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小慧又变回了最初不爱说话的样子。
如果是不知情的外人,一定以为她本性安静、乖巧、腼腆,只有她亲近过的人才知道,其实她不是这个样子的。
魏敏生她的气生了好几天,玩‘你不跟我说话,那我也不跟你说话’。
但这终究不是什么大事,室友日常相处哪能没矛盾呢?
气着气着,气就消了。
她很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恢复了爱热闹爱社交的本性,没事就要跟她叨咕两句。
“啊,好无聊啊……”
魏敏做完一双鞋子,手托着腮帮子,歪七扭八地坐在凳子上,望着院子里的柏树发呆。
嘉嫔等人走了之后,没人压迫她了,她舒服地躺平了好几天,可是永和宫就这么大,她又不能出去约姐妹逛街,也不能在宫里开party,每天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着实是腻了。
这时,赵总管带着几个太监走进院子,打开小厨房,往外搬东西。
魏敏好奇地凑过去:“赵爷爷,你们在忙什么呀?”
赵总管笑呵呵道:“跟你们一样,趁着天气好,把小厨房彻底收拾一遍,东西都搬出来晒一晒。”
远处小李子在喊:“赵爷爷,这柜子上了锁,您过来瞧瞧。”
赵总管冲她一点头,过去了。
魏敏四处乱逛。
她看见太监在清理鸡鸭笼子,鸡毛鸭毛被屎糊在笼底,要用刷子刷下来,用水清洗干净,再搬出去晒。
鸡毛鸭毛也没丢,太监在水里涮了涮,便堆在一旁等自然晾干。
魏敏心中一动,蹲下来问:“这些鸡毛你还要吗?”
“要啊。”太监不假思索地抬起脸,看见她却一愣,立即换了笑脸,“小敏姑娘想要鸡毛?”
魏敏道:“是,我想挑些好的鸡毛做毽子玩。我花钱跟你买行吗?你说个价钱。”
太监笑道:“鸡毛能值几个钱啊?这一大堆也换不了两个铜板,小敏姑娘只管挑就是了。若是做成了毽子,小敏姑娘愿意带我玩一玩就好了。”
魏敏大方答应:“当然可以。踢毽子么,当然是人越多越好玩。”
她挑了十来根黑亮的大羽毛,放到水里清洗干净,拿到院子里铺在地上让太阳晒。
等鸡毛都晒干了,就一根一根地捋好,捏成一撮,根部用线捆紧了,再从素面荷包里掏出三枚外圆内方的铜钱,叠在一起,鸡毛撮根部从钱孔里穿过去,捆在一起。
魏敏掂了掂鸡毛毽子,觉得不够好,又找来一块碎布,揪了点棉花,给铜钱做了个软套子。
“小慧,咱们踢毽子去吧!”魏敏欢快地跑进院子里。
鸡毛毽子往天上高高地一抛,她抬脚就踢了起来,一个、两个、三个……盘踢、拐踢、蹦踢……毽子像蝴蝶一样在空中四处飞舞,有节奏地落在她的肩上、腿上、脚上,漂亮极了。
宫里的贵人们都爱穿花盆底,但魏敏只是一个宫女,要干活,平常穿的都是平底鞋,这会儿跑跑跳跳的,又舒适又方便。
快乐是会传染的,小慧坐在门前看她撒欢,也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
“小慧,过来玩嘛~天天坐在那里做针线,脖子酸腰也酸,玩一玩活动筋骨,对身体好。”
小慧摇摇头:“你玩吧。”
她心里仍觉得小敏这样的举动太放肆了,若是银珠姑姑在,定要骂个狗血淋头。
但她没有再劝,只是一个人默默遵守着。
那刷鸡鸭笼子的太监干完了活,笑盈盈凑过来:“小敏姑娘,带我一个啊。”
魏敏灿然一笑,扬声道:“你接住了!”
她抬脚向外一踢,鸡毛毽子在天空划出一个抛物线,落在太监怀里。太监后退两步,抬脚接住,踢了几个花样,又如法炮制般将毽子踢回去,送到魏敏怀里。
两人你踢给我,我踢给你,热闹吸引了一众太监。他们兴冲冲地加入进来,围成一个圈,键子到自己手上就踢几个花样,再喂给别人,连喜公公都上场了,踢了好一阵。
热闹声和笑声在院子里回荡,甚至传到了后院。
斜躺在美人榻上假寐的裕常在,皱眉睁开了眼睛,语气有些烦躁:“什么声音?”
旁边候立的宫女梅香说:“回主子,前院一个小丫头正拉着太监们踢毽子玩儿,特别放肆,要不要奴才过去教训一下?”
“你教训?”裕常在坐直了,斜睨她一眼,“那是嘉嫔的奴才,你拿什么教训?”
梅香嘟了嘟嘴,不服道:“话虽如此,她一个宫女,这样没有规矩,主子您还不能教训她吗?”
裕常在神情平静:“宫里哪条规定,说宫女不许踢毽子玩?”
梅香像皮球似地泄了气,嘟囔道:“主子,您怎么总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另一个守在门口的宫女兰香听见两人对话,凑上来同仇敌忾道:“嘉嫔手底下的奴才个个都嚣张得不得了,咱们天天过去请安,那个叫银珠的从不拿正眼看我们。”
裕常在轻轻叹了口气:“寄人篱下,就是如此啊。”
她看向门外的院子,神情郁郁:“嘉嫔身边的宫女天天打发太监过来巡视后院,看似是做洒扫,其实是在宣示主权呢。永和宫是她的,后院也是她的,真正属于我的,就只有这东配殿小小的三间房。”
眼见主子越说越低落,梅香赶紧岔开话题:“说起来前院那个踢毽子的小丫头还挺厉害,她嫌弃大厨房送来的饭菜太敷衍,跑去中和殿东围房闹了一场,没想到竟把事情办成了。”
裕常在略微讶异:“当真?大厨房那群人贪得无厌,又胆大包天,连我也要时不时打赏些银子,才能保证顿顿饭菜不错呢。”
梅香道:“奴才初次听闻也是不信。大厨房何时这么好说话了?一个刚入宫的小丫头过去闹一场,竟轻易就妥协了。”
裕常在想了想:“许还是忌惮嘉嫔吧,那丫头年纪再小资历再浅,也还是嘉嫔近身伺候的宫女,大厨房未必敢得罪太狠。”
兰香道:“那奴才就不懂了,既然大厨房不敢得罪嘉嫔,那克扣永和宫的伙食做什么?等着上门找骂不成?”
裕常在摇了摇头,笑道:“你确实不懂。梅香,你教一教她。”
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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抿嘴一笑:“为了贪点油水。”
很简单的道理,嘉嫔去圆明园,带走的奴才必定选最亲近最信任的,留下的奴才自然就次一等。
大厨房先把油水克扣了,那些奴才敢闹上门,就随便找个理由推脱一下,再把伙食恢复了,他们还能得理不饶人不成?怎么样都能小赚一笔。若是那些奴才胆怯,不敢闹上门呢?那就赚大发了。
兰香恍然:“合着是有枣没枣先打一竿子,钱多钱少先克扣一两顿啊。”
梅香点头:“正是如此。”
裕常在道:“大厨房也好,内务府其他部门也罢,都不是会照规矩办事的人。若非我一年到头还能见皇上几面,你们看看住在对面的索答应,吃得连宫女都不如,那便是我的下场。”
奴大欺主,从来不是一句空话。后宫的女人,看似地位尊贵,其实就是一群被豢养的猫猫狗狗。
吃穿住行都要依赖内务府服务,却没有辖制内务府的权力。倘使吃到一盘烂菜,当场发作,也只能发作几个地位卑下的太监,或者大厨房推出一个无权无势的奴才背锅。
张牙舞爪,用尽力气也只能挠破内务府这庞然大物的皮毛。然后,就得日夜担忧内务府会不会暗地里使坏了,他们手段刁钻,多得是让人有苦说不出的法子。
倘使遇见一次便发作一次呢?那所有人都要怀疑是不是你有问题。更严重的,若有多个奴才因为你的发作死了,那你就是不仁不慈,心性歹毒。
后宫的女人们没有权力,就必须要经营名声,温顺、忠贞、贤淑、善良、仁慈……这些让人一听就觉得放心的品质。若是名声坏了,上至皇上太后,下至宫女太监,都不会喜欢你,那你的处境就非常危险了,不明不白地死掉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要竭尽全力争宠,使尽浑身力气讨皇上开心,让皇上记得你,让自己的声音有机会上达天听,内务府那些人才不敢放肆,不敢欺负你。
他们就像盘旋在你周围的秃鹫,只要你露出一丁点儿颓势,就开始试探了,若你没有立刻反击回去,他们就会一拥而上。
裕常在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深想。
她听着窗外隐隐约约的笑声,思索道:“我记得,今年新进来的宫女有两个吧?”
梅香道:“是,还有一个,没听说什么出名的事情,据说是个乖巧老实的。”
裕常在忍不住心里痒痒:“若是能与这两个丫头搭上线就好了。”
梅香的眼睛里透出异样的光彩。
裕常在看见她的神情,顿时激动起来:“难道真的有机会?”不说让她们反水,哪怕只提供些消息也是好的啊!
梅香不敢保证,谨慎回答:“那两个丫头是银珠负责管教的,银珠待她们算不上好,非打即骂。”
裕常在若有所思:“也就是说,我用怀柔之策,再加一点甜头,就有可能把她们笼络过来?”
梅香点头:“可以试试,但咱们得小心,别得罪了嘉嫔。”
“我知道,得从长计议嘛。”裕常在总算高兴起来了,重新歪倒在榻上,“长日漫漫,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