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危难见人心。
教坊司的凭栏处尽是赏景的达官显贵,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不由让现场陷入一片混乱。而在这片混乱之中,有的人自保,有的人救人,有的人想尽办法敛财,而有的人,还能趁乱杀人。
“魏综,你好大的胆子,陛下放心将此次荷花灯会的盛宴全权交予你们礼部负责,你竟能整出如此大的纰漏!”
屋外是来回逃窜的宾客或匆忙救火的下人,屋内众人却是镇定自若,在凝结的空气中互相对峙。立于他们外围的,是一排蓄势待发的银衣天罡卫,他们手中剑半出鞘,似要随时展开一场酣畅淋漓的屠杀。
而门外有二人鬼鬼祟祟,是魏宁借骨玉戒之力调运着刚习得的龟息术,同周霁一起匿于暗处悄悄观察屋中动静。
“国公大人您可是忘了,这烟火大会是皇后娘娘为庆祝太子殿下平安归来所设,礼花也都是按宫中的要求采购,我不过秉公办事,哪知娘娘亲点的银花铺子里还混有残次品。”
魏综站得端正,在桂祁照这个皇室贵亲面前并无半点胆怯:“况且烧的是我礼部的楼,我何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倒是我听说,那银花铺子是桂家的远亲所开,这次佳节倒是让国库的金子都进了你们桂家的口袋里。”
楼里的火还没扑灭,屋中人却丝毫没有要逃离的样子,尽管魏宁知晓有周霁在不会有事,她还是忍不住为屋里强出头的爹爹捏了把汗。
“唷,魏大人,此言差矣。我们本都要结为亲家了,今日若不出这事,这花火钱可也有你们魏家的一半。”定国公丝毫不顾忌周围持剑的天罡卫在场,直截说来,“你忘了吗,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魏宁皱眉,轻声问周霁:“你不是说我爹爹清白得很吗?”
周霁轻弹了弹她的脑壳:“我刚还想夸你此世不再莽撞,怎还是能被人三言两语就拐了去?”
“桂祁照,我和你并非一路人,自然也没有什么一条绳之说。”魏综不再同他弯弯绕绕,“所幸太子殿下纯良,不然,你真以为我愿意和你这种毫无怜悯心的人结亲?”
“你怜悯,你清高,怎么花妖的命是命,前朝无辜女眷的命就不是命,她们就活该因朝代更替被困在教坊司中永世为奴为妓?”定国公愤怒一嗓,连吵闹的过道中都能听得格外清晰。
周霁偏头看向廊中愈渐浓烈的黑烟,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这会魏宁也忍不住挂着泪珠咳嗽着问他:“你不是说你放的是不会蔓延扩散的业火吗?这火势明明越来越大了,不像是业火啊。”
“看来有人趁乱放了火。”周霁看着已被火烧得通红的木质横梁从顶楼砸落至一层舞池,惹楼中嘶叫声哭喊声更甚,赶紧施以行水术调取荷花塘中池水掷向火势猛烈处。
然而燃烧的物件四处散落,将火星一同带到了各处,偌大的教坊司中到处都有火焰,仅靠塘中水不足以扑灭楼内愈渐凶猛的火势。
眼看顶楼又一根烧红的横梁摇摇欲坠,电光石火间,一方巨大的凝水结界骤然浮现于半空中,刚好接住那根坠落的火木。
凝结的水团瞬间被冲散为漫天水雾洒向楼中的角角落落,使得楼中所有物件附上一层薄薄的水凝膜,阻断了火焰的继续蔓延。
“小宁——阿生?!”周霁睁大双眼惊讶看着仍保持着施法手势的魏宁,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万物生水……你怎么会……”
“你教我的呀。”魏宁盯着手指上还在散着金光的戒指,惊奇道,“没想到你的神力这么强大,这也太好玩了!”
“别玩了,魏大人有危险。”周霁倾力将最后一点火焰用池水扑灭,转身回看方才众人所在的临水轩,惊觉屋门大开,屋中早已空无一人。
“我爹呢?!!!”魏宁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她不由抓过周霁的胳膊,摇晃着急问,“你能找到他们去哪了吗?”
周霁以灵力探之,随后揽着魏宁将她带到了屋檐之外。
遥遥望去,教坊司外已被赶来列阵的天罡卫围得水泄不通,定国公桂祁照携军令差人押着魏综进宫领罪,而围观百姓指指点点,无不指责礼部尚书魏综徇私枉法,差点用劣质礼花害了周遭百姓性命。
“岂有此理,这分明是定国公陷害我们魏家的奸计。”魏宁蹲在瓦片上捏紧拳头,咬牙切齿,“都怪你在礼花上做什么手脚,现在我爹就是跳进长洹河也洗不清了!”
“皇后娘娘指定采买的礼花确实有问题,但是魏大人托我换新了。”周遭忽然白羽飘落,接着连羽现于二人身边,目光随二人一同望向下方进京的队伍,
“好在魏大人仔细,不然今日出意外的就会是现场观赏烟火的百姓,那才是会造成不可逆的后果。”
“小羽?原来你也在啊。”魏宁方才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有这二位仙人助阵,魏家一定会有惊无险。只是此刻她忽然就没那么想去外面闯荡了,她想留在魏家,留在家人身边,至少,她要看着她爱的家人们平平安安。
“是呀小宁,我一直守着你们魏家的安全呢。”连羽笑得温柔。
“少邀功。”周霁嗤之以鼻,“我们三人未着夜行衣,留在此地过于招摇,先回谢府再议。”
“不,等等!楼中还有人要救!”魏宁从瓦片上艰难站起身来,扭头往栏杆处跑去,眼看她欲从栏杆处重新翻入教坊司内,视线所及处却出现一抹玫粉色的衣料。
“你……你们……”问荷面上急切,“这里不安全,快随我来。”
趁着楼中抢救珍品、清理废墟的下人和艺妓们忙成一团,问荷带着身后三人小心穿梭于各个走廊,最后来到四层的花魁名阁中,待三人都进了屋,便从里反锁了屋门。
下一刻,她恭敬拜倒在地上:“小妖问荷,拜见魔神大人,神君大人。”
“神君?”魏宁吃了一大惊,对着连羽上下指手道,“小羽你是……蓬莱的神君?”
天呐。神君可是仙界的太子啊,可比那混蛋贺怀霖还要再高上几个辈分,他居然就这样委身在他们魏家做了许久的大白鹤?!
魏宁回想起来,当初竹桃雪芝还有其他下人们,可都是把他当作寻常白鹤那样赶来赶去,甚至好像还有人拎过他的脖子?……
不敢细想,再想下去,她感觉自己的项上人头已经躺在地上冲她眨眼了。
但连羽并不想和魏宁有这层凡人与神仙间的疏远距离,于是他连连摆手:“她认错了,我就一小仙。”
“快起来吧。”周霁接过话,同她说:“我们只是这位魏小姐的侍卫,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与她说,她能帮你。”
“?”魏宁听周霁把“大权”交到她手中,自是感觉身负重任,赶紧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仙女姐姐,如今你也看到了,我们并不是坏人,你现在可告诉我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了?
教坊司中还有多少同你一样的花妖,你们都是被我爹爹——就那个户部的魏大人抓来的吗?”
问荷错愕:“姑娘,原来您就是魏家的千金,之前是我失礼了。不过您别误会您父亲,魏大人将我们留在此地也是身不由己。”
“那是定国公?”魏宁知道定国公为皇后娘娘的亲哥哥,又手握调动天罡卫的兵权,官职虽不大,但在朝中仍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能让二品官员的父亲忌惮又敬重的也只有他。
魏宁继续猜测:“莫非因他想救前朝大臣的女眷,所以用你们这些花妖作为替换?”
问荷惊讶点头:“魏小姐,您都知道?”
“可陛下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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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非不分的人啊。”魏宁捏着下巴在屋中来回踱步思忖,“若陛下真要将前朝大臣一网打尽,何必还给桂家封个公爵。
再说了,我听祖父说起过,朝中的前朝官员仍有不少。所以那些被押入教坊司的应都是罪臣的女眷,能被免于死罪已是极大的恩赐了。”
“可过度的仁慈何尝不是一把杀人刀。”问荷从柜子中翻出一个黑色的小木箱,开箱后将满满一沓干巴巴的墨绿色纱布展现在大家面前,叹息道,“教坊司是人间云罗,将她们留在此地更会是生不如死。”
“这干涸的绿色莫不都是你的血……”魏宁心想问荷为花妖,血水为绿色也在情理之中,可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我记得你身上的伤痕都是红色的。”
她祈祷自己只是猜错了。若那纱布上浸透的绿液皆是血水,她完全无法想象问荷曾遭遇了多少非人的折磨。
毕竟在她的观念中,教坊司只是个听曲赏舞,寻欢作乐的地方。在这样风雅富丽的风月场所,内里怎可能如此腌臜。
但连羽的解释幻灭了她的希望:“妖族化人形后,淌的血水自然也是和人一样的红色。不过当血液离开妖身后失去了灵力的滋养便会重回原先的模样。”
“竟真是如此……”她重新担忧地看向纤瘦的问荷,“你们不是妖吗,为何遭受如此虐待却不反抗?”
“我们只是低阶的花草妖,本来灵力就不高,再加上中了……”问荷想到自己所中之术为仙界禁术,犹豫该不该当着神君的面折损仙界颜面。
“红莲咒术。”周霁旁观许久,见她为难终帮她出声,“问荷姑娘,你可认得是谁施的咒?”
问荷刚要开口,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骚乱。未几上了锁的木门被人敲得咚咚作响,门板连接处几近断裂:
“快点开门!魏小姐,你躲在里面也没有用,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要嫁入东宫的千金大小姐,未来的太子妃吧?今日那魏综贪赃枉法谋财害命,你们魏家的好日子可是到头了!老实点出来跟我们一起走一趟吧?”
周霁本就对天罡卫没有好感,这会听他们嚣张的声势,难抑的魔气已将他周身环绕。也是在这时,一只不知好歹的小手竟悄悄攀上了他冰冷的手背:
“深吞慢吐,凝神龟息。”
“?”周霁瞧向眼下人,心刚静下,突然被人带着一起变作了盆里茂盛的芭蕉树,连动也再不能动一下,只能眼睁睁看着邻近的一株小芭蕉正扇着叶片冲他洋洋得意。
万物生木。映生的术法,她倒是学得极快。
连羽刚化神离去,那脆弱的木门已被人一脚踹了开。浩浩荡荡的天罡卫闯入问荷居所却只见屋中楚楚可怜的美人,疑惑间便将怒气全撒在了问荷身上:
“是不是你这花妖将人藏起来了?赶紧把人交出来!”
问荷将肩上衣衫褪去半分,露出触目惊心的伤痕,还在漫不经心地为伤口涂着药膏:“官爷说什么呢,你也瞧见了,我这屋里只有我一人,哪有你们要找的其他人?
我正在上药,你们非要大晚上强行闯入女子居所,是不是该给我赔个不是?”
为首的官兵看着问荷不屑一笑:“赔不是?我呸。一个妓子还把自己当一回事了。既没找到人,咱哥几个也不能空手而归,不如你陪我们尽兴尽兴?”
问荷手一顿,看向银衣官兵的眼中充满了同样银色的寒意。
可下一刹,不知从哪爬来的满地藤蔓缠上了那几名官兵的腿,接着藤枝继续往上,直至将所有惊慌失措的男人们牢牢缠捆至无法动弹,手中的兵器叮铃哐啷掉了一地,那催生藤蔓的“大侠”才从暗角中走出身来。
“想抓我啊?”魏宁咯咯一笑,亮了亮手中戒指,“打得过我再说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