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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5. 攻讦

作者:糖炒栗子不放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大明京师,紫禁城。


    秋意萧瑟,后左门平台立着好些大臣。


    皇帝虽然没来,但他们没敢松懈半分,四面安静肃穆,乃至有些压抑。


    站立许久,太监尖细的传告声终于响起,皇帝踱步走来,稳稳当当地坐下了。


    群臣行礼之后,皇帝不知为何沉默良久,署理兵部事务的兵部左侍郎王业浩正要出列,却听皇帝开口说话,他连忙立住身子不动。


    “梁廷栋畏虏如虎,怯战不前,坐视东虏陷城掠民、奏乐出关,实不堪用。”


    皇帝语气平静,但群臣都知道这位皇帝是在忍,不由地更为小心,生怕触怒皇帝。


    “宣大、山西紧要,督臣之职不能久缺,尔等可有合适人选推荐?”


    王业浩这时站出来说道,“陛下,微臣以为理臣卢象升可堪此大任。其东奔西走,与督臣洪承畴围堵流寇,颇有成效。”


    皇帝“嗯”了一声,“可还有其他人选?”


    群臣一时无人说话,皇帝有些不耐,吏部尚书谢升悄悄地看向温体仁,温体仁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他当即出列说道,“陛下,前宣府抚臣陈新甲颇具才干。其自任宁前道兵备以来,在辽东、宣大等地整饬边务六七年,当能接任宣大总督之职。”


    皇帝若有所思,态度模糊地点了点头。


    但这时却有人站出来反对。


    兵科给事中宋权出列,语气稍稍有些激烈,“陛下,陈新甲虽久在边关,可在巡抚任上不足两年,尚需历练,不宜贸然总督宣大、山西等重镇。


    “何况陈新甲尚在丁忧,国家并非没有人才,何必夺其情?微臣以为,卢象升这一干臣接任宣大总督,更为稳妥。”


    他说罢,好几人附和。


    皇帝态度不明,只是又看向谢升。


    谢升似乎并不为自己的建议被人反对而气恼,“卢象升确为干臣,只不过卢象升一走,便需另择一干臣总理豫楚南直军务。”


    群臣纷纷建言,力推卢象升。


    皇帝思虑良久,最终做出了定夺,“卢象升接任宣大总督,豫楚南直等地军务,再公推二三可靠、堪用之人接任。”


    皇帝说罢,宋权再次出列。


    “陛下,”宋权姿态恭敬,神色语气却没有半点卑怯,“钦差总督江西、湖广、福建、浙江等处地方军务杨嗣昌,犯下欺君、虐民两大罪,请陛下严惩!”


    群臣尽皆一震,本月新任兵科都给事中的凌义渠原有些发散的眼神顿时聚集在宋权身上。


    余光发现几人偷瞄他,他回以无奈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


    此时谢升震惊的眼神正与薛国观恼怒的眼神相撞,两人又一齐看向温体仁。


    温体仁却如龙椅上的皇帝一样镇定自若,只不过温体仁眼里多出几分笑意,皇帝眸中只余冷漠。


    宋权全然不觉,或者察觉了也不在乎。


    他正色肃声道,“陛下,杨嗣昌赴任江西不足半年,其所犯罪过不胜枚举,实为祸国大奸!


    “杨氏在江,横征暴敛,府县不堪重负,却不曾赈灾,反驱灾民入南楚,甚而驱民攻城,致数万百姓客死异乡、曝尸荒野,虐民太甚!


    “杨氏所行,丝毫不能动摇南楚贼根基,仅为夺三五城池以掩其无能,是以攸县至今未复,邓玘惨败湘潭城下,实败非胜,是谓欺君!


    “陛下,杨氏为一时之胜,视民如草芥,大坏人心,非但不能剿灭南楚贼,反使江西绅民怨声载道,甚而心向南楚贼,实乃国之大贼!”


    宋权金铁般的声音落下,平台之上一时鸦雀无声。


    皇帝双手用了十分力地抓着扶手,面若寒霜。


    温体仁看向薛国观,后者即刻出列向皇帝行礼,旋即给宋权的言论定了性。


    “宋给谏此言谬也!”


    他大声说道,“杨文弱在江西行均输之法,是为筹集军费。杨文弱打入楚境内,既是为了扼制南楚贼,更是为了剿灭永新贼。


    “南楚贼势大,若非督臣理臣一并使力,如何剿灭?难不成宋给谏这般不明局势,以为几千官兵和几千江西机兵便能大胜?


    “但,吉安已经平了!失了南楚贼的支援,永新、永宁两地贼人便难挡官兵锋芒,两地县城皆已收复,不过些许余孽遁入山中。


    “江西只石城贼尚在猖獗,杨文弱已调兵围剿,江西平靖指日可待。杨文弱赴江不过半年,便取得如此大功,实乃国家功臣!


    “陛下,此等功臣,最易遭小人嫉恨中伤,万万不能伤了功臣之心呐!”


    被人当众骂作小人,宋权哪能忍,面色潮红,张嘴欲辩,却不想薛国观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这位今年履新右副佥都御史的大臣面朝皇帝,铿锵有力地说道,“陛下,杨文弱非是驱赶灾民,而是因势利导。


    “江西大饥,府县无钱粮赈灾,南楚贼却设粥棚蛊惑民心,杨文弱知贼人险恶用心,是以将计就计,借灾民绑住南楚贼手脚。


    “如此,方才能缓解江西灾情,方才能打开南楚局面!”


    “陛下!”薛国观声音再度拔高,“杨文弱此举,或许有些不得当的地方。但其初心,却是为了天下太平。杨文弱正是着眼大局,方才行此奇策!


    “此前江西不靖,江北有流寇,两广有南楚贼和瑶贼,贵州有苗贼……再无一督臣或理臣牵制南楚贼,无论贼往哪里去,都将有不可言之祸啊!


    “非常时候,行非常之策!是以杨文弱能扑灭江西贼,牵制住南楚贼主力。攸县未复,湘潭城下之败,乃兵力不济,岂能怪罪杨文弱这一干吏?”


    说罢,他身子向后一转,扫视一圈,“若有人自以为胜过杨文弱,可代彼督师,看看你等能打几场胜仗!”


    这话显然是拿来激化矛盾的。


    不光宋权激烈反驳,连同礼部尚书姜逢元也出列反对薛国观。


    他一贯不喜参与这些争斗,这次却也有些忍不住了,“杨嗣昌驱民入楚,不但虐民杀民,变国朝赤子为附贼奸民,更是自堕为贼,无仁无义,寡廉鲜耻!”


    历来明哲保身的工部尚书刘遵宪也说了几句帮腔的话,认为杨嗣昌驱民之举十分不妥。


    两位尚书参与进来,场面陡然对薛国观不利,许多官员指责薛国观和杨嗣昌,薛国观独力难支,几乎成了对他的批斗会。


    但是否真成批斗会,只能看一人的意思。


    “够了!”皇帝语气严厉,带上了气,“你们要吵,去菜市场吵!”


    平台顿时安静,皇帝目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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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鸷地环视一圈,身体紧绷着,显然在忍耐着什么。


    “首辅留下,其他人,都散了!”


    “陛下!”


    宋权显然不想这事就这么结束,何况温体仁就是杨嗣昌的后台,皇帝单独留下温体仁,定是要保杨嗣昌。


    但他没能再多说一句话,君王冰冷的声音重重响起,“聒噪!”


    宋权身子一僵,兵科都给事中凌义渠连忙出来缓和气氛,拉着宋权认错。


    皇帝起身离开,群臣恭送,王承恩叫人带上温体仁。


    不多时,其余臣子三三两两地告退了。


    薛国观与谢升在人群中对视一眼,并未说话,便各自去往自己的衙署。


    往后数日,果如他所料,攻讦他和杨嗣昌的奏疏没停过,尤以宋权、河南道监察御史金光宸言辞最为激烈。


    朝外目前仅被罢官的前工部右侍郎刘宗周在天津上疏,文中没提他,却痛陈杨嗣昌之害民误国,请皇帝严惩不贷。


    他听闻皇帝看过信后大怒,竟险些下旨,要将刘宗周抓回来关进诏狱之中。


    这日,皇帝再次单独召见温体仁。


    当日黄昏,他去了温体仁府上。


    接客的花厅中,温体仁心情不错,坐姿不大端正,笑眯眯地让他坐下。


    他却有些急躁,“老先生,皇上到底是如何想的?”


    “廷宾啊,莫急。”温体仁慢腾腾说道,“皇上到底如何想的,谁也猜不准。但皇上此刻,定是烦透了那些清流。”


    薛国观道,“老先生,学生倒是不怕那些言官多嘴,可是杨文弱那里……”


    他摇摇头,叹道,“杨文弱为尽快取得战果,不惜行那等险招,实在是……实在不好听。皇上又是重脸面的人,学生心里拿不准。”


    “廷宾,皇上向来重才,如何舍得杨文弱?”温体仁笑道,“皇上听过多少人说六月灭贼了,可能做到的,只有杨文弱。


    “皇上喜欢哪个人时,常常只看哪个人好。如今这么人说那人不好,他反倒更觉得那人好。原本皇上确有些疑虑,现下……”


    温体仁笑意更深,“张凤翼虽死了,大司马这一最紧要的职位却不能一直空着,皇上似乎属意杨文弱。”


    “当真?”薛国观大惊,片刻后不禁流露出些许嫉妒,“皇上对杨文弱,当真不薄!”


    说罢,他随口问道,“老先生,刘宗周那些人真看不明白皇上的性情么?难道不知道他们触怒皇上,只会适得其反么?”


    “他们或许明白,或许不明白。”温体仁道,“无论明不明白,身为言官,身为直臣,他们便不得不这么做。


    “至于将敌人打倒了,他们有没有本事比敌人做得更好,抑或能否推荐更有能力的人顶上去,他们不在乎。”


    薛国观不由地冷哼一声,“沽名钓誉!”


    “与其担心杨文弱,另一件事才需你多多用心。”


    温体仁此话一出,薛国观当即正襟危坐。


    “近来几次与皇上交谈,皇上尤为易怒,老夫瞧着,不像是单为杨嗣昌被攻讦之事。”


    薛国观心头一紧,“老先生……”


    温体仁面色凝重地看向薛国观,“老夫也说不定,但总觉得,皇上似乎想招抚南楚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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