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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阳台梦会

作者:清炖美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日下了早朝,马车出了朱雀门,顺着朱雀大街走了片刻,又往右一拐,慢慢地停下了,车夫在外头低低地喊了声“殿下。”


    萧瑾闻声丢了卷牍,将车牖一推,朝停在糕饼铺前的一辆有两面红漆花板的四驾马车喊道:“哥,我近日得了批陈年的浔阳酒,想邀你品一品。”


    街上驼铃阵阵,红尘滚滚,一面嵌着明瓦的花格窗从里头打开了,霍王萧鸾的脸露了出来,嘴角浮着淡淡的笑道:“你嫂嫂才临盆,抽不出身呐!”


    “五郎你这小子好不磊落,干了亏心事,还要花功夫替自己洗。”话音刚落,一辆四驾的三花马拉、车盖下垂四枚玉佩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卫王萧懿一身紫色朝服,倚在软枕上,懒懒散散地露出了半边侧脸。


    萧瑾面色一急,“三哥,我冤枉啊!我可是亲自到大理寺去说了,张奭指使右武卫刺杀一事,纯属子虚乌有。”


    萧懿嘴角一扯,“你倒挺会把自己摘干净的——还有其他的一百多件案子呢!现在张奭还蹲在昭狱里,张相也已赋闲在家多时了,得亏弟妹临盆时有惊无险,不然你四哥可要跟你拼命喽!”


    萧瑾悠哉悠哉地转着戒指,“三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圣上痛斥张奭之时,我可还老老实实在河北道挖水渠呢!”


    “我没记错的话,大理寺的白修琪可是跟你好到穿一条裤子吧?”


    “这跟白少卿有什么关系?是御史台的人先参的张奭,白少卿不过是秉公办理而已。”


    萧懿戏谑道:“也是,你这样的人,一个南朝的女细作就够你喝一壶的了,又怎么能想到私下联络小吏,再层层打通关节,以你齐王之尊,允他们一个大好前程呢!”


    萧瑾蓦然色变,“三哥慎言,这可是圣人的庙堂!我等鞠躬尽瘁,一心为的是大梁国祚万年,而非一己之私!”


    “你们两个慢慢论,我先行一步。”萧懿朝二王展了展仆从买好的糕点,正要关窗,动作顿了顿,望着萧瑾道:“五郎,你长大了,做哥哥的甚是欣慰。”


    萧懿“扑哧”一笑,“五郎,白演了。”


    街上行人川流不息,宝马香车络绎不绝。


    眼看着萧鸾把车牖一关,萧瑾无奈地一连唤了几声“四哥”,冲着萧懿冷笑道:“三哥,狐狸尾巴藏不住了——我看就是你指使万年县令把事情闹大的吧!你就见不得四哥和我一齐挤兑你!”


    殊不知一辆高大轩敞的紫盖马车在路边已停了片刻,一道低沉的中年男声从车内传来,“诸位殿下,对朝事有何高见呀?须得在街市之上公然讨论!”


    萧瑾与萧懿面无表情地对视了一瞬,麻溜溜地钻出马车,三人先后叩首,齐声道:“臣等参加圣上!”


    *


    “你说,殿下和凝儿是不是不应该的?”白夫人伏在香几上打香篆,天色将暮,曛光格外刺眼,“我最近老梦到七郎和罗多古娜,都是少年的样子,一个在庭院里舞剑,一个在廊下嘈嘈切切弹琵琶。”


    白大人正盘坐在罗汉床上看书,眼也没抬一下,“你当年选择跟我连夜奔走南地,而非去做徐七夫人时,也问过我同样的话。”


    白夫人想起鲁莽叛逆的少年岁月,嗔了一声:“我问你正经的呢!”


    白大人的心思全在书中奇壮伟丽的山川之上,随口道:“太、祖皇帝当年亲口所说,这天下有徐家的一半,子嗣后代必以徐氏女为聘,可惜徐家多子少女,一直未能成两姓之好。徐家确实该出一位皇后,也算了全了先人的愿景。”


    “干娘要是能看到自己的孙女儿成为皇后,她该多高兴!”白夫人想起身为前魏南阳公主的徐老夫人,无心弄香,把香匙插回了香瓶里,“当年前魏国灭,梁军攻入上京,干娘从城墙上一跃而下,以身殉国,被徐老大人所救。徐老大人说,你的骨和血已经还给故国了,剩下的该许给我了。他们老两口在一齐历经风雨,携手五六十载,生育了七个子嗣,个个都是栋梁之才,没想到最后竟然是那么个结局。”


    白大人丢下书卷,走过来牵起了妻子的手,夕阳洒在白夫人眉眼之间,她幽幽一叹:“你说,徐老大人捧着干娘的骨灰走回陇西老家的时候,会不会后悔,当年要是没救她就好了?”


    “婉姨,咱们什么时候走呀?”


    素薰突然噔噔噔闯了进来,白夫人脸一红,一下子把丈夫的手甩开,别过脸去佯装扶钗,“去哪儿呀?”


    “前日不是和您说了,我有个家住怀远坊的表妹,今日生辰,邀几个相熟的姑娘到家里去吃酒!”素薰一双眼清亮如水,嗔道,“您可是答应要陪我和凝儿去的!”


    白夫人一拍脑门,“呀,我给忘了,待会儿和柳侍郎的夫人约了,要去城外布施的!”


    白大人手搭在围屏上,慢条斯理翻着书,“让你姐夫带你们去!”


    白夫人看他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扯着他的耳朵道:“他们小两口那黏糊劲儿,八头牛来了都拉不开,他肯去?”


    素薰听得脸皮子辣辣的,背过了身子,跳起脚来道:“那怎么办呀?都答应得好好的了!”


    “我陪你们去。”


    忽听得外头传来一道爽朗的男声,这阵子萧瑾简直把白府当成了外宅,白夫人与丈夫相视苦笑,迎上去唤“殿下”。


    萧瑾把素薰打发去收拾了,同白大人夫妇寒暄了几句,出来时天空淌金涧,云层似浪滚,他在西厢房前轻扣了几声,未闻响动,自己推门进去了。


    碧纱印花帐低低地掩着,内室幽香四溢,凝香尚在浓睡,漆黑的发髻歪在玫红的锦枕之间,脖子上香汗淋漓,身上薄衾凌乱,雪肩外露,一只黑白相间的小奶猫卧在她怀里,小身子一起一伏,也在恬然安睡。


    萧瑾的目光落在她饱满的胸脯上,心里涌起一阵感动。真好啊,这是个活生生的人,摸起来是暖的,会哭,会笑,会骂人,而非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视线又回到那个一翕一张的粉红小鼻头上,他觉得莫名嫉妒,轻拽了下小猫一翘一翘的胡须。


    小猫随即“喵呜”一声,打了个滚儿,撒开腿飞快地跑了。凝香倏然醒转,将半皱的鹅黄衫子提了把,靠着床板坐了起来,还是一副身倦体懒,沉醉不堪的样子。


    “做了个什么美梦?出汗了!”萧瑾用绢子擦拭凝香湿濡的额发,抚过玉颈之时,愈发觉得肌骨冰凉,幽香袭人,教人情难自禁。凝香却是突然醒了,两颊比喝了烈酒还红,低嗔了声“滚”,推了萧瑾一把,逃到妆台前去了。


    *


    “塔米,你真的不去见她?”


    天边只留最后一缕日光,四角的宫灯挂满了庭院,崔崇简站在一座三层小阁上,远眺远处石子径上的一行人。


    繁炽怀抱雪玲珑站在崔崇简身边,微微笑道:“青阳人,我们汉地有句话叫作‘相见不如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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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阁子底下纱幔飞扬,繁炽的笑宛若隐在云端,崔崇简还欲再言,有个穿绯色半臂的侍女走了进来,“崔郎君,人快到了。”


    此间主人姓黄,常年跟着商队走西域,做宝石毛皮生意,渐积攒巨富,还纳了两三个胡女为妾。他子嗣缘重,膝下有七八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今日他家小女儿生辰,又从外头请来了相熟的亲戚女伴十来人,此刻俱围在一处水榭吃酒玩耍。


    凝香在席间坐了一会儿,有个执壶的婢子悄悄拽她的衣裳,她于是推脱要解手,跟着走了。


    这黄府的长廊曲折环绕,四通八达,凝香跟着到了一处三面封闭的、一侧面向庭院的“彤云轩”,一个穿落霞红竹叶暗纹圆领袍的男子正负手而立。


    崔崇简转身对着凝香招了招手,下巴微微一扬,颇有点花蝴蝶的架势,凝香的注意力全然在他那只蓝汪汪的左眼上,吸了口气道:“你从哪里找来这只猫眼睛?”


    崔崇简哂笑:“我阿妈是汉人,阿爸是半个青阳人,我生来命苦,一直这副怪模样。”


    凝香见不得他自怨自艾,在他胸前捶了一把,“我一样,我阿妈也是青阳人。”


    轩内地砖擦拭得干干净净,未放坐具,反是依照青阳的习惯放了柔软的倚枕。两人刚坐下,就有八个手腕脚踝皆佩戴金铃的婢女在庭前跳起胡旋舞,叮叮当当的,好听极了,婢女身上的裙子旋开,像是几团金红交辉的旋风。


    繁星点点,凝香鼻子一动,闻到一股异香,正要发问,崔崇简竖起根指头,向她“嘘”了一声,立刻就有一名健壮的昆仑奴端着个硕大的银盘来了。


    凝香瞪大了眼睛,“烤全羊!”


    崔崇简笑而不语,举起小刀切了一块儿,肉质肥嫩,还流淌着汁水,直接塞到了凝香嘴里。


    凝香不跟他客气,拿起另一把刀,自己划拉了一大块,直吃得满口流油,饱了口福之时,终于停下来,擦干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献殷勤,还想着那件事呢?”


    “阿香跟人跑了,是个手上有残疾的人,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都有缺,身手十分凌厉,像是行伍出身的。”崔崇简用指腹抹了把凝香嘴角残留的油脂,“她一心寻死,你拦不住她!”


    凝香无奈“嗯”了一下。


    崔崇简又说:“你我都生性洒脱,不喜管束,喜欢醇酒和美人,爱好游历。”


    凝香又“嗯”了一声。


    崔崇简神色认真,继续说:“你不必担心我违誓,我阿妈就是因为我阿爸的一句空话守了一辈子,我从小对珞珈起誓,绝不辜负女人!”


    这回凝香还没“嗯”出来,崔崇简握住了她残缺的左手,眼神赤诚,犹如篝火照亮夜空,“我们去娜雍湖畔起誓,请求珞珈庇佑我们的结合,再去克滋山下摆三天三夜的酒,请所有的牧民来替我们祝福。余生的每一天,我们都不再分离。”


    “塔米,你的弟弟妹妹都说想去母亲的故乡看看。阿晨说,弟妹在哪里,她就去哪里。”他滚烫的手抚过凝香的脸颊,“塔米,你觉得好不好?”


    “我……”凝香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吞了下口水,“我……”


    “凝儿,你在吗?”素薰的声音忽然传来。


    凝香还没来得及把手抽回来,只听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一道杏色的背影从回廊上飞快地跑走了。


    她掠起裙摆就要去追,崔崇简起身将她拦下,“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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