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脱掉衣裳,露出伤痕累累的肩背。
昨天挨打的伤是暗红色,今天新添的伤是鲜红色,鲜红叠暗红,新伤叠旧伤。
进宫两天,就挨了两天打,罚了两天跪。
魏敏想起自己青紫肿胀的膝盖,忽地鼻梁骨泛酸,泪盈眼眶。
“真是太欺负人了!”
小慧本来都好了。她是惯于忍耐的,只是挨打时吃不住疼才哭,过后便不会再哭了。然而魏敏这么一说,她仿佛就再也忍耐不下去了,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遵守内务府的规矩,我要是不戴那朵花儿就好了。”
“放屁!”魏敏愤怒地说,“都是放屁!她们打扮得比我们鲜亮多了,头上衣服上的花样层出不穷,又有哪个打她们骂她们了?你不过捡了一朵花戴,比之她们远远不如,分明就是今天出了事儿,她在外面受了气,回来拿你撒气罢了!”
吓得小慧连忙捂她的嘴:“别说了,叫人听见了什么办?”
“我知道。”魏敏嗓音不由自主地降了下来,吸了一下鼻子,“我就是私底下说说嘛。”
反抗不了,那就只能悄悄骂几句,好歹平衡一下心理嘛
不然明明是别人的错,却因为弱肉强食,挨了打还要责怪是自己的错,人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不敢想。
魏敏抹掉眼角的眼泪,转身从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找到金珠所说的上好伤药。
拧开盖子,白色膏体中间凹陷,边缘稍微凝固干涸,像是已经用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抽出帕子擦干净手指,从膏体中间挖出一坨,轻轻地涂抹在小慧的伤口上。
小慧疼得身体微微颤抖,魏敏看得不忍,也只有狠下心来。
“叩叩叩。”门被敲响。
小慧慌忙穿衣服,魏敏放下伤药去开门。
门外是丽娜。
她走进房间,闻见小敏满手的药膏味,看见小慧慌忙穿衣服时一闪而过的伤痕,怜悯地叹了口气。
“不用你们伺候了,我自己更衣。”
她换成素净装扮,又对两个小姑娘说:“嘉主子要去燕禧堂了,你们涂完了药就过来,搭把手。”
丽娜回到正殿,嘉主子正在同丽妍说话。
“今日不必费心打扮,果亲王薨了,后续诸多事宜,皇上定然要与皇后商议,顾不上其他妃嫔。我过去略坐一坐就回来了。”
尽管如此,四个大宫女还是费尽心思将嘉嫔装扮了一通,让她光彩靓丽地出门。
还是那句话,嘉嫔是主子,是后宫四妃六嫔之一,该有的体面不能丢。
主子想要盛装打扮,奴才们固然得费心费力。但主子想要简单低调,那也不代表奴才们就可以偷懒省事了,相反,要绞尽脑汁想出些巧思,让主子看起来既简单低调,又不失体面地令人眼前一亮。
仪舆从永和宫出发,向北绕过坤宁宫,横穿御花园,过长康右门,沿西一长街直行,抵达养心殿。
西一长街南起内右门,北终长康右门。嘉嫔的仪舆则是从长康右门出发,由北至南,往内右门的方向走。
内右门在哪儿呢?在养心殿的最南边,跟乾清门在一条横线上。它是外朝和内廷的分界线,许多大臣要去养心殿见皇帝处理国家大事,就得先穿过内右门。
如此,就会发生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外朝大臣与后宫妃嫔会在西一长街养心殿处,面对面相遇。
为了避免此事,养心殿同样分成了外朝和内廷两个部分。正殿是外朝,皇帝召见外臣的地方;后殿是内廷,皇帝召见后宫妃嫔的地方。
外朝大臣走前门进正殿,后宫妃嫔走后门进后殿。前门与后门之间,横插一道近光右门,此门非有腰牌不开,使得外朝大臣与后宫妃嫔面对面相遇却不会相见。
养心殿内也是如此,正殿与后殿之间不是墙就是门,还有大量侍卫、太监站岗、巡逻、把守,外臣没机会去后殿,妃嫔也没机会去正殿,唯有皇帝可通过工字廊前后穿行。
后宫与前朝,因为养心殿短暂地汇聚在了同一片天空下,但也因为养心殿,永远没有交流的机会。
咫尺天涯,莫过如此。
养心殿勤政亲贤殿内,弘历正在认真批折子。
他很年轻,面容白皙,身材颀长,气质文雅,身上那种君主的威严并不浓重,更多的是一种万事尽在指掌间拨动的松弛自然。
那是一种天生的居高临下。从少年起,作为秘密立储的太子,倍受皇父疼爱看重的宝亲王,他聪慧好学、性情纯善,得到宗室权臣的一致认可。
所有人都知道他命中注定将站上金字塔顶端,他自己也知道。
所以很早,他就将一切视为了自己所有之物。
登基之后,这种认知愈加稳固,成了他骨子里的理所应当。
旁边恭候的首领太监吴书来瞅见乾隆批完一本折子、神情微微放松,便抓准时机奉茶上前:“皇上,申初一刻了,可要传膳?”
弘历放下笔,抬起眼睛:“已经3点了?”
吴书来垂首道:“是。”
弘历静心感受身体,腰背僵硬,稍稍有些疲惫,但腹中并无饥饿感,于是闭目,叩齿咽津,揉脸搓耳,又站起来伸腰曲腿,打了一整套拳。
待身体微微发热,感觉到筋舒络活,气血充盈于全身,又腹中微饥,他才收了动作,接过帕子擦汗,喝茶润喉。
“传膳吧。”
殿内支起桌子,太监们双手托着碗盘鱼贯而入,依次在桌上摆上主食、粥点、禽畜蔬果等二十多道菜肴。
弘历入坐,太监们手捧一盘子绿头牌躬身上前,吴书来问:“皇上,后宫的主子们都在燕禧堂候着呢,您可要召见?”
弘历扫了一眼,道:“请皇后过来。”
吴书来口称‘嗻’,有太监下去传令,片刻后,皇后牵着和敬公主进来了。
一大一小下蹲行礼:“臣妾/儿臣恭请皇上/汗阿玛圣安。”
“起来吧。”弘历未语先笑,冲和敬招手,和敬便吧嗒吧嗒地跑过来抱住他的小腿,他双手抓住她的胳肢窝一提,便把小姑娘提到了腿上,抱得稳稳当当的,“怎么把妮楚赫带过来了?”
妮楚赫,满语珍珠的意思,弘历给和敬起的乳名,将她视作他的掌上明珠。
和敬搂着他的肩膀,圆圆的眼睛里仿佛有星星,笑起来乖巧又可爱:“妮楚赫想阿玛了。”
笑意染上了弘历的眉眼,他摸了摸和敬的小脸蛋,将她放在旁边的椅子上:“那今天就陪阿玛吃饭。”
旁边候立的太监早搬了高脚椅子过来,提着心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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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皇上似乎要把和敬公主往哪边放,就立刻在哪边放下椅子,正正好让和敬公主落座,时间一分不迟一分不早。
弘历喜欢吃鸭子。今天的晚膳就有一道挂炉鸭子,厨子在别的桌片好了肉端上来,富察皇后摘下护甲,净了手,拿起一片薄薄的春饼放在盘中,又使筷子夹起鸭肉、配菜放在春饼上,淋上酱料,熟稔地卷成两口大小,放在皇上面前的碟子里。
“皇上,请用。”
弘历拿起春饼,咬了一口。
鸭肉肥而不腻,泛着微微的甜,鸭皮酥脆,春饼柔韧,配菜清脆多汁,酱料将多种味道完美地融和在了一起,一切都刚刚好,是他最喜欢的样子。
他开心地又吃了一口,道:“这些让奴才们去做就好了,你不必辛苦。”
富察皇后眉眼温柔:“皇上是妾的丈夫,为丈夫洗手作羹汤,何谈辛苦呢?”
说罢,她又卷了一个,放在和敬面前的碟子里:“妮楚赫,你也尝尝。”
“谢谢额娘。”和敬两只小手拿起春饼,塞入口中,非常认真地咬着。
弘历瞧见皇后那一低头的温柔,感受到妻女在侧陪伴的天伦之乐,心里满足得不得了。
一家三口吃完饭,移到炕榻上说话。
弘历挑出两封手谕,递给皇后:“你瞧瞧。”
富察皇后接过,却不敢立刻打开,眉眼犹豫地看向皇上,直到皇上开口:“无妨,是家事”,方才打开一观。
第一封,是皇上令六弟弘曕袭封果亲王。
第二封,是皇上令大阿哥永璜前往果亲王丧事穿孝。
富察皇后心中一动。
康熙年间,圣祖仁皇帝的皇长子胤禔与太子胤礽争斗不休,最后两败俱伤,双双圈禁,朝堂也被弄得乌烟瘴气。
如今,皇上也有一个长子永璜和一个嫡子永琏。
皇上虽未明说,但作为枕边人,她能察觉到皇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态度。
皇上,更中意永琏。
那永璜怎么办呢?他总会长大的。等他长大后进入朝堂替皇上办事,会不会像胤禔一样,心生不甘,与永琏反目成仇呢?
她是永璜的养母,也是永璜的嫡母。皇后和妻子的责任不允许她慢待永璜,可是对着这个孩子,她总是情绪复杂,难以付出纯粹的真心。
但是现在,她看到这封手谕,心里的忧虑就全消失了。
所谓君不与臣穿孝,通常皇帝看重的皇子、想要其继承大统的皇子,是不会让他给大臣穿孝的*。
君贵臣轻,这样一损皇帝的尊严,二来也让人家臣子难以自处。
皇上几乎是在明示群臣,他无意于永璜。
这样永璜长大了,也没有哪个攀龙附凤的人跑去撺掇他,都知道他没希望。
没希望,就意味着永璜只能安安分分地做永琏的左膀右臂,再也没机会与永琏反目成仇,掀起一场又一场腥风血雨的政治斗争。
她再也不用,因嫡母和养母的身份不能偏心,却又控制不了自己的本心偏向永琏,日夜忧虑,两边为难。
富察皇后抬起眼睛,年轻的皇上冲她一笑,仿佛他懂她的为难,在告诉她只要有他在,所有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他会解决一切为难。
富察皇后顿时热泪盈眶,下塌蹲礼:“臣妾,谢皇上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