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外，李长悠停在何生光面前。
“小师姐，进二层需要押灵石。”何生光指了指门外李长悠之前从没见过的聚宝盆。
“何师姐不必客气，华长老怎么不在？”藏经阁一层取书的人太多，李长悠只有七天的时限，筋脉受损短时间又不能铁海战术，没必要白白浪费在排队上，而且二层只提供给内门，需要参与炼器门槛考核的内门门徒并不多。
不过在门口看到是何生光守门，李长悠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华长老？嘘，这里不好提这个，华长老都几百年不来藏经阁了。”见李长悠满脸疑惑不似玩笑，何生光放低声音回了一句。
何生光资质不高，是一步步从外门升上来的，熟识的人覆盖内外门，人送外号包打听，从她那里透出来的消息不太会有假，但何生光话里话外都是忌讳，在藏经阁门口追问也不太明智。
李长悠把灵石投入聚宝盆，面上虽无波澜，心中却有几分惊疑不定。
她本以为上二层难免碰见在藏经阁守门的华长老，心里做了许多应对，没想到会是这个情况，她不禁思索华长老上次守在这遇见她们的目的。
不过等她踏入藏经阁后，就没心思思考这件事了。
李长悠被眼前萧瑟的景象震住，阁内多了一块巨型云木，七七八八横倒在地，其上放置的功法也稀稀拉拉没几本。
跨过脚下拦路的树根，抬头只灰扑扑一片看不清路，如陷大雾之中。
目力受限，李长悠扶着云木摸索，手上触觉较平时清晰得惊人。粗糙的树皮上有一处异常光滑。
“书名？”云木上多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李长悠抽回手。
脑袋飞起来，视线与李长悠平齐。
场面太诡异，李长悠都怀疑自己当初进的不是太上青天门而应该是血魔宗那种魔窟。
“头一次来藏经阁？这是我抓来帮忙的尸头蛮，书名报上便好，她找书挺快的。”
少年声音清澈明朗，李长悠转头就看见她抱着尸头蛮的躯干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个比跟藏经阁门口稍小些的聚宝盆。
“《炼器三要》，上中下三卷，有劳师姐。”
李长悠神情有瞬间错愕，但很快就欠身恭敬给出书名。
“稍待片刻。”少年清瘦的手指恰出个复杂的法诀，尸头蛮立马弹起来飞得无影无踪。
李长悠赞叹着退后，有意站在少年十步开外，可除了少年周围一圈，藏经阁其余地方都是雾蒙蒙一片，连来时的路都被雾气淹没，少年抬抬手，藏经阁的模样在李长悠眼中一下变得清楚。
她挠了挠头，躬身致谢。
不一会儿，李长悠手心被毛发刮过，她手掌本能向下重重拍去，尸头蛮咬紧了书在藏经阁乱飞一通，最后一次落在地面时狠狠白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往少年手上拱去。
李长悠张开五指，一脸无事发生跟着凑上去。
凑得近了她才看见少年眼眸通透得跟琉璃似的，脸虽然面对着她，望过来的双眼却是无神，手指稍显笨拙地在尸头蛮嘴里摸索着。
这师姐竟是个目盲的，李长悠前行的步子慢下来，不知道该不该搭把手。
远处模模糊糊传来别的声响。
“姜师妹，姑娘家何必学那炼器，伤到你的手就不好了。”
“师兄勿怪，只前些日子家里送来不少炼器材料，我虽不才也恐辜负尊长心意。”
……
声音越发清晰，谈话的二人正在往此处走。
“师姐，这书还需多久？”许是被云木挡得严实，来人没发现此处还有人，李长悠听了一耳朵，趁二人还没说到要紧的，赶紧发出声音提醒此地有人，后方声音的确低了下来。
“好了。”盲师姐手里的尸头蛮突然跳上半空，又俯冲一般向李长悠砸去，电光火石间，李长悠已抽出光秃秃的剑胚防身，尸头蛮边往下砸边吐出跟人一般高的长篇书卷，砸了李长悠满头。
“无事，阿蛮不爱吃人。”盲师姐像变戏法似的，挥手就将散落的书卷成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塞进李长悠怀里。
李长悠手腕一沉，尸头蛮落下来一口咬在顾三刀留下的刀痕上。
“阿蛮，不许放肆！”盲师姐扑向尸头蛮，不知是不是李长悠的错觉，她瞧见师姐眼仁微微挪动，好像在望着自己的剑。
尸头蛮动静不小，李长悠听见往此地来的脚步声又快了几分。
“看完再来。”盲师姐笑意盈盈，声音如清泉般荡起，李长悠身上一轻，眼前再次被雾气搅浑，回过神，盲师姐已无声离去。
她身后脚步忽至。
“看来庄师姐今日不在，师妹，要不咱们过几日再来？”
“无妨，师兄，我自己找吧。”姜月凝苦笑着就要往雾里走。
陈骏哪能让她自己找，藏经阁书藏万卷，她一个人找能在阁里找三天三夜，他可没这闲工夫。
几卷炼器入门书，他随便拉个外门弟子就能拿到，这死女人非要自己找，这些修仙世家出来的大小姐就是矫情。
陈骏眼底透着不耐烦，脸上却堆起笑跟上去。
李长悠瞧见一位明眸皓齿的女子面带失落，匆匆从自己身边穿过，她没有闲情关注旁人愁绪，只忙着摸出三千灵石放进盲师姐留下的聚宝盆里。
一把金刀朝李长悠的手削过去，李长悠手腕一偏躲开刀刃，灵石却被打飞出去。
手上书册有微光闪烁，这是藏经阁的防盗符咒，灵石未进聚宝盆前，李长悠无法将书带走。
陈骏大步上前按住那卷书，“这几卷书姜师妹要了，识相的，别逼我动手。”
李长悠有些莫名其妙扫了陈骏一眼，她还以为碰上了实力强劲的金丹，定眼一看才发现是个熟人，不过一个筑基初期，敢在藏经阁闹起来，怕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那位师姐，这书我急用，不卖。”李长悠越过陈骏看向姜月凝。
“师兄，算了吧，不好在藏经阁大动干戈，庄师姐知道会不高兴的。”姜月凝眼里噙着柔和的微笑，拉着陈骏衣袖，又朝李长悠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不提庄启颜还好，提了她，陈骏越发气焰嚣张，谁不知道庄启颜惹怒他叔祖才被打发到藏经阁，如今陈长老在宗门正是如日中天之时，给庄启颜十个胆子也不敢拿他怎样。
“你可知道我叔祖是谁，别来碍小爷的眼！”陈骏对李长悠越过自己跟姜月凝说话也有些恼怒，他一面得意地瞥了眼姜月凝挽上来的玉臂，一面目露凶光，低声放着狠话。
李长悠冷下脸，上下打量陈骏，对方显然忘记了她，李长悠倒是还记得他和自己是一起坐青天舟入的宗门，数年不见，还是那副嘴歪上天的嚣张样。
她不知道的是，陈骏筑基初期的实力本来在内门一向夹着尾巴做人，可前年族内遭变，陈家就他一根独苗了，骨肉至亲，别说修了仙，就算天生地养的神都有夫妻父子，就凭这个，叔祖再不看重他不也让他进了内门，而且还得搭线让他结识姜月凝。
姜月凝出身修仙世家，又是这一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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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女，修为虽然高了些但人看着柔婉漂亮，也算良配。
自己四灵根天赋有限，叔祖也没指望他修出什么名堂，把姜月凝扔给他，至少能保证姜家的修仙资源能向他倾斜。
可姜月凝一直吊着他，陈骏打心底瞧不起这种女人，装得清高，问什么她都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私底下不知道多瞧不上自己，想想他就火大。不过瞧不上也没用，只要叔祖愿意使点雷霆手段，姜家独女还不是得乖乖就范。
陈骏本应下不来台变得阴沉的脸又重新挂上虚假笑容，他趾高气扬扔出一块令牌，令牌外观与并普通内门令牌略有区别，边缘处勾勒了一大朵火红云纹，赫然是被太上青天宗内某位长老收为亲传的标志。
他如今有靠山，平日金丹都敢碰一碰，何况李长悠还是个半步筑基，敢不把自己放眼里，若是心狠些，他随时可以打杀了去，只不过他再不惧庄启颜，却也不能在藏经阁太张扬。要是换个地，哼！
陈骏脸上带着快意，除了宗门道种，他是唯一一个筑基初期就被收徒的。不过叔祖收他也有言在先，他必须拿到姜家的资源，否则叔祖不会拿出多余资源给他修炼到金丹。
现在他和姜月凝八字还没撇下去，正是表现的时候，谁会和快到嘴边的肥肉过不去，他装也得装出个贴心样子。
“怕了就滚，不怕就接我一招。”陈骏说完根本不打算给李长悠选择的时间，直接一拳轰了上去。
拳头不偏不倚打中李长悠喉口，陈骏嗤笑一声，碰到个连躲都不会躲的蠢货。
疾风呼过，陈骏脸上一麻，厚实书册用力撞在他左脸，李长悠面无表情清了清嗓，同级体修在抗揍上几乎无敌，陈骏比她高半级，灵力却虚浮得不像筑基期。
书册上的符咒被撞击后开始破碎，李长悠退开一大段距离，捡回自己被打飞的灵石。
“好好好，你够胆。”陈骏捂着脸，眼神快喷出火。
眼看陈骏丧失理智般要冲到她面前，李长悠还在原地不动掐算时间，在符咒完全破碎前，当着陈骏的面把灵石扔进聚宝盆。
“藏经阁不得闹事，速速离开。”感应到符咒破碎第一时间赶来的值守师兄挡在二人面前，大雾被灵力吹散，庄启颜坐在云木上慢悠悠地给尸头蛮梳头，斜睨了三人一眼。
陈骏脸上还挂着彩，他身上用来保命的软甲在藏经阁主动排斥下现了身，因此没有立刻被踢出去。李长悠完全没有抵抗值守师兄的驱逐，被推出藏经阁前还腾出手擦了擦被弄脏的炼器三要。
陈骏心头窝火，也不敢真在藏经阁闹起来，他扭头。
“师妹，我们走！”
“陈师兄，庄师姐来了，我还得先取书。”姜月凝一脸为难。
陈骏瞪大眼睛，都什么时候了，姜月凝还想着她的书。
“你！罢了，我在门外……”
姜月凝含笑目送陈骏被踢出藏经阁。
值守师兄收拾完残局，朝庄启颜方向作了个礼便很快离去。
藏经阁的雾在他离开后又浓郁起来。
“扮郁郁不得志的瞎子装疯卖傻就是你的爱好？”姜月凝细眉轻挑，冷淡下来的面容透出一股桀骜。
“引些不入流的癫子到处找死就是你的本事？”庄启颜抬眸。
“庄师姐，你最近急躁许多，让我猜猜，你那本体可还支撑得住？”
“随你怎么猜，只不过，月凝，你再不给我看点乐子，我只能去找别的乐子了。”庄启颜琉璃般的眼瞳流动，缓缓凝视着聚宝盆中的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