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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 2 章

作者:云行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病去如抽丝,好不容易捱到天气转晴,徐妙宜躺得骨头都快酥软了,让傅嬷嬷和青霜带自己去院里晒太阳。


    长空一碧如洗,秋阳高照,连丝云也没有。


    徐妙宜舒舒服服躺坐着,眼眸微睐,见一行大雁掠过长空,往南飞去。


    “小娘子,是北地飞来的雁。”青霜说,“再有三个多月就要过年,老太爷和舅老爷给您准备的东西,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徐妙宜的外祖是凉州富商,颇有财力,当初母亲病逝,外祖家原本要把她接走,可徐琛不舍,这件事遂作罢。


    后来,因为扶正卢氏的事,外祖家对她爹颇有微词,两家往来便少了。


    细算来,差不多有五六年没见过外祖父一家,徐妙宜垂眸。


    青霜以为自己说错话,忙找补,“小娘子别难过,等您养好身子,明年天气暖和了,我们就去凉州探望老太爷他们。”


    正说话,一只纸鸢顺着墙根掉下,落在梧桐树下。


    “你这糟老婆子怎敢拦我?我可是来替三郎捡纸鸢的。”


    外头传来少女的嗔怒声,紧接着便是傅嬷嬷低声央求,“二姑娘,大姑娘近来抱病,郎中说了要静养,请二姑娘在此稍候,我去替二姑娘捡了送过来。”


    “你成日干粗活,弄脏了我的纸鸢怎么办?”少女不依不饶,“再说了,你也配动我的东西?”


    傅嬷嬷再度央求:“二姑娘……”


    徐妙宜却说,“让她进来。”


    徐妙清走进来,柳眉轻佻,“听说阿姐又病了,最近夫子布置的功课多,一直没找到时间来探望阿姐。”


    与她不同,徐妙清自幼便与弟弟一起上私塾,而卢氏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便将她困在了蘅芜芫,念不了书,出不去这方天地。


    “二妹妹有这份心意就够了。”徐妙宜晓得她故意来看自己笑话,容色清淡,“我这人喜静,二妹妹也是知道的。”


    徐妙清笑着说:“我忘记了,阿姐向来不与我们来往,不过等阿姐日后出嫁去到夫家,也得学着与各房相处才是。”


    “二妹妹才十二岁,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娘子,怎么成日把夫家挂在嘴边?”徐妙宜佯装吃惊,“按理说,夫人应当不会教你这些的。”


    徐妙清年纪小沉不住心性,一张小脸气得又红又白。


    再看长姐,拥着锦被懒洋洋卧在躺椅上,如含露的香玉牡丹,明艳姝丽,楚楚动人,衬得满院秋海棠都失了颜色。


    相比之下,自己只能勉强用清秀来形容。


    徐妙清眼里的嫉妒与不甘越来越浓,都是徐家的女儿,凭什么她体弱多病就能得到父亲偏爱?


    “快去捡你的纸鸢罢。”徐妙宜懒得与她纠缠,指了指纸鸢,“捡完早些回去,免得三郎久等,夫人担心。”


    徐妙清暗自咬牙,天刚放晴,梧桐树下的一滩烂泥没晒干,要是走过去拿,肯定会弄脏绣鞋裙摆出丑。


    她可不想吃亏,于是转头看向傅嬷嬷。


    傅嬷嬷也想早点息事宁人,主动开口,“我帮二小姐捡。”


    “不必。”徐妙宜阻止,“二妹妹方才说的,我的嬷嬷不配动她的东西。”


    徐妙清又恨又气,慢慢红了眼圈,整个徐家也只有病秧子长姐敢给她气受。


    徐妙宜以帕掩唇,咳了几声,语气温柔,“二妹妹,自己去吧。”


    徐妙清忍住泪,提起裙摆踩进深一脚浅一脚的烂泥,捡起纸鸢便转身走了,留下一行泥脚印,好生狼狈。


    青霜差点没笑出声来,“小娘子,您看二小姐那模样,待会儿怕是得哭着鼻子回去告状。”


    徐妙宜道:“以后莫要当面与她起争执。”


    话刚说完,院门外站着个稚童,模样清俊,与徐琛有七八分相似,是徐家三郎,名唤徐怀瑾。


    徐怀瑾做了个鬼脸,“病秧子,敢欺负姐姐,看我阿娘怎么教训你”。


    骂完,跟兔子似的溜得飞快,往落玉苑的方向逃了。


    青霜气得抄起扫帚,徐妙宜却摇头,“算了,跟他们较劲,不值当。”


    而且父亲最偏袒徐怀瑾这根独苗苗,真闹大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


    傍晚时分,徐琛回到家中,就听见卢氏一番添油加醋的告状,次女妙清还穿着白天弄脏的襦裙和绣鞋,哭得抽抽搭搭。


    徐琛有些烦闷,“都别哭了,三郎当时不是也在场吗?让三郎过来。”


    仆妇把徐怀瑾带过来,小郎君见父亲动了怒,又想起母亲卢氏事先交代过他,口齿伶俐讲清来龙去脉,而他当面讥讽徐妙宜病秧子一事,自是不敢提。


    次女故意让纸鸢掉入蘅芜苑,出言不逊在先,徐琛板着脸斥责,“可知你长姐病还没好?”


    “爹爹,我没有。”徐妙清吓得往母亲怀里躲,“我只是想把纸鸢捡回来,是阿姐故意让我难堪。”


    “好端端的,吓孩子做什么。”


    卢氏哄了哄女儿,赶紧让仆妇把一双儿女带下去。


    徐琛脸色铁青,“瑾哥儿是个好孩子,你若存心颠倒是非,把他教坏,休怪我翻脸无情。”


    卢氏假装抹泪,“郎君也知道瑾哥儿是个好孩子,他三岁就启蒙念书了,在同龄人里是最拔尖的。可惜了,林侍郎家那个呆若木鸡的大郎都能送去国子监,咱们瑾哥儿却只能靠自己。”


    “等将来瑾哥儿参加科举,像郎君一样,朝中无人可依,勉强点个进士尾巴,外放十几年,回到京中还是个六品小官。”


    徐琛皱眉,语气松动,“他是我的孩子,我自会为他考虑。”


    “郎君能考虑什么呢?”卢氏趁热打铁,“咱们在京中既无权势,又无姻亲,还能怎么办?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卫家三郎瞧上了大姑娘。若不是续弦,他们英国公府能看中我们徐家这样的小门小户?”


    “徐家好吃好喝养了大姑娘十六年,汤药跟流水席似的往她院子里送,大姑娘难道不应该报答郎君的养育之恩吗?说起来,大姑娘虽是顾夫人的血脉,可她终究跟郎君姓徐呀,也该为徐家做点贡献。”


    “闭嘴!”


    当夜,徐琛辗转难眠,卢氏的话就像一记重锤砸在心里,自己这辈子前程渺茫,可三郎不一样,他聪慧机敏,勤奋好学,是徐家日后的希望。


    如果徐家能够在京中站稳脚跟,牺牲一个女儿算得了什么呢?况且,妙宜她也姓徐。


    **


    蘅芜苑,秋日暖阳高照,徐妙宜照常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幸好有傅嬷嬷悉心照料,她恢复得差不多,这几天也没见咳血了,还在吃药调养身体。


    原本是风平浪静的午后,没想到她爹居然又过来探望。


    徐妙宜唤他,“爹爹今日休沐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陛下设宴为镇北侯践行,我官职小,宫宴上没有席位,在鸿胪寺待着也是无聊,便早点下值回来了。”徐琛面色踌躇,“窈窈,前几日跟你说的事,你可还记得?”


    嫁给卫家三郎当续弦?徐妙宜不解,上次她都吐血了,父亲也因此松口,居然还要提这茬?


    然而徐琛不打算给她机会撒娇,滔滔不绝分析利弊,从他去淮州赴任,讲到来京中做官,十几年官海沉浮,步步艰辛,苦心经营,都比不上如今天赐良机。


    听着听着,徐妙宜明白一件事,她爹多半是要下决心了,她垂眸,轻声问:“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呢?”


    徐琛惊诧:“你一个女儿家不嫁人,要做什么?早日相夫教子,执掌中馈才是正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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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


    徐妙宜看着父亲鬓边白发,咽下没说完的后半句话。


    可是即便要嫁,也不该嫁给卫三郎那样的郎君,她会没命的。


    “窈窈长得美,三公子一定会怜惜你。再者,嫁到英国公府这可是泼天富贵,待将来太子登临帝位,英国公就是国舅爷,三公子定能给你挣个诰命回来。”徐琛趁热打铁劝说,又有点心虚,“你放心,我一定准备最丰厚的嫁妆,绝不让英国公府瞧不起我们,也好全了你母亲临终前的心愿。”


    母亲?徐妙宜心中冷笑,顿觉寒意彻骨,她的阿娘早就埋骨泉下,生前被辜负,死后被遗忘,甚至连仅剩的一点血脉也要被丈夫拿去给徐家铺路。


    她紧紧攥着裙摆,有许多话想问,却又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问了。


    满腹委屈与失望化为盈盈泪水在杏眸里打转,她垂下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可怜,心中慢慢有了盘算。


    “爹爹说得对,哪有女儿家不嫁人的,能攀上卫家的门楣,已是极其难得。只是,我未与卫三郎相看过,不知他的样貌品行如何。”


    “此事好办,十日后镇北侯出城,英国公府几位郎君会出城相送,爹想着,不如借此机会让你与卫三郎相看。”徐琛擦了擦额头虚汗,“朱雀大道有间临街的茶楼,与宣化门离得近,你在楼上雅间可以看到,又不会让旁人发现。”


    “那好,我去。”徐妙宜点头,“不过我也有一件事要和爹爹商量,傅嬷嬷这些年都没能和家人过个团圆年,不如今年,让傅嬷嬷回趟青州老家探亲,年后再来。”


    徐琛应下,“那你院子里岂不少了人照顾?”


    “有青霜便够了,我素来喜欢清净。”徐妙宜说,“要是爹爹不放心,从夫人院子里拨个婆子过来也成。”


    徐琛哪敢往她身边放卢氏的人,从后院找了个忠厚可靠的仆妇,叫她来接傅嬷嬷的差事。


    转眼就到了约定相看的日子。


    担心她经不起颠簸,卢氏特意让管家在车厢铺上软垫,一反常态换上笑脸相送。


    徐妙宜神色冷淡,倒没表现出厌恶。


    到了茶楼,徐家早早订好临街包厢,茶汤点心果子一应俱全,徐妙宜哪有心思相看。


    过了好一阵,外头忽然喧哗起来。


    青霜探出身观望,“小娘子,卫家人快要出城了,您要是再不过来,可就真的赶不上。”


    徐妙宜不情不愿起身,拢紧氅衣,戴上幂篱走到窗前。


    城门口站着一圈卫家人,穿着装束都大差不差,因隔得远,只能望见个模糊样子。


    其中一人身姿挺拔,比周围高出大半个头,气度不凡,简直鹤立鸡群。


    好巧不巧,他背对着茶楼的方向,虽然瞧不清具体长相,但看这岳峙渊渟的挺拔背影,想来容貌应当差不到哪里去。


    徐妙宜不会傻到把他误认成卫三郎,问青霜:“那人是谁?”


    “小娘子,那是镇北侯呀。不过我们来得晚了,我方才也没瞧见镇北侯的容貌。”


    徐妙宜又问:“那卫三郎站哪?”


    青霜指了指最左边那个瘦削单薄的背影,许是常年纵欲过度,他微微驼着背,姿态猥琐。


    徐妙宜气到浑身发颤,此人气度全无,人品又差,更无功名傍身,凭什么娶她当续弦?


    就因为他是英国公嫡子,哪怕有宋娘子的前车之鉴,哪怕明知她嫁过去会死,她爹仍然铁了心跟卢氏一起把她往火坑里推。


    徐家,还是舍弃她了。


    徐妙宜杏眸泛红,强忍泪水,纤细十指死死抓着窗台。


    青霜小声劝她:“小娘子,这儿风大,要不我们回家吧。”


    “不,收拾下,我们悄悄去趟永乐坊。”徐妙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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