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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来客

作者:顾海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我早和他讲,初七肯定还未回到,他偏不信邪,巴巴地赶过来!”


    灶房飘满了饭菜馨香,一个圆润身影一手架着铁锅,另一手端着瓷碟将肥瘦相间的肋肉下锅,滋啦滋啦地响,白雾蒸腾,那人的脸也变得模糊起来,声音听上去也小了,“不过也好,我好久没正经吃过一顿饭了……”


    林媚珠既惊喜又有些过意不去,方才她实在熬不住了,将前来探访的陆清晏引荐给陈惠生,歇了个把时辰,醒来发现不仅又多了位客人,而且这两位客人还帮着张大娘做了一大桌子的饭菜。


    焦香味很快弥漫开来,灶房里锵锵响着,独特的椒麻香气与葱姜辛烈味交织升腾,随后“嗤”一声,浓烈酒气卷走最后一丝腥躁味,灶台后那张白胖的脸也便清晰起来。


    林媚珠快手快脚穿上围腰,走入灶房,“周二哥瞧着消瘦了些,是不是赶路太辛苦了?”


    周良年左右看了看自己腰腹,锅铲敲得更响了,笑道:“我也觉着自己是瘦了,陆昭老说我是错觉……”


    “你每顿都吃三碗大米饭,痩没瘦你自己心里有数。”


    林媚珠也看清周良年身后应话人的动作,有些讶异,不由又多看了一眼。陆清晏已褪去宽袍大袖,着一身月白短打,袖子挽至肘部,露出筋骨分明的手腕。


    林媚珠的目光从嫩笋片挪到其上修长指节,一时间分不出哪个更好看些。


    周良年出身普通小商贾家庭,会做菜也说得过去,可是陆清晏?他出身簪缨世家,不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吗?


    林媚珠对陆清晏的记忆还停留在半年前,那会子她随陆霏儿南下散心暂宿陆家,陆清晏南下给外祖母贺寿,她与他有过几面之缘。那时他给家中子弟讲诗说文,与文人墨客曲觞流水,俨然是风光霁月的模样,如今见他出现在自家灶房洗手作羹汤,总觉得有些不真实感。


    陆清晏抬眸,将林媚珠眼里新奇和惶恐看得真真的,将手洗净,笑道:“我幼时养在外祖父膝下,外祖母喜好烹庖,我在旁看过几次,厨艺粗浅,见笑了。”


    林媚珠忽然想起,陆清晏外祖母也是位大才女,好像还写过一本食记,这般想,陆清晏会下厨也不奇怪了。


    林媚珠天然对会厨艺精湛的人有好感,赞道:“陆大人这刀工我怕是十年也赶不上,您真是过谦了。”


    陆清晏手边放着个乘薄冰的瓷盘上,鱼片均匀、薄可透光,被码得齐齐整整。


    他将沾好佐料的鱼片夹到瓷碗中,递给林媚珠一双筷箸,“尝尝?”


    也许是他的语气寻常又随和,又或许是因为他动作过于自然,林媚珠心中那点距离迅速就缩短许多。她接过筷箸,看了眼小碟捣碎的橙子,问:“这便是橙齑?”


    时下市井人家食用鱼鲙多用姜醋汁,又或是加上芥辣、陈皮增香,林媚珠早前听说过文人雅宴中喜用橙齑佐鲙,今日一尝果真觉得不同凡响,不过可能是因为吃惯了常用的辛辣爽口的佐料,一时半会倒觉得这橙齑好是好,就是……不够得劲。


    抬头一看,陆清晏正认真又专注地看着她,眼里含着期待,林媚珠将剩下半片鱼鲙吃下,不吝夸奖:“酸甜可口、清新解腻,味道正好,改明儿我与你学学这做法……”


    陆清晏脸上明显舒展起来,正想说话,一侧的周良年掀起盖翻炒红烧肉,叫了声:“十一娘,我这儿也好了,你来尝尝!包你满意!”


    不多时初七的另一位同年张益信也到了,他是襄阳人士,得了周良年的信儿很快便来了。他见了林媚珠有些羞赧,得知初七还未回来后,拱手就要告辞,还是周二拎着锅铲跑出才将人留住的。


    陈惠生因为县衙衙役的粗暴拖拽,腿疾又犯了,但幸好得这几位后生造访,转怒为喜,用膳时请陆清晏坐主位,道:“若不是陆大人及时赶到,恐怕那县令还不甘心放我与小女归家。陈某感激不尽。”


    两湖地区盗寇问题严重,朝廷指派陆清晏为巡按御史,走访民间侦查敌情,并暗中勘察各卫所衙门废弛情况,为后续用兵提供依据。


    巡按御史官职不高,权力却极大,可纠劾百官、提督军务,甚至可以便宜行事先斩后奏。陆清晏抵达荆州一带已有大半月,此时途径江陵县,便前往惠生堂探访友人。那县令的人本就密切注意陆清晏动向,一打听方知道惠生堂与陆清晏还有这层关系,这才忙不迭将林媚珠等人放了。


    陆清晏再三辞让,坚决执晚辈礼不肯上座,周良年也在一侧安抚劝说,陈惠生这才勉强在主位落座,酒过三巡后,几人说起初七近况,气氛逐渐融洽。


    张益信酒量不佳,酒意上头后话反而多了起来,抱着路过讨吃的大黄诉苦,诉说自己多次参加科举却回回落榜的失意。他在四人中年纪最大,成绩却最差,此次恩科比前一次排位还要低。


    周良年追出去要将人扯回来,走到廊下看见几口吉祥缸,想起件趣事来,道:“初七在翰林院值房也养了几条小鱼,先前他去浙江时托我照顾,后来嘉福公主殿下碰巧遇见我喂鱼,听见我说忙得险些忘了喂鱼,说可以叫宫人帮我喂食,我心道还有这等好事?”


    “后来某日殿下忽然说那几条小鱼怪好看的,问我是哪里淘的。我哪里知道?还以为是殿下喜欢也想养几条逗趣儿,忙写信问初七。”


    “不过初七没收到信就上京了,亲自给了殿下答复,又与我讲怎么好像多了几条鱼。”


    周二哭笑不得,连连摇头:“我至今仍不敢告知他真相。”


    林媚珠掩唇而笑,看破不说破,初七记性甚好,又怎么会说出“好像”这样含糊其辞的词语?想必是他早已发现了这鱼非彼鱼,不想周二和殿下愧疚,又起了促狭心时不时吓一吓周二玩呢。


    回想起可爱狡黠的李敏之,林媚珠有些感慨,离京已大半年了,不知她和陆霏儿可还好?从前能熬过那段时日,真是离不了这二位好友的支持,只是如今与她们也只能靠寥寥几封书信联系,三人终是难以相聚,心下不由有几分寂寥之意。


    还有沈察礼和林栖梧姐弟,她走的时候,他们眼睛哭得都肿了……还有自己的娘亲,她可曾有想过自己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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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媚珠笑容淡了些,饮尽杯盏中酒水。


    陆清晏正与陈惠生相聊,微微侧目,而后将酒壶中所剩黄酒尽数倒在了周张二人的杯盏中。


    那头,周良年掰开张益信抱狗的手,那黄狗抖擞两下,趴在张益信跟前不走了,张益信说一句它跟着嗷一句,堂上几人都禁不住笑起来。


    周良年正往回走,瞧见那吉祥缸里有根芦苇秸在水里兜着圈子,擦了擦眼,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走上前一捏,将那秸子捏实了要往外拔。


    而后水面忽然荡开了涟漪,继而开始剧烈震荡,底下有什么力量和他较着力往下扯,周良年瞪大了眼往下望,看见一个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的人脸自下而上,慢慢放大飘了上来。


    周良年撒开手,急急往后退,喊了声:“哎哟我去!”


    “哇”一声,吉祥缸里站起来一个水淋淋的人,所有人顿住了动作。


    周良年马上转过身去,大笑道:“你这小姑娘,真是将我吓得够呛!”


    张大娘急急跑出来,骂道:“你这死丫头,吃饱了到处乱跑!不知道家里有客人吗!”


    林媚珠随手扯了张布将小满裹起来,耐心和她说了几句话,小满问:“这样不可以吗?”


    林媚珠摇头,小满说,“那好吧,我只是觉得水里凉快,既然十一娘说不可以,那下回我不这样了。”


    周良年从狗口中夺食,将一条小鱼救出。张益信握着狗嘴筒子说:“你也喜欢鱼?初七也很喜欢鱼,初七你知道吧?是我兄弟,又叫李临渊宋行止……”


    周良年忍不住打断他,“得了,还轮不到你来介绍……”


    张益信自顾自说着:“我马上要做皇亲国戚了你知道吧?圣上赐婚圣旨都拟好了……我飞黄腾达之后不会忘了你的……”


    林媚珠拾取动作顿住,那条小鱼轻轻跃了一下,脱离她的指尖。


    所有清醒的人齐齐望向林媚珠。


    陆清晏的视线紧紧攥住她的脸,不放过任一细小表情变化。他在她脸上看到了深深愕然、有怀疑之后的忧虑和不安,亦有少许失神后的怅然和惶惑,或许还有某些他还尚未读懂的复杂情愫,但他很笃定,他没有看到任何发现被爱侣背叛或隐瞒生出的愤恨、心痛或嫉妒。她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追问那名女子是谁!


    霎时间,陆清晏感觉身心为之一轻,萦绕心头长达半年的挣扎和愧疚不安、背离道德伦理的罪恶感和羞耻感尽数消弭。


    陆清晏缓缓松开握紧酒盏的手,道:“不过是道听旁说罢了,想必是初七是不想你们担忧才没有在家书提起的。”


    被抢白的周二跟着嗯了声,道:“初七已向圣上奏请,为武定侯与贞烈夫人守孝三年,那消息做不得准的。”


    陆清晏给林媚珠舀了一碗汤,后者接过,说:“谢谢陆大人。”


    陆清晏笑:“十一娘这般与我生分。”


    林媚珠从善如流,给他夹了块嫩肉,说:“陆大哥,你也吃。”


    陆清晏脸上笑意又深了几分,温言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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