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克西又回了一次头。
然而周围都是黑暗。
月光留下来的影子很暗，几乎和深蓝绿色的草地融为一体。像水泊中间不规则的陆地。
没有任何东西在那里。
莱克西止住了脚步，静静背对着那个恐惧，伊安越过了她，走到了艾罗身边，两个人一起回头看她。
她就这么站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实际上心跳已经能够让站到很远的人听到了，至少她是这么认为了。
她听着，示意艾罗和伊安不要出声。
她一个人小声回头，尽量避免衣领的摩擦，但还是不免发出一些声音，在她听来这些声音很大，她有一瞬间的恼火，但很快就被她自己给压住了。
她在树林后面看到一个人影，不高，没有她高，戴着兜帽。
她心想是玛尔法从塔楼上跳下来了，看到他们了，很快，很快她就能看到她的身形，扎着一个棕色的麻花辫，戴着她标准的红色披风，嘴里或许叼着一只干瘪的鸡——血都吸完了。
身影正在以一个均匀的速度往她的方向靠近，莱克西眯了眯眼，整个人转向了树林的方向。
沙沙声。
瘸腿塔楼只有门口的地方有灯，别的地方都黑暗一片，莱克西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不是玛尔法。
那个身影比玛尔法更加壮，有点像她之前读到过的图鉴里的矮人的体型，矮小精壮，但是总是透露出一种熟悉的气质，看上去极其危险。
应该是一个男人。
兜帽很旧了，莱克西能看见黑影组成的线头在他头上炸开，比她矮上几厘米的地方，一双满是仇恨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莱克西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探进口袋里尝试摸索自己的魔杖，但事实是令她失望的，那根魔杖被她交给玛尔法保管了，她有一个施了空间咒的小包。
她一直没有离开和男人的眼神对视这个范围。
她现在手无寸铁，心跳得像乐队演唱会的架子鼓，吵得她厌烦。
身影还在靠近，她听见了金属出鞘的声音，知道是艾罗和伊安拔出了刀。
莱克西感觉自己害怕极了，但是还是要强装镇定，有的时候装一装就不害怕了，她一向遵从这个规则，就算是当着整个礼堂和十台录像机演讲都不会手抖。
在和他们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的时候，他停下了。
“你是谁？”兜帽下的人戴着面具，莱克西又后退了一步，问。
“哦，”苍老的声音从面具后面传来，“我们也是很久没见了，斯杜普斯。”
这下不用他说，莱克西就知道他是谁了。
老人的面具慢慢变得透明，直到消失，但他的上半张脸还在兜帽的阴影里。
白色的胡子被整洁地梳理在下巴下方用木珠打了一个结，这和莱克西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又不一样了。
乔治把帽子摘了下来。
他的眼睛可以说是更加恶毒了，比莱克西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要浑浊。
“自从你把你的人放到莫尔顿庄园，”乔治挺起腰，但是显然这是一个很失败的决定，因为这样显得他更矮了，“我就一直密切地关注着瘸腿塔楼。”他咧嘴笑了，指了指天上的月亮，米白色的月亮正在被暗红色慢慢浸染着，“或许你听到了我从月亮上带下来的传讯。”
巫师一向都以太阳为工作标准，只有女巫会和月亮一起工作。
所以巫师想要在伏沙地带活下去，是很艰难的。女巫同样，因为大批魔法方法都被瘸腿塔楼垄断了，拒不外传。
她突然想到，这里的乔治好像不知道——
“我知道有关你的一切，斯杜普斯。”乔治发出了一声干笑，莱克西注意到他用来顶替牙齿的兽牙已经变了，“比如你的追踪咒就像太阳一样令人讨厌。”
莱克西突然变脸，她自己都没料到这么快，好像突然从紧张变得特别放松和无所谓，某种程度上像戴斯蒙德面对他老爸的样子——是真的很老，戴斯蒙德出生的时候斯莫尔先生就已经五十岁了。
“威廉姆斯。”艾罗的声音很严厉。
“是我的失礼，少爷。”他朝艾罗鞠了一躬，“不对，现在应该叫先生了。”
“你想做什么？”莱克西把手背到身后，张开手的时候被艾罗塞了一把短刀，不是有魔法的那种，就是普通的冷兵器。
艾罗离开的时候没忘了勾一下她的手指，算是在还她之前的拿一下，不过勾得很隐秘，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莱克西身体僵了一下。
“来找你的好学生，聊聊。”乔治说，“听说你被捕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你。”
莱克西拧着眉：“你早就知道。”早就知道艾罗不可能把她关进去。
乔治就是知道他们一定会来到这里，才会跟过来。
“月亮说，”乔治慢吞吞地讲道，“今天适合做一些驱逐的仪式。”毕竟是下弦月，“比如，”他笑了，“驱逐我们中的一些异类。斯杜普斯，不需要我告诉你，你自己是个人类吧。”
“并不。”莱克西说，“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藏的，前提是你能先打得过我。”
乔治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洞，但是很快就恢复了他原本的恶毒：“你或许听到过那个传说，有关下弦月的。”
莱克西当然听过，这个传说在女巫莱克西的笔记和图书馆的书里都出现过很多次。
大致就是在讲月亮的背面住着一个邪恶的女巫——莱克西有时觉得这个形容和《绿野仙踪》里的西方女巫很像——长着一张麻子脸，每天被仇恨所包围。
她在一个下弦月的晚上诅咒了地球上所有的女性，让男性管她们叫女巫，烧死她们，淹死她们，处罚她们，审判她们。
更加讽刺的是，当她找到这个传说的始源，发现作者是一个男人。
这位作者一向认为的理论是，如果夏娃没有吃掉果子，亚当就不会被逐出伊甸园，吸血鬼也不会被上神所唾弃，他们还会在伊甸园里生活，所以这一切都怪夏娃的后代——女人。
然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引导夏娃吃掉果子的、代表智慧的蛇，如果不是夏娃吃掉了惑果，他们的智商可能一直都和平常动物差不多——前提是你相信亚当夏娃论。
“我的几个师兄弟，”乔治阴狠地笑了一下，“都被女巫害死了。”
莱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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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觉得那些人被害死不是没有理由的，大概是因为他们惹了那些女巫。
“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乔治从胸口上抽出自己的魔杖——他换魔杖了，比起魔杖更像是一根权杖，谁知道他一直把这根直木棍放在哪，“如果我在你们杀死我之前干掉你们，我会活得很舒服。”
“可你没有。”莱克西说，“那次你来的时候就没有。”
乔治下面的话印证了他们的猜测：“如果不是带着任务来……”他眼里闪烁着一丝小孩子的愉悦。
从某方面上来看，乔治的确实没什么脑子。
莱克西理解，男巫一般都没什么脑子，不光是男巫，大多数男人也没什么脑子，天天想着排除异己，不知道自己都快绝口了。
比如艾伦，比如艾弗里，再比如，戴斯蒙德勉强算，不过和前面两个还是有区别的，他是公认的没什么心眼，什么情绪都摆在表面上。
换句话说，就是傻帽一个。莱克西在心里摇头，分心去担心自己表弟的数学成绩。
她现在是真的放松。
“我这次有准备，”乔治举了举手里的权杖，“不如看看我在沼泽地里发现了什么。”他面容虽然比上一次相见的时候要整洁，但还是看着令人作呕，可能是他脸上深纹过多的原因，“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猥琐地笑了，莱克西觉得如果现在有飞机上的呕吐袋，她可能会直接吐在里面。
“但是你错了。”莱克西一只手背在身后，给艾罗和伊安打了个手势，让他们两个制造出一点声音吸引玛尔法下来，“你忘了风水是会变的，运气也是，就像——”
“少给我讲道理。”乔治不耐烦地打断，“我现在就把你献祭给月亮！”说完他就把权杖一举，莱克西头上出现了一个法阵。
啪！艾罗不知道什么时候瞬移到了一棵树旁，推了一下，那棵树应声倒下。
莱克西突然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了。
果然，在乔治还没有把法阵建好的时候，上面就有一块大石头被人丢了下来，莱克西闪身躲过，法阵跟着她移动。
“谁他爹的睡觉时间不休息！老娘我削你信不信！”塔楼上方突然传来玛尔法骂骂咧咧的声音。
莱克西扬了扬嘴角，还没来得及真正咧开嘴笑出来，就被一声玻璃炸开的声音给覆盖了。
“靠！”玛尔法从塔楼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了下来，指着乔治破口大骂，“你要死啊！到瘸腿塔楼闹事！别以为老师不在我就不敢收拾你！等等——”她回头，“老师？”她转头，一脸怒气地看着乔治，“我你爹！”说完抽出魔杖就朝乔治发射咒语。
“你敢碰我的老师！”她尖叫着把乔治追打进了树林，林子里黑漆漆一片，此时却不断传来噼啪的咒语碰撞声。
不一会，玛尔法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树林边缘，正谨慎打量着艾罗和伊安：“你俩弄坏的树是吧？”她说着就开始举魔杖。
“别！”莱克西来不及想为什么玛尔法不认识艾罗和伊安，赶紧上去拦，“是蓝方。”她说，“是蓝方。”
玛尔法平静了下来，朝莱克西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是蓝方的话上去坐坐？爹的这老头子吵得我今天别想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