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苏病得很不巧。
穆盛洲将她安置在医院的高级病房里,自己则在外面的套间开远程会议。
尽管他现在算是在出差,国内的工作却不会因为距离或时差就追不上他。
偌大一个穆氏,听着像是家族企业,实际上这里头姓穆的,除了他,一个两个全是废物。
他刚站稳脚跟就不动声色地把这群废物踢出了穆氏,里面有反应慢的,直到手里股份也被他套走,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却已经无力回天。
不过反过来想,如果不是这群废物把公司搞得乌烟瘴气,股价大跌,他的生理学父亲又死得突然,新老婆抛售股份跑路,闹得整个穆氏群龙无首,也不会有人想起,回过头来找他这个流落在外的——穆老总和亡妻生的儿子。
刚结束一场会议,他靠在椅背上捏了捏山根,何助在一旁适时递上一杯咖啡。
他没接,起身进里间去看躺在床上的人。
辜苏睡得很不安稳,应该是真的难受,呼吸有些沉,脸蛋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床边吊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流进她身体里,将手镇得冰凉。
他把手覆上她发冷的手背,她的眉头就肉眼可见地舒展了些许。
太脆弱了。
不过是降温加上水土不服,居然就病得这么厉害。
穆盛洲恍惚忆起,自己好像曾经也养过这样娇弱的小玩意儿。
那是他妈妈死后不久,十岁的他身无分文地游荡,不知不觉逛到了一处邻近郊区的公园。
那里人烟荒僻,已经被废弃,经常有野狗成群结队地出没,打架、掠夺、骚扰行人,无恶不作。
他正巧碰见狗群集聚,听到异常凄惨的哭叫声,循声而去,从狗嘴里救下个瘦骨嶙峋的小孩儿。
瘦瘦的一根麻杆儿,手也小,只牵得住他的小指,抓住就不肯放手。
在自己都吃不饱的情况下,实在不该随便发善心。
如果换成如今的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走。
可惜那时候的穆盛洲,虽刚经历过剧变,体会过人情冷暖,却依然选择抠抠搜搜地将心腾出一小块,给了那脆弱的小东西。
一养就是十三年。
穆怀灵非常难养,动不动就生病,到了冬天更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他赚到的钱全都填进了医院。
每逢她出门,他都要不厌其烦地给她从围巾到帽子全副武装起来。
可惜他花了那么多钱养出来的小东西,到最后竟然还是死了。
穆怀灵死后,他本不打算再养任何东西的。
太娇弱的东西,会病,会死。
钱再多也救不回来。
他没兴趣再去回忆当初的无能为力。
可如今看着病恹恹的辜苏,穆盛洲半跪在床前,抚着她冰凉手背,心里居然冒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再试一次。
抢过来。
养起来。
……
辜苏的病完全痊愈,是在三天后。
穆盛洲临时推迟了看诊,改为商务会谈。
对CORE的回访非常顺利,双方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约好第二天就签订合同。
一旦达成合作,给穆氏带来的回报预估将在三个亿以上。
对方顺理成章邀请他参加今晚的庆功宴。
按照惯例,这种晚宴是需要携女伴参加的。
辜苏从车上下来时,与一身中灰色威尔士亲王格纹西装、向她伸出手臂的穆盛洲对视。
她今天被穆盛洲叫来的团队捯饬了好几个小时,套了件藕色修身礼服裙,脖子上则系一根同色系带,妆容更是精致到头发丝,随时可以拎出去走红毯。
来之前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如今一看,他竟然真的要带她参加晚宴。
穆盛洲以前都是带情人来这种场合,他这是把她当成新的情人了吗?
她还在犹豫,穆盛洲已经伸手,将她的手拉过去,放在自己的臂弯里,拉着人踏入会场。
辜苏环顾四周,只觉得这场晚宴异常豪华,一旁甜点桌上满满当当摆着各种小蛋糕、面包、奶酪,还有巧克力喷泉,饮料桌上则是琳琅满目她认也认不过来的饮品。
穆盛洲拉着她往饮料桌走,语气温和:
“这里有无酒精饮料,你要是渴了,可以挑一点……”
走到一半,却察觉臂弯中传来阻力,她不肯往前。
穆盛洲一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桌子正中央堆着高耸香槟塔。
水晶吊灯透过酒液折射出迷眩冷光,有一种温吞的锋锐。
穆盛洲慢了几秒才意识到她在怕什么,觉得有些好笑:
“没事,就算你碰倒了,也没人敢要你赔。退一万步说,就算要赔,我也赔得起。”
辜苏抬眸看他,这一眼不含感激或是释然,有的只是悲哀。
他这句话,迟了好多年。
穆盛洲的心脏好像被这一眼扎了根刺。
他呼吸沉了几分,正过身子跟她说话:
“辜苏,如果你是心里有气,那个姓胡的,我回去之后就去处理他,你想让他破产还是坐牢都可以,要他当面跟你道歉也可以。从今以后,没有人会……”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郑重承诺:“没有人会欺负你。”
既然决定了要养她,就不会再让她受任何委屈。
可她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无动于衷。
仿佛没有听到想听的答案。
穆盛洲的背脊微微塌下几分,他用无奈的语气问:
“你还想要什么?我把手机给你,你打字跟我说,行不行?”
她的礼服裙没有口袋,所以手机被他暂时保管。
辜苏只是摇了摇头,后退一步,从他身边让开,向着角落的休息区走去。
就好像与他已经无话可说。
穆盛洲刚想追上去,就被高鼻深目的主办方拦住:
“Mr.Mu!我正跟乔纳森先生提起您,有没有兴趣过去打个招呼?”
他目光追随辜苏的背影几秒,敛了神色,礼貌冲人颔首:
“当然。”
左右她也不会离开。
等过一会儿再去问也是一样。
……
穆盛洲没有能仔细追问下去。
这场酒会,主办方似乎对他特别殷勤,带他引荐了一些和他们公司有重要合作的往来方,他一直在忙着社交和收名片,等到回过神来,酒会接近尾声,他已经将她冷落在一边两个多小时。
等坐上回酒店的汽车时,他才有空长吁一口气,回头看她,依然是那副安安静静的样子,坐在后座离他最远的位置,眼睛只看着窗外街道光影。
穆盛洲知道她心里有怨,揉了揉额角,还是压下疲累和烦躁,拍了拍自己身侧道:
“坐过来一点。”
她回过头来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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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知道他不会容许拒绝,于是选择了解开安全带,提起裙子,往他那里挪了挪。
裙摆提过膝盖,很久之前被碎玻璃扎出的浅淡疤痕一闪即逝。
穆盛洲看到疤痕的位置才想起来,那是她跌在香槟塔碎片中时留下的。
他看在眼里,当初却并未施以援手。
在注意到他的目光后,辜苏径直把裙子放了下来,盖住疤痕,一点一点挪过去。
他垂下眼,自然地捞起她的手,试了试温度,不算凉。
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爆裂声响,车身震颤,一阵大力叫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他瞳孔骤缩,一把揽住辜苏,凭着安全带和手臂的力量,将他们二人都牢牢钉在后座,大声问司机:
“发生什么事了?”
酒店方面派来送他回去的司机是本地人,已经敏锐地察觉不对,用英文高喊道:
“车胎爆了!对方有枪!”
他立刻解开安全带,抱着辜苏趴在后座地面,把人牢牢压在身下。
窗玻璃哗啦啦破碎,碎片溅在他宽阔后背,见了血。
车子已经开得歪歪扭扭,没开出去多远,就迫不得已地停了下来。
街道上,行人已经四散奔逃,有几个蒙面人举着枪,正对着他们的方向。
领头的大喊:
“车里的人,都出来!”
司机高举双手,老老实实地从车内走了出去。
穆盛洲脸色微沉,推门出去之前,犹豫几秒,把手机还给辜苏:
“你一会儿听我的,我让你走你就走。他们应该是冲我来的,跟你没关系。”
她已经吓得不知所措,被他护着离开汽车,下车时腿都软了,还是他搀了一把才不至于跌倒。
蒙面匪徒一共有三人,其中一人将枪指向辜苏,穆盛洲察觉后,不动声色地向她移了一下,将人完全遮住:
“我跟你们走。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但是不要伤害我们的性命。还有,我的女伴是无辜的,放她走。”
辜苏的英文不太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到对方领头人冲她摆了摆手,下一刻,挡在她身前的男人就轻声说:
“走吧,先离开这里,给何助发短信,叫他来接你。”
辜苏看上去已经怕得要命,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揪着他衣袖的手一点一点松开,在他带着安抚意味的目光中,转身踉跄跑开。
这一刻,穆盛洲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又有些矛盾的、隐隐的失望。
可他也不明白自己在失望什么。
她听话,是好事,这会让她活得长久些。
而且,即使她留下来,也不能让情况变得更好。
他一向理智,不做没意义的假设,也不喜欢生死与共的戏码。
她能脱险,就很好。
本来就是他把她卷进来的。
匪徒们见他目送那姑娘跑远,还没有乖乖就擒的意思,已经没了耐心,一枪打在他脚边,碎石飞溅,嚷嚷道:
“过来!”
他迈步,向着匪徒走去,对方已经准备好了手铐。
走出十几步,他忽然听到对方骂了句什么,心里猛地泛起不好的预感,身后哒哒声响,不等回头,就感觉后腰被猛地一撞。
一具微凉身体贴了上来,从身后抱住他。
那一刻,他再次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句话。
穆盛洲,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