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正午的阳光最是暖煦,穿过一层层黄色、橘色、红色相互交织的枝叶,投下一条又一条金色的光影。微尘在光影中漂浮跳动,流逝的每一秒时间仿佛都化为有形。
姚勖谦将车子停在溪边的一棵树下。他摘下了墨镜,惯常被发蜡梳得一丝不苟的额发滑落下几缕,轻轻搭在他饱满的额头,白皙的脸颊上还带着刚才被迸裂飞溅的玻璃划出的浅浅血痕,配上他一双脉脉含情、顾盼飞扬的桃花眼,整个人丝毫不显狼狈,反而带着种恣意的率性。
他转身,右臂搭上驾驶座的靠背,语气轻快,兼着几分刻意而为之的嫌弃:“我说,睡了这么久,你也该……”
他的话突然戛然而止。
毓琼横躺在后座上。她双眸紧闭,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挺翘的鼻尖轻轻翕动,红润的双唇微张,明明一片憨态可掬、纯真无暇,像是西洋油画上刚从天上落入凡间的天使,可落在姚勖谦眼中,不知怎么,却比他见过的所有美人都让他心旌动摇。
她真的是一个漂亮的姑娘。不仅漂亮,还有才华,见识广博,最重要的是,她还很真实。
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讨厌他就将嫌弃都写在脸上,认定他是朋友,当着所有人的面,也会努力张开纤弱的双臂,试图保护他。
他们明明关系亲近,可若不是现在这般情况,恐怕她永远都不会像这样,在他身边沉沉入睡。
姚勖谦缓缓阖上双唇。他还坐在驾驶位上,一只胳膊搭在旁边的座椅靠背上,身子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向后扭转,默默凝视着她。
就这一次……
就这一次,让他在这个秋日的午后,在这个谁也不知道的角落,偷偷的放纵一次自己的私心。
为着后续亦泽行事方便,蒋末茗的蒙药下得很重,毓琼睡得很熟,对周围的一切毫无所觉。可或许在潜意识中,她也意识到了现在自己是安全的,睡着睡着,她甚至还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一些的姿势。
随着翻身的动作,毓琼的胳膊从皮质座椅上滑落,悬垂在她身体旁边,五根手指白皙纤细,晃晃荡荡的,距离姚勖谦撑着自己身子的手掌,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触手可及。
姚勖谦的视线转向那只软绵绵的手,像是着了魔般,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去。
就在他的手掌快要覆上那只白皙手背时,却忽然顿住了。
他的手指节宽大,掌心带着一层薄茧,手背和手腕处更是因着刚才的激战而带着青红交错的伤痕,看着着实有些可怖。
而她的手,白皙如玉,光滑无暇,单看着便知绵软温暖,美好如同博物馆中精心雕刻的艺术品。
姚勖谦怔了片刻,手指几度伸展又蜷缩,最后,还是无力垂了下去。
他整个人脱力一般靠坐回驾驶座,薄唇勾起一个带些嘲讽的弧度,无声笑了片刻,这才偏过头,呆呆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看着投在她脸上的阳光从左边缓缓落到右边,然后渐渐暗淡,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周围黑了下来,他已看不清她的五官,只能隐隐看到她的轮廓,却也足以让他不舍得移开视线。
四周一片静寂。忽地,一道明亮的灯光照了过来,将姚勖谦从沉思中惊醒。
他转回已经僵硬到发痛的脖颈,抬眸,看到两束明亮的车灯之后,一辆很是眼熟的汽车飞快驶来,然后一个急刹,在旁边停下。
都不用等车里的人现身,姚勖谦便已知道,在这个静谧午后的、独属于他的一场漫长美梦,终是到了尽头。
姚勖谦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迈出长腿下车。
与此同时,对面那辆汽车的车门也打开了,下来的人,果不其然,正是面容严肃的渠殊同。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有些眼熟的玲珑身影,朝着姚勖谦迎了过来。
“是你?”姚勖谦很是惊讶地挑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今日刚回江阳,本想去寻毓琼说话的,却正好撞到有人对她不利。”女孩子妆容精致,五官昳丽,竟是许久不见的芈长天,“我……我就带渠先生一起找来了。”
毓琼醒来时,只觉脑袋晕晕乎乎,甚至颇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待到感觉到身下有规律的轻微晃动,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身在一辆行驶的汽车上,顿时杏眼圆睁,浑身一激灵,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一双大掌落上她的肩头,安抚地轻拍几下,一道熟悉的男人声线从头顶传来,温柔中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紧绷:“是我,别害怕。”
毓琼眨巴眨巴眼睛,迷蒙的视线渐渐清晰,终于看清了男人线条利落的下颌和凸出的性感喉结:“渠殊同?”
“嗯。”
渠殊同轻应,拍着她的动作依旧轻柔,揽着她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他的双腿充当了毓琼的枕头,其实早已发麻,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痛意的大理石骑士,保持着一个姿势,守护着他的珍宝。
“对不起,司霓,是我疏忽了。”渠殊同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老师听闻你的事情,非常着急,我已派人先回去通知他,他已经在家里等你了。”
“司霓,我们回家。”
回到祐山洋房,第一个迎过来的,果然是心急如焚的戴望鸿。
他一听闻女儿出了事,顿时坐不住了,不顾渠殊同的阻拦,更顾不了自己也是刚到江阳、人生地不熟的,亲自跑出去四处寻人。
他毕竟已不算年轻了,又着急着四处奔波,双腿其实早已发颤,却还是执拗守在门厅,不肯回沙发上坐等。
待见到神情仄仄的女儿被渠殊同从汽车中抱了出来,眼皮半睁不合、没甚精神的样子,更是心疼得紧,一路小跑着跟在渠殊同旁边,又是扶着女儿的腿脚,又是小心护着女儿的脑袋,生怕一不小心磕了碰了,撞疼了她。
待将毓琼妥帖安顿好,又多次确认她并没受伤,只是药效还没过,有些困倦,戴望鸿悬了一天的心这才放了下去。
他面色不虞,斜睨坐在床边正帮女儿掖着被角的渠殊同一眼,语气严肃:“致一,你随我来。”
“是。”
渠殊同将被子仔细掖到毓琼脖间,对她安抚一笑,起身,跟着戴望鸿走出了卧室。
两人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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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后走下楼梯,脚步声渐渐远去。
毓琼路上时还迷糊的很,现在安安稳稳躺在自己熟悉的大床上,反倒精神了。
今日之事,她并不怪渠殊同。且不说是她自己致意离开祐山洋房去公司的,单单说她又不是渠殊同的附属品,总不能时时刻刻紧贴在他身边,指望着让他保护。将今日这样的飞来祸事赖到渠殊同头上,着实是没有道理。
但是父亲他……
毓琼想到戴望鸿走时暗沉的面色,在床上翻转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坐起了身来。
不行,她还是得去看看。父亲那脾气上来,世界上恐怕只有她能劝上几分,现在他显然正在气头上,对渠殊同非常不满,渠殊同身上还有伤呢,可经不起他的一顿爆揍。
顺着实木楼梯而下,一楼静悄悄的,佣人们似乎都被遣走了,整个大厅空无一人。
毓琼并不知道戴望鸿和渠殊同两人去哪里了,一边扶着墙壁慢慢走着,一边随意推开两边房门,却都没见他们的踪影。
一直走到走廊最深处的书房外,毓琼这才终于隐隐听到些谈话声,正是自己的父亲戴望鸿的声音。
他似乎已经说了很久了:“……我提出的过分要求,实在是为难你了。”
“您见外了。”是渠殊同的声音,慢慢的,很是郑重,“司霓很好,我们现在也很好,老师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毓琼走到了书房门口。透过房门缝隙向内张望,戴望鸿坐在沙发主位上,渠殊同陪在一边,两人俱是神情认真,似乎在说着什么大事。
听到渠殊同发誓似的表态,戴望鸿面上没有一点儿动容,反而似乎更加严肃了几分。
“当时情势紧急,为了避祸,我不得不这样选择。你放心,我们商定的事情,我会全力而为。致一,我知道你与新政府中的不少要员关系匪浅,但我戴望鸿在这里向你许诺,不管是当时的朝廷,还是现在的新政府,我会用我的关系全力支持你。你不必担心来自背后的暗箭迫害,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
戴望鸿已带些浑浊的眸光此刻明亮犀利,直直逼视着面前这个做了他女婿的得意门生,气势迫人:“你要记得你对我的承诺,要对司霓好。”
渠殊同回望戴望鸿,不闪不避,与他对视片刻,忽地站起身来,走到戴望鸿身前,对着他深深躬身:
“老师放心,对您的承诺,每个字我都记得。”
书房里陷入一片静寂。戴望鸿没有出声,渠殊同也就没有起身,保持着那个躬身的姿势,深深俯首。
不知过了多久,戴望鸿忽然大笑起来。他脸上的每一寸皱纹都舒展开来,站起身,双手托住渠殊同的肩膀,将他扶了起来,然后一只大手落在他的肩上,重重拍了几下:
“我说过,你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我相信你会说到做到。”
屋内气氛终于轻松起来,而站在门口的毓琼,一颗心却沉沉下坠,一直坠到最深之处。
原来是这样。
她想,她终于知道,渠殊同当时为什么态度坚决,要娶算得上只是陌生人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