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一声雷响,刘今钰的午睡就此结束。
大雨倾盆而下,骑兵今天下午的野外训练只能暂停。
她翻看起除了军情外,关于民政、明廷动态的一些文书。
民政没什么好说的,杨文煊不曾松懈,她也没心力去管。
她与杨文煊争论最大的“治安专员”在乡里推行几乎没遇到任何阻碍,乡贤院在乡级增设分院更是让一帮因此入院的老秀才、老童生以及“暴发户”感激涕零。
第一台可商用的蒸汽机远远不如首条客货两运的轨道马车反响大,启明城至花桥的线路首次开通,不少人豪掷十数两只求当上轨道马车的第一批乘客。
与刘新宇的“合作”也基本说定了,首批饱受饥饿折磨的百姓已从永新送入茶陵,位于衡阳郡治所在临蒸县的第一期救济场所即将建好,可容纳千人。
大明方面,最劲爆的消息便是朱由检颁布的《罪己诏》,但说实话,屁用没有。
朱由检批给洪承畴的援兵到了,但兵力还是不足,不能围堵闯王高迎祥、闯将李自成和过天星张天琳等部,农民军在陕西肆掠,甚至几次威胁西安。
卢象升手下的兵更少,如何也堵不住十几万农民军。流寇一入豫楚,便如洪水冲溃堤坝般一泄千里,豫楚及南直隶遍地是“贼”。
最招笑的是被洪承畴派来驰援豫楚官兵的总兵张全昌,竟被蝎子块拓养坤活抓,然后替拓养坤向明廷请降,被卢象升怒骂“丧师辱国”,坚决不招抚拓养坤。
豫楚南直倒也有好消息,龙固关参将李重镇率四千兵、辽东总兵祖宽率三千兵抵达豫楚之地,两部边兵战力强悍,当能有力缓解三省危局。
不过到底只有七千兵,恐怕还是只能与农民军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后金方面,今年的收获可谓丰厚非常,在宣、大劫掠钱粮人畜不值一提,多尔衮成功招降察哈尔残部才是真正的大事。
林丹汗一众福晋及其子额哲皆投降,大元彻底灭亡,漠南蒙古终于尽臣服于黄台吉。
刘今钰不由一叹,“大清,要来了。”
沉重的压力顿时袭来,她有些出神地扫了几份文书,忽地被一个词抓住了眼珠。
她喃喃道,“因粮输饷?”
“因粮输饷,卢象升提的。”
门口熟悉的声音响起,她愣了半息,将文书推去了一旁,没好气地看着好友在她对面坐下。
“所谓因粮输饷,指根据你上缴的税银进行加派,当官的或当过官的,交一两银子的税,再多交一两助饷;没当过官的,则一两只需被加派一钱。
“说白了,此策与辽饷并无本质区别。但卢象升设置了一个起征点,即十两银子,缴税十两以下的不会被加派。这样便能只加派富人而不累百姓。
“大概是楚地被李自成、张献忠他们祸害得太惨了,楚省一众官绅十分支持卢象升这一政策,因此卢象升向崇祯建言,因粮输饷或可向全国推广。
“崇祯确实意动,但扛不住众多朝堂官员反对,毕竟真执行下去他们要出大血。所以,最后是时任兵部尚书的杨嗣昌提出的‘均输’胜过了‘因粮’。
“所谓‘均输’,便是不管贫富一体加派。这便是后来的‘剿饷’。”
“卢象升是个爱民的官,只不过啊……”刘今钰嗤笑一声,“便是朱皇帝选了‘因粮’,还不是要靠官绅去征税?最后这加派,也只会落到百姓头上。”
杨文煊笑而不语,刘今钰白他一眼,“你没事来湘潭干什么?”
“你也知道我没事不会来。”杨文煊怼了回去,“两件事,一是整顿粮市,今年豫楚南直被祸害了两遍,粮食定然紧缺,必然会有人铤而走险。二是……”
他顿了一下,神情有些古怪地说道,“第一个女兵营虽未满编,但总算正式成立了。我带了营官,还有此前作战立功的几个兵将过来见你。”
刘今钰愣了片刻,面色有些沉重。
这虽然是她下的指令,但其实是顺水推舟,她对这个女兵营抱有不小希望,却也不敢太过看好。
曾在浦前里参战的女兵,最开始便有大半的人员不愿意加入女兵营,此后又陆续有人因各种各样的原因退出,最后仅剩不到五十。
甚至,连当时立下不小功劳的临时女兵营的营长也因家庭原因放弃了成为正式女兵的机会。
若非如此,女兵营也不至于连个基本的框架都没搭起来,拖到现在才勉强成立。
她若有所思地说道,“且让她们休息一日,明日我接见她们。”
次日,她如约见了惴惴不安却又异常激动的女将女兵们,她们的面色是不正常的红润。
“不要紧张,把我当做你们的姐妹便是。”
她示意众人坐下,但许多人不敢动,女兵营的营长郭贞卿第一个带头,众人才陆续入座,却也因此更加局促不安了。
她多看了郭贞卿几眼,难怪在原本的营长决定不加入正式女兵营时,能顶住内外压力劝不少人留下,郭贞卿的努力也是她决心组建女兵营的重要原因。
若是无人可用,她也不可能强迫人上沙场。
“我很高兴能看到第一个女兵营成立,”刘今钰身体放松,语气也十分温和,“但今天不是在开大会,我不说那些官话,你们也可畅所欲言,不要拘束。”
一众女将女兵紧张的情绪有所缓解,她笑着继续说道,“想必你们也听过传言,要将你们设为我的亲兵,毕竟我是女子,有些事女兵方便些。但我拒绝了。”
众人尚来不及露出喜意,便因刘今钰最后一句话有些错愕。
刘今钰只管往下说,“一则我不需要,已经上沙场杀敌了,不晓得哪天会死,方不方便没那么重要。你们也得明白,战场上没有一件事是方便的。
“二则我不希望你们仅仅是我的陪衬,不过是靠我的荫庇才维系存在的。你们特殊,所以与其他男兵分营。你们也普通,所以与男兵一样听令杀敌。
“你们有你们的弱势,外界的否定、身体上的不便等等,所以你们由我直管,在操练上、在器械配置上,你们的待遇必然会优于寻常的团营。
“但你们也必须有成绩,甚至要比寻常团营做出更大成绩,证明你们不是废物。只有你们流血争取来的荣耀、地位和权力,才不是空中楼阁,会被人轻易摧毁。
“你们记住了,女兵营可以因我一句话成立,却也会因为你们的怯弱和无能而被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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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有些害怕,刘今钰神情略微严肃了些,“我说这些,不是打击你们,而是希望你们的选择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你们要想清楚了,上战场是一定会死人的。甚至,你们会因女子身份遭遇更恶毒的虐待。即便不死,也很可能会伤病、残疾乃至梦魇缠身。还有……”
她的目光落在一个坐在中后位置的女兵身上,“杨小留,我记得你已婚未育,是么?”
众人都看过来,杨小留只觉得脸颊滚烫,血液沸腾以致于全身燥热难安,心脏跳得极快,仿佛要蹦出来。
她慌张不已,茫然无措,刘今钰抚慰她一句,她头颅沉重地点了点头。
“军营生活艰苦,可能会损坏身体,长时间不来月事,有些人离开军营会恢复,有些人却会失去生育能力,也就是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你可想清楚了?”
杨小留惊慌的脸上,慢慢浮现出惊恐。
她看向其他惊疑不定的战士们,纵然是郭贞卿,也有茫然之色。
“害怕不要紧,现在仍然可以退出。我只希望你们知晓上战场的责任和代价,想清楚自己究竟想要甚么,切勿一时冲动。”
她环视一圈,神情郑重。
“你们要知道,战场上的苦难只会比我说得更多更深重。战时的军人享受无上光荣,却也经受着最大的压力、折磨和危险。”
她加重了语气,目光却十分平和,“上了战场,便再没了后悔的机会。”
说罢,她示意郭贞卿带人下去。
这位女营长迟疑片刻,想说什么,眼中的挣扎渐渐被决绝代替。
刘今钰却轻轻摇了摇头,“郭营长,不必多说,也不准给其他姐妹压力。”
她起了身,其余人也相继跟着站起来。
她和煦一笑,“诸位,从心而为罢!”
郭贞卿领着众人有序离开,杨文煊一个人踱步进来。
他笑道,“你这么吓唬她们,不知多少人会心生退意。”
“没办法,想要破除偏见本就困难,何况是打仗这等天下最危险、最残酷的事情。”刘今钰道,“如果我军仍以冷兵器为主,我不会同意。”
杨文煊叹道,“战场是最猛烈的火,且看最后炼出真金,还是将她们的斗志烧成灰烬。”
刘今钰默然无语,杨文煊收敛情绪,道,“赵而忭来了。”
“喔。”
刘今钰淡淡地应了一声。
赵而忭算是潘曾纮的幕僚,此前多次给她写信,朱由检的罪己诏也是他提前透露给她的。
她原以为赵而忭找她是潘曾纮想要和谈了,但没想到赵而忭仅是代表他们赵家。
然而赵家并不显赫,比较近的祖先里,仅赵而忭曾祖父当过知县,其父赵开心倒是进士,但是崇祯七年的进士,在兵部观政后,今年刚就任武定知州。
赵家既无钱,又无权,刘今钰多少有些不想搭理,但杨文煊“谆谆教诲”,她也只好“礼贤下士”,免得寒了主动向他们靠拢的官绅之心。
“这次不一样,”杨文煊深知刘今钰对赵而忭不感兴趣,也就没卖关子,“赵而忭此次是代表潘曾纮来的。”
刘今钰眉头一挑,“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