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号甲板上,戈麦斯向刚上船的卡瓦略致礼,“卡瓦略绅士。”
卡瓦略回礼,戈麦斯面色阴沉地问道,“卡瓦略绅士,这些舢板船都属于明国广东政府吗?”
“是的,戈麦斯绅士。”卡瓦略心情也不好,“这些船只已在濠镜澳海域巡弋数天,我们昨日得知他们在等候伦敦号。”
“什么!”戈麦斯惊诧不已,原本以为只是明国官员想要索贿,但情况好像更不妙,“总督和议事会的意见是?”
卡瓦略道,“理事官已去了香山,或许天黑前会有最新消息传来。”
说着他扫视了一圈甲板,见四周都是葡萄牙人,不由稍稍放心,“如果暂时不进濠镜澳,伦敦号能否摆脱明国的舢板船?”
戈麦斯笑道,“卡瓦略绅士,你是在开玩笑……”
他忽地意识到什么,顿住话头,想了片刻,轻声说道,“伦敦号的水手多半是葡萄牙人,驶离濠镜澳没有问题,但是……”
但是如何给英国人和明国官员交代,才是最麻烦的事。
他们原本答应英国人参与进澳门的贸易,结果因明国官员一次小小的搜查便要求驶离濠镜澳,恐怕英国商人不会同意。
而明国那边更难交代,原本要进濠镜澳的大船因巡查突然转向,任谁也知道这船有大问题。
明国舢板确实追不上伦敦号,但濠镜澳跑不掉。
若明国官员以此为由勒索大量银币,乃至禁止商船抵靠濠镜澳,岂不是因小失大?
“戈麦斯绅士,”卡瓦略道,“不如我先与明国的军官聊一聊,如果围拢过来的舢板船愿意退走,那么最好不过。
“船上的英国人,则麻烦戈麦斯绅士沟通,如果维尔斯船长和英国商人不愿接受明国士兵检查,自愿躲避,那么也能减少麻烦。”
戈麦斯点点头,卡瓦略正要离开,却又想起什么,往前走了一小步。
他低声耳语道,“戈麦斯绅士,虽然利尼亚雷斯伯爵阁下同意英国人参与进濠镜澳贸易事务,但是议事会有不同意见。
“英国人最好留在伦敦号上,不要踏上濠镜澳的土地。如果阻止不了英国人,也必须时刻监视,禁止他们与华人接触。”
戈麦斯微微一笑,“卡瓦略绅士放心,我与议事会的想法一致,在借船前已与英国商人言明,不能与华人接触。”
卡瓦略放下心来,“如果不能阻挡华人上船,戈麦斯绅士……”
戈麦斯毫不迟疑地答道,“我不会让华人士兵见到维尔斯船长和英国商人。”
卡瓦略满意地离开了伦敦号,戈麦斯则转头去找维尔斯,以明国政府可能对伦敦号不利为由,要求暂时退回外洋。
维尔斯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去找了英国商人亨利·伯尔福特商谈。
“维尔斯船长,这可是与华人接触的好机会!”亨利·伯尔福特有些激动,“葡萄牙人毫无信誉,我们正好能与华人的官员直接交流!”
维尔斯却不大看好,“葡萄牙人不会同意。而且华人粗鲁无知,如果向几艘舢板船让步,简直是对我和伦敦号的侮辱!”
“船长!”亨利·伯尔福特不愿放弃,“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到了濠镜澳,我们肯定会被葡萄牙人监视,只有这一次机会!”
“葡萄牙人希望伦敦号退回外洋,肯定是濠镜澳与华人政府间出了问题。如果华人态度强硬,那么葡萄牙人会选择退让。
“我们也不需要多做什么,只需以伦敦号还有别的任务,不能耽误时间为由,要求立即前往濠镜澳,否则提前终止租借。”
维尔斯面露迟疑,勉强点了点头,“我会拒绝戈麦斯,但船上水手大多为葡萄牙人,如果戈麦斯强行命令伦敦号离开,我也无法阻止。”
亨利·伯尔福特郑重说道,“维尔斯船长,请为国王陛下和东印度公司竭力而为!”
维尔斯倒是没有直接去找戈麦斯,而是拖延到了黄昏,戈麦斯质问维尔斯是否考虑清楚,才拒绝了退回外洋的建议。
伯尔福特等商人也围着戈麦斯,要求立即去濠镜澳。
此前卡瓦略悻悻而归,华人不同意放走伦敦号,甚至更多的舢板船围拢过来,其长官也由哨官变成了把总。
卡瓦略送出不少银币,才让那把总只在口头上要求伦敦号接受检查。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卡瓦略先回濠镜澳报告情况去了。
现在英国商人态度强硬,希望马上接受华人检查好尽快赶往濠镜澳,戈麦斯承受着两面压力,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
有水手提议趁着天黑逃跑。
他原本也这么想过,但伦敦号迟早要去濠镜澳,除非有什么办法能将这些英国人先骗下船,暂时安置在没有华人的地方。
然而英国人不是傻子。尤其现在英国人如此表态后,定是有了借此机会与华人接触的想法,已不可能轻易被骗。
又有水手建议将那些舢板船全部击沉。
这是个愚蠢的想法。
很快有人给出了全新的想法,想个办法将英国人暂时禁闭一段时间,期间让华人上船。等华人下了船,再把人放了。
戈麦斯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但是否让华人上船,还得看濠镜澳那面的答复。
毕竟往年广东当局收缴税银,虽有抽查的说法,但实际上在外面看一眼船只大小便定下了税额,不会要求上船。
现在华人一定要上船,他心中也是非常不满的。
夜里他一直在想如何将英国人控制起来,这事不能硬来,即便硬来,事后也得好好与英国人道歉。
如今尼德兰人在东印度越发强势,他们确实需要英国人的助力,至少不能让英国人与他们为敌。
不曾想第二天早上,理事官马赛多便乘船过来,告知戈麦斯总督的最新决定——
总督同意伦敦号停靠濠镜澳内港,到时提调澳官、市舶司官员、明国驻扎前山的将军麾下亲信军官以及香山县丞等官会亲自到内港检查伦敦号。
马赛多道,“香山的明国官员非常强硬,甚至指责我们漠视明国的法律。他们再次声明,濠镜澳乃是明国的土地,珠江口以南的洋面,同样属于明国。
“只要他们愿意,任何一艘经过明国领海的船他们都可检查,甚至扣留。明国官员威胁我们,如果不配合这次检查,他们会向上级提议收回濠镜澳。”
戈麦斯怒道,“明国傲慢无知!国王陛下的舰队遍布全世界,如果明国胆敢收回濠镜澳,我国舰队将征服这片土地!”
马赛多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心中却想起一件往事。
几十年前的第三任西班牙菲律宾总督佛朗西斯科·德·桑德对明国有莫大的野心,竟然向当时的国王腓力二世提议征服明国。
桑德并非心血来潮,他亲自制定了一项以四千至六千人的远征队占领明国的计划。
这一计划虽未得到国王的回复,却刺激了其他人的野心。
此后十几年间,一直有人向国王申请征服明国,直至西班牙的无敌舰队覆灭于英国人之手,才无人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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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此事。
马赛多是濠镜澳最了解明国的葡萄牙人之一,虽然明国官员腐败、士兵怯弱,但葡萄牙以及西班牙又何尝不是如此?
以几千人征服国土辽阔、人民众多的明国,何止是傲慢,根本就是狂妄。
“戈麦斯绅士,虽然没有问清广州的官员为什么知道伦敦号的行踪。”马赛多道,“但是他们如此生气,却是因为我们的不配合。
“你也知道,明国官员将我们看做野蛮之人,主人怎么可能忍受奴隶的忤逆?戈麦斯绅士,请为了国家的利益,暂时忍受耻辱。”
戈麦斯不能不忍受。
他下令伦敦号前往濠镜澳内港,明国的舢板紧跟着,虽然远远落在后面,但并未被甩掉。
他又问马赛多如何处理英国人。
马赛多却说已经与伯尔佛特等人商量好了,以允许英国商人下船为条件,换取英国人在检查期间藏在舱室中。
戈麦斯稍稍放心,却不想伦敦号抵达濠镜澳内港后,明国的官员与马赛多等人描述完全不同。
他们上船之后,对船上人货的检查极为细致。
以甄别奸细和搜查违禁品的理由,每一个水手都进行了盘问,每一间舱室都要进去。
英国商人被查了出来,明国官员当即大怒,质问马赛多这些人为何躲在舱室里不出来,并声称要将他们全带去香山县衙,交由知县审查。
戈麦斯强压着怒火,看着马赛多低声下气地解释英国人是濠镜澳的客人,然后送上银币,那些官员才露出一点笑意,再不提羁押英国人之事。
但明国官员很快又发现了货物的问题。
马赛多在与那些官员商议如何“处理”违禁品时,戈麦斯看到两个男人走向一旁蠢蠢欲动的英国人,其中一个格外年轻,或许都没成年。
戈麦斯紧紧盯着那两人,却不能说话,也不能做出多余动作。
马赛多自然发现了这一幕,但他也没有因此做什么,只是指派一名通事过去。
戈麦斯顿时松了口气,华人和英国人语言不通,两方的沟通,完全看这位通事怎么翻译。
两个官员指着维尔斯,问了什么话,通事转译后,两人大笑起来,又对一众英国人指指点点,似乎是在嘲笑英国人的相貌和装扮。
那个年纪小的官员,甚至还对维尔斯动手动脚。
戈麦斯皱眉不解,目光扫向香山县丞等官,见他们一副看乐子的神情,顿时对明国官员的观感更不好了——
不仅傲慢无知,而且粗鲁无礼。
通事正在劝阻两个官员对维尔斯的不尊重行为,但年轻官员似乎被通事的话惹恼了,反倒更为无礼。
维尔斯面色难看地将官员的手打开,那官员因此被激怒,竟然动了手,维尔斯猝不及防,被打趴下。
通事连忙劝架,年长官员却也勃然大怒,大叫着加入进去。
其他英国人也忍不住了,纷纷加入战场,不远处的其余明国官员当即变色,连声呵斥。
马赛多忙带着十几个人前去拉架,好不容易才结束了混战,许多人鼻青脸肿,但好在没有人重伤。
香山县丞发了很大的火,要求濠镜澳给出解释,然后带着人和银币走了。
马赛多和戈麦斯虽对这场闹剧感到无语,但也十分高兴——
英国商人与明国官员不欢而散,两方已经没有可能再互相接触。没有这些明国官员的许可,英国商人也不可能与华人贸易。
他们,终于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