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众人险些破口大骂。
好啊,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魏老将军年迈,新一辈魏家子年少,也就是说,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往西南的人多半会继承魏老将军的衣钵。
更不用说,魏家子此番去西南本就是恩典,魏老将军自当尽心尽职地提携来人,自当将其培养成西南未来的顶梁柱。
——什么?魏老将军对来人并不上心?来人在西南无法站稳脚跟?
好啊,那定然是魏家对朝廷的安排有所不满,魏家定然是通敌了,这才百般打压朝廷派来的官员!
是谁?!武将之间瞪着眼睛看着彼此,怒火中烧——
他们之间,谁是容相的人?!!
“丞相觉得,谁有那个资质去西南呢?”郭老将军身边的一人表情微微扭曲,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来。
容也烬瞥了他一眼,仿佛在看路边野狗般漫不经心:“武将之间的事还要诸位稍后仔细商量。如今更为重要的是,廷尉寺办案可找到头绪了?”
卧槽!
一众武将气得五官扭曲,面上肌肉抽动。
柳廷尉上前一步回答道:“还未查到更多的线索。”
他顿了顿,说:“无法更进一步证明魏家有罪,也没有证据能证明魏家无罪。”
“怎么,你们廷尉寺办事都是如此拖沓?”一武将阴阳怪气道,“对待我大渊的忠臣良将这样不上心,拖着不办事,白白让魏家承受这莫须有的罪名?”
他刚一开口,旁边的人就急急忙忙拉住了他,但动作再快也经不住他倒豆子似的一骨碌儿就说完了。
柳廷尉像是根本不在意他,平静地对着容相解释道:“通敌一事事关重大,查案也要别的案件更难上三分。”
那武将一听,顿时又炸了,张开嘴话还未出口,就被旁边三五人抬手紧紧捂住了,他面色涨红却也只得对着柳廷尉干瞪眼。
容也烬笑了一下,“听闻远在边关的魏家将军遇刺身亡,不知可查清了是何人所为?”
“边关传信来报是魏将军的部下对魏将军怀恨在心、蓄意报复。”柳廷尉回答道,“那人在刺杀了魏将军之后就畏罪自杀,线索中断,暂未查明真假。”
“废物!!”
被人拉着的武将狠狠甩开旁边人捂住自己下半张脸的人,怒骂一声。
然而柳廷尉却像是未曾听见一般,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更没有回应,只是看着面前的容也烬。
容也烬颔首,说:“辛苦柳大人与廷尉寺众人继续顺着这个方向查明整个案情,魏将军遇刺之事或许与魏家通敌案有关。”
柳廷尉也赞同地点头。
“嗯……”容也烬像是忽然记起什么一般,悠悠补充道,“另一位魏将军病逝之事也需要仔细确认。”
柳廷尉严肃颔首:“多谢容大人提点,廷尉寺众人定当全力以赴。”
容也烬又笑了一下。
如此,众人再多的不满与心思都只得压下,文武百官转身面向端坐在高位的圣上,行礼齐声道:“陛下。”
“陛下。”
“陛下。”
精美大气的龙椅上的皇帝回神,抬眼看向下方的众臣,一眼看到了站在文官之首的容也烬含笑的双眸,顿了片刻,缓慢地开口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就依诸位爱卿说的办。”
“柳廷尉摇摆不定。”
书房内,容也烬随口解释了一句。
江景鸢点点头,就听容也烬说道:“对于魏家的处理方式,就算是林宴清也无话可说——他确实是为皇帝效力,但不代表他会有多尽心竭力。对于朝堂上的事,只要是不影响皇帝与他的合谋,且无伤大雅,他都不会有多少心思去理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江景鸢听着脑海里闪过很多破碎的念头,捉不住,只是隐隐有些怪异的感觉。想了半天,她只能归结为林宴清这个人太过特殊。
明明都是人间,但从前的她总会下意识地皇宫内外区分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皇宫内是俗世红尘,皇宫之外却像是世外修仙界一般的存在。
而林宴清这个人的出现,将皇宫内外的景色连接成了一个完整的复杂人间。
江景鸢心中涌现起一股怪异感,连她也分不清,连她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和感知。
“其实,大多世家都会与仙门有所联系。”容也烬拿起茶杯,嗓音平静地说道,“容家也不例外。”
搭在腿上的双手十指颤了颤,江景鸢微微抬头,看向前方之人的面色。
少女一身靓丽的鹅黄,鹅黄中有着大片米白和点缀般的嫩绿,整个人显得灵动又稚气。但唯有一双眼眸漆黑如同深渊,硬生生压下了她身上的天真烂漫。
容也烬眼眸含笑,不再细说世家与仙门之间的关系,转而问道:“皇后娘娘还没有和你说过容家的事吧?”
江景鸢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容也烬颔首,语气轻松地说道:“容家的事其实也没有多复杂。殿下只需记得从我接任丞相之位开始后的事就好,更早的事听一听即可,今后发生的事追踪溯源我容家,再远也远不过那时。”
江景鸢有些意外,心头的怪异感越来越浓重了:“这是什么意思?今后发生的事?发生什么事?”
她一时间思绪万千:“先前说的那些也是……林宴清与皇帝的合谋又是什么?为什么说这两年朝中众人都开始摇摆不定、寻找出路?”
“是在暗示什么吗?”江景鸢抬眼,就见面前端坐的容也烬也转动眼眸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容也烬对着她一笑,江景鸢放在桌案之下的双手猛地攥紧。
容也烬接着说道:“大渊的上一任丞相也是容家的上一任家主,假作清廉博得美名又终日酗酒……”
寂寥的夜晚里寒风阵阵。
一道女人的尖叫声响彻全府上下,凄厉万分。
“你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你放开他!放开他啊!!!”
池塘边,一身粗布麻衣的削瘦女人扑向跪在池边的男人,尖叫着去抓男人的双手。
中年男人一身酒气,恶狠狠地将手里挣扎的幼童压进冰冷的池水里,见到女人扑过来,抽出一手打在女人身上,要将她推开。
“你放开他!放开他!!!”女人尖叫不断,不顾身上的疼痛,反手狠狠扯着男人的头发恨不得将其的脑袋拧下来。
见徒手的效果甚微,女人表情狰狞扭曲,果断将头上固定头发的发钗拔了下来,一手抓着男人的头发固定住男人的头颅,一手拿着发钗毫不留情地刺向他的眼睛。
“滚开!!!”
男人下意识松开抓着幼童的手,转而去抓向女人我这发钗刺来的手,怒吼道:“家里都没钱了,要他做什么?!养不起,我跟你说,养不起!我还给他找了个体面的死法,不然我就要给他煮了!!!”
“你个畜生!你一个丞相,你养不起一个孩子?!!”女人大哭起来,泪水滑过面庞,五官却是痛恨到极致的扭曲,“我养!你养不起,我养!我养得起,我就是再养十个我都养得起!你养不起你和我说,我自己养!”
“不行!!!”
男人面色通红,不知是醉酒还是怒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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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喝道:“朝廷给的俸禄养不起,你要是养了,就让他们有由头栽赃嫁祸于我!”
“你个疯子!!!”手里的发钗掉落,女人两眼通红,双手锤打在他的身上,越是感知到赤手空拳不奏效,她越是愤怒,怒急了,一手扣着他的脑袋,一手挖向他的眼珠子,“你给我去死——”
两人扭打在一起,皆是五官狰狞扭曲,两个人身上霎时出现了无数伤痕。实力不相上下,他们竟是谁也无法杀掉谁,只能是两败俱伤。
女人忽然又是崩溃地嚎啕大哭了起来:“我的修为……你害我至此!!!短短几年,我的修为倒退至此!居然和你一个废物不相上下!”
“娘……?”
池塘边的动静太大了,府中的仆从早已被男人赶走了,几个孩子只能小心翼翼地结伴摸索了过来。看到这一幕,几个孩子都没有多少惊慌,早已习以为常,只有一个女孩有些迷茫地问道:“娘……七弟他……是死了吗?”
府里的孩子说话声都很轻,从来不敢发出太大动静,但寒风还是将她的话语送到了女人的耳边。
女人动作一顿,眼角的豆大泪珠滑落。
下一刻!
怒火冲天的男人如同蛮牛一般埋头撞在她瘦弱的身躯上——
“砰!!!”
假山上血肉四溅。
是非恩怨已了,容也烬再回忆起那天,心中始终无波无澜。他看着面前的少女,眼眸中含着浅浅的笑意,“不知殿下是否听说过皇后娘娘入宫时的事?”
不等江景鸢反应,他就讲述道:“皇后娘娘当年并不想入宫,夜里悄悄跑出府,被老丞相发现后,全城封锁,整个京城贴满娘娘与娘娘曾经交好的闺中密友的通缉画像——第二天的夜里,娘娘就自己回来了。
“自她回来之后,就被一直关在房间里,直到入宫。”
江景鸢沉默不语。
她知道容也烬说这番话话并没有要为谁博同情的意思,是非恩怨已了,能活到现在的人没有人需要这虚无缥缈的同情——死人那就更不需要了,口头上的同情倒不如多烧点纸钱来得实际。
容也烬说出这番话就和之前容后在谈论宫里众人时的目的一样。
——他们亲手给她递上了一把刀。
“我知道了。”江景鸢看着他,神情十分认真地说道。
容也烬嘴角一勾,颔首继续说道:“后来就是老丞相溺水身亡,皇帝命我接替丞相之位……”
他接着粗略地讲了些他登临丞相之位后如何应对百般刁难的朝臣的事——似乎,那时的皇帝还是十分清醒又明智的,他似乎很信任容也烬,几乎是压下了所有上奏表示容也烬难担大任的折子。
江景鸢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良久后。
容也烬看着面前的江景鸢,笑着说道:“今天就说到这里。”
话音落下,门外走来一捧着锦盒的宫女,她走至桌案边,俯身将锦盒放在江景鸢面前。
江景鸢看去,锦盒里安然躺着一只圆滚滚的白腹黑背的小巧鸟类。
江景鸢眨了眨眼,就听面前的容也烬出声说道:“这是传信牌。今后宫外的事,臣会用它来告诉您,您若是有问题也可以来问臣。”
传信牌大多是一块玉牌,这个制作成鸟类的还挺特别……江景鸢拿起锦盒里胖乎乎的圆鸟,白腹黑背的鸟霎时像是活过来了一般,蹦蹦跳跳在她的手上,时不时好奇地用鸟喙啄啄她的手,并不疼。
“好像有点可爱……”江景鸢脑海里不自觉地闪过这个念头。
顿了顿,她抬首看向面前之人,开口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