹得像要去抢银行。 又一次熟练地成为了监控摄像内的可疑人物,无视光脑滴滴滴的警报,心无旁骛地蹲在花坛后盯着店里。 我挪我挪我挪挪…… 提西里弯着眼睛招了招手,克莱德便乖乖的侧过身,微微低头, 任由对方摆弄发丝。 荒星来的雌虫也太没有边界感了,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做什么? 兰易斯咬牙看着提西里不知道从哪掏出个浅金色的假发片夹在了克莱德头上。 竟然上手给克莱德编头发??! 这假发看着一点都没有光泽,毛毛躁躁的, 一看就是假冒伪劣产品。 兰易斯斜着眼睛犀利地评判着。 提西里手法娴熟地将假发与克莱德本来的发丝混合,三股头发在他指间翻飞,很快就编成一条松散的麻花辫,低低地垂在左肩。 柔顺的低马尾削弱了金发雌虫眉宇间的英气,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碧绿的眼睛格外清澈。 米色的店员围裙系在腰间,更添几分居家的温和气质,整个人看起来人畜无害,莫名有点贤淑的气质,似是无意地弯起眼向兰易斯的方向扫了一眼。 暴暴暴暴击! 像是被莫名的子弹的击中,兰易斯大脑空白,一秒红温,狼狈地退回了安全地带。 脑内循环播放,金发雌虫拿起点单板,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无意识地用笔尾轻点下巴思考,低低的麻花辫尾端扫过手腕,淡青色的血管分明。 就、好乖、好白、好温柔! 兰易斯脸红红地蹲在墙角装蘑菇,这样的克莱德看上去抱着肯定很舒服,带着咖啡香的发丝蹭起来一定很软。 要是能躺在对方膝盖上就更好了,正好可以把玩垂下来的发丝,捏着他的指尖,一根根数他的睫毛。 眼前蓦地落下一大片阴影,是自称视察民情,实则搬空书店的阿尔里斯回来了。 兰易斯抬头看着阿尔里斯身后跟着的三台摞得快有一人高智能小推车,语气震惊,“你要摆摊?” 体察民情也不能这么干啊,谁家小摊进货从书店直入啊。 ……虫族在你的带领下算是完蛋啦。 阿尔里斯低头看着缩成一团冒热气黑蘑菇,也满是担忧,“你中暑了?” 明明气势汹汹一副要找茬的模样,全副武装半小时,两分钟退回泉水。 “……” “……” 沉默地对视三秒后,还是阿尔里斯撑不住率先开口,语速飞快,“咳,我是来观察帝国储备人才的学习进度,发展情况。” “噢。”兰易斯貌似是信了,蓦地又蹦出来一句,“那怎么不进去观察,让主星入冬的大情圣?” 荒星环境恶劣,提西里和他小弟们过来,那是有一个算一个的水土不服躺板板。 阿尔里斯见状,骨子里的霸道任性就犯了,炎炎夏日当场变冽冽寒冬,主星虫民猝不及防,喜提虫生中第一次感冒。 正赶上那几天老虫皇去见虫神,整个主星涕泗横流,舆论形势一片大好。 这皑皑白雪,凛冽寒风都是太子殿下的一片孝心啊,虫皇陛下在天上也会被感动的! 舆论加持之下,主星喜提三日寒冬,不哭不是虫族虫! 阿尔里斯嘴角一抽,第一百零八次解释道,“这只是出自于对虫族未来人才的照顾。” 他当时只是想变换一小部分地区的天气而已,随口和管家嘱咐了一声,就去找提西里让他不用担心,结果回来的路上越走越冷,眨眼的工夫已经变成全球活动了。 要不是他拦着,主星能入冬三年。 一是某些雄虫的文艺病又犯了,说是从没见过真正的寒冬,严寒的气候能给他们灵感,他们要从死寂中感受到生的气息。 他们要创作! 二是某些雌虫的怀旧情怀上来了。当年,虫族就是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茹毛饮血,砍瓜切菜,称霸宇宙!他们回忆起了青春的气息。 他们要战斗! 阿尔里斯只想把他们打包送给雄父。 “对,上幼儿园大班的人才。” 兰易斯眼里明明白白写着对资本主义的抗拒,对阿尔里斯的鄙视。 上幼儿园的雌虫你还要抓去上班?! 不带这么卷的,这严重挤压了打工皇帝克莱德的就业空间。 “他已经自学完了高中的课程,只是在幼儿园兼职而已。” 提西里带着大批新鲜血液入驻了公办幼儿园,并成立了独特的特殊大大班。 介于荒星的小弟们比较难管,温柔的亚雌老师压不住他们,提西里几乎是眼不错的盯着他们,兼职了幼儿园的教导主任,好留出时间晚上自学,避免晚上因辅导作业而闹出虫命。 “我在会影响他的学习进度。”阿尔里斯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遮住一闪而过的苦恼。 他明明有让自小照顾自己的管家去照看提西里,并且也给出了可以随时找他帮忙的承诺。 但提西里似乎和管家不是很合得来,也很少向阿尔里斯寻求帮助,反倒是和克莱德颇为性情相投。 ——据说闲暇时间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 阿尔里斯隐隐有种自己和提西里恩情两清,关系渐远的感觉。 这种疏离让阿尔里斯心中不安,偏偏去找提西里的时候对方还很是热情,与往常无异。 ——也可能是有了白嫖老师工具人的缘故。 可最近,他明显感到了提西里的心不在焉,卷王上着课竟然走神了,下意识的动作间似乎有了些躲着他的想法。 前两天竟然第一次丢下他,匆匆留下句去找克莱德就跑了。 阿尔里斯日思夜想不得劲,决定亲自来看看。 他哪比不上一只小雌虫有吸引力。 他看着团成一团不战自溃的兰易斯,向来矜贵优雅的嗓音里少见了有几分恨铁不成钢,“那你怎么不进去?” “……”兰易斯顿了一下,把身上黑色雨衣团的更紧了,身上的热气悄然转黑,向怨气发展,不太情愿地嘟囔,“克莱德打工不让我跟着,说不想搞特殊。” 克莱德在奶茶店兼职时,兰易斯为了支持他工作,一口气点了60多杯奶茶,各种口味都来一个。 克莱德做得浑身黑气缭绕,差点把奶茶机捏爆。从那以后,克莱德就严禁兰易斯在他打工时出现。 直接给雌虫钱不行,支持雌虫工作也不行。 雌虫的心思可真难猜啊。 花不出零花钱的小少爷有点忧愁。 为什么提西里就能跟着克莱德打工啊。 问问阿尔里斯? 算了,一看他就不知道。 哎,早知道就不把卖茶哥是凶手的事告诉克莱德了。 现在都没有理由正大光明的找他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阿尔里斯喃喃。 他凝重地敲着手指,可能提西里也是这么想的? 他自认没有给提西里带来困扰。 那可能是克莱德的言行影响到了对方。 毕竟兰易斯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很好的恋爱对象吧…… 两只雄虫想着想着,眼神就对视到了一起,又飞速错开。 不懂雌虫的失败虫。 * “我觉得我可能得去医院看看。”提西里分拣着杯子,不自觉地扯了扯领口的领结,轻声对克莱德说道。 克莱德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四处扫了一眼,借着帮提西里整理领结的动作,飞速地低声问道:“发情期?抑制剂不够?” 发情期是雌虫成年的正常现象,意味着身体成熟可以接受雄虫的标记孕育后代,对生长环境正常的雌虫影响几乎忽略不计,在家躺几天就好了。 但是对生长环境恶劣,缺少营养发育迟缓,精神紊乱的雌虫来说,这是一次成长补足的机会,身体会十分渴求雄虫的信息素的到来,弥补以往生长的缺失。 再远些的时候,雄虫可以说是发情期雌虫的猎物,也是进化大补的食物。 随着雄虫数量的减少和信息素抑制剂的出现,明面已经很少有这么恶劣的事情发生了。 “不是这个。”提西里无意识咬了咬唇畔,努力忍住了把领结扯下来的冲动。 脖子上带着东西总有种呼吸不畅的错觉。 为了工钱,他深呼吸一口气忍了。 提西里和克莱德本无交集,初次见面还有点同性相斥的味道,问就是都从对面闻到了那么一点点茶味。 架不住提西里家里一堆小崽子要养,克莱德家里有个病秧子雄父,两个人还都是有计划的卷王,各种分析考察后,打工场所就那么重叠了亿点点。 提西里哪知道克莱德自带的神级触发炮灰挑衅技能,自觉比克莱德高了点壮了点,上去库库就是下黑手,把克莱德看得一愣一愣的,眼睛都发光,这都是学问啊。 克莱德有意学下黑手,提西里也有意了解主星信息,学在主星为人处世的学问,双方一来二去关系就好了起来。 再加上两人性格相近,黑芝麻馅透过底,别有默契,只要不涉及利益,也算是能交心的好友了。 “是关于雄虫的。” 提西里谈到雄虫时全然没有主星雌虫的尊敬,只有有一种对未知生物的迷茫。他组织下了语言,“长时期接触雄虫,会生病吗?” “这倒是没听说过。”克莱德熟练地操作咖啡机,“一般,雄虫阁下的精神力和信息素对雌虫都很有好处。” 往玄乎点说,唾液都能当治疗液用。 硬要说伤害的话,就是雄虫独有的精神力磁场,雄虫厌恶抑郁的情绪会影响到附近的雌虫,愈是亲密的雌虫影响越大。 克莱德打量了下提西里,见他精神状态还好,试图道,“是最近心情不好吗?可能阿尔殿下最近国事忙碌,有些焦虑。” “不是精神上,是身体上。”提西里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克莱德不由严肃了神情。 雌虫的自愈力很强,很难被雄虫伤到。 目前还没听说过雄虫的精神力发展出物理攻击,直接毒打雌虫的。 “其实很久之前就有这种征兆了,只是最近十分明显,已经不能忽视了。” 提西里红发浓密,为了方便行动便扎了个高马尾,发尾微卷,波浪状地垂在身后,眼中刻意伪装的善意与笑意散去后,狐狸眼便显得薄情起来,仿佛无时无刻不在算计什么,坏得精明又明显,眼神一落就像在看狗。 此时他便像是被逮到忏悔室里,还在死不悔改试图翻盘一样,试图抽丝剥茧地寻找问题的原因。 “阿尔到我附近的时候,我便会心慌胸闷,手还容易发烫,有时候还会头晕。” 这对雌虫来说可不是个好现象。 提西里暗暗琢磨了许久,发现头晕是阿尔身上的味道太冲,可能是科技太多,他这种原始纯天然的雌虫受不了这个。 他怀疑阿尔里斯可能是个超科技的大污染源,但别的雌虫都没有这种症状出现。 由于另两个症状实在找不到合理的理由解释,搞得提西里梦里都在想这件事,他最近甚至产生幻觉,总觉得阿尔里斯在对面看他。 为了避免在克莱德面前显得病情太重,提西里忍着没说。 克莱德听得忧心忡忡,“这听起来真是太危险了,症状大概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手心发烫那是血气翻涌,心胸发闷那是大病前兆。 他雄父就是心脏不好,他有点担心提西里拖成大病。 “两个多月了。”提西里回忆,眸光柔和了些许,“应该是和他过生日的时候。” 很快红色的眸子又暗沉下来,若有所思,“其实当时就有预兆,难道是食物过期的缘故。” “过期食物啊,那确实该去医院看看,你们那边辐射严重,入口的食物并不安全,长期以往可能影响了身体机能。 周一人少,可以提前挂号,一会下班我帮你看看。”克莱德提议道。 “嗯,那麻烦你了。”算是草草排查出了原因,可提西里仍是觉得心慌,总觉得现在的情况和阿尔里斯脱不了干系。 主星的雌虫都跟被洗脑一样,感受不到雄虫的危险性。 提西里不死心地问道,“你和雄虫接触时,有没有出现过这种症状?” “你要这么说的话……”克莱德的动作稍慢下来,“偶尔确实会有呼吸困难,手心出汗的情况发生。” 他看着表情过于严肃提西里,俏皮地眨了眨眼,“听着像是得了什么怪病,但不过是过于担心着急罢了。” 雄虫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日积月累,克莱德已经习惯眼前一黑一黑又一黑的情况,现在已经能心如止水地提前把雄虫不靠谱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了。 “担心啊……”提西里顺着克莱德的话笑了笑,脸上转而带了几分揶揄,“听说你最近在搜集恋爱指南?” 虫族的恋爱素材约等于无,所谓的恋爱指南都是外族流入的书籍,颇为难找。 “还有《亚雌入门手册》?”提西里曾好奇翻了一眼,被满页的哥哥哥哥雷了出去。 “啊,你说这个。”克莱德一本正经,“里面有一些语言的艺术值得学习,你可以把里面的人称代词换掉再看。” 提西里想了想。 人家只是心疼哥哥。 儿子,爸爸只是心疼你。 嗯,通顺了。 “这么说,还是儿童心理学适合我。”提西里也不揭穿克莱德,从脚底的背包里拿出打理好的假发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克莱德惊喜地笑了笑,乖乖地偏头靠了过去,张口就是夸夸,“有劳大师出手了。” 提西里微微哼了一声,眉宇间闪过一丝自豪。 造型,他是专业的。 编着发他又有点不理解,“如果他喜欢你,你不打扮成亚雌也没关系吧。” 提西里穿衣打扮向来有种只顾自己开心不顾他人死活的美,要不是脸够抗打早就被人套麻袋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人际交往中有一些投其所好的小巧思也不坏。” 自小研究精简穿搭的克莱德相当善于展示自身优势,他身形高挑五官柔和没有攻击性,伪装成亚雌违和感不重,更能凸显五官,属于锦上添花。 要是兰易斯喜欢那种膀大腰圆满脸横肉凶悍的,克莱德觉得还是直接扭曲兰易斯的审美效果好。 说着,克莱德话锋一转,好奇道,“要是当时阿尔里斯殿下灰头土脸地倒在路边,你当时还会和他达成合作吗?” 提西里沉默了。 那当然是扒光扔掉。 他当时看上的不是阿尔里斯的脸,完全是彰显他外来身份的贵族衣物。 ——好吧,脸可能也有一点点。 谁在一群妖魔鬼怪中看到一小仙男都要多看两眼吧。 克莱德弯起眼睛,“所以有时候比起我们有什么,还要更注意对方要什么。” 克莱德说的自信,实则心里也没底。 兰易斯自小在美人堆里长大,面对法斯特这种华光四射的大美人都叫臭老头,提西里这种浓颜系巅峰都没什么波动。 他底子在这再打扮也好看不到哪去。克莱德微微蹙眉,随手捡了只桌上的笔转了转,轻轻点了点下巴。 自从兰易斯兴冲冲地告诉自己,他找到了梦中的凶手——卖茶哥后,就不需要自己的贴身保护了。 每天来去匆匆,很少主动找自己了,克莱德去找他的时候也总是在忙。 大概是兰易斯觉得已经交易完成,不需要他一直跟着了? 最近雄虫家中繁忙,他也专注于学业,估计腾出手来就要‘离婚’了。 哪怕一切在意料之中,真到了这一天,克莱德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作为高级雄虫,以后不知道会被介绍认识多少家世显赫容貌出众的高阶雌虫呢。 现在不努力,以后完全没机会了。 反正他以后是军雌估计四处出差,总不至于沦落到在家看虫蛋吧,呵呵…… 呵呵—— 提西里默默提醒,“咖啡机坏了你自己赔。” 克莱德立即松手,收敛了一身黑气,相当乖巧。 “说起来……我最近好像出现幻觉了。”提西里叹了口气转移话题。 “什么幻觉?” “总觉得阿尔在对面看着我。”提西里皱眉望向窗外,“每次回头又没人。” 克莱德顺着他的视线抬眼,眼神一顿,迟疑道:“……我好像也出现幻觉了。” * “你先进去,你家提西里先动手的。”兰易斯面无表情地揪着一片树叶,看着阿尔里斯咔嚓一下撕掉。 阿尔里斯有条不紊,“恕我直言,根据《星际安全距离法》,是克莱德擅自进入了提西里身边50厘米内。” “是提西里先故意不好好带领结。” “是克莱德先约提西里来这里打工。” “是你带回来的红毛天天和克莱德勾肩搭背,都快把克莱德带坏了。” “咳,所以在他们滑落深渊之前制止他们,你去把你的雌君约走。” “不行,我要遵守承诺,不可以去打工场所打扰他。” 他最近不敢找克莱德,没钱续约了,离婚怎么办? “你身份特殊,一定可以说动提西里的。”兰易斯怂恿道。 “我们不能用老一套的观念以势压人。我们脚踏实地,结合实际,要了解雌虫的想法,直视他们的困难,用实际行动言语帮助说服他们。” 阿尔里斯讲的头头是道,目露期待,“你一定很懂你的雌君吧。” 开玩笑,最近提西里躲着他走,查出原因前,阿尔里斯不打算打草惊蛇。 兰易斯:…… “不要转移话题,这就是你家雌虫的错。”所以你负责把人带走。 阿尔里斯面不改色,并不接招,“啊,说起来,我还算了解克莱德。”道行不深的小绿茶。 如果不牵扯个人感情的话,阿尔里斯看人确实很准。 兰易斯双手抱胸,嗤了一声,“那我也很了解提西里。”日后捅你一刀的老狐狸。 对视间,电光火石,都觉得对方信口雌黄,胡说八道,心灰眼瞎。 两人噼里啪啦地就开始翻旧账,正翻到克莱德故作柔弱妒心重,提西里不安好心成祸殃时。 一支巧克力冰淇淋突然递到兰易斯面前。 浅金色发丝的末端扫过发丝,温软的声音好似春风带来一股凉意。 “……在说什么?” 第109章 他的喜欢 来恋爱呀 “你们在聊什么?” 噢, 在聊你们的取向有问题…… 激烈的战火瞬间止息。 梧桐树下,兰易斯和阿尔里斯瞬间僵住,仿佛两只被激光笔照到的猫。 兰易斯脊柱“咔”地绷直, 偏头啃了口递到嘴边的冰淇淋, 冰凉触感让他一片清明。 “在讨论星际安全距离法的实用性。”迎着雌虫弯弯的笑眼,他镇定自若地指了指阿尔里斯, “……说你和提西里违反了第三章第五条。” 克莱德眉梢刚挑起, 兰易斯已义正言辞贴过去, “我严肃的驳斥了他的观点,这只是虫族表达亲近的一种方式。” 说着他顺势往克莱德身边靠了靠,见雌虫没推开自己, 下巴微扬,环场一周。 面无表情且得意洋洋地把‘我们是一伙’的几个大字摆在了脸上, 十分刻意地划清界限。 “你知道的, 他在虫族没有恋人也没有朋友, 我和他不一样。” 克莱德:…… 一时竟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 阿尔里斯:??? 不是哥们,你再说什么鬼话。 目光碰撞间,兰易斯略心虚的别开了眼,抓着克莱德的手腕开始飞速嗦冰淇淋。 反正提西里也没来,这个锅你就背了吧。 阿尔里斯:…… 克莱德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眼神和阿尔里斯打了个招呼,“阁下怎么在这里?” “路过。”阿尔里斯扯了扯嘴角,给兰易斯丢了个眼神, “这就走。” 克莱德目送阿尔里斯离开,自然地把冰淇淋往兰易斯手里一塞,“自己拿好。” 说完用空出来的手把兰易斯捂得严严实实的帽子墨镜小雨衣拿下来收好。 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看着兰易斯满是不情愿的小脸,摇了摇头。 银发汗湿地贴在额角, 脸颊蒸出两团红晕,大夏天不怕捂中暑了。 克莱德眼神微动,思绪不自觉发散到满地乱爬的拆家幼弟。 别说,普通的雄虫热了冷了都要生场小病,兰易斯还……挺瓷实的。 克莱德这心不在焉的一走神加摇头,处于应激状态的兰易斯顿时拉响了心底的警钟。 这不对劲。 雌父说要和雄父离婚那天,雌虫的情绪好像也是这么稳定。 克莱德甚至先和阿尔里斯打的招呼。 和他说话也不带波浪号,尾音平铺直下了。 唇角抿起来,明显是有小情绪了。 他太熟悉克莱德这种稳定的假象了。 可能是人以类聚,虫以群分。兰易斯是知道克莱德也有点事故体质的,总会有虫莫名其妙的到克莱德面前,语言嘲讽挑三拣四。 在一旁等奶茶的兰易斯看的一脑袋问号。 这个世界这么卷,对奶茶哥的要求都这么高了吗? “您说得对。”克莱德似乎早已习惯于此,好声好气的接下一切指责与埋怨,把这些不好的情绪照单全收。 面对兰易斯的疑问,也只是轻松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故作肉疼道,“被说两句总比重新装修、法院起诉、警局和解要省事。” 噢…… 不理解但尊重。 兰易斯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毕竟每只虫的处事风格不一样。 他也是很怕麻烦的一只虫。 只是时间久了,三天两头的便会上演一出化干戈为玉帛。 他发现克莱德尽管面上显得满不在意,愈发游刃有余地散发人格魅力,三言两语把挑事虫捧得极高,言笑晏晏地把挑事虫族送走,其实心情会悄悄低落很久。 总被嘲笑“瘦弱得像亚雌”时,金发雌虫就会偷偷修改制服尺寸,放入鞋垫与肩垫; 被讥讽“说话温吞”后,对着镜子练习过八百遍语速,把兰易斯听得昏昏欲睡; 被说穿着打扮是个精致四不像,他就一件衣服研究七个穿法,兰易斯看不出差别,只觉得每天都一样好看…… 注意到克莱德心情不快后,未成年的兰易斯仗着个小脸凶敢死,小小一只雄虫呲牙咧嘴的把膀大腰圆的雌虫硬“拉”回来道歉。 克莱德往往是低眉顺眼无条件道歉的那只虫。 雄父缠绵病榻,雌父忙于生计,他自小便是懂事忍让的,此时面对生硬的、迟来的、该有的歉意,竟然罕见地无措地站在原地,目光求救般的望向了兰易斯。 “他不原谅你!”兰易斯恶声恶气地把虫赶走后,转身在克莱德闪着奇异光芒,染着些许雀跃的眼神下弱了气焰。 他戳着克莱德的额头嘀嘀咕咕道,“脾气这么好,被欺负了都不知道,以后我罩着你!” 说实在的,要不是对方的语气太嘲讽,能轻易分辨出其中的恶意,兰易斯是打心底觉得每只虫都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在时时刻刻诉说克莱德的优点。 ——这也是他刚成年就找理由领证的原因……之一吧。 此刻,兰易斯盯着克莱德过于安静的侧颜,毫无波动的眼睛,灵巧收叠衣物的手指,联想到最近直线下降的相处时间,莫名的恐慌蔓上脊背。 好像自己成为过去最讨厌的虫一样。 可是阿尔里斯已经跑了,就算现在抓回来打一顿也来不及了。 “啊呜!”呆毛软哒哒地垂下,他自暴自弃啃向巧克力甜筒,过量的甜腻齁得喉头发苦。 目光划过克莱德松松垂在胸前扎的低低的小麻花辫,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动。 “这个太甜了。”兰易斯突然叼住克莱德手里的抹茶甜筒:“我要换这个。” “诶,这个我吃过了……” 不等克莱德说完,向来洁癖的雄虫已经探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大口。 偏圆的猫眼又大又亮,心虚地往上望来,灿金色眼眸中的小心无所遁形。 淡粉的唇瓣蹭着冰淇淋处的齿痕,喉结随着吞咽轻微滚动,那是雌虫刚刚咬过的位置。 克莱德心头一跳,指尖虚虚悬在空中,诡异的没有阻止。 其实克莱德并没有生气。 毕竟蛐蛐者虫恒蛐之。 某种情况来说,对关系亲密的亲朋好友兄弟家人的对象不满意,是一种通病。 雌虫和雄虫总是经久不变的话题,就好像他和提西里之间偶尔也会觉得对方的雄虫不那么靠谱。 提西里觉得兰易斯是个不靠谱的战五渣小鬼,看着就是个弟弟。 克莱德觉得阿尔里斯……想搞始乱终弃。 ……天知道,提西里现在竟然连阿尔里斯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要联系那位高贵的虫皇陛下要通过那位管家层层递信,做足了姿态。 偏偏阿尔里斯还总是热情的往提西里身边跑,提西里也一如既往,好像中间的隔阂都不存在一样。 克莱德愈发觉得身份的鸿沟犹如天堑,他起码算是在曼斯菲尔德面前露过脸,好歹挂过雌君的名,努努力保底还能当个雌侍孤家寡虫看虫蛋。 倒是提西里身份不尴不尬的像底下情虫一样,还要和他一起赶场打工养小弟。 克莱德合理怀疑觉得阿尔里斯在哄骗荒星无知雌虫,有时甚至会大逆不道的想着养不起情虫就别养。 所以锁定到又在大夏天特地独行捂成小煤球的兰易斯后,克莱德也很会做虫的带了两只冰淇淋过去。 兰易斯喜欢吃抹茶味的。 就提西里所说,阿尔里斯喜欢吃齁甜的。 没走两步就听到两只雄虫在互相攻击,攻击对象正是他和提西里。 说他可以,说他朋友不行。 克莱德顿时一怒之下小怒了一下,咬了一口抹茶冰淇淋,并把巧克力冰淇淋怼到了兰易斯嘴边。 ——呵,化了都不给你吃。 年纪尚轻的雌虫确实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但有雄虫在前打样,加上卷王天赋加深,那些简单的言语已经伤害不到他了。 何况,某种程度上是他自愿套上了柔弱的外衣,阿尔里斯也没有说错。 他只是身体比脑子先一步行动,自发做出了可能牵动雄虫情绪的动作罢了。 给直率寡言的雄虫一个开口的理由,与往常一样处在弱势被动的一方,摆足了顺从的架势。 就是,兰易斯现在的表现也太心虚了吧。 毕竟从小被惯到大的雄虫向来是理直气壮的。 他有件很重要的事瞒着他,或者说,有那么不太利于他的事准备通知他。 克莱德脑子转了一圈,神情也凝重了起来。 ——雄虫可能是来离婚。 不,提前完成合约的。 “慢点吃。”克莱德忽然伸手,拇指慢吞吞地蹭过兰易斯唇角融化的绿痕,略粗粝的指腹似是无意间揉过唇瓣,垂眼像是报复般小声道,“我是不会退钱的。” “什么?”兰易斯没听清。 克莱德收回手,“我是说,虫皇陛下怎么有时间到这来。” 或许是有意遮掩阿尔里斯的身份,他往前凑了凑,几乎是压低声音凑在兰易斯耳尖说话,几乎能感受到混在温热的呼吸柔软的唇瓣。 “别离……别碰我耳朵。”兰易斯不适地向后退了一步,呆滞地揉了揉耳尖,感觉被吹的浑身过电发麻。 “他喜欢四处闲逛。”虽然有一部分提西里的原因,但兰易斯不想说。“是一名彻头彻尾的星际文化交流狂热分子。” 比起呆在皇宫深处批公文当雕塑,阿尔里斯还是喜欢四处外出交流文化的日子,话痨的太子殿下喜欢窝到路边摊里和路人聊一天。 克莱德新奇地眨了眨眼,“倒是和提西里不一样。” 他往咖啡厅的方向看了看,并没有出现阿尔里斯的身影。 兰易斯趁机拽了拽克莱德的小辫子,硬是把雌虫的脸扭了回来,语气略显僵硬古怪,“有什么不一样。” “唔,提西里在准备哲学系报考资料,对古文化很感兴趣。”克莱德低头,把小辫子往兰易斯手里送了送,语气叹服,“他其实是只很安静的雌虫呢。” 他几乎每周和提西里碰面,自然知道对方成长的多快,称之为过目不忘的天才都不为过。 “要不是家里还有一群弟弟要养他简直想常年住在图书馆里。” 这种性格跟阿尔里斯扯上关系,也不知是好是坏,让克莱德略为担心。 “你挺喜欢他?”兰易斯低头,半靠在克莱德身上,开始拆雌虫的小辫子。 ……有一股咖啡的焦糖气息。 “当然。”克莱德靠在树干上,指尖撩着兰易斯的发梢,随口应道。 他很喜欢雄虫黏人依靠过来的样子,每次都悄悄放松力气,让对方靠的更舒服些。 在他日以继夜不动声色的努力下,雄虫已经在他和抱枕间下意识优先选择他了。 “噢……”可能由于天气原因,雄虫的发丝都贴在脸颊上,整只虫显得蔫耷耷的,没什么精神。 兰易斯安静了一会,就着有些难受的、炎热的、依偎着的姿势,默默地把的克莱德发丝解开后。 他起身退后一步,站到了树荫外的阳光下,腰板笔直与树荫内雌虫对视,像是以明暗交界处为线与对方拉开了界限。 轻描淡写地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克莱德,我想重新审视我们的关系。” 克莱德:…… 雌虫本来放松的身体一僵,维持着指尖落在半空的动作,低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片阴影,看不清眼中的表情。 若不是极缓极缓地吐出一口气,带得指尖微颤,看上去几乎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雕塑。 学校里的环境很好,不会有乱七八糟的声音传到雄虫的耳朵里。 每天都有在碰面,身边也没有出现其他可疑的雌虫。 对自己的信任度和依赖度很高,目测好像还没有开窍,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克莱德,你在听吗?”直到兰易斯略显不耐的催促传来。 “在听。”克莱德连忙整理好了表情,露出了与一般无二的温软神情,垂着眼,语气略显僵硬。 兰易斯似是有些不满又忍住了,他略微提高了声音,像是要吸引克莱德的注意力,认真地问道,“我们还在有法律效力的婚姻关系内对吧。” 克莱德睫毛颤了颤,僵硬地点了点头,半晌没听到兰易斯的下一句话。 不用抬眼便能意识到雄虫的不满,只好又出声应道,“是。” “嗯,你承认就好。”兰易斯语速飞快,像是有什么在后面追他似的,“我最近发现我们的关系并不正确,需要修正。” “好。”克莱德缓缓收手握拳,手心中不只是紧张还是热出的汗意,连带着呼吸放缓,耳边只余一声声咚咚咚心跳,仿佛在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这段阴差阳错的关系就该到此为—— “那么,我们需要补一下恋爱流程。” 止……嗯? 嗯嗯嗯? 克莱德霍然抬眼,额上附上了一层薄汗,隐有劫后余生之感,他嗓音沙哑,紧紧盯着兰易斯,半晌才小声问道:“怎么补?” 听到克莱德说挺喜欢提西里那一刻。 兰易斯便在短短的时间里开始了紧急的头脑风暴。 提西里确实和阿尔里斯不一样,但和他很一样。 一样安静,一样好看。 一样有群不靠谱的家人。 一样沉迷图书馆热爱学习。 四舍五入,就是克莱德喜欢他。 提西里很有可能只是克莱德临时找的替身。 正主在这,你找什么替身呢? 本来心虚的兰易斯一下腰板又挺直了,语气便不那么好了,他要严正声明,郑重警告克莱德! 不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帝国禁止一雄一雌制。 面对离婚危机,兰易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是他睡前看的百万字狗血小说,是他雄父兄长他们血一般的案例! 雄父,虫死嘴顶着,一言不合生闷气,情势不妙后能屈能伸,送货上门,高人啊。 大哥,单向关注二十年,小号主星aaa深情绕球一圈,强扭瓜甜,狠人啊。 二哥……嗯,二哥,自己只会睡虫,也只会让他睡虫,烂人啊。 表哥还不如他呢,划掉。 他曾彻夜整理出的科索斯雅家族及某编外人员的失败恋爱案例分析与应对策略,此时化为无数文字在大脑中海啸般呼啸而过,什么也没有留下。 最后,只余几条大字在脑海里闪闪发光。 1、恋爱要张嘴,爱意必须高频直给。 2、拒绝异地恋,物理距离决定心理距离。 3、日常要及时报备,信息差是万恶之源。 “怎、怎么补?”克莱德小声问道。 兰易斯本来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扭瓜心态,心里哇哇流泪,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着落到家里的雌君那还能跑了吗? 说话时没控制住表情,一时不察露出了祖传的反派神色,神情郁郁,隐含病态,一副要跟人同归于尽的架势,气势逼人。 此时,面对少见的一脸茫然,春水般温柔多情的碧眸一片呆滞,显出几分笨拙可爱克莱德。 兰易斯反而不紧张了,他浑身轻飘飘的,像踩在云朵上,金色的瞳孔因为紧张而显得柔和,湿漉漉的。 他走过去,像往常一样,贴了贴他的脸颊。 “喜欢你。” 第110章 他的呼吸 也喜欢你 “我……” 与以往无二的亲近, 却让克莱德近乎仓皇的后退一步,他竭力勾了勾唇角,试图避开兰易斯亮的惊人的眼睛。 随着巨大欣喜后涌来的便是无穷无尽的迷茫焦躁与恐慌。 仿若一直以来维持的暧昧界限被戳破, 不得不面对毕业后更大的来自现实压力。 想要在一只高级雄虫身边, 最低也要有A级的精神力,不说个顶个身居要职, 起码家财万贯是基础, 闲置星球给雄虫轮换着住。 以他微薄的工资, 和主星的天价房租,难道让兰易斯天天和他嗦泡面、啃咸菜、喝奶茶嘛。 科索斯雅这个姓氏对克莱德来说,简直是云端之上的星辰, 是流淌着黄金与权力的血脉。 虽然家里的雄虫名声不太好听,但家里的雌虫个个都是天之骄子, 刻在历史书上的人物, 纳入普法案例的狠虫。 而他克莱德是什么?一个靠着奖学金和拼命才挤进帝国军校门槛的平民雌虫。从最初, 他就从未奢望过“长久”这个词能落在自己头上。 朋友是最安全又长久的关系不是吗,足以不动声色的靠近,亲密地掠夺对方的领地,一点点习惯彼此,于是日复一日得过且过,在设定的安全距离中,心照不宣地享受那份暧昧的暖意。 像冬日里偷来的一点微光,只要不戳破, 这偷来的时光就能无限延长。 可偏偏兰易斯毫无预兆地戳破了。 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周末,用那样一种理所当然、轻描淡写地态度。 克莱德想和往常一样,笑着用一句轻飘飘的“我也喜欢你”哄过去,可一触及兰易斯那双清澈见底、盛满真挚的眼睛, 所有演练过千百遍的轻松伪装都土崩瓦解。 那份真挚的热切,像阳光一样灼人,让他心头发软。 真犯规啊,小少爷。 克莱德苦恼且雀跃的想着。 这份真挚的、简单的、一望到底的喜欢,像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石骤然塞进雌虫空空如也的掌心。 极致的欣喜后是无尽的担忧后怕,害怕自己粗糙的手掌会划伤它,害怕自己卑微的身份不配拥有它,害怕得到后再失去它…… 克莱德恍惚间觉得自己是一个捧着稀世珍宝的乞丐,既怕它摔碎,又惶恐于自己根本不配拥有。 家世、地位、未来……横亘其中的鸿沟深不见底。 在雌虫的想象或者计划中,这份隐秘的感情应当是他以最优异的成绩毕业,挣得足够的军功后得见天日。 他像一个真正的骑士那样,手扶长剑,在勋章受礼的荣光中,郑重献上自己的誓言,堂堂正正地站在兰易斯身边。 至少,他能光明正大的和周围的雌虫站在在一个起跑线上,赢得一个追求的机会。 而不是现在这样进退不得,早就变质的感情毫无准备地被强行拖到了刺眼的阳光下,让他清晰无比地看到了自己所有的不堪和毫无准备的狼狈。 说来可笑,他敢签订一纸可笑的‘商业合约’,顶着兰易斯雌君的身份招摇过市。却不敢真正的直面其后的感情,好似在此时此刻接收回应了这份心意,自己就是一败涂地再无翻身余力的输家了。 巨大的茫然和一种被悬在半空的失重感攫住了他。 脑子乱糟糟的想了一片,从和兰易斯相亲相爱甜蜜毕业生虫蛋,到一家三口被现实毒打凄风苦雨是吃不饱穿不暖,感情破裂,相看两厌,富虫救雄,带崽离婚,最后作为一个痴心妄想的前任形象永远刻在耻辱柱上。 克莱德喉头发干发涩。 回应?现在?用什么回应?用他空空的口袋?用他毫无根基的身份?用他前途未卜的未来? 自卑如同野蛮生长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真的有能力留在兰易斯身边吗? 好在,兰易斯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似乎是雌虫沉默的时间太久,雄虫自顾自地以不打扰他工作的理由跑远了。 根本没有等待回应的样子,像是一时兴起信口胡诌的玩笑。 他同手同脚的走了。 克莱德目送他离开后,才艰辛地找回了说话的能力。 “我知道的。”浅金色地睫羽垂下,掩盖下眸中翻涌的眸中野心与欲望。 消散在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而亲昵,“至少,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 至少给克莱德一些时间好好思考—— 到底该如何一夜暴富,改换门楣,迎娶高阶雄虫,走上虫生巅峰呢。 “克莱德。” 硬要说门路的话……刨出吃雄虫软饭的选项。 他身边最大的大腿就是疑似和新任虫皇不清不楚的提西里了。 但是该雌虫目前还在和他一起打工,黑户出身,学历家里蹲,底下有一群小弟要养……就纯现有条件而言,他和阿尔里斯修成正果的难度比他和兰易斯还要大。 说不定日后提西里就和他成了一对难兄难弟,在某一个冰冷的夜里和提西里借酒浇愁抱头痛哭。 算了,还是脚踏实地,考虑下军校毕业,累积战功,升职加薪这条路线吧。 “克莱德——” 军校一直有战场实习的传统,年纪越高的学生机会越多,如果他报名积极一点,借着曼斯菲尔德阁下的关系应该能混到名额。 算下来也能积攒不少实习点兑换学分,毕业后应该能分配到一个还算不错的工作。 但是这样是不是太慢了,兰易斯能等他四年嘛…… 嗯,兰易斯也在上学,照他埋在实验室的劲头应没空认识新的雌虫。 他去兰易斯附近多刷刷存在感就好了。 啊…… 毕业那天的礼服应该是白金色的吧,这样会不会和他身上撞色,眉眼显得太浅淡了,衬得气血不足他不够好看。 这样去告白是不是显得不够走心和庄重,可是抛去毕业典礼附近好像没什么仪式感的大日子了。 ……啊啊啊还是太突然了! 想到今天顶着一脑袋乱毛,身上穿着廉价的侍者服还带着小围裙,可能还粘着焦糖味,克莱德就觉得快要无法呼吸了。 兰易斯的那句喜欢果然是随口一说吧。 ……啊啊啊啊啊就这么说喜欢是不是太草率了。 饶是雄虫离开了许久,那句轻飘飘的“喜欢你”还在克莱德耳膜里嗡嗡作响,砸得他心腔一片狼藉,大脑一团浆糊。 理智疯狂告诉克莱德,不要过于相信雄虫的感情,会遭遇不幸,结婚的前方是深渊。 情感上却在不断闪回那双灿金色的眸子,它往往是无机质金属般冷漠的,可望向他时却总是善意而明亮的。 点滴情绪汇聚在一起折射出漂亮的微光,望去清可见底,就算是深渊能深到哪去呢? “克!莱!德!”提西里忍无可忍,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不锈钢滤杯。 细腻的奶泡已经膨胀得快要溢出杯口,顶部甚至微微发黄,散发出过热的焦糊味。 “魂儿勾走了?你这奶泡都打过三回了。” “啊,你怎么知道他说喜欢我?” 提西里:…… 克莱德:…… “抱歉。”克莱德猛地回神,愧疚地耳尖泛红,尴尬地将失败的奶泡倒进水槽。 随后,他又拿起一只擦得锃亮的玻璃杯,对着光检查并不存在的污渍。 提西里饶有兴趣地看了会表情一会阴郁黯淡一会欢欣雀跃的克莱德,目光浮现出好奇与探究,似乎还有一丝转瞬即逝的羡慕。 他随手拿起一块准备做装饰的曲奇饼干,塞到了克莱德的嘴里提醒道,“不许摸鱼。” 被小饼干堵到嗓子眼的克莱德报复似的将小饼干嚼得嘎嘣响,含糊不清地说,“知道了。” 估计又是和阿尔里斯没推拉明白。 提西里一点也不像是荒星的虫,长得又贵又坏。 一双狭长的狐狸眼,总是含着似是而非的笑意,昳丽的脸上仿佛是诉不完的精明与算计,情绪藏匿的滴水不漏,让人捉摸不透。 除了和阿尔里斯碰完面的时候。 回来后脸上要不就是晴空万里,要不就是乌云密布,整只虫就没有风平浪静的时候。 心情不好的具体体现,就是提西里话开始变多变冲,外加手开始变欠。 看着隐忍火气的提西里,克莱德很难不生出同病相怜之感,于是心有戚戚的表示,“我有一个朋友……” “……可等待新鲜感过去,又要如何和家世不匹配的高阶雄虫保持联络与感情呢。” 克莱德心情越显低落,但他知道,这也是他和提西里迟早要面对的问题。 “哈,怎么办?” 提西里正往浓缩咖啡杯里注入滚烫的热水,闻言动作一顿。 他挑眉,那双总是泛着笑意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克莱德一番,不加掩饰地盈满了疑惑,不明白雌虫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如此低微。 仿佛在问这就是你苦恼了半天的问题吗?这还用我教? “你不应该这么想,那只雄虫所谓的喜不喜欢很重要吗?” 红发雌虫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在克莱德看来近乎野蛮的、理所当然的笑容。 温雅的音线含着荒星特有的、解决麻烦的直白粗暴。“重点是你……嗯,你的朋友还喜不喜欢他。” “如果不喜欢了,那自然好说,杀了、埋了,当他不存在。”提西里轻声道,不知为何莫名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克莱德几乎是立刻警惕地环视四周一圈,怕有哪位正义人士起来举报把提西里送到监狱里。 提西里像是没看到克莱德的紧张,单手撑桌,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透过他看向窗外,眸中掠过一丝挑衅的光芒。 “如果喜欢,那更简单。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关起来。 关到他除了你眼里再也看不见别人为止。锁链、营养剂、一间足够结实的屋子……等他习惯了,自然就离不开你了。” 他嗤笑一声,仿佛在不屑地质问,家世?那是什么东西,只要本身足够强大,外物又何须在意。 他只需要得到他想要的,就好了。 来自荒星雌虫仿佛骨子里都刻着不加掩饰的掠夺性,对喜欢有着近乎原始的理解——占有。 “确实是令人心动的提议。”克莱德沉默半晌,谨慎地后退了两步,和提西里拉开了距离。 就是,“你还没学到《刑法》吗?” 思想教育课就该给这种看似无害的危险雌虫上啊。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提西里和阿尔里斯见面总是不欢而散了。 这就是思想上的鸿沟。 总感觉提西里的喜欢上想把阿尔里斯吞吃入腹,物理意义上的。 克莱德悲哀的在这种场景下又找到了自己的一个优点—— 他胜在安全啊! 相比于气性上来把雄虫咔吧咔吧啃了的雌虫,他只是坏了一些,不负责任一些,只撩不认了一些吧…… 克莱德理不直气不壮地想着。 再说他也没打算不负责。 “放心。”提西里耸耸肩,克莱德谨小慎微的模样让他失去了聊天的性质。“在法律的边缘试探,我们还算擅长。” 他捡起杯子,随手在水龙头下冲了冲,动作自然得像在谈论天气,“只是为了节省彼此的时间,省得猜来猜去,烦。” 水珠沿着杯壁滑落,留下蜿蜒的水痕。“反正也会很快失去兴趣的,对吧。” 克莱德:……!!! 等等,这不是更不放心了吗? 他只是浅浅地emo一下,顺便制定五十年内的崛起计划,以及雄虫情况变化的应急方案12345版。 怎么看也只能算是双方感情的小情趣与小调剂吧。 而眼前这只不一样啊,他好像真的打算这么干啊! 克莱德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想到另一个世界线这位大佬敢在虫皇眼皮子底下拉人造反。 现在更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小黑屋门一关,把新任虫皇陛下榨干再扔掉也不是不可能。 克莱德默默抹了一把脸,觉得自己真是命苦,一不小心就会被卷入拯救虫族的事件里来呢呵呵。 克莱德立马把情绪不稳定的提西里拉到员工休息室开始了话疗。 “刚刚虫多不方便,其实我也觉得你的提议很有建设性,但实施起来有些困难。” 提西里:? 打晕抢走一只雄虫有什么难的。 克莱德开启了科普模式,“主星……不,虫族的雄虫都很少出门,很可能意识不到自己被囚禁了。” 提西里:?? 脸上写满三个大字,他不信。 克莱德一噎,只好掏出兰易斯和他摆事实讲道理,贵族雄虫的虫生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宅家冲浪玩光脑,深更半夜思考虫生。 “他这样已经十八年了……” 说到这,克莱德又有点忧心忡忡起来,“不常出门晒太阳容易缺钙。” 提西里:??? “等等。”来自荒星的雌虫满是震撼与不解,打断道,“你都囚禁雄虫了,为什么还给他联网看光脑。” 这能和随时能报警跑路有什么区别。 克莱德心想你可算问到点上了。 他正襟危坐,双手持起提西里的手放在胸前,清浅一笑,浑身上下都仿佛闪烁着神圣的光芒。 充满暗示地冲他眨了眨眼,“我囚禁他是为了增加我们的相处时间,培养我们的感情,肯定不能剥夺他的爱好,阻止他做自己喜欢的事。” 又不是为了审讯雄虫和他结仇,你清醒一点! 提西里神情微妙,忍住把手从克莱德手里抽出来的冲动,关心道,“你脑子坏了?” 果然该和雄虫呆太久很危险…… “你别管我脑子坏没坏。”克莱德嘴角一抽,死死握着提西里的手,“你好好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提西里下意识想反驳什么,眉毛高高挑起又慢慢落下,最后放弃般地长叹了一口气,偏过头小声道,“好吧,算你说的有道理。” * 发现提西里危险的想法后,克莱德走后门一夜暴富的念头算是彻底断了。 只好发奋图强早日毕业功成名就,做高质量卷王。 但,克莱德做卷王的第一天就受到不明势力的猛烈攻击。 图书馆内,克莱德正全神贯注地校准光屏上复杂的机甲传动结构图,认真的模样利落又漂亮,身边萦绕着沉静的味道。 “克莱德。” 随着最后一笔的落下,克莱德刚露出满意的笑容,身侧便响起了雄虫的呼唤。 “嗯?”克莱德下意识地抬头。 便见兰易斯不知何时坐在了他对面,身前摆着一本翻开一半的书,右手懒洋洋地正撑着脸颊望过来。 银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微光,那双灿金色的眼睛直直地看过来,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和决心。 “喜欢你。”雄虫脸色稍显冷淡,甚至因为表情太过凝固而显得有几分阴沉,声音却清晰而干净,正正好好地落到克莱德的耳朵里。 克莱德握着电子笔的手指猛地收紧,笔尖在光屏上失控地拖出一道歪斜的痕迹。 还、还有人在! 虫族的听觉向来灵敏,几乎是兰易斯小声开口的刹那,克莱德就意识到本就安静的图书馆更是落针可闻。 连翻页声都听不到了。 他整个人僵在座位上,仿佛万众瞩目的场景让他大脑一片轰鸣的白噪。 想小声地跟雄虫说,别闹了。 偏偏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几次,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似乎是血液瞬间涌上了耳廓,烧得一片滚烫,夺取了他说话的能力。 救命。 又来了,他该说什么? 好在……预想中的后续,追问、凝视、等待回应统统没有发生。 兰易斯说完,便像是完成了一个既定程序,似乎他坐在克莱德对面,安静地看他半天,只为此刻说出这句话而已。 淡银色的睫羽安静垂下,掩住眸中涌上的笑意,泛粉的耳尖不自在地动了动后,雄虫便干脆利落地低头,毫无滞涩地融入了学习的海洋。 碧绿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兰易斯的身影,克莱德心跳缓缓平复,半晌才更小小声的回道。“我知道了。” 端端正正地对着光屏上刺眼的墨痕发了会呆,克莱德又气不过似的在桌下碰了碰兰易斯的膝盖。 ‘……别闹了。’ 兰易斯认真地坐着笔记,在桌下悄悄地碰了回去。 ‘……知道了。’ 他才没有闹。 他只是刚刚那一瞬很想说喜欢他而已! 作为行动力极强的雄虫,一定要时时刻刻实行自己的恋爱法则。 虽然没有前摇没有铺垫突然冒出一句喜欢确实有些难为情…… 气氛也会莫名黏稠压抑到让人想转身就跑。 但说多了就好了吧! 训练场边,训练结束的克莱德刚摘下护具。兰易斯便如幽灵般冒出来,手里拿着记录板,一边路过丢过来一瓶水,一边头也不抬地丢出一句:“训练辛苦了,喜欢你。” 克莱德注视着他的背影,嘴唇嗫嚅了两下,“……好的,谢谢。” 食堂,排队的队伍长得看不到头。 克莱德端着满满当当的餐盘端到了兰易斯身边,并在兰易斯惊喜的眼神下冷漠无情地宣判,“不许挑食。” 他看着兰易斯明显抽条的个头和结实起来的肌肉,皱起眉来,“最近是不是瘦了?” 军部食堂的营养挑不出毛病,就是口味实在单一,兰易斯不可避免地染上了挑食的毛病,只爱吃鱼和喝汤。 “哪有。”兰易斯不服气地瞪大眼睛,对视间眼眸一点点黯淡下来,不情愿地拿起筷子夹起两根青菜,纠结地在米饭里拌来拌去。 最后视死如归满是怨念地靠到了克莱德身上,“好吧,还是喜欢你。” 克莱德苦笑不得的让他坐正,“就算这样,也要好好吃饭。” 得益于兰易斯随时随地的突袭,刚开始时,克莱德会经历一次或长或短的大脑宕机,并伴随着脸颊不受控制的升温。 时间长了,克莱德已经能捏着兰易斯的脸颊,戳着兰易斯的额头,笑着问他可不可以换一句别的话了。 对此兰易斯也很是委屈,最近克莱德忙碌的好似报了八百个课程,他去找克莱德的下课地点跟抽盲盒一样,每次见面时的雀跃与欢喜都很是真心实意。 黄昏 战术模拟舱滑开的瞬间,克莱德几乎是踉跄着撞了出来。 嗯,又是第一。 高强度对抗耗尽了雌虫最后一丝气力,汗水浸透的黑色作战服紧贴脊背,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狼狈不已。 克莱德踉跄到休息区长椅边,重重瘫坐下去,怀里抱着那堆沉重的战术护具,想要歇息片刻,眼皮已经沉重地开始打架。 “怎么这么辛苦啊。” 兰易斯无声地在克莱德身边坐下,他眉头不自觉地拧紧,喃喃的叹了口气。 普通的雌虫训练量有这么大吗? 目光落在雌虫被汗水浸透的发丝、舒展的眉眼和那毫无防备的睡颜上,兰易斯有些舍不得叫醒他。 哎,他还是不喜欢军雌啊。 明明,可以不这么辛苦的。 克莱德却好像对此乐此不疲似的。 目光落在克莱德怀里硌人的护具上,兰易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倾身过去,想轻轻把那堆冰冷碍事的东西抽走。 指尖刚碰到护具,闭着眼睛的雌虫便像是感受到熟悉气息,他放松了眉眼,偏过头贴了贴兰易斯的脸颊,一串含糊却清晰的音节从唇齿间逸出: “嗯,也喜欢你。” 动作流畅得如同呼吸。【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 111 章【VIP】 第111章 他的骚扰 不喜欢啦 兰易斯呼吸猛地一窒。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满足和莫名怪异的暖流瞬间席卷了他, 指尖似乎都在微微发麻。 虫神在上!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两情相悦,双向奔赴吗?! 剧烈的情绪波动之下,几根不听话的精神力触手无声的半空中乱舞, 末端兴奋地开开合合, 疯狂爪爪开花。 兰易斯眼神晶亮,他心虚地飞快抿了下唇, 做贼心虚似的, 把那些过于兴奋的精神力触手一个个收回来。 架不住他最近精神力充足的过分, 几乎是随着呼吸飘散在附近的空气中。 收回了这个,凝聚出了那个。 甚至还有两根特别不听话的,还在空中扭来扭去, 兰易斯嘴角越抿越低,干脆把它们抓到手里教训般打了两下, 背对睡着的雌虫板着脸小声训道, “不矜持。” 努力把自己的精神力触手都骂蔫后, 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手背下意识地贴了贴刚才被雌虫脸颊蹭过的地方,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温热潮湿的触感,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柑甜味,烫得他心尖发颤。 兰易斯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克莱德身上移开。 自小跟着雌父耳濡目染,他深知“循序渐进、速战速决”的道理。 如今,他站在先人的肩膀上提炼出的恋爱法则已经取得了辉煌的阶段性胜利。 现在已经成功确认双方互相有好感,恋爱关系正式成立! 那么,下面就该缩短恋爱距离, 稳固婚姻关系了。 兰易斯唰地一下打开光脑,神情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仿佛在策划一场重大战役。 夕阳金色的余晖流淌在他银色的发丝上,发梢睫羽跳跃着细碎的光点, 屏幕中串串数据流飞速在他的瞳孔划过,整个人笼罩在一种认真专注的氛围中。 克莱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或许是连日来的疲惫透支,或许是周遭环境安全,又或许是身边的气息太过熟悉安心,他竟然抱着那堆硌人的护具,靠着并不舒服的长椅,短暂地陷入了深度睡眠。 此刻醒来,大脑还有些混沌,他维持着半靠在兰易斯肩头的姿势,碧绿的眼眸因初醒而蒙着一层朦胧的水汽,茫然地看向兰易斯的光脑屏幕。 “战略部署图?”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特有的沙哑和慵懒。 屏幕上的主星地图被各种花花绿绿线条覆盖,各大区域都被不同颜色重点标注。 难道主星最近有什么大型军事演习,不能啊…… 柔软的金色发丝随着他抬头的动作,无意间蹭过兰易斯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兰易斯侧过头看他。 橘红色的夕阳为雌虫镀上了一层无比柔和的金边,将他平日里训练场上的锐利锋芒尽数软化。 汗湿的金发贴在额角,浓密的睫毛下是带着水汽的碧色眼眸,疲惫褪去后显露出一种难得的、毫无防备的柔软。 这熟悉的姿态与巨大的反差让兰易斯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呼吸都不由自主轻了几分。 这是他的…… 只有面对他的克莱德,才是如此柔软。 “克莱德。” 兰易斯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下心中的悸动,将光脑上那花花绿绿的地图放大,精准地定位到帝国军校区域。 他指着地图上两个被打了巨大红叉的点,机甲系克莱德的宿舍区和指挥系雄虫的宿舍区,语气沉重,仿佛在揭露一个惊天阴谋。 “看看这个。”指尖轻轻点了那两个红叉,循循善诱道,“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的恋爱法则?” “嗯?”克莱德似乎清醒了一点,碧眸中的水汽散去些许,若有若无地轻笑一声,“恋爱要张嘴,拒绝异地恋,日常要报备。” “不错。”兰易斯满意地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图穷匕见,“星际时代,从你这里到我那里,坐飞行器还要整整十分钟,这跟异地恋有什么区别?” 克莱德:……??? 克莱德的目光落在那张充满“控诉”的地图上,又缓缓移向兰易斯那张写满事态严重的俊脸,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和无奈。 “十分钟……算异地恋?”他迟疑地反问,微哑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 “当然算。”兰易斯斩钉截铁,灿金色的眼睛直视着克莱德碧绿的眸子,试图传递问题的严重性。 “我大哥就是前车之鉴,他和阿普教官不在一个星球,哪怕每天光速通讯都有时差,日常交流少得可怜,感情约等于无。 可当阿普教官回到主星,和大哥住在一起后,他们感情便一日千里高歌猛进起来。” “这次阿普教官有事回家,大哥便立刻跟过去了。我们不能重蹈覆辙。” 兰易斯讲的头头是道,克莱德要不是真知道怎么一回事都要信了。 “综上。”兰易斯偷偷握紧了拳头,平板无波的声音压抑着一点点紧张,“为了进一步加强日常交流、推进恋爱进度、增加亲密度、维持婚姻关系稳定……” 他越说头越低,渐渐的底气不足起来,盯着右手边的地面。 “学校对已婚雄虫有特殊条款,我们可以申请住在同一间宿舍。” 轰—— 不知想到了什么。 克莱德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一路蔓延到脖颈。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拉开了两人之间本就不远的距离,抱着护具的手臂也收紧了些。 “……不行。”他的声音不大,甚至因为刚睡醒还带着点软,但其中的拒绝却异常清晰坚定。 啊,这地面可真地面啊。 兰易斯抿了抿唇,脊背绷直,肩膀轻轻的碰了碰克莱德,像是无声的在问为什么。 克莱德浑身一抖,双手乖巧的放在膝盖上像是被老师提问的小学生。 他怕看到兰易斯失落不解的眼神,只好专注地垂眼望着对面的一片碧绿,这草地可真草地啊。 雄虫窝,温柔乡。 要是和雄虫朝夕相对,他一定会把大半精力放在雄虫身上,要花费巨大的意志力才能抵抗住和他贴贴的诱惑。 现在都已经每天黏在一起,这要是住到一起……他怕自己无法保持清醒去训练、去学习、去朝着那个配得上他的目标前进? 贴三年雄虫和贴三百年雄虫哪个划算他还是分的清的。 现在的隐忍,不都是为了更长远的以后吗? 克莱德,你是要做大事的虫。 你是要向上爬的虫! 你是要赚大钱的虫! 你是要养雄虫的虫! 你不能倒在这里! 不能屈从在现在的诱惑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耳根的热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且有理有据。 “《帝国雄虫保护法》明确规定,禁止雄虫在婚前与雌虫同宿一室,以避免……嗯……避免不必要的风险和……骚扰指控。” 他声音愈低,连带着眼神有些飘忽,不知想到了什么,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难言的羞赧,白皙的脸颊都染上了一层热意。 “噢……嗯?”兰易斯低头安静的听着,他先应了一声,反应不对后的音调瞬间拔高了好几个度,无意识鼓起了脸颊,“我不会骚扰你的。” “而且。”兰易斯偷偷看他一眼又收回视线,闷声道,“我们结婚了。” 他们是走了正当的结婚流程再同居,没犯法。 “嗯……”克莱德的声音比他还轻还低,两只虫并排坐在长椅上坐姿一个比一个端正,互相谁也不看谁。 “我是说……我、骚扰你……” “噢……那我让你骚扰。”兰易斯的小腿和克莱德碰了碰。 “……” “……” “……怎么算骚扰呢?” “嗯……大概是这样?” 兰易斯还没反应过来,混着阳光的柑橘味道便涌了过来。 眼前是柔软的浅金色发丝,发尾微卷,唇瓣似乎被什么更柔软擦过,最后险之又险的在唇角处停留了片刻。 克莱德一击即退,又乖巧可怜标准无辜地坐回了原地,看天看地不看兰易斯,“行吗?” 兰易斯大脑蓦地一片空白,嘴唇干巴巴地张合了两下,“不行吧……” 这要是算骚扰,那不是他先骚扰的克莱德吗? 望着兰易斯愣在原地,略显呆滞的模样,碧色眼眸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笑意,像湖面一闪而过的涟漪。 “规定就是规定。”克莱德垂下眼,表情克制,只是语气难掩失落,坚强地安抚道:“我们在军校每天都能见面,这样已经很好啦。” 兰易斯的大脑已经疯狂被自己是先骚扰雌虫的流氓虫这件事刷屏了。 这下是理不直气也不壮的蔫吧了下去。 “哪里好了……”看着克莱德低眉顺眼抱着护具的样子,兰易斯小声嘟囔。 意思到自己可能不小心大概应该估计先耍流氓这件事让兰易斯方寸大乱、坐立难安,几乎控制不住地想拔腿就跑。 偏偏在他刚站直身体的刹那,一片温热却带着不容忽视力道的触感,轻轻牵住了他的衣角。 兰易斯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金发雌虫微微仰着头,碧绿的眼眸在暖光下显得格外清透,此刻正含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专注地望着他。 “今天,” 克莱德的声音依旧带着点刚睡醒的微哑,尾音微微扬起,像是裹了蜜糖,轻声问道,“不喜欢了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完结】 第112章 他的夏日(完) 色彩斑斓…… “最近没有休息好?” 克莱德目光落在昏昏欲睡的雄虫身上, 略显担忧。 兰易斯半趴在桌面上,往日里总是神采奕奕的灿金色眼眸此刻半阖着,眼下浮着一层淡淡的青黑, 银发都显得黯淡了几分。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 肩膀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不着痕迹地与克莱德拉开了些许距离, “一直在做噩梦。” 克莱德的笑意微微一顿。 近期他校内表现出色, 积极进取, 背靠大树,成功作为年级级长兼同学们的显眼包在校领导前挂了名。 作为军校一年级新生,破格参加了多项没什么危险性不太重要的军事活动。 大多是跟着小型部队去附近围剿异兽、打扫战场、探查新星球之类的, 基本当天就能回来。 主打一个履历好看,毕业即有四年工作经验。 他心中打鼓是不是回来时冲澡太急, 身上的血腥味没消干净, 不经意间低头嗅了嗅自己的领口。 眉眼几度变换, 雌虫眼神愈发温软无害起来:“是什么梦?” 不过他没意识到,即使有意收敛,上过战场的虫在校园内依然气势惊人,眉眼暗含锐意,原来还敢挑衅他的同学现在都绕着他走。 问就是危险雷达响了。 现在温声细语地模样的有点像不怀好意的狼外婆,不远处的同学惊悚地盯着他。 传下去,克莱德是个夹子。 雄虫似乎困倦的狠了,一直半垂着眼不看他, 只是身后悄然冒出一根精神力触手,左右晃了晃,鬼鬼祟祟地从兰易斯背后的绕了一圈,软绵绵地搭在了克莱德的左手上。 克莱德余光瞥见, 紧绷的手腕微微放松。 兰易斯这几天睡眠不足,天天迷迷糊糊听课做笔记,下课就趴着补觉,吃饭时都恨不得睡过去,没感受到精神力偷偷摸摸的动作。 他不自在地瞅了克莱德一眼,又烫到似的垂下来,含糊道,“唔,就是之前那个梦啦。” 被人掐着脖子干掉全家什么的。 奇怪,明明想瞒着不告诉克莱德的…… 可一对上那双盛满担忧的碧绿眼眸,就觉得欺骗他是件天大的错事。 而且,克莱德笑着不说话,安静注视人的模样带着股莫名的压迫感,兰易斯诡异的从他身上找到点雌父的影子。 虽然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但也足以让他清醒几分。 “就是之前那个梦啦……”兰易斯不自在地瞥了克莱德一眼,又像被烫到似的垂下目光。 奇怪,明明打定主意要瞒着克莱德的,他就觉得欺骗对方是件天大的错事。 一定是睡眠不足的缘故。兰易斯晃了晃脑袋,语气轻松地安抚道,“不过我身边已经没有危险的雌虫了。”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说服力,“预知能力就是这点不好,等三个月过去就不会再做这个梦了。” “真的?”克莱德半信半疑。每只雄虫的精神力状况都不一样,这种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真的。”兰易斯少见的积极起来,打开光脑翻了翻聊天记录给克莱德看,“二哥帮我找到了那只卖茶的雌虫,假装让他中奖移居到别的星球了。“ “……那就好。”克莱德的目光在聊天界面上快速扫过。 雄虫的联系人还是那么寥寥无几,一眼就能望到头。 但不对劲的是,兰易斯与家人的联系突然密集了许多,最近的是今天上午,早些的也到昨天晚上。 有问题。 克莱德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脑中飞快复盘。 兰易斯有事瞒着他,不想让他掺和进去。 问题很可能还是出在那个危险的雌虫身上。 如果是普通威胁,克莱德自信能护住兰易斯直到支援到来。 如果是政治报复,曼斯菲尔德阁下不可能毫无动作…… “克莱德。”思索间,兰易斯转过头。 暖灯下灿金色的眼睛蕴含着莫名复杂的情绪,脸颊旁的婴儿肥隐在阴影中,五官轮廓愈发深邃立体。 他严肃的样子蓦然成熟许多,语气郑重得像在许下什么承诺,眼中却泛起了点点笑意,“我成年了,可以为自己的一切行为负责。 克莱德怔了怔,对视间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 “嗯,”他轻轻点头,指尖不着痕迹地收拢,将那只偷偷摸摸的精神力触手温柔包裹,笑着应道,“我知道了。” * “你知道的就是给一只寿命300年的雄虫补办18岁成年生日?” 被拽过来给好友打黑工的提西里面色惨淡地攀在树上,动作利落地挂着灯条,早知道他就不该贪图克莱德一顿饭。 ——他压根看不懂什么开灯后如星屑散落的灯光设计。 虫族寿命冗长,生存环境恶劣,今天生明日死的比比皆是,从来不兴生日这套。 近来才从外族学来了这一套,大多是为了举办宴会用的幌子。 “你不是一年要过好几次生日?”克莱德眼神揶揄。 提西里:…… 那是他吃好吃的借口! “那我一年也只吃一次方便面,哪像你家的这么麻烦。” 提西里对食物口味不太在意,主打经济实惠能填饱肚子,十分好养活,偶尔会和克莱德一起吃路边摊。 这次克莱德下血本在咖啡店请了他两个小蛋糕,提西里捏着鼻子去问阿尔里斯家的老管家,贵族过生一般是什么流程和规格。 被迫听老管家讲了一大堆贵族生日的弯弯绕绕,规矩比星舰操作入门还多。 哪怕是最简朴、最低调的那种,把他和克莱德哥俩打包卖了都负担不起,租一个像样的宴会大厅都够他俩口袋空空了。 克莱德当即拍板决定,搞一个自制小型双人生日宴,规格向提西里看齐。 “主要是,”搅拌着面粉的克莱德抬头笑了笑,面前播放着如何diy一个三层蛋糕(新手防塌版)。 他准备做一个兰易斯喜欢的缀满新鲜莓果和巧克力碎屑的三层蛋糕。“之前那阁下为你庆生,你不说……印象深刻吗?” 提西里一噎。 那是他真正过的一次生日,即使简陋,那份独特的心意回想起来依旧心头温热。 “重要的不是规模,是一起度过的回忆。” 不远处传来阿普的声音,作为家中独子,他很幸运的享受过每年一次生日的待遇,后来离家工作也有雌父的生日礼物。 “我把音乐室的悬浮音响借来了,你看看还缺什么?” 身形高大的雌虫一手提了一个半人高的纸箱子,传来叮叮咣咣的声响,路过时顺便评判了下提西里的作品,“缠的跟蜘蛛网一样。” 提西里不服气的把阿普拽到了树上,把密密麻麻的灯光设计图拍他脸上,“你行你上。” “我瞅着挺好。”阿普一打眼,密集恐惧症都要好了,眯着眼打量了半晌,最终没找到嘴硬的地方,想跳下树认怂,被提西里死死抓住了胳膊。 好在他的好学生克莱德冲过来解救了他,给他安排了新的任务, 调音响,挂彩带。 虫甚至无法共情五分钟前的自己。 “这么大费周章,你也不怕会错了意。” 阿普对着克莱德提供的设计图纸笨手笨脚的系着蝴蝶结,和提西里成了一对难兄难弟。 “那也无所谓。” “他最近睡不好,我想让他开心一些。” 克莱德发现兰易斯最近有意无意表达好几次自己已成年了,可以保护他了,问有没有需要他帮忙解决的事,一副成熟靠谱的姿态。 谈话间还总是会把话题拐到家人生活的现状,各种对比(拉踩)。 毫无对自己生命的忧虑,都是对自己已经成年的重视。 经克莱德分析成年可能对兰易斯来说有特别的意义。 成年前雄虫因为诡异的运气只能呆在家里,昼伏夜出。 比起他两个恶名(划掉)远播的兄长,外界甚至很少知晓他确切名字。 他习惯于站在阴暗的角落,可目光却总是落在热闹的人群里,艳羡地望着其中的焦点,小小的愿望也是成为整个虫族的模范优秀雄虫,成为大家喜欢崇拜的虫而已。 克莱德想,他可能一生都无法为兰易斯举办一个符合贵族标准的、奢华盛大的成年生日宴。 昂贵的场地、繁复的礼仪、各界名流的觥筹交错……暂且还是交给他的亲生雄父雌父来办吧。 毕竟他只是一个生长在b级星,平平无奇的普通雌虫,小时候的愿望也没出息,想找只条件还不错的雄虫当雌侍,抱紧有钱有权的雌君大腿好好过日子。 提前练就了一身在雌虫间的好人缘。 可惜,大概是练偏了。 ……克莱德再一次沉痛的反省自己,歪门邪道要不得,提升自身能力才是正路。 但至少有一点,他现在可以做到。 在克莱德眼中,兰易斯是唯一的焦点。 * 最近兰易斯确实兴致缺缺。 梦中的阿尔里斯走后,兰易斯就又开始断断续续地做自己被掐脖子的梦。 好在梦多了也就习惯了,梦里的雌虫最多把手放到他的脖子上,也没什么痛感。 加上有了几个话痨哥的梦疗,兰易斯从刚开始的恐惧慌张,现在已经能面无表情的打量周围环境了,甚至能靠着惊人的记忆力开始在梦中预习功课。 但可能是事关己身的缘故,周围都是或明或暗一滩摊的马赛克,隐约分辨出环境有些眼熟,似乎是自己家附近。 为了以防万一,兰易斯默默决定这个暑假不回家了。 问题就出在兰易斯发现自己可能是流氓虫这天。 他从小到大清清白白,正人君子的一只虫。 他不会像他的大哥一样,一直扭瓜强制人家吧。 明明雄父在雌父身边那是不讲道理的随地大小贴、大小躺,二哥更是成年后每天都在随地大小睡。 抱着这样的怀疑和恐惧,兰易斯晚上做梦都没做消停,一直看不清脸的雌虫脑袋上突然长了一团小金毛。 兰易斯一下心都凉了,梦里跟人家商量,咱们都一起住这么久了,能换个色吗? 再说了这头发颜色不正宗,应该是浅金色的。 跟马赛克意念交流了一晚上后。 第二天,对方特别好商量的把小金毛拿掉了,长出了一双充满愤恨的碧绿色眼睛。 兰易斯面无表情的要求,脸上不许上色。 他家雌虫眼神一直温温柔柔的。 第三天,雌虫又恢复了一团马赛克,只是手上似乎受伤了,出现密密麻麻的红痕。 看得兰易斯心惊肉跳。 当场就气醒了。 克莱德一定是被欺负了! 于是兰易斯一夜没睡,瞪大眼睛找了一夜可能欺负克莱德的凶手。 大早上半梦半醒时,插空紧急骂梦里的雌虫糊一脸马赛克不知道长嘴啊,没出息。 洗了把脸赶到教室后,兰易斯打开光脑,敢在八点二十九给参加演习的克莱德扣了个1。 意思是我到教室了。 本来他们是互相拍照报备的,后来发现在军校基本是按着课表各个教学楼跑,休息时间两人就又见面了。 后面克莱德跟着小部队参加任务,不能随时看光脑,干脆互相就扣1了。 报备完成后,兰易斯想克莱德梦里看着很生气,还惨兮兮的一定是被欺负了。 要不就是被谁不小心带坏了,好像还有点躲着他? 听说雌虫间等级阶级很鲜明的,克莱德天天这么忙碌,休息时间还总和自己在一起,一定没时间处同学关系。 他脾气那么好,不会骂人不会打架,会不会被霸凌了呀。 被欺负了也不敢告状,只能委委屈屈忍着不哭的样子…… 不过,兰易斯又看了遍克莱德的行程,除了必要时间在教室,他基本忙得脚不沾地,身边不是老师就是领导,同学应该没空欺负他。 兰易斯略微放下了心。 难道是在部队里被欺负了? 克莱德看着比普通雌虫小一圈,别人会不会看不起他,故意指使他干这干那。 ……不过,军校里基本都知道克莱德是科索斯雅家的雌虫呀。 雌父偶尔还会问些他的情况,没有虫那么不长脑袋,顶着如日中天的权贵家,去欺负克莱德吧。 兰易斯想了想,把外因给划掉了。 梦里的雌虫衣领下的肩颈处若有若无露出一点金色的虫纹,可能是虫化状态。 精神力紊乱导致虫化状态是没有理智的,难道是他没有给克莱德信息素吗? 难道他不小心渣了克莱德吗? 不行,明天再悄悄给一点信息素。 嗯…… 要是克莱德被抓了怎么办,主星上犯法真的很难跑。 来不及毁尸灭迹。 可克莱德是很讲道理的人。 既然我全家都躺那了,有没有可能我全家都欺负他了。 诶……诶诶诶! 顿时,兰易斯念头通达! 外人欺负不了克莱德,那就很有可能是内容欺负的克莱德。 他作为一只高阶雄虫,年轻时不努力好好学习,毕业了连工作都没有。 零花钱被限制,捉襟见肘。 没有收入来源,在家里如履薄冰。 他作为一只雄虫都这么卑微了,那身为他雌君的克莱德一定生活的更加困难。 他只能看法斯特的眼色过活,大概在别墅里只有一间200平的小屋子,出行的飞行器不能用最新款,上班就很容易迟到,衣服挂不满整个衣帽间,很容易被说不够时尚,就连治疗舱都得等法斯特用完才能用,地位低下。 惨,太惨了。 他家欺雄霸雌的两个哥哥,本就道德不明,万一背后偷偷取笑,被他家的雌虫一听。 啊,你家弟弟这么完蛋。 那我欺负欺负他家雌虫也无所谓吧。 克莱德被他家霸凌了! 兰易斯震惊地得出结论。 他决定找两个兄长谈谈心,紧急缓和下家庭关系,提升下家庭地位。 再旁敲侧击(明令禁止)他们管好家里的雌虫。 他是成年雄虫了,一定能保护好自己的雌虫的! 他趁课间的时候紧急拉了个家庭小会,主动和布鲁斯、莱尼亚打了个招呼。 这样好感度就能加一了,连续打招呼100天,就能改变克莱德的命运。 嗯,100天,太慢了,还是一天打五次电话吧。 “呃,小兰易斯,有什么事吗?” 兰易斯打了招呼就把他们晾那了,布鲁斯和莱尼亚等了一会,主动询问道。 “嗯。”兰易斯自觉已经和兄长联络完了感情,皱眉措辞了一会,委婉道,“让你们的雌虫离克莱德远一点。” 不等莱尼亚反应是他家的哪个雌虫,布鲁斯先轻呵一声。 他脸色苍白地虚咳两声,“明明是你家的雌虫把阿普喊走了。” 两手一摊,似笑非笑,“怎么还贼喊捉贼呢?” “我作证哦~”屏幕中,法斯特从莱尼亚身后蹭地坐起来,发丝散乱,与往常的精致模样比起来显得不修边幅,眼睛倒是亮得惊人。 “最近小曼,嗯,你们雌父也神神秘秘的,好像在弄什么名单,但是竟然藏着不给我看。” “说是答应克莱德了,是他们的秘密。”他不爽地皱了皱鼻子,“哼,他们倒有秘密了。” 兰易斯:…… 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他硬着头皮问,“你怎么在这。” “我现在是莱尼亚的顶头上司,看着他加班呢。”法斯特扒拉了两下发丝,突然想到什么笑道。 “你小子运气变好了,莱尼亚加了一周,好不容易攒了两天假期,平时他可接不到你的电话。” 兰易斯眼神复杂:运气好了,命换的。 “说起来,和克莱德走的最近的雌虫是提西里吧。 ……别这么看我,我喜欢的是亚雌,那只雌虫才来多久,长相出名的好看,我才顺便关注了一下。” 然后就被阿尔里斯压着加大班了,还拿亲爹看他。 莱尼亚懒懒向后一仰,看热闹不嫌事大,加重了语气满是不可思议的总结道,“家人们,这么看,克莱德最近和几只雌虫都很近。” 布鲁斯附议,他着重看了眼兰易斯,低下头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还总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密谋什么早出晚归神神秘秘的。” “你们不觉得这很奇怪吗?”被工作折磨多日莱尼亚决定找点乐子,见法斯特和布鲁斯明里暗里怨气深重,压低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他们到底瞒着我们在做什么?” 法斯特轻哼一声,“我对雌虫的事不感兴趣。”半边身子倚在墙上,一旁耳朵高高竖起。 布鲁斯一脸单纯认真:“我相信阿普。” 一张脸正正好好的摆在屏幕中央,不赞成不反对,暗搓搓鼓励莱尼亚继续说下去。 兰易斯觉得这形势不对,眼看着要变成围剿克莱德了,难道克莱德虫化的罪魁祸首竟是他自己。 他小脸一木,就要挂通讯,“不用了,我觉得……” “啊!”布鲁斯猛然开始吟唱,“我听说荒星来的雌虫雌雄不分,荤素不忌,最喜欢好看雌虫了。” 法斯特跟着低眉,像是在翻找材料,恶魔低语,“那种地方没有雄虫,雌虫和雌虫在一起很常见。” 莱尼亚忧心忡忡,“听说那边的雌虫不讲感情,只看实力,睡过即拥有。” 兰易斯:…… 莱尼亚好心提醒他,“对了,兰易斯你刚刚想说什么?” 兰易斯茫然的张了张嘴,“……那他们在一起是有点危险。” “叮——” 短讯的声音响起,兰易斯可算找到理由摆脱他们,忙不迭说道,“克莱德接我出去,我先走了。” 莱尼亚趁着兰易斯没挂断通讯,“天色快暗了,你要去哪里?” 布鲁斯貌似关心,“是啊,你一只雄虫晚上出去可不安全。” 兰易斯报备习惯了,下意识秃噜出一个地址,便挂断了通讯。 剩下法斯特三个面面相觑。 “……这地方,不是我们家附近吗?” 别看他们个个脸上不忿,嘴上说的离谱,其实心里都不信。 一方面是见兰易斯神情不对想逗逗他,一方面也真是勾起了好奇,想要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对视一眼。 嗯,为了兰易斯的安全。 他们提前埋伏过去,看看克莱德带着家里的雌虫在做什么。 * 暖金色的光线如同碎落的星光,彩带和气球装点四周,空气中弥漫着新鲜奶油、烤制甜点和淡淡花香的甜蜜气息,轻柔的音乐缓缓流淌。 正中央的长桌上,是一座三层蛋糕,深褐色的巧克力淋面上点缀着饱满红艳的莓果和闪闪发光的银色糖珠。 “辛苦啦。” 克莱德皱眉审视着餐桌,总觉得哪里还不够完美。烛光不够亮?鲜花不够新鲜?还是蛋糕顶层那颗草莓摆歪了? 提西里红发汗湿地贴在额前,随意地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摞空餐盘,阿普半死不活地靠在门框上,手里懒洋洋地拽着一只气球。 听到克莱德终于宣布任务结束,提西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欲言又止地看着长桌上堆积如山的精致点心:“这么多食物,你们两个吃得完吗?” 浪费可耻! 克莱德爽朗一笑:“等彩排完,你和阿普教官可以把它们带回去。” ……??? “彩、彩排?”阿普瞪大眼睛,手中的气球绳子差点滑落。 “一定要尽善尽美。”克莱德的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丝毫不觉疲累的解释道。 辛苦置办的场地一次用完也太可惜了,他准备了三波客人。 第一波只有他和兰易斯,是个表明心意的好时机。 第二波就是兰易斯心心念念的家人,克莱德想了想有意义的记忆还是他一手承包比较好。请帖的事拜托给了曼斯菲尔德阁下。 第三波就是兰易斯学校里比较合得来的同学,其实不少雄虫还挺崇拜兰易斯的…… “阿普教官,提西里麻烦你们先躲到后面去。” 有人看着影响他酝酿情绪。 瞪—— 叮—— “咳。”克莱德在树后摆了快野菜布,细心摆好每样点心和果酒,又细心地把累“瘫”的两只雌虫搀道座位上。 还贴心地拿小扇子给两个扇了扇,双手合十,眨眼道,“谢啦,过两天请你们吃真正的大餐!” 安排好了提西里和阿普,克莱德平复心情走到远处。 想象自己带着一无所知的兰易斯到达现场。 雄虫总是很信任他的,猛然被带回家,眸子里大概会有一点无奈与不解。 到了附近会有一点点故作不在意的好奇,等到自己告诉他,应该会有那么一点点开心吧。 克莱德想,他要在这多站一会,好看清雄虫眼中的每一瞬表情,无论是好是坏。 接着再怪自己“自作主张”,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到蛋糕前,祝他生日快乐,恭喜他成年,在雄虫最愉悦的时候表明心意。 嗯,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他这时他该说什么呢? 克莱德猛地顿住了,因为知道身份悬殊,他变习惯了刻意示弱,引导着对方掌握感情的主动权。 明明他有一百种方式把话说的妥帖动人又漂亮,此刻却笨口拙舌,一片空白起来。 该说什么呢? 碧绿色眼眸闪烁着茫然不安,克莱德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出了问题,那直白、滚烫、灼热的心意堵在喉间,却无法吐露,着急的额上都浮上一层薄汗。 他焦躁不安地在倒退了两步,恰逢夏夜的风拂过,他不意间回首抬头,只见漫天星光倾泻而下,银河如练,月色如洗,背后暖黄的灯光如注,恰如初遇的那个夜晚。 他的门口有一团饿得不行半夜趴人玻璃的大黑球。 “饿了?” “只有这一顿哦。” “哎,就算这么看我,我也不能养你。” “我很穷的,这是要花钱的知道吗?” “什么都没有啊,那你以后护着我?” 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克莱德突然安静下来,只听见胸膛里无可抑制的鼓动。 咚、咚、咚—— 猛然他不想再彩排,也不想再等待了。 他在夏风中奔跑起来,发出的消息也少了平时的婉转,咄咄逼人起来。 “我现在去接您。” “好,去哪?” “我们初遇的地方。” * 说是不去听,提西里和阿普坐的位置却离中心越来越近。 嘴里一边吃东西喝酒,一边振振有词,“嗯,我帮他参谋参谋,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折腾了我一天,我要好好笑话他。” 两人对视一眼,达成了某种共识,蹭蹭蹭地抬着野餐布就换了地方。 他们也吸取一下先进经验哈。 克莱德最近成长飞快,不亚于普通a级雌虫,提西里和阿普都屏住呼吸,刻意压低了存在感,等克莱德进来。 他们等了一会,就见克莱德的远处来回踱步然后手舞足蹈的走了…… 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回来。 阿普:“有没有可能彩排结束了。” 提西里:“不能吧,照克莱德的性格会告诉我们的,再说租的飞行器还在这呢,他能去哪。” 阿普提醒:“他家在附近。” 提西里:…… 阿普和提西里默默对视了一眼,秉持着对克莱德的信任和食物的执念以及对先进经验的追求,又屏气等了半个小时,终于见到一只雌虫的身影。 身形高大,气质冷肃,正是主星连日来大屏宣传的路人脸——曼斯菲尔德。 他眼神轻飘飘的扫一眼,提西里阿普背上就浮现出一股凉意,瞬间明白自己被发现了,乖觉地从隐藏处走了出来。 曼斯菲尔德目光缓慢在他们身上划过,似乎是在记忆中对应他们是谁,片刻后准确的叫出了他们的名字。“阿普,提西里。” 被警告过的某只雌虫阿普瞬间站直,“到!” 提西里被阿普带得也紧张起来,“是、是!” “不用紧张。”曼斯菲尔德随意安抚了一句,四处看了看,不知道法斯特为什么约自己来这里见面。 很快一辆贴金描银的违章飞行器滑翔过来,一落地,一个身影就打开舱门冲了出去,闪现般贴在了曼斯菲尔德身上。 布鲁斯打开车窗虚弱地笑了笑,向阿普招了招手,询问道,“兰易斯呢?” “兰易斯……?他应该和你们在一起、吧?”阿普迟疑道,眼神询问提西里。 提西里摇了摇头,今天是克莱德的彩排,为了保持完美和神秘,肯定不会去找兰易斯的。 何况他俩还在这呢。 阿普徒劳地拉着提西里挡了挡身后的布置,“你们这是……” 布鲁斯不满地从车窗伸出手,直到阿普握上,才笑了笑,滴水不漏的回道,“这条路再往前就是我们家了,恰巧看到你就停下问问。” 布鲁斯诶了一声,语气带了点幽怨,“兰易斯说去找克莱德了,还以为他和你们在一起。” 毕竟这两天阿普跟着克莱德忙上忙下。 阿普/提西里:…… 果然这家伙说什么彩排,就是见色忘友把他俩忘这了吧! 阿普猛然放松下来,眼神示意一会把这群祖宗送走,两人就把这堆好吃的打包带走。 * 克莱德一时激动,跑了十分钟,窜出了好几公里,怕被好友笑话,硬是咬牙又租了个飞行器去接兰易斯。 金发雌虫身上的头发丝都飘飘然地诉说着喜悦,碧色的眼眸像是一汪春水快要溢出来,一路上笑盈盈地望着兰易斯。 不加掩饰地表示他要搞个大事,瞅着兰易斯笑了又笑。 兰易斯被瞅得心里发毛,刚分析出自己是罪魁祸首的雄虫本就心虚,有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回不去了。 他还没来得及干啥吧。 下定决心的克莱德动作大胆多了,兰易斯往后一退,他就往前一进,最后垂眼握着兰易斯的手放在心口,酝酿了半天,嘴唇动了动,小声道,“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呼—— 礼物啊。 兰易斯一下放心多了,理智回归高地后,一下看出了雌虫镇定下的紧张,反握住克莱德的手晃了晃,“你送的都喜欢。” 克莱德先牵他的,这不能算骚扰了吧! 克莱德心满意足,肾上腺素飙升,满腔情意都快溢出来了,握着兰易斯的手那是呼吸呼吸再呼吸,隐忍隐忍再隐忍,就等着飞行器到地方进行一个完美的告白。 舱门打开后,乱糟糟的吵闹声声顿时突破耳膜。 “喂,那块带最大草莓的蛋糕是我的!”布鲁斯咬牙警告道。 他挑剔了半天才让阿普切出来这满意的一块。 “先到先得,亲爱的兄长。”莱尼亚挑衅一笑,叉子精准地叉走了草莓放到嘴里,扬长而去。 “你站住。”布鲁斯见状,顺手拿了盘葡萄,轮椅开到高速,一边追莱尼亚一边砸他。 阿普不知道他怎么敢把轮椅速度调这么快,认命地追在他身后怕他掉下去。 曼斯菲尔德正认真研究一艘用白巧克力做的小巧星舰模型,猜测道,“似乎是无畏者III型?” 法斯特随意地应了一声,挽着曼斯菲尔德的一直手臂,另一只手优雅地端了一杯酒品了又品。 不知道是哪里出的新品,他从来没有尝过这个味道,他觉得有点醉了,有点上头。 他喝一口,就醉一点,趁机一点点往曼斯菲尔德身上瘫。 “唰——” “啪嗒!” 一辆轮椅快得像一阵风略过,几颗葡萄嗖嗖嗖从法斯特眼前掠过,一块装饰用的奶油花被碰掉,砸到了法斯特锃亮的皮鞋上。 法斯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皮鞋,只觉晴天霹雳,一下就站不稳了,一口喝了杯里的酒。 把头埋到曼斯菲尔德怀里,疯狂摇晃他的手臂,“菲尔德~你看他~~” 曼斯菲尔德安抚地摸了摸法斯特,眼神一厉,在布鲁斯和莱尼亚再次路过的时候一手一个拎了下来。 “回去写2000字检讨。” 阿普愣神的功夫,无人控制的轮椅四处乱撞,Duang的一下撞到了树上,震地上面几颗系着的气球向天空飞去。 阿普忙过去追轮椅了。 提西里托腮坐在台阶上,眼红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吃一口小蛋糕算一笔账,“我的苹果、我的葡萄、我的油饼……” “怎么还是这么爱记账。” 身边突然多了一个阴影,脸上猝不及防就被糊了块蛋糕,提西里抹了把脸缓缓转头。 “阿、尔、里、斯!”提西里一呲牙,顺便把唇边的蛋糕舔了一圈,“你怎么在这里?” 阿尔里斯帮提西里把脸上的奶油刮掉,任由对方报复似的抹自己一脸。 “我跟着克莱德他们来的,平常的地方见不到你,我猜你们在一起,就想着碰碰运气。” “哦……嗯???”提西里惊恐地四处张望,“克莱德!他、他们?” “是啊。”阿尔里斯双手扶着提西里的脑袋,好心地帮他和眼冒寒光的克莱德对视,“他和兰易斯一起来的。” “咦——!克莱德你听我解释。” 金发雌虫回过头,侧脸温柔如初,仿佛什么事没发生一般和身侧的雄虫温声细语的嘱咐了什么。 再转过身眼光杀气腾腾,不加掩饰地杀意,成功吸引了在场雌虫的注意。 提西里一个鲤鱼打挺,就想推开阿尔里斯,“你先放开我……” 眨眼间,一道金色旋风冲过来,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 “啪”地一声就给提西里精心打理珍惜无比的红发扣上了一块巧克力奶油。 阿尔里斯义正言辞地往提西里身前一站,就要说话。 提西里拽了拽他的袖子,提醒道,“他虫化了。” 阿尔里斯默默坐了回去。 提西里心疼地整理头发,不敢说克莱德,靠着阿尔里斯小声埋怨他,“你怎么弄到我头发上了。” 话音未落,克莱德去而复返,气势汹汹的又糊了阿尔里斯一脸奶油,“浪费粮食。” 接着又一手一爪蛋糕浑身冒着黑气的找人去了。 阿尔里斯这次学乖了,等克莱德彻底离开才说话,一语双关道,“雌虫,都是这么睁眼说瞎话的吗?” 提西里给了他一肘子,极有眼力的隔着几百米冲克莱德装死表忠心,“克莱德说你浪费粮食就是浪费粮食!。” “你下来,我们好好谈谈。”克莱德温柔地盯着带着轮椅上树的阿普,虫化的指甲若隐若现的闪着寒光。 阿普疯狂摇头,一语不发,仿佛和大树融为一体。 “那好吧。”克莱德无奈叹气,下一瞬虫翅展开,衣服撕裂的声音响起,阿普只觉得眼前一闪,接着一股巨大的、混合着甜腻与冰凉的力量就狠狠拍在了他脸上。 “你最好今天都不要下来。”克莱德凉凉道。 阿普两眼一翻,当即挂在树上,与世长绝。 布鲁斯和莱尼亚兄弟俩又和好了,正兴致勃勃地站在一起,边剥橘子边看热闹,看着看着发觉不对,克莱德走来的方向好像是他们。 不、不会吧。 布鲁斯看了眼“阵亡”的阿普,强装镇定,和莱尼亚互相打气安慰道,“没事的,我们是雄虫,他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一转眼发现刚刚的好兄弟已经跑到曼斯菲尔德身后了,“雌父救我!我是路过的。” 曼斯菲尔德已经知道这是克莱德的“彩排”,本以为是主角彩排结束,谁知道正主刚要正式开幕。 曼斯菲尔德心中愧疚,在克莱德过来之前“啪”“啪”糊了笑容灿烂的法斯特和自己一脸,硬是带着法斯特准备躺下了。 法斯特笑容一僵,边躺边委屈,“我没有浪费粮食,我只喝了一杯酒。” 曼斯菲尔德:……那是克莱德现学现做好不容易成功的。 行了罪加三等。 刚弯腰又觉得离俩倒霉儿子太近容易被误伤,于是迎着克莱德越来越近的身影,毫不客气的又糊了自己和法斯特一坨奶油,找了个舒服的阴凉地躺下了。 “啊——我,我们死了。” 就地一躺,双手交叠放在小腹,走的相当安详。 法斯特见曼斯菲尔德不动了,也美滋滋地贴过去不反抗了。 全场只剩下布鲁斯莱尼亚两兄弟还在负隅顽抗。 两只一左一右的逃跑,跑的速度没多快,喊的一个比一个惨。 “啊啊啊,救命啊,杀虫了。” “兰易斯,兰易斯,我方有兰易斯!” 莱尼亚一边举手投降一边往兰易斯身边跑,本来追逐布鲁斯的克莱德旋风般转身。 沾满奶油的手如同铁钳般抓住莱尼亚的肩膀,另一只手里不知何时多出来的、足有盘子大小的厚实蛋糕胚,带着风声,“啪叽”一声,结结实实、严丝合缝地盖在了他那张总是挂着促狭笑容的俊脸上。 力道之大,让莱尼亚整个人都懵了,往后踉跄了两步。 “你有阿尔里斯也没用。”克莱德冷酷道。 “克莱德你疯……” 布鲁斯看傻了,他这柔弱的小身板哪禁得起一扣啊,话未说完。 克莱德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掠至他身后。 布鲁斯觉得后脑勺被一个柔软却极具冲击力的东西重重一击,当即扑街,半挂在了椅子上,精心打理的发型瞬间坍塌,狼狈不堪。 精准!高效!无情!冷酷! 克莱德如同冲入羊群的猛虎,所到之处“尸横遍野”,惨叫与惊呼不绝于耳。 他面无表情,眼神冷冽,混乱的现场竟被他一个人的暴力镇压,硬生生打出了一片诡异的死寂,正中央只有他一个人站在原地。 克莱德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举目四望,一片悲凉,他丢开手里残存的蛋糕,粘腻的手指在桌布随意抹了两下,留下几道刺目的痕迹。 他转过身,冷冽面孔一瞬间垮了下来,硬忍一晚的兴奋化为无边的委屈和无处发泄的怒火,碧色的眼眸迅速浮上了一层水色,在死一般的寂静踏过狼藉的地面,蔫巴巴地走向一直僵立在门口的身影。 兰易斯站在那里,灿金色的眼睛睁得极大,里面清晰地映着克莱德一步步走近的身影,与梦中的场景一点点重合。 略显散乱的衣服污渍斑斑,凌乱的金发沾着奶油,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线,还有那双死死锁住他、仿佛燃烧着幽暗火焰,又好像受了天大委屈要哭出来似的碧绿眼眸。 兰易斯眼看着他越走越近,眼神逐渐从震惊迷茫不解化为恍然。 原来真的是你啊。 原来是这样啊。 真好。 原来他做的一直都是一场美梦啊。 灿金色的眼眸仿佛盛着融化的夕阳,里面荡漾着细碎的星光,无法抑制的笑意从那里扬了出来。 迎着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兰易斯的心跳也逐渐加快。 他终于明白梦中瞬间的恐惧害怕后,那慌乱不已的心跳是什么了。 直面真相的兴奋,和仿佛要抑制不住的激动和美梦成真的期待。 只是他误把这一份忐忑当做了害怕。 “抱歉。”克莱德在兰易斯面前站定,皱了皱鼻子,似乎极力想整理好情绪说些什么失败了,干脆身体一晃,就埋到了兰易斯的肩膀里。 声音里是十二分的委屈,沾着奶油的发丝在兰易斯怀抱里蹭了蹭,“抱歉,本来想给你庆祝……” 兰易斯反手摸了摸他的发丝,声音是少见的鲜活,带着少年的明亮快乐,“谢谢克莱德带我参加家庭宴会,我很高兴。” 他刻意将干净的脸颊压在了雌虫柔软的发丝上,压的脸上一道一道的。 克莱德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直起身,发现兰易斯是真的很高兴,也跟着弯起眼眸轻轻笑了笑。 视线扫到兰易斯被蹭的一团乱下衣领,克莱德脸色微变,想要伸手帮忙整理一下,抬手才发现自己手上更是脏乱,尴尬地想要缩回手。 却又被兰易斯早有所料般握住了,浑身都散发着开心泡泡的雄虫凑过来,与他额头相贴,“克莱德的心意我收到了,很喜欢,特别特别喜欢。” 鼻尖调皮地蹭了蹭,张嘴间不小心碰到雌虫脸颊上的奶油,“那——克莱德说的礼物是什么?” 你想要告诉我的话是什么。 “我……” “想恭喜您成年,生日快乐兰易斯。”克莱德大脑一片空白,几乎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嗯,谢谢。”兰易斯眯起眼睛,睫羽交错在一起,带来些许痒意,他维持着额头相贴的姿势,显然还在等待什么。 克莱德眼神抖了抖,又坚定地望了回来,“我还想跟您报备,我想——” 我想以雌君的身份一生守护你。 话未说完,异变突起。 “克莱德——!!!” 一声狞笑猛地炸响! 为首的是脑袋上糊满巧克力奶油、发型彻底报废的提西里,身后是同样“遇害”的阿尔里斯、阿普等受害者。 “该说的说完了吧!” “按住他,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 “还敢挣扎,你也不想兰易斯被报复吧!” 眼见克莱德的“狂暴”形态过去,还装模作样!柔弱不已!的和兰易斯郎亲妾意地贴贴起来。 “尸横遍野”的虫们哪还能忍,见状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达成了共识,瞬间化身复仇者联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反攻,直取克莱德要害。 沾满各色奶油、果酱、蛋糕残骸的手,从四面八方涌来,遮天蔽日的奶油蛋糕倾盆而下! 啪叽!噗嗤!哗啦! 笑死,他们都惨烈躺尸呢,能让你这家伙成功告白?! 给爷死! “小兰易斯,生日快乐!”见兰易斯想去救人,法斯特一伸手就把他勾了回来,布鲁斯和莱尼亚亲热的一左一右架住他。 “别急,家庭聚会少不了你。”法斯特笑声畅快,接着一大块迟来的奶油结实地盖在了兰易斯的小脸上。 “这样我们看着才像一家人!”法斯特满意地点点头。 “是吗?”兰易斯若有所思,下一秒精神力触手凝聚成实,卷着长桌上残余的蛋糕四处出击。 莱尼亚瞬间跳远,“你这是作弊。” 布鲁斯弱弱地往法斯特身后躲,“比赛中雄虫不可以对雌虫使用精神力,是作弊。” 笑闹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来拍全家福了。” 家用小机器人气势汹汹地飞在半空,似乎在催促谁没有归位。 ‘寿星’兰易斯被推到了正中间,像从‘奶油池’里捞出来的克莱德被推搡着,和兰易斯肩膀撞着肩膀,紧紧贴在了一起。 法斯特站在他们身后,大笑着把试图清理脸上奶油的曼斯菲尔德拽到身边,搂住他的腰,曼斯菲尔德顶着半边脸的白色奶油,向来冷硬的嘴角极其不自然地向上弯着。 布鲁斯拽着阿普站到了兰易斯的右手边,纠结地在轮椅上坐下又站起,总觉得自己怎么都显得没有气势。 阿普看着他烦恼,闷不吭声地把他背到了背上。布鲁斯愣了一瞬,眼睛一弯,像只树袋熊,双臂紧紧箍着阿普的脖子,冲镜头露出一嘴小白牙。 莱尼亚闲庭信步地溜达到兰易斯左手边,一身银灰色的西装革履,侧身单手插兜,桃花眼含情脉脉地望向镜头,帅得雅痞。 被阿尔里斯不客气地往里推了下,“让让。” 新任虫皇陛下笑容满面,揽着提西里的肩膀硬是凑了进来,“我雌父出身于科索斯雅家。” “看镜头!三、二、一——” * 新虫历1年夏晴星月交辉 参加了一场不怎么成功的生日宴。 得到了一张色彩斑斓的全家福。 还有一直有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