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敏吃完饭,到西次间书案边坐下,拿起皇后赐予的三本书册随意翻了翻。
女诫她不想读,佛经她也没兴趣。唯一真正有用的是宫规,可以帮助她在后宫更好地生存。
她之前想供佛,是想以念佛经为借口学习认字,既然现在有宫规了,那佛经就可以往后放一放。
魏敏想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
等等,嘉妃不会也和她一样吧?
看上去喜欢拜佛念佛经,其实是以此为借口想做点儿什么别的事情,对佛学的研究其实并不深。
怪不得当时她提议的时候,嘉妃的表情那么奇怪,还简单粗暴地打断她的话,是心虚了吧?
魏敏恍然。
佛教是国教,宫中拜佛念佛的风气很昌盛,紫禁城有佛堂中正殿宝华殿,圆明园有寺庙园林慈云普护。
说白了,这玩意儿就是个政治类的时尚单品。皇上提倡,那么大家一窝蜂地都跟风上,实际是否喜欢,是否有研究,是否有别的目的,那就只有自己才知道。
魏敏感觉自己get到了一点点后宫生存法则。
她翻开宫规第一页,看了三行字,只认得一行半。
坏了,她字没认全。皇上只教了她几十个繁体字,她现在依旧是个半文盲!
得找个老师来教啊,但从什么地方才能请到老师呢?
魏敏正觉得棘手,宫女进来通报,说留喜回来了。
她眼睛一亮,把书一扔,兴奋道:“快让他进来!”
留喜带回了十根铜针,还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内务府要供冰了,但后宫各处的供冰份额要先呈递给皇后娘娘,等皇后娘娘的批示下来,就开始往各处送冰。
胭脂高兴道:“太好了,这几天越来越热,主子每天早上醒来都是一头的汗,总算不用再受罪了。”
红妆在冷水中浸湿毛巾,拧干了给魏敏擦拭额头、面颊、耳后、脖颈等处降温:“是啊,天再这么热下去,奴才担心这从井里打上来的水也不凉了。今年内务府供冰怎么供得这么晚?”
留喜道:“我在内务府打听了一下,据说是去年冬天降雪不够,储存的冰也不够,到了今年夏天,就只能省着点儿用。”
胭脂回忆片刻,道:“去年冬天,好像是不怎么冷。”
红妆点头表示肯定:“去年宫里的井结冰都不厚,拿桶轻轻一敲就破了。”
胭脂拿起扇子,轻轻给魏敏扇风,好奇地问:“主子,这铜针有什么妙用吗?”
正在系统学习专区观看针织教程的魏敏回过神:“唔,我正在思考…胭脂,你拿个线卷过来。”
胭脂:“主子,您要哪个颜色的?”
魏敏:“随便。”
胭脂:“那奴才都拿过来,您自己挑吧。”
魏敏随意选了个绿色线卷,拉出一根绿色棉线,在铜针上打结,然后拿起另一根铜针,从结里面穿进去,提起绿色棉线在上面绕一圈,拿铜针挑出来,再穿在第一根铜针上面,之后反复操作。
红妆看了一会儿,说:“主子,您这是在打络子吗?”
魏敏心中一动,哎~这是个好借口!
她笑眯眯地说:“你真聪明,我就是从打络子里得来的灵感。”
其实她织的是平针,是针织技艺中最简单的织法。
这样织当然织不出一双袜子,但是魏敏吃过很多次教训,知道宫里处处有眼睛。
若真要织出一双袜子,必须将试错的部分展现出来,告诉大家,她是怎样从简单到复杂,一步步地试验出来的。
力图使每一个步骤都在人的想象空间之内,也给了她编造借口保护自己的安全空间。
魏敏坐在宽大的椅子里,针织的动作越来越熟练越来越利索,红妆时不时拧了冷帕子给她擦汗,胭脂轻轻给她扇风。
过了一会儿,红妆说:“主子,奴才已经会了。您这样一直织,怕累着您的手,奴才来织吧。”
魏敏略微惊讶:“你会了?”
红妆笑着点头:“这不难,只有一种变化,不要织掉针就行。”
掉过针,弄半天才重新挑起来的魏敏:“……”
她把铜针和线卷递给她:“行,你织吧。胭脂,你给她找个凳子坐。”
胭脂搬来一个小杌子,魏敏刚想说你搬个这么矮小的来干嘛?搬个正经凳子来啊,便见红妆满脸坦然地一屁股坐在了小杌子上,坐在了她的脚边。
魏敏闭了嘴。
设身处地地想,如果是她在嘉妃那里,嘉妃让她坐,她也只敢坐半边屁股,如果搬来的是一个凳子,那她就能稍微坐得坦然些,因为凳子本身就比椅子矮一级,就不需要她主观意识上再去表达尊敬和谦卑了。
魏敏一时感慨万分。
她运气好,挑中的几个宫女都聪明勤快识时务,从不跟她唱反调。
她自己呢,也无意去压榨她们为难她们苛责她们,只要她们能做好份内之事,她别的都懒得计较。
于是形成了一种罕见的氛围:表面上是主仆,实际越相处就越有朋友的感觉,好似阶级不存在了一样。
今天胭脂这个动作彻底打破了她的错觉。
她明白了,其实是她这么以为,人家心里清楚着呢。
若不是把主仆之别摆在第一位,若不是太清楚尊卑之别,她们哪能让她时时刻刻都感觉如沐春风呢?
谁还没点儿脾气?
若放在现代语境,她感觉很舒服,那是因为她周围的她们都在向下兼容。
魏敏想,她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她从奴才变成了主子,从被压迫被剥削的阶级变成了压迫剥削阶级。
她的西配殿是一个小小的金字塔,她站在塔尖,她的脚下站着花钿胭脂等几位宫女,再往下站着四个太监。
花钿胭脂这几个宫女一有异动,她脚下就会不稳,就有可能摔下来。
魏敏恍然。
怪不得花钿胭脂这几个宫女明明很不错,她心里最深处却依然防备着她们呢。
原来是出于对安全的本能渴望。
出了西配殿,天然图画也是一座金字塔。嘉妃站在金字塔尖,她站在嘉妃的脚下,所以嘉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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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审视她敲打她,嘉妃也不喜欢脚下不稳。
再往大了说,后宫也是一座金字塔。整个外朝内廷也是。
这个世界处处都是金字塔,站在上面的人永远警惕站在脚下的人,站在同一阶层的人永远是互相竞争的关系,想要把对方踹下去,想要爬到上一层。
感情就好似罩在这金字塔上的一层漂亮帷幕,掀开这层帷幕一看,里面全是阶级分明的压迫和被压迫关系。
这有点儿太残酷太冰冷了,魏敏想。
她不该想这么多的,太清醒却无力改变现状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她应该像往常那样,把眼睛闭上。
她应该专注于自己的目标,抛开一切有的没的、真实的虚幻的、对的错的、各式各样的包袱,不顾一切地去达成目标。
剩下的时间,她都应该用来取悦自己,找点儿乐子,看看视频,听听音乐,学点儿喜欢的东西,过一种简单的自娱自乐的日子。
魏敏甩甩脑袋,托起红妆织出的料子,夸赞道:“你动作好快,这么一会儿就织出这么大一截了。”
红妆笑了笑,问道:“主子,这织出来之后,是要用针线缝起来吗?”
魏敏摇摇头:“不缝,我想给皇上做的,是没有针线缝合痕迹的袜子。”
胭脂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有针线缝合痕迹?奴才长这么大,从没听说过这样的袜子,或许天上神仙穿的袜子才有可能是这样的吧?”
魏敏失笑:“哪能都指望天上的神仙呢?咱们凡人也是有智慧的,多琢磨琢磨嘛。”
她兴起一念:“这样,你们闲来无事了都想一想。谁能先想出来办法,我赏她十两银子!”
这么一说,大家都兴奋起来了。
连守在门外的留喜都凑进来:“主子,咱们太监也算吗?”
魏敏一口答应:“算啊!无论宫女太监,谁想出来,我就赏谁十两银子!”
留喜顿时喜笑颜开,大声应道:“奴才领命~”
屋里屋外一片欢腾,魏敏也跟着笑了。
胭脂看了眼座钟上的时间,道:“主子,下午1点了,该准备去燕禧堂了。”
“哦哦。”魏敏站起来,抬起袖子嗅了嗅,“我身上有汗味,打点冷水来给我擦擦身子,再换套干净衣裳吧。”
四个宫女四个太监都忙碌起来。
折腾到1点40,魏敏先去正殿给嘉妃请安,等嘉妃打扮好了,再一起去九洲清晏。
一踏进燕禧堂,凉气扑面而来。
魏敏耳尖,听见好几个嫔和贵人不约而同舒服地叹了口气。
当皇上果然不一样啊,环后湖八座岛上面都没有冰,唯独九洲清晏这里有冰。
皇后尚且要以身作则表示公平,皇上这里却只管唯我独尊。皇后与皇上,这两口子之间的地位差距……
魏敏意味深长地咀嚼了片刻,笑着跟几位嫔和贵人问好,到最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暗示胭脂赶紧给她擦汗补妆。
今天晚上能不能用上冰,全指望她的美貌和将她的美貌衬托得更加美丽的妆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