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迟意照常去上了班。
上午有一场高层管理会议,迟意负责汇报分管部门的工作进展和成果。
工作是她比较擅长的领域,她条理清晰、有条不紊地将汇报内容徐徐道来。
快结束的时候,原本正悄声交谈、没精打采的同事一个个突然安静了下来,伸长了脖子望着投屏,各个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迟意语速微微停顿,困惑地蹙起眉,跟随着下面的视线也抬头看了一眼。
然后就发现她不小心把开会前和何云煦聊天的聊天界面放了出来,上面的内容放得一清二楚。
顶着肉麻备注的何云煦发来了两套婴儿连体衣,煞有介事地让她挑,她还认认真真地比较起来,最后他决定把两套都买回来。
迟意:“……”
她神情空白,抖着手关闭聊天界面,用极其强大的心理,迫使自己继续刚才的汇报。
会议结束以后,不少人意味深长地拍着她的肩膀。
“恭喜啊,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们喝喜酒。”
“恭喜,恭喜啊……”
素日不苟言笑的领导也亲切叮嘱她:“以后工作可不能这么拼命了,还是身体更重要。”
思维跳脱点的同事语气活跃道:“其实我觉得那件带小熊图案的更好看。”
还有关系好点的同事走到她旁边,竖起大拇指道:“你和你老公关系真好。”
迟意嘴角僵硬,努力带上营业式的完美笑容一一应对,一边懊恼自己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短短几分钟,她已经从如何在地球上消失,想到了地球何时爆炸。
麻木地在办公室里坐下,助理小吴便拿着两盒茶叶过来道:“总监,这是总经理给每位员工发的普洱茶叶。”
迟意手指抵住额头,颔首:“放茶几上就行。”
吴寄凡犹豫了一下,小声提醒道:“总监,怀孕的话还是最好不要喝茶。”
迟意猛抬起头,向来平静的脸上渐染浓烈的绯红,她艰涩地动了动喉咙,开口:“你们都是怎么知道的?消息这么快?”
吴寄凡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打着马虎眼道:“总监放心,我盯着,不会让他们乱传!”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
迟意视线飘来飘去,有一种私生活被窥探的羞耻感,她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时间调整心态,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好的,总监。”
吴寄凡兔子一样蹿出去关上门。
迟意扶额,伸手拿起自己的茶杯,指尖突然一顿。
怀孕不能喝茶吗?
她盯着漂浮在杯子里的茶包,伸手拽起来扔进垃圾桶里,重新去倒了白开水。
努力将上午这段插曲忘记,直到午饭时间,迟意甚至没敢去食堂,而是点了外卖在办公室里吃。
然后拿外卖时,她碰见了同事……
对方语气友好,提醒道:“迟总监,外卖不卫生也不健康,还是要少吃,对身体不好。”
迟意脊背僵住:“……你也知道了?”
对方投去疑惑眼神:“知道啥?”
迟意摇头:“没、没事。”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回到办公室。
捂住脸缓了一会儿尴尬劲,她十分有倾诉欲地把今天的事情编辑出来,发给罪魁祸首。都怪他,非得在她汇报前让她挑什么衣服,明明之前对话都挺正常的,还有那个备注,简直没皮没脸。
迟意恨恨地咬紧牙。
对方几乎是秒回,迟意打开一看,对话框里是一串毫不留情的笑声。
过了半分钟,对方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迟意点了接通,何云煦放大的俊脸便出现在屏幕,他徐徐开口:“没关系的,反正大家迟早都会知道。”
迟意苦着脸,趴在桌子上小声道:“我听说,前三个月最好不要说出来。”
何云煦现在觉得她哪里都特别好,连小迷信都是可爱的。他有理有据地安慰:“同事都知道了才好,以后聚餐、加班就可以不去了,多休息休息。”
迟意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
何云煦转移话题道:“我一般都这个点出来吃饭,学生们都回去午休了,食堂没什么人——你午饭吃了什么?”
迟意将手机拿起来,让他看自己的午餐。
白粥、煎饺还有一颗肉丸子。
何云煦出声:“吃得有点太少了,我下午再点些水果给你。”
迟意咬着勺子,睫毛轻颤地点了点头。
她说:“我挂掉了。”
“别,一起吃饭吧。上班的时间太长了,我好想你。”何云煦声音发软,装成一副很可怜的模样道。
迟意眉头轻动:“你在冲我撒娇?”
对面猛咳了两声,大声道:“不会,我怎么可能,我一个英俊帅气的大男人……没错,就是这样!你想怎么样!”
“好,一起吃饭。”迟意看着镜头说。
“……”感觉她有点坏心眼。
饭有点烫,迟意吃饭慢。
她吃到中途,何云煦早就单手握着手机,步伐轻快地回到了办公室里,找到了自己的躺椅,戴上耳机,架好手机,舒舒服服地躺下准备睡觉。
“?”他要听着她吃饭的声音睡觉?
迟意把手机拿远了一些,等吃完了饭,看到他真的睡着了,才关闭了通话。
平时她是不睡午觉的,但是何云煦睡得好像很香……她瞄了一眼室内沙发,就浅浅睡十五分钟好了。
下午三点,迟意收到了水果,外卖小哥送货上门,手上整整一大袋。
迟意陷入了沉思,拿起黏在包装袋上的便利贴:“多多补充维c,还可以和同事一起分享哦~”
她把便利贴在掌心捏皱,随手从里面挑出一盒草莓,对吴寄凡说:“这些你拿下去跟同事分了吧。”
吴寄凡两眼发光地猛点头,问她:“总监,这是您买的吗?”
“……不算是。”
“哦哦,我懂,我懂。”
说罢,她一溜烟跑进部门办公室。
不是,你懂了什么?
迟意满腹疑惑不上不下地进到办公室。
***
熬到下班,迟意彻底松了一口气,她从来没觉得上班时间这么难熬过。
她出来得晚,公司没什么人,她一个人乘坐电梯直达地下车库。
公司大楼是有些年头的写字楼,车库也显得破旧,顶上的灯光微暗,风管嗡嗡鼓噪声吵,墙边有漆层剥落的墙面,一股汽油与潮腥气扑面而来,与外面闹市的繁华割裂。
迟意一边找自己的车,一边慢吞吞地想,虽然出来是有些晚,但是不是安静过头了。
按动车钥匙解锁,汽车发出一声喇叭响,迟意指尖还未触及到车门,停靠在她附近的车上突然下来几名身穿黑衣、带着墨镜的彪形大汉,迅速地将她围住。
迟意:“?”围她干嘛?
她心里渐渐涌起不好的预感。
为首人上前,客气道:“请问是迟意小姐吗?我们老板想见见您。”
说着,手上递上一张名片。
迟意接过来,视线落在姓名上,大概明白了七七八八。
对方忽然出声:“迟小姐,请您不要试图联络其余不相干的人,我们也不想对您动粗。”
他向她伸出了手,姿态不容置疑。
迟意盯了他几秒钟,将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交给他。
她淡声问:“他找我做什么?”
“我们只是按照指示办事,并不清楚,您到那可能就知道了。”
他拉开一旁防弹轿车的后座车门,声音没有起伏:“请进。”
***
z市的冬天漫长寒冷,天空如同一幅幽深的泼墨画,灰白色浓郁,光影渐暗。周遭的绿化带里的树光秃秃刺向天空,如同根系扎入土壤。行人裹紧棉衣,行动匆匆。
下班回家的路上,何云煦看到路边有一家卖冰糖葫芦的小店,记起迟意爱吃,停车去买。
店员将他挑好的冰糖葫芦装入包装袋,这时候,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拿起看,是他哥的电话。
何云煦稍显随意地开口:“喂?”
电话另一边,何元卓声音急促得发沉:“云煦,爸有没有联系你?”
“没有。”何云煦心头也萦上不好的预感,他接过店员递过来的袋子,鞋尖掉转方向,推开店门,“出了什么事?”
“你嫂嫂不小心把你结婚这个事说漏了,爸发了很大脾气,派人把她捞上船,估计要出事。”
外面呼啸的风寒冷刺骨地扑到他脸上。
“那个疯子!”何云煦呼吸变得急促,他咬紧牙关道,“小壹不能出事。”
何元卓果断开口:“赶紧来总部大楼,我找人接你过去。”
挂断电话,何云煦又迅速地拨起了迟意的电话,拨了好几次都显示无人接听,他的心越来越沉。
***
天色渐暗,海是深蓝色。
一艘停靠在港口的巨型白色游艇,灯火通明,整个船身闪着钢铁冷峻的光芒,在即将被吞噬的落日下,像个庞大的怪物。
在黑衣保镖的催促下,迟意登上甲板。
尽管室外温度并不高,但甲板上出乎意料的有很多人,宾客穿着体面讲究,拿着饮料和酒杯相互交谈。
有一只流行乐队在唱着歌,所有人都沉浸在纸醉金迷、绿酒红灯的氛围中,寻欢作乐。
但是她上船之后,氛围似乎有变化。
通往主客厅的途中,很多人转过脸注视她,眼神直勾勾,她脊背一阵发冷。
迟意不知道何云煦的父亲找她干什么,但直觉不会有好事。况且他们还没收了她的手机,带她来船上,她无处可逃。
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抵达了私密性极好的主客厅,周围墙壁都是隔音材料,外面的声音丝毫不能透进来。
保镖帮她打开了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里面空间宽阔,层次分明的天花板上,悬挂着璀璨华丽的水晶灯,实木地板折射着炫目的光泽。
角落里有一个交响乐团,演奏着低沉优雅的乐曲。
迟意刚进去,门就被合上,发出沉闷奢华的声响。
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讲究西服的中年男人,鬓角灰白,眼神深邃,裸露出来的手腕带着充满力量感青筋,整个人散发不容忽视的气场。
他姿态闲适地握着一杯红酒,对她吐出一个字:“坐。”语气不容置疑。
又是这种命令的态度。
迟意压下心头不适,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身着深蓝和白色制服的侍应生走过来,要给她倒上红酒。她礼貌地拒绝:“谢谢,我喝水就行。”
对方微愣,随后点头去给她倒水。
何鸿远重重地哼一声,眼底的不满更加浓重。
“你知道我是谁吗?”
迟意接过来温水,道了一声谢,随后才说:“知道一点。”
“知道,你还敢跟我儿子结婚!”
迟意淡淡地说:“结婚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的父亲是您。”如果知道,可能真的不会结婚,这不是她能驾驭的家庭。她讨厌被动。
何鸿远摸索着拇指上的戒指,冷笑出声:“你以为我相信这种话?你们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以为哄骗着他偷偷和你领了证,就一劳永逸,真是做梦!”
迟意眉心轻轻皱起来,她直起腰,将事情明晃晃说开:“您要知道,我没办法逼迫或者诱骗他结婚,婚姻是你情我愿的一件事。并且,您现在才知道他结婚,并不代表我有在中间阻挠,您也许……该反思自己做父亲是否合格?”
“你还是这么多年第一个敢这样跟我讲话的人,胆子真不小,不过你别忘了,这里可没人能护得了你。”何鸿远眼神阴鸷地看着她,不加掩饰地威胁,“有勇无谋,自掘坟墓。这艘游艇上每天都有人坠海,说不定哪天就轮到你身上。”
迟意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您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方便处理掉我?”
“没错。”他放下酒杯,抚掌,悠悠开口,“要么离开他,要么葬海,选一个吧?”
“让何云煦见我。”
“现在是我给你选择,你只需要选。”他靠在沙发上,神情平静,耐心地纠正她。
“你觉得我选离开,他就会和我分开吗?”
迟意反问。
“当然,你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我这个孩子从小到大都要什么有什么,为了新鲜感,什么出格的事情都能做出来。你凭什么以为自己有特别之处,能让他不腻烦?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你们离婚是迟早的事,只不过我一刻也看不惯,他和你这个低微的人在一起!”
何鸿远语气残忍。
迟意的心霎时间一点点沉了下去,他们结婚的时间不长,感情并没有多深厚,何云煦本性里又带点贪玩,她其实并不指望他会站在她这一边,赶过来救她。
此时此刻,唯有自救。
然而这艘游艇一旦开动,直到抵达岸边,不知道要过多少时日。离开和葬海,看似是一道简单的问题,但是如此不对等、又具有明显引导倾向的选项,不禁让人怀疑里面有诈。
即便她若选了离开,对方未必信守诺言放过她,还坐实了图谋不轨的罪名。
眼下最好的办法或许是争取时间。
“如果我做出选择,您会立刻送我回去吗?”她谨慎问。
“这个事情可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又不是开船的人。”他漫不经心地说,“但是你要知道,船一旦离岸,便像孤零零的岛屿,不管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她垂目说:“那我……需要好好考虑。”
何鸿远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回答,爽快道:“这艘船下一次靠岸就在十四天后,我给你十四天时间考虑。”
他吩咐一旁的秘书:“送迟小姐出去。”
迟意起身,回头问:“方才您的保镖,拿走我的手机,请问能物归原主吗?”
何鸿远问秘书:“她手机呢?”
陈秘书懊恼一拍脑:“好像被忘在车上。”
何鸿远摊手,无辜道:“抱歉,迟小姐。”
迟意看他们一唱一和,觉得他是故意不给她的,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陈秘书将她送到外面。
迟意细声问:“先生,这些天我住在哪?”
陈秘书疏离道:“抱歉,这些我也不清楚。”
说完,他迈步走进船舱,口袋里的电话震动不停,他低头看了一眼,冷漠地任它响动。
门内,陈秘书弯下腰道:“何总,二公子的电话,要不要接?”
何鸿远低头喝酒:“不许接,船上的人谁都不许接他的电话,元卓他们的也一样,他们净帮这臭小子说话,今天不给这小崽子点教训,他真要无法无天。”
“是。”
海边一线落日余烬,甲板上风不算太大,但是温度偏低。
迟意带好羽绒服的帽子,揣着口袋,慢慢走在甲板上。因为船上有灯,所以外面人不算少。
她拦了几个像是船员的人询问,发现如果她想要在这里获得食物或者住处,必须要交钱才行。更糟糕的是,可能一开始她是保镖带进来的,每一个人对她都不怎么友善。
迟意尝试走进灯光温暖的餐厅休息,结果侍者走过来,对她说:“抱歉,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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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里不消费的话不能进入。”
迟意打量她,问道:“我可以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吗?”
“抱歉,客人,这是不合规则的。”
不合规则?
她又问:“有钱的话可以吗?”
侍者语气温和:“当然,有钱是可以的。”
想了想,迟意问:“你们这里还缺服务生吗?”
“客人,不缺的。不过如果你想赚钱,船尾有一家娱乐场,好多人去那赚钱。”
迟意失望地回到了甲板,她又不会赌钱。
又尝试拦住了几位宾客,结果她还未开口,对方便赶紧向她挥手,快步躲开她。
找到了避风的角落里小心地蜷缩起来,迟意庆幸自己最近开始穿厚实的羽绒服,至少在室外不会觉得寒冷难忍,她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没吃晚饭,她有点饿。
她乖乖地蹲在地上,开始思量她现在的处境。
不管何鸿远给她的那两个选择,她要身无分文地在这艘船上生存十四天。
许若凌或许会在两天后发现她失踪,但是恐怕很难找到她。
船上的人看起来非富即贵,应该有人会愿意为她一些小小的劳动支付报酬。
……
有个脚步虚浮的酒鬼路过,看到她,停下来问:“多少钱一晚?”
“……什么?”迟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方又重复了一遍:“买你,多少钱?”
迟意震惊得无以复加,低斥:“滚开!”
对方却突然笑了一声,“现在不愿意,到时候你还得求我呢。”
说完,晃晃悠悠地哼着歌走了。
迟意僵在那,骨头渗出寒意,心头突然很慌乱。
为什么到时候要求他?为了钱吗?
在这艘船上,没有钱就没办法生存。她懵懵懂懂地就被丢进了,什么规则都不明白。
可见,何鸿远从始至终都没有给她选择,不管她最后选择哪一个选项,他都要在这艘船上毁了她。
十四天内,她如果赚不到钱,随时会被冻死、饿死、渴死。这期间,所有人都会为她指明方向——去赌,去卖。
只要她真的去做了,离婚这件事,板上钉钉,由不得自己。
迟意觉得自己好冤枉,她都说了结婚前根本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
不对,从这个角度来说,她也不算完全冤枉。只能怪她自己把结婚看得太简单,他人还不错,但是家风太极端。
说不定,她真可能要坠海喂鲨鱼了。
这个角落来来往往的人突然多了起来,迟意站起来挪动位置,有人忽然撞了她一下,她踉跄了几步,扶住墙才没有摔倒。
回过头,女人捂住唇,没什么歉意地说了声对不起。明显是故意撞她的。
迟意睫毛颤了颤,没办法,她势单力薄,不想和对方产生肢体冲突。
有人开了一个头,其他人也像存心要欺负她一样,不小心挤到她或者踩到她。
迟意忍气吞声地扶着墙壁往前走,心里一直想,这样的生活她真的会过十四天吗?
很可怕,在这艘船上,任何法律都没有效力,谁有钱有权就能踩在别人头上。
前方有一道门发出着橙黄的亮光,像是森林里的糖果屋充满诱惑。
迟意下意识地就走进去,里面亮如白昼,装修得金碧辉煌,室内维持在适宜的温度,如沐春风。
有侍者迎上来,问道:“小姐,第一次来吗?”
迟意直觉没什么好事,不过还是问:“这里是做什么的?”
“娱乐场,是客人们放松的地方。”
迟意转身就要走,侍者急忙道:“小姐,我们这里有新人保护,第一次试玩,赢的归客人,输的归场家。”
迟意有点心动了,她问:“有教程吗?”
“呃,教程?斗地主会吗?”侍者问,抬眼仔细瞧了一眼她,觉得她好漂亮。
“我只会小猫钓鱼。”她和许若凌两个人只能玩这个。
侍者嘴角抽搐,赶紧找补:“这样吧,我教你玩最简单的掷骰子。”
迟意点头,他于是带她去赌桌前观摩学习。她看了一会儿,嗅到了一些二手烟,有点反感,但还是认认真真地看下去。
讲解完规则,侍者问她:“懂了吗?”
“懂。”
“要试试吗?”
“好。”
侍者替她往桌子上放了两百块钱下注。
庄家开始掷骰子,迟意随便地押了小。
骰子开出来为“大”。
第一局输了。
这不合理,她是新人,不应该放长线钓大鱼,让她赢一局吗?
迟意说:“不玩了。”
侍者说:“输了没关系,我们还可以提前预支赌金,只要按时还上就可以。”
“哦?利息是多少?”
“目前日利率为10%。”
“那算了。”
“等等,迟小姐——”对方还有话要说。
迟意脚步顿住,回头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姓迟?”
侍者额头冒起一滴汗,“您和我说过,您忘了吗?”
“我没说过。”迟意冷静指出来。
对方一时间无话可说。
“这里所有人都认识我吗?”她好奇问。
“请恕我无可奉告。”
“……”
迟意出了这道门,发现外面飘雪了。浓墨般的天空,游艇上面有灯光将鹅毛似的雪花落下的轨迹照射得一清二楚,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很快在地面积攒起薄薄的一层冰霜。
她有些好笑地想,这下真要完蛋了。
她一个人,怎么敌得过船上几百号人。
他们也许并不真的想要她死,只是想看到她堕落。
因为下雪了,外面的人都进入船舱内部,外面只有她一个人。
雪落在她的帽子和肩膀,有些在她的碎发上凝起霜雪,迟意漆黑的瞳孔里映着银白色。
也许她会被冻死在这里。
但是她最近感觉很好,还不想死。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半年前,她可能会很平静地接受了,坠入大海,葬身鱼腹,是很浪漫的死法。
迟意有点失落和感伤,她死在这里,除了许若凌,可能没人会伤心。
但如果这是她的命运,她会接受。
不知道在呼啸的风雪里站了多久,站到她的四肢全部僵硬麻痹,呼出的空气都冰冷的,嘴唇都微微发紫。
她仰起头,觉得她真的要死了,都出现幻听了,她好像听见螺旋桨和引擎的声音,越来越迫近,噪声轰鸣,似乎就在这艘船的上空。
这种天气,怎么可能会有直升飞机经过?
有一些人也听见了声音,从船舱里出来,或者透过窗户,试图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迟意在距离甲板十米高的地方,发现了那架悬停的白色直升飞机。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直升机舱门边缘,面朝舱外,向她看过去。
他还穿着早上去上班时的那套衣服,头发被风吹得没有形象,平时又爱撒娇又爱笑的脸,此时换上沉稳的冷静和可靠,视线静静地落在上下浮动的海面和甲板。
迟意微怔,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他来找她了!
雪亮灯光下,何云煦握紧索降绳尾端,轻微释放绳索,控制着速度地往下降落,几秒钟后,动作流畅又利落地跳在甲板上。
她向着那个方向走过去,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飞奔过去。
何云煦将身上的安全带解下来,大步走向她,一把将她揉抱进怀里,抚了抚她发顶的落雪,声音微颤:“对不起,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