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副将,骗我可以,千万莫骗了自己!”刘今钰满脸讥讽,“援军?周副将莫非还不知道流寇已入豫境?”
周继先心里冒火,被一个女人这般嘲笑,实在难以忍受。
他干笑一声道,“流寇不过土鸡瓦狗,迟早再被驱走。贵社爱护百姓,岂能坐视百姓在城下无辜丧命?刘社长,要银子,抑或不阻农联入境,我部都能答应。”
刘今钰顿时捧腹大笑,“周副将,甚么时候没有的东西,也能当作筹码了?”
周继先脸色极为难堪,刘今钰目光一冷,“周副将,我与你说实话,巴陵城,我志在必得,你们守不住的!
“你们唯一的筹码,便是这座巴陵城。你们乖乖让出城池,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你们机会逃出巴陵!
“不,巴陵还不够,我劝你们最好退出岳州,甚至,干脆不要回武昌了。去江西,周副将,江西大有可为!”
周继先双眼冒火地走了,刘今钰看向赵得柏,吩咐道,“北门到九华山一带,撤一些人走,能保证不失要地即可。”
赵得柏没有马上应下,刘今钰多看了他一眼,笑道,“可是在想我为何会放过邓玘这部血债累累的明军?”
赵得柏迟疑一阵,点了点头。
“说实话,我也很想留下邓玘这部明军,但……”刘今钰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正如周继先所说,官兵尚有两千余人,且都是打过几十场仗的老兵。
“这些全无军纪的老兵,罪恶深重,但同样凶悍非常,尤其是垂死挣扎下,恐怕会爆发出极大的斗志。何况,城中还有一众极为抗拒我社的死硬士绅。
“这些士绅的打手族丁足以控制全城、支援守军,我社不付出大代价,夺不下巴陵城。若是以困代攻,不说银粮够否,时间一长,北边未必腾不出兵力来援。
“再者,我们放过邓玘,明廷却不一定会放过邓玘。邓部进南楚后寸功未立,还丢失了巴陵城,以致武昌腹心受敌,大江更是有被截断之危。”
顿了顿,她看着赵得柏正色说道,“我也晓得这话有些自欺欺人了,但我不希望把这些百姓当做代价,只为了消灭这些无甚价值的‘杂兵’!
“你且放心,我会一直记得这位邓总兵,便是他运气好,逃过一劫,下次落到我手里,也定叫他万劫不复!”
赵得柏一脸钦佩地说道,“古往今来如此爱民护民的仁主,唯社长一人。”
“唉?唉!”刘今钰难得有些躁得慌,摆摆手道,“你且下去按我说的去布置,我得想想,若是邓玘发了疯死守巴陵,我们该如何以最小代价夺下这城。”
“是!”
赵得柏拱手告退,刘今钰的目光跟着他的背影向前,帐篷的帘布掀起又落下,她稍稍弥散的眼神又凝聚起来。
或许“济世救民”一开始只是一句口号,但如今却已经深入人心,成了大同社合法性最重要的来源。便是曾经的打手,也不知不觉信了这一套。
往后,有些事情便是她也得谨慎去做了。
“邓玘……”
她的思绪又重回到这位援剿总兵身上。
以她对邓玘的了解,这位总兵绝不会死守巴陵,但万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而且,如果说攻打巴陵起于顺应民心,那么现在已经绝不止于此。
无论是提振军民信心,还是真正实现“通江达海”,都必须夺下巴陵城。
要是吓不跑邓玘,哪怕觍着脸去求老杨,她也得想办法挤出钱粮去调兵。
但没想到邓玘滑跪得非常快。
初八凌晨,邓玘派亲信偷摸摸出城,表示接受刘今钰的提议,但有一个条件——
大同社必须先打下临湘城。
赵得柏难以理解,“攻打临湘对邓玘有何好处?是希望我部分兵,还是借此拖延时间?”
刘今钰却大笑道,“邓玘这是把我的话听进心里了!”
她琢磨一阵,脸上还残余着些许笑意,“当然,也或许他有别的小心思。但,没关系,临湘本也是要取的,且让邓总镇看看我社攻城的本事!”
……
崇祯八年八月二十日,启明城。
兄长打开窗户,略带凉意的风吹了进来,王石耳畔启明城车水马龙的声音更加清晰,繁盛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们明日便回家,”兄长的声音有些轻,“今日叫他来见我。”
王石心头一震,一时忘了回话。
他们到邵四个月,或在昭陵各处游历,或在启明城休息,甚至还去了启明大学旁听,但就是没去见他的侄儿,他兄长也不允许他侄儿来见他们。
这个时候,兄长突然要返回衡阳,还要见他侄儿一面,是准备做什么?
兄长再次说话,“我要当面问他王夫之,是选圣学还是所谓新学,是选王家还是大同社。”
王石惊骇不已,“大兄,三思!”
“何止三思!”兄长轻飘飘地笑了一声,“三十思,三百思,三万思都有了!”
兄长转过身来,瘦削的脸庞宛如一把匕首,坚硬锐利,“我原以为,大同社不过是心学一支,无非比李温陵更激进一些,却不想……”
兄长冷笑两声,“不想大同社非理学,亦非心学!彼等何止不尊天理,更视天理为一驭民工具,所谓伦理道德,有用便用,无用便舍!
“依彼等所言,皇帝为唯吾独尊,用寒门取代贵族,而寒门或能读书,却无钱习武,故文武兼备之君子成文弱书生,进而崇文抑武。
“再如妇女,何以汉时皇帝不以娶寡妇为耻,而自宋后,寡妇竟连改嫁都被声讨?原因竟是汉时人少,需寡妇再嫁生子以增强国力!
“在大同社看来,没有万世不易的道德,只有维系一家一姓之统治的道德。道德既然可变,他们自然也能更易道德去实现他们的目的。
“若信了大同社,则名教不存,甚至三千年华夏变为无仁无义的蛮夷之地。昔日鞑元野蛮愚昧,不知治国,圣学尚能喘息,然则大同社……”
他神色淡漠,却不难看出被强行压下去的愤怒和恐惧,“一旦大同社成了事,则以夷变夏,将在明朝!
“大同社推崇之理念,比陆王邪说更为荒唐,我王家耕读传家,奉濂洛为正学,绝不能与之同流合污!”
劝说的话到了嘴边全咽了下去,王石已能确定,兄长是打定了主意要与大同社划清界限。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兄长岂能忍受一个追崇他眼中邪说的儿子?
王石长长一声叹息,“大兄,你在这稍等一段时间。”
他起身走到门口,迟疑一下,还是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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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门吱呀响了几声。
“我等所倡之道德,乃万民均能认可、皆能共守之新道德,而非官绅借以抬高身价、贬低百姓之旧道德!”
启明大学大讲堂里的激情呐喊仿佛穿越时空,钻入了王石兄长耳中,他面色发白,张嘴想要大喝一声“荒唐”,窗外却平地一声惊雷。
“好消息!大好消息!流寇入楚,大同社连克临湘、巴陵、平江三城!”
欢呼声冲破云霄,连暂住内城的蒋信止也依稀听见了。
他抬起头,脸上的虚弱、衰老一览无余,停在门口的蒋大预暗暗叹了口气,脸上挤出一道微笑,“大嗲嗲,公债、股票大涨。”
蒋信止愣愣地看着他,没说话。
蒋大预走进去,提高了一些声量说道,“大嗲嗲,流寇闯入豫楚之地,前几日便传回了,当时那几支股票便有小幅上涨。
“昨日连克岳州三城的消息传来,股票价格今日飞涨。若保持今日的增速,五日便能回本。”
“何需五日!”蒋信止面色潮红,“这次收获颇大,我再无虞矣!”
蒋大预等着蒋信止稍稍平静,轻声问他,“这些股票、公债,虽是以大嗲嗲的名义购买的,但族中那些长辈……”
“既是以我的名义购买,与族中有何关系?”蒋信止冷声道,“当时我与他们说好了,是借钱与我,不是我帮他们去买股票。
“我与他们约好年前还钱,半年三钱息,如此高的利息,已经是顾及同族的面子!”
蒋大预沉默,蒋信止瞥他一眼,“天贺被抓是他罪有应得,大钦胸无大志一个草包,两人往后只能做富家翁。我蒋氏长房,日后只能看你了。”
蒋信止说得十分平静,好像并不知道蒋天贺的名字是蒋大预写上的,好像也并不在乎蒋天贺被抓。
蒋大预却突然跪在地上,“大嗲嗲,写上七叔的名字,是我自作主张,但……”
“我知道!”蒋信止重重一声说道,“是我老糊涂了,竟以为刘今钰会高抬贵手。你写上天贺名字,半点不错。多亏了你,才不至于白招人恨。”
蒋大预低头认错,“大嗲嗲,是我错了,没有与你先通气。我以后会尽力为大钦谋划,如今社里空出许多位置……”
“为蒋大钦那个草包谋划作甚!白费心思!”蒋信止讥笑,转头看着蒋大预道,“他既然甚么都不想干,干脆辞了大同社的职位!
“大预啊,长房以后便系于你一人之身,你要尽心办事。我豁出这张老脸,向杨社长,为你求了昭阳县令的位置,他答应了……”
蒋大预猛地抬头,一脸的不可思议。
在相隔不远的大同社本部大楼,捏着一支毛笔练字的杨文煊同样为一句话大吃一惊。
他搁下笔,很是认真地问了一句,“唐理事,你当真要辞职?”
“老了,不服老不行。”唐景谦双手拄着拐杖,说话有些气短,“年老体衰,精力不济,还请杨社长同意。”
杨文煊想了一阵才道,“唐理事,本部理事离任并非小事,要么通过理事会集体决议,要么刘社长特批。便是你心意已决,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
他直视着唐景谦那对浑浊的双眼,肃声道,“唐理事,不妨在我面前说实话,你辞任,是否与严打贪腐之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