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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多事之秋

作者:云行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黑暗中,任何轻微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


    绮靡水声撞击耳膜,徐妙宜用力撑着扶手,玉骨冰肌沁出细汗,脸颊晕开绯色,泪水快要从眸中溢出。


    也幸好卫栩看不见她此刻媚/色动人的模样。


    尽管他已经极力克制,可这样的方式还是令她有些害怕,抓住他的手臂,“去榻上吧。”


    摸到那蜷缩着的纤弱手指,卫栩从谏如流停下,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了行军榻。


    身子沉入被褥,徐妙宜忽然想起一事,“你的伤……”


    矫健有力的身躯沉沉覆上来,他没有让她继续追问下去。


    ……


    帐外不远处烧着篝火,木柴噼啪炸开。


    徐妙宜倏然惊醒,想起亲卫守在外头,旋即腰侧被轻轻掐了下,又听见他哑声对自己说:“专心点。”


    热汗滑过郎君英挺的鼻梁,落到她脸上,她轻轻战栗,攀着那宽厚有力的肩,指尖深深陷入虬结贲张的肌肉,慌乱提醒道:“外头……还有人。”


    “没有人。”卫栩复又低头啄吻她的唇,安抚道,“我回来的时候就让他们退下了。”


    听他这么说,她稍稍安心了些,也庆幸这张行军榻十分结实,没有闹出半点动静。


    “你……别出声。”


    她像一株藤蔓那样温柔缠绕着,极尽配合,任他予取予求。


    卫栩喉结滚了滚,瞳中燎起滔天欲/念,一言不发动作。


    不知何时,外头下起了雨,细雨和着夜风轻轻拍打营帐。


    徐妙宜难耐地下意识咬唇,须臾,郎君拨开她微肿的唇,手指探进湿热柔软的口腔,哄着她衔咬住。


    及至风停雨歇,榻上已经凌乱得不能看,卫栩用寝衣帮她简单清理,起身去外头传唤热水,并重新换了被褥。


    她披散着长发,香汗涔涔,浑身虚软无力,任由他抱着自己去沐浴。


    一番收拾下来已是深夜。


    烛火微弱,她枕着他未受伤的右臂,轻嗔道:“你骗我,你分明还能抱起我,你的手压根就没事。”


    “嗯。”卫栩将左手递到她眼前,好整以暇笑着道,“但现在有事了。”


    指腹那几圈细细的牙印太过明显,实在没法忽略,徐妙宜瞬间脸颊滚烫,小声分辨,“分明是侯爷让我咬的。”


    “多咬几口,如何?”


    卫栩扣着柔软纤腰,轻轻将她抱到身上,托起那张芙蓉面,“别熄灯,让我看着你。”


    缎子似的长发徐徐倾泻,落入他的掌心。


    徐妙宜自上而下看着他,脸红得厉害,细声说:“可以,但不要那样的。”


    郎君幽邃的眸中笑意更深,他故意反问:“哪样?”


    她羞赧得更厉害了,轻咬朱唇,用力在那结实手臂拧了下。


    卫栩倒吸一口凉气,低笑,“放心。”


    虽然他更喜欢从背后掌控,但既然她接受不了,那便作罢。


    得到允诺后,她才松开郎君手臂,慢慢配合起来。


    许是怜惜她娇弱,小半个时辰后便结束了。


    徐妙宜疑心他还要重温旧梦,卫栩却放过了她,将她圈在怀里。


    “能带我去洛京吗?”她轻柔帮他揉按手指上的咬痕,“我要把阿娘的牌位接回来,而且,我还想看一看九殿下。”


    毕竟他先扶持齐王诛杀新帝,而后又要除掉齐王和南地起兵的楚王,如此大逆不道、锋芒毕露,却没有篡位的打算。


    所以那么这位仅剩的小殿下又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是否容许他手握重兵、权倾朝野。


    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害怕他来日被小皇帝清算。


    虽未结为夫妻,但终究利益交织在一起,她定然盼他平安。


    担心那孩子对他不利?卫栩唇角微勾,却没有解释,“既然你想去,那就一起走。”


    外头响起声声梆子,已是三更天。


    熄灭烛火歇下后,她闭眼假寐,又耐心等了两刻钟,直至耳畔传来郎君匀称清浅的呼吸。


    确认他熟睡无误后,徐妙宜轻手轻脚爬起来,抹黑从贴身行囊里找出那只小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子,就着凉水吞服下去。


    当初重逢,她尚不知晓卫栩真实身份,但确实做好了与他纠缠下去的打算,趁阿姐被送去冀州照顾舅父,托她帮忙弄了一瓶温和不伤身的避子药。


    她现在不想怀上他的骨血,一来时局动荡,前路未知;二来,他还没兑现承诺娶她,等她拿到了侯夫人的名分再说。


    把那瓶药仔细藏好后,她重新躺回卫栩身侧。


    时辰已经很晚了,明日还要早起随大军出发,徐妙宜换了个舒适的睡姿,渐渐入眠。


    半梦半醒之际,她意识到到郎君再度将自己揽入怀里,温热粗粝的手掌有意无意在她小腹摩挲了两下。


    熹微晨光中,徐妙宜惊醒过来,心子砰砰直跳,疑心郎君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身侧早就空无一人,她摸了下被褥的温度,发现他应该走了很久。


    今日大军拔营出发,她不敢再多睡,匆忙穿好衣裳,再度清点了下小瓷瓶里的药丸,好在一颗不少,还剩十九粒。


    徐妙宜抬手抚了抚心口,庆幸那只是个梦。


    帐子外传来阵阵马蹄和兵士训练齐整的跑步声,她悄悄将那只瓷瓶藏在自己的贴身衣物里,才唤知微进来帮忙收拾东西。


    前锋部队已经出发了,她没赶上和卫栩道别,与孙大夫一起乘车离开雍州。


    ……


    嘉宁元年七月,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七月初五,叛军自雍州、青州兵分两路南下攻打洛京,所到之处势如破竹,朝廷军纷纷溃败不敢抵抗,战力几近于无。


    五日后,洛京城破,二十五万大军鱼贯入城。


    甫叩开宫门,高塔之上传出道道丧钟声,接着宫中燃起熊熊大火。


    新帝鸩杀妃嫔皇嗣,与皇后在紫宸殿双双服毒自尽,宁死不降叛军。


    烈焰将整个紫宸殿焚为灰烬,波及了附近数十座殿宇,等到大火扑灭,已是第二日清晨。


    两具烧成焦炭的尸首被抬出,赵承筠双目猩红,癫狂地拔刀上前挥砍。


    陆茯苓怕他自伤,跪着央求,“殿下,他已经死了,您冷静点,眼下还有许多事情等待您处理。”


    “殿下?”赵承筠狠狠踩断那具男尸的腿骨,大笑起来,“你方才唤我什么?”


    陆茯苓怔怔看着他,倒是钱安率先反应过来,单膝跪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钱安带头,那些将领纷纷跪地俯首,一声声“万岁”排山倒海,此起彼伏,响彻宫城上空。


    长秋宫殿门紧闭,仿佛与外界喧嚣彻底隔绝。


    此处历来是太后的住所,卫太后不肯自尽,闹着要见庶弟最后一面。


    卫栩提刀步上石阶,玄甲血迹斑斑,周身散发出肃杀之气。


    兵士推开门,那个保养极好的妇人早已失去往日鲜妍,卫太后满面泪痕,膝行而前,向他磕头求饶,“卫栩,你放过阿姐!阿姐知道错了,你已经杀了承策……”


    卫栩顿足,刀尖指向她,眸光幽寂带着警告。


    看着那双厌恶的琉璃瞳,卫太后压下心中恨意,又道:“我愿献上玉玺,求你饶我一命,赵承筠一定会听你的,求求你!”


    下一刻,凛冽寒光自眼前闪过,她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右臂被斩断,那把藏在袖中的匕首也掉落出来。


    剧痛中,卫太后捂住血流如注的残肢,跪在地上声声哀嚎。


    接着白绫缚上她的颈项,她惊恐地含泪抬起眼眸,看着那始终沉默不言的男人。


    然而未等她再度开口,白绫骤然收紧,掐断了她的呼吸,她挣扎着,带着满腔不甘和恨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郭恒上前探过鼻息脉搏,抱拳道:“侯爷,卫氏已死。”


    “去禀报陛下,卫氏意图行刺本侯未遂,畏罪自尽。”


    卫栩转身,望见鲜血缓缓淌下石阶,皱了皱眉。


    见状,那几个兵士提了水桶过来清洗血迹,重新合上宫门。


    他在宫中又待了五日,才肃清干净新帝留下的羽林军和玄影卫,赵承筠忙着处理朝政,暂未收拢军权。


    出宫前,卫栩抽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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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趟西苑,文武百官都被关在西苑的一处偏僻殿宇里。


    还未行至,便闻见浓烈血腥味,数十个人头挂在高高宫墙上,血迹已经干涸。


    这些都是不愿意投降的前朝老臣,均让赵承筠下令杀了,枭首示众以一儆百,起到了不小的震慑。


    负责看守百官的将军见了他,恭敬抱拳行礼,“镇北侯是来提审英国公吗?”


    赵承筠事先有过交代,若是镇北侯过来见英国公,无论何时均放行。


    卫栩却道:“这里面有个名叫徐琛的鸿胪寺主簿,把他带出来。”


    一刻钟后,徐琛被带到他面前,哆哆嗦嗦跪地叩首,他实在想不起自己与这位镇北侯有过什么交集,也不知道对方为何要见他。


    “徐大人会不会下棋?”卫栩淡淡道,“陪本侯下两局棋,如何?”


    徐琛颤声答道:“回侯爷的话,我棋艺不精……”


    卫栩居高临下打量他,剑眉微蹙,沉沉威严如雷霆万钧般压了下来。


    徐琛立刻改口:“承蒙侯爷不嫌弃,我愿陪侯爷对弈。”


    兵士奉上棋盘和棋子,然而他看起来并不太想下棋,每一步落子都极其随意。


    徐琛一边仔细斟酌,一边悄悄打量这位容貌英岸俊美却冷厉淡漠的镇北侯,滴水不漏让他赢下头两局。


    到第三局时,卫栩突然认真起来,黑子杀气腾腾,逼得白子退无可退,很快绞杀殆尽。


    徐琛哑然,正要奉承恭维,却见他屈指轻叩棋盘,漫不经心笑了笑,“徐大人的确棋艺不精,对了,方才本侯忘记告诉徐大人,本侯素来喜欢下赌注的棋。既然徐大人连输三局,那便奉上三条人命罢。”


    话音刚落,兵士将卢氏母子三人推了进来。与他视线对视,卢氏簌簌流泪,嘴里被麻核堵住说不出话来。


    徐琛大为惊骇,撩起衣袍跪地求情,“侯爷,刚刚我太紧张了,求侯爷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侯爷!”


    “可以。”卫栩归置好棋子,唇边浮上冷笑。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徐琛颤抖着擦去汗水,重新坐回棋盘前与他对弈。


    这次无论他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吃下对方任何一子。


    徐琛明白他在戏耍自己,惨败那刻,浑身瘫软几乎快要坐不住,白子从棋笥里倾泻而出,滚落一地。


    蓦地,鲜血溅到棋盘上,他惊惧抬起双眸,赫然望见刀尖从卢氏心口穿过,她口鼻涌出污血,瞬息毙命。


    “夫人!”


    徐琛拔腿向她跑去,想要救妻子性命,却被兵士死死按住。


    须臾,那对双生子以同样的方式死在了他面前,他浑身战栗,眼泪夺眶而出,喉咙里发出如野兽般的痛苦嘶吼。


    郭恒眼疾手快,及时拿起一团破布堵住他的嘴,“徐大人,侯爷不喜欢聒噪。”


    徐琛颤抖着,如烂泥般瘫倒在地,涕泪纵横。


    他明明已经让人送卢氏和一双儿女回淮州避难了,为何还会被抓回京中?镇北侯又为何要针对他?


    不知过去多久,那位侯爷再度开口,嗓音冷冽,带着厌恶道:“你真应该庆幸……”


    卫栩没有说完后半句话。


    早在溧阳的时候,他就征询过徐妙宜的意见,显然她并不希望徐琛死。


    所以这个卑劣的、卖女求荣的伪君子真应该庆幸,他生了一个心地善良的长女。


    徐琛被拖走关去了另一处地方,那里会有人照应他的衣食起居,同时也会确保他过得不舒畅。


    离开西苑出宫后,卫栩没有直接回府邸,而是找了个别院先落脚。


    这几日没有一刻空闲,他满身杀气盖都盖不住。


    郭恒取来贴身衣物,他用香胰澡豆除去一身的血腥味,重新换了身衣袍,这才策马回去。


    彼时月上中天,徐妙宜早已歇下,迷迷糊糊意识到他躺在身侧,轻声道:“你回来了。”


    “嗯。”卫栩握住她的手,“你明日不是要去接回你母亲的牌位吗?我陪你去。”


    她答了一声好,主动靠入他怀里。


    卫栩疲倦地闭上眼,难得一夜安眠,无梦惊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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