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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第 86 章

作者:找一颗糖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沉重的大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汽车发动机点燃的声音,毓琼知道,是渠殊同离开了。


    她斜站在窗后,注视着属于渠殊同的汽车飞快滑入夜色,这才拉开窗帘,推开玻璃门,走到露天阳台之上,双手撑着欧式罗马栏杆,望着远处被映成一片红色的天空,兀自出神。


    时间缓慢流逝,那边的火光非但没有暗淡,反而愈发明亮,甚至到了后来,还伴了浓浓黑烟升腾而起,就是在夜色中,也分外清晰,连毓琼鼻尖都似乎能嗅到燃烧的焦糊味道。


    她又等了片刻,实在忍耐不住了。


    毓琼转身,都顾不上换下身上的睡裙,只随意翻出一件秋季的薄呢大衣,胡乱罩在身上,趿着拖鞋就朝外走去:“壮儿,壮儿!你会开车吗?”


    现在已经深夜,本该万籁俱静的时候,天行棉纱厂附近却是一片混乱。


    今晚的火势太大,都不必谁去刻意通知,单单循着火光,扑火队的队员便早已到了。只是,厂房里堆积的棉纱、布匹,还有那些用以启动润滑机器的燃油机油,无不都是易燃物,借着凌冽的秋风,一经燃起,就难以扑灭。


    最麻烦的是,因着最近天行棉纱厂赶工,厂房里还有不少夜班工人。火起的突然,虽说不少人逃了出来,但也有七八个人还困在火里,生死不明。


    任经理只穿了身睡衣,眼镜断了一条腿,斜架在鼻梁上,满身烟尘,却还努力抻着一张地图,扯着嗓子与扑火队长站在一起指指点点,显然是在介绍厂里的结构和通路。


    不少从附近赶来的居民或是工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协助医生处理伤员的,有帮忙安抚逃出来的惊魂未定的工人的,每个人都是忙忙碌碌的,抬头望向已被火焰吞噬的厂房时,面上俱都带着惊疑和惋惜。


    旁边有穿了一身新式制服的警员在维持秩序,扯着嗓子大喊:“……火场危险,快撤离!还能动的人,把动不了的都带着,快撤远一些!快!”


    警号声、嘈杂声、呻吟声、呼喊声,伴着火焰燃烧的哔剥的声响,还有金属在炙烤中扭曲而发出的尖锐的哀鸣,尽数交织在一起。熊熊燃烧的几乎是铺天盖地的火光和混乱无序的奔跑的人影映在一起,简直像是身处地狱。


    在这一片杂乱之中,毓琼跨进大开的铁门,逆着撤离的人流,拼命朝着棉纱厂的厂区挤去。


    周围全是摇晃的人影,一张张面孔从她面前掠过,毓琼大睁着双眼,生怕错过了什么,一个一个仔细去看。


    不是他,不是他,这个也不是他……


    她终于挤到了原先的厂房门口,推开拦在她面前的扑火队员和警员,直冲着任经理扑去:“渠殊同呢?渠殊同人在哪里?”


    任经理突然被人从后紧攥双肩,开始吓了一跳。待认出面前这位披散着头发、素着一张面孔的年轻姑娘是毓琼,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失声道:“渠太太?您怎么来了?快撤出去,这里危险……”


    毓琼不耐烦听他说这些。她直接打断任经理的关心,急切追问:“渠殊同呢?他应该早就到了,我怎么没有见到他?”


    “这……”任经理与扑火队长对视一眼,“渠先生他……”


    “他在哪里?你快说啊!”毓琼拼命摇晃着任经理,用从来都没有过的音量冲着他嚷,“渠殊同已经到了,对吧?他人现在在哪里?他……”


    看出任经理明显闪躲的视线,毓琼突然噤声。在一阵一阵袭来的热浪中,她全身仿佛冰冻,一下一下扭过头,望向翻卷的熊熊火焰,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轻轻的,似乎是怕惊动什么:


    “他在厂里……他冲进去了,对吗?”


    任经理下巴颤抖着,扭过头用力抹眼睛。


    旁边的扑火队长性子直接,接过话头,干脆利落地代任经理回答:


    “厂里还有几名工人被困,渠先生说他熟悉他们的位置,自己冲进去了。不过渠太太您放心,我们正在向任经理了解厂内布局,会尽全力将渠先生和被困人员救出来的。这里危险,厂房随时有可能坍塌,还请您先到安全的地方等待,不要给我们的救援行动添麻烦。”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壮儿挤了过来,拼命拉着她的胳膊,似乎是生怕她一个冲动,自己也跟着冲进火场里。


    毓琼只觉浑身无力,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察觉到壮儿和任经理对她的严防死守,她竟然有些想笑。


    如果渠殊同在这里,他一定不会这样做。


    他知道,为了逞一时英雄而将自己也置于险境,反而成为拖累和负担,她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她扯了扯唇角,在任经理和扑火队长见鬼一般的惊诧注视下,笑着点头:“好。你们也要小心,等渠殊同出来,你们一定要告诉我,我就在那边等消息。”


    说罢,还对他们又露了个笑容出来,这才在壮儿的带领下,脚步踉跄走到旁边,乖乖站在那里。


    扑火队长又看了毓琼几眼,心中怪异得很。


    渠先生和渠太太,当真不是凡人、天生一对。渠先生到时,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简单了解了情况,然后一句招呼都不打就往火场里冲。眼下,渠太太看着倒还有理智,却也有些过于理智,这种情况下,竟还能对着他们笑……


    扑火队长摇头,将心中感慨全数压下,重新投入这场亟待处理的火情之中。


    天行棉纱厂的这把大火烧了整整一夜,一直到天边微明,终于渐渐小了下去——能烧的东西都烧光了,火自然就慢慢熄了。


    毓琼抱着自己的膝盖,整个人缩成一个小团,蜷坐在角落,视线垂落在面前,却又没有焦距,一言不发,独自发着呆。


    忽然,一双皮鞋的鞋尖出现在毓琼的视线中。


    毓琼怔了一下。她缓缓抬眸,顺着染尘的鞋尖、笔挺的双腿、带血的大掌、起伏不定的胸膛,最后,对上了一张熟悉的、她寻找等待了一晚上的面容。


    渠殊同正站在她的面前。


    今晚,渠殊同走得匆忙,也只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长款皮衣。眼下,他光滑油亮的皮衣上盖了厚厚一层灰烬和烟尘,后背处破了好几条口子,身上还带着几个被火苗燎烧出的焦黑的大洞,着实狼狈的紧。


    而更让毓琼难受的,是他的神情。


    渠殊同从来都是冷静睿智的。就是上次被人追杀,他受了重伤,不得不带她避往海琅镇的时候,他也是淡然从容的,似乎对一切都成竹在胸,任何险境都难不倒他。


    可现在,他眼眶泛红,神情中满是疲惫,眸底也盛着掩饰不住的悲伤。


    对上毓琼望来的目光,渠殊同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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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微颤抖,双臂下意识抬起一些,似乎是想拥抱她,可是在看到自己手上沾着的灰烬和血迹时,却又缓缓垂了下去,只站在那里,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毓琼缓缓站起身。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相互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渠殊同忽然扯了扯唇角,对她露了一个微笑出来。


    “渠氏靠天行起家,天行棉纱厂是渠氏的基业,是我弃官从商后,顶着争议和压力亲手创办的第一个公司。现在全部都烧没了,什么都不剩了。”


    渠殊同声音沙哑,身上带着浓郁的烟熏味道,落进毓琼耳中鼻尖,让她忽然很想哭。


    毓琼的心揪在一起。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朝着渠殊同跑了过去,张开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将他揽入自己单薄却温暖的怀中。


    在她熟悉的体香萦绕之中,渠殊同僵硬疲劳到极致的身体终于缓缓放松。


    他的双臂慢慢抬起,搭上她的脊背,用力回抱着她。


    然后,任由自己陷落入这片温柔。


    都没有等到第二日,天行棉纱厂的这场大火,当天就登上了江阳及东南各商报的头版头条。


    正如渠殊同所说,虽然渠氏主力现在正转向船业,但天行棉纱厂是渠氏的根基,随着大火被一起烧掉的,还有各界尤其是资方对渠氏的信心。


    渠殊同本就手头紧张,现在要重建棉纱厂的话,又是需要一大笔资金。


    靠着刚起步的船业挣钱是不可能的,单靠渠氏其他产业的补贴,也总是有限。最为雪上加霜的是,就连江阳的几家大规模的外资银行似乎也对渠氏没了信心,不愿向渠氏进行抵押放款。


    渠殊同没有办法,只得被迫开放了天行的募股,试图引入资金。可就算这样,响应者也是寥寥,募集到的配股,远没有达到天行的需要。


    渠殊同焦头烂额,连着几天都没有回家。


    毓琼在家里也没闲着。她先是好好睡了一觉,然后喊来风橘,让她去开自己的嫁妆。


    待全婶子将章华公司账面上可动的资金也全部送来后,毓琼将两处归拢在一起,让裴叔带着跟着她一起嫁来江阳的戴府护卫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去找渠殊同。


    棉纱厂里的小洋楼被烧没了,渠殊同最近都在码头的渠氏远洋船业公司里办公。见到突然而至的毓琼,他有些惊讶,待看到跟在她身后被抬进来的一口大箱子后,更感惊奇。


    他绕着那口红木箱子走了几圈,挑眉:“这是什么?”


    毓琼让裴叔他们出去,亲自摸出钥匙打开铜锁,然后退后两步,对着渠殊同示意:“打开看看。”


    渠殊同言听计从,弯下腰,双臂微一用力,伴着合页“咯吱咯吱”的响声,沉重的红木箱盖便被轻易翻开。


    箱子很深,里面的东西堆得乱七八糟的,有一根一根的金条,有一捆一捆的钞票,甚至还有一堆串起来的铜钱,和好几个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的小木匣。


    虽然看不到匣子里面到底是什么,但根据这箱子的整体风格,估计大概率是什么珍珠宝石、玛瑙翡翠一类的东西,一颗说不定便能抵得上他的半艘海船。


    毓琼挥手,语气轻松,像是只是搬来了一箱子纸片:


    “渠殊同,我养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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