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沉沉挂念,会催使得归心似箭。
幸好,苏时倾容情的步程比堕仙楼要快。回到抱璞守剑宗的此刻,还算赶得及时。
灵宝山的山民阿辉趁着日头尚早,正打算赶牛去田地里。他认得容情师长,热络地问候道:“小情师长安好哇!是外勤忙完了,刚回来么?”
容情勉强笑着,不愿意让山民惶忧:“是。我们刚回来。”
“这位是?”阿辉认不出白发清冷的苏时倾,虽觉得眼熟,但又觉得陌生。所以,不敢轻易唤人。
为难之际,容情解了围:“他是苏时倾,前一阵子从外门晋升内门。”
“噢噢!原来是苏师长!”听了解释之后,阿辉便知道了。可传闻中的苏师长,好像并不是白发呀?
疑惑归疑惑,可面上未曾显露半分奇异。
山民不知天下祸事,和和气气地自如笑谈。然后该赶牛就赶牛、该耕种便耕种——
好像明日后日,永远永远都是太平日。
容情很贪恋现下宗门的安稳。
待阿辉走远后,掷地有声地誓言道:“我一定要守卫这片净土。”
苏时倾看见了,看见了容情眸底泛起憧憬的光。她望着阿辉的背影,仿若望尽了灵宝山所有的山民。在一群山民的形影之后,又是抱璞守剑宗上上下下的子弟影踪,外门内门、师父宗主,她全部想守护。
那便让容情去守护!
苏时倾会一直陪着容情做所有想做的事。若能做到,就陪她顺意;倘如实在困难,他再倾尽一切想天外办法。
她守护天下。他守护她。
心念真真切切如此,一句矫情的话都不必说。
只用容情往前走时,苏时倾跟上就好了。
没走几步呢,他们又停了下来。
客临钟旁边另有个人影,穿着内门子弟的制服、挂玉佩剑,不是山民。再定睛看这人,原来是斐玉堂在偷懒睡觉。
紧张郑重的情绪一下子消解了。
苏时倾容情故意跺重了步子靠近,可斐玉堂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还留着哈喇子、打着鼾。
“猜他又是不肯练武,躲在山下偷睡了。”容情丝毫不奇怪,这本来就是斐玉堂做得出的糗事。
苏时倾起了戏耍心思,故意凑到睡着那人的耳朵边,突然大喊:“持戒师父来了!”
“持戒?蒋方正?在哪、哪儿呢?”斐玉堂的屁股跌落了一个阶梯,十分吃痛。着急忙慌地擦哈喇子,环视周围,但没见到所谓的持戒师父蒋方正。
知道被吓唬了,斐玉堂心魂方定地回过神来,见到的却是憔悴病态的苏时倾。一时竟也和没眼力的山民一样,不敢相认。
容情对着斐玉堂可像对着阿辉一样客气,没留给他反应时间,直接切入正题:“斐玉堂,我们有要紧事,需要紧急报讯给师父们。”
“要紧事?好事坏事啊……连个觉都不给我睡安稳。”斐玉堂抱怨着,想让苏时倾容情哄他。
哄是不可能的,因为情势不允许玩笑。
容情神色肃穆,要知道她往日可是宗门里最调皮的人:“比想象中要紧百倍千倍。没有时间了。”
斐玉堂有片刻迟疑,可见到苏时倾也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心下即刻胆寒警醒起来,瞌睡虫瞬时飞了。
“真的很严重?”
“真的很严重。”
斐玉堂不再多话,抄起棒槌,奏响了身后客临钟。
三长音两短音——是集合议事的鸣响奏型。
它没有碎乐坊的乐曲缠绵、也没有南泰寺的梵音深邃,只是直接地、就是直接地,把非常的讯号通过阵阵回音震荡山林宗门。
苏时倾容情夺步上阶梯。
此时一千四百零八层石阶,显得委实漫长。
“欸?等等我啊——”斐玉堂着急想追上去,又害怕刚才只敲一遍不够,于是重复了多几次议事鸣响,才舍得扔下棒槌,疾疾赶上。
人的发须会生长、会泛白,树的枝叶会从衰败又盛开。似乎不变的,只有抱璞守剑宗的山门,顶着不褪色的宗门匾,度过一个接一个一百年。
只是此后有没有更多的一百年?却不好说了。
苏时倾容情终于冲过城墙山门,这回奔得急,没时间观摩开宗祖师的题字。
由于此前鸣响过议事钟声,所以宗门内的子弟们已经紧急集合。
外门子弟本来多在工忙,乍听钟声传唤,身上乌糟糟的脏衣服来不及换,卷着袖就聚齐在演武场列队了。
内门子弟也守着规矩,齐刷刷站在演武台上。演武的臭汗和惊惮的冷汗混在一起,制服被浸透的模样实在狼狈。
聚齐之后,等了有一会儿,才看见赶上宗门来的三个人。
“怎么不是师父们敲的钟啊?”议事钟响,不是常态。那么重大的事情,怎么能任由同门儿戏呢?子弟间瞬时争论非议起来。
“好哇!”有眼尖的内门子弟留意到瑟瑟缩缩的斐玉堂,“玉堂,你偷偷翘了演武,看我不和持戒师父告状去!”
一番讨伐惹起千层浪,队伍虽然不敢散,但是冲过来的口舌之诛免不了:
“是不是你敲响的议事钟?”
“胆子肥可肥,不想吃饭、想被罚月例啦?”
“你完蛋咯!”
没人怪责苏时倾或容情,都下意识怪责不靠谱的斐玉堂,都想要个合理的解释。不得到斐玉堂的解释,就不放过他的架势。
苏时倾扫了一眼,留意到带头闹哄的人居然不是章为。
章为去哪里了?不得而知。
只是此刻实在没有时间费心思多考虑了,苏时倾容情撇下敲钟的替罪羊,径直冲向议事正堂。
宗主闻照业、三师父持艺持戒持库已经在议事正堂当中。
面面相觑、维持沉默,因为都不是他们启鸣的钟声,也正奇怪着。
“钟是我们敲的。”苏时倾容情推堂门,带着讯报,终于匆匆赶到。
容情不是斐玉堂,要敲议事钟定有她的道理。
发现了苏时倾在侧,闻照业无心寒暄,唯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江湖事纷乱多变,但总归传递起来不是那么方便。
有什么事情,抱璞守剑宗还不知道呢?
容情言简意赅道:“堕仙楼异动、大肆猎杀江湖中人。南泰寺与碎乐坊早前已惨遭围攻,其他受害宗门仍不知凡几。”
“竟会如此?”正堂中师徒几人,就数持戒蒋方正最是义愤、着急友宗的情况,“南泰寺碎乐坊伤亡如何?”
“南泰寺伤亡惨重,几乎无一幸免;碎乐坊遭的罪也不轻,得亏容情和我及时赶到,拦下了贼子过分伤人。”苏时倾帮着容情解答,没有添油、也没有敷衍。
持艺萧铎再旁边思索,适时提问:“只是堕仙楼一家,就如此凶蛮吗?”
往时不见堕仙楼腥风血雨,可这一波异动来得突然、来得汹涌,恐怕是早就筹谋的事?
“此前不曾多打听过堕仙楼的情报,且说多些要点给我们听。”知己知彼,才能运筹帷幄。闻照业经验老练,切中讯报重点。
“堕仙楼的所谓楼主,宗主和师父们都认识,是谷牧城。”容情面色垮垮,显然提到这个人都不太高兴,“不过我已将他斩于剑下了,堕仙楼群龙无首……”
“不。”事关重大,苏时倾不能再隐瞒了,哪怕真相会伤到容情,“堕仙楼并不是群龙无首。谷牧城是死了,但是寄居在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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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堕仙恶神娣玟仍在为非作歹。”
持艺萧铎略听闻过一些关于寄身的秘术,是几位师父里头变脸最快的:“想不到传闻中的寄居恶术真的会现世,那岂不是‘谷牧城’成了不死不灭之身?”
容情握剑的手紧紧死攥。
苏时倾强行缓和:“它已经不是谷牧城了,只是娣玟。”
“不管它是谁,再敢来犯,我必诛之!”容情撂下狠话,旧恨深仇她仍记得清楚。
听得苏时倾也将长剑控紧,他正想提醒闻照业加紧防务。正巧这时候,持库李绒衣抬手顺过他那比老人家还苍白的发,投射出不忍的关怀,一时间止住了苏时倾正想说的话。
“苦了你了。苦了你们了。”江湖如何波折,李绒衣担心不来那么许多。他只顾得上照拂身边的子弟,问候他们还是否安康?
苏时倾不愿师父们多担心,回报以一笑,继续对闻照业提议:“如今当务之急,该是训诫内外门子弟,让大家提起戒备,以抵御未来可能的危机。”
闻照业也认可,他未作犹豫,当即号令三师父:“持戒速速带领外门子弟操持防御工事,令支一小队下山去疏散灵宝山山民;持艺敦促内门子弟紧急加练,并分派守卫任务,做到宗门每一要处都有人守护;持库从即日起锁闭藏宝阁,转移重要资产,尽量让未来损失降到最低。”
“谨听宗主敕令!”
三师父各自领命,随后离开了议事正堂。
等他们走远,闻照业终于能放下威严,朝容情关切问话:“我此前听闻了谷牧城在武林大会上向你求亲的事,怎么他又会成了堕仙楼楼主?”
容情将唇抿成难堪的一线。
苏时倾替容情澄清:“求亲子虚乌有,宗主莫要错信。我们一行前去旦东城,谷牧城就是堕仙恶神的肉躯,不必再质疑。”
谈起谷牧城的时候,一个赛一个地冷漠。闻照业后知后觉谈论错了话题,于是没再深究,可接下来的转题又是错上加错。
“那容错呢?容错将军安能容忍堕仙楼肆意搅乱江湖秩序?凤军的总队支队可有谋定的计划?”
“还有苏时倾你的头发,是怎么了?”
声声问得诚挚,不知在往伤心人胸口扎刀。
苏时倾轻轻摇头,想要宗主莫再追问。闻照业意识到容错遇害、苏时倾蒙难的时刻,嘴里话早就破漏说尽了。
容情不谈兄长的冤难,当下只抓紧能逆转的一切机会:“苏时倾中了堕仙楼的弑仙诅,宗主可知晓救治办法?”
竟然是弑仙诅!
闻照业震惊当场,说不出宽慰的话。
“宗主不必挂忧。若无救治办法,也不打紧的。”倒是苏时倾反过来安抚闻照业了。
没有寄予希望,可闻照业却成了给出权宜之计的第一人:“弑仙诅如何解,我的确不知。想来也是堕仙邪术,不在凡人能左右的范畴之内。但是……”
“但是什么?”
闻照业接着道:“白发短时间苍苍衰老,肯定与体内气血循环有关。如果顺化七情,或许可以提升抵御能力、拖延凶诅弑体?”
容情看到了来之不易的希望,她渴求得比苏时倾还殷切。
“那该如何顺化七情呢?”
闻照业坦坦自豪,瞥过苏时倾容情的不染无尘剑:“习学七情剑,体悟七情意。我这边传唤萧铎回来,让他——不,我亲自教!”
结果容情没体谅闻照业的好心,她牵过苏时倾的手腕,转身就带后者出正堂,打算去僻静后山、去桩林校场:
“不劳烦宗主了。我的师弟,我来训教。”
“喜怒忧思悲恐惊,抑或是其他更多更繁复的感情——”
“我陪他一一渡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