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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 负重

作者:糖炒栗子不放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崇祯八年四月二十日,罗定州城。


    张国经的道标把总一死,道标当即溃散,天还没亮,刘今钰已率甲兵掌控整座州城。


    用过早饭,刘今钰去了道署正堂。


    张国经被贾闷头押进来,她一时起了玩心,笑问道,“这位是谁?”


    贾闷头有些奇怪,分明是社长让他把人带来的,这会又问来人是谁了,当真奇怪。


    不过外人面前,他还是给自家社长保留一点脸面,“是罗定城里的兵备道张国经。”


    刘今钰“喔”了一声,打量着哀莫大于心死的张国经笑道,“我还以为张道台殉国了哩!”


    张国经顿时脸红。


    当时他确实想自杀,但正堂乱作一团,无人帮他,他自己狠不下心来,于是被大同社俘虏。


    虽是如此,但他不能任由“女贼”羞辱,当即抬头挺胸,硬声道,“罗定未陷,本道为何要殉国?”


    “你这狗官,真会狡辩!”贾闷头嘲讽道,“罗定城丢了,你这兵备道不去死,对得起朱皇帝么?”


    张国经心中畏惧,嘴上却不服软,“大军很快便会西讨苍梧,灭了汝等贼人。你们也知死到临头,方才垂死挣扎!


    “可取了罗定城又如何?罗定僻远,夺取城池于改变大局毫无用处,尔等三百甲兵迟早要走,否则必为官兵包围。


    “罗定只陷一城,而未丧土,本道自然要为皇上守住罗定!”


    贾闷头愣了片刻,旋即冷笑道,“你这狗官,说得再好听,也是丢了城池,老子倒要看看,朱皇帝会不会砍了你脑袋!”


    张国经不再言语,刘今钰却是笑了起来,“闷头,你莫要胡话,张道台确实没有失地。”


    贾闷头不敢置信,嘴巴一张就要争辩,却换来刘今钰狠狠一瞪,他只好闭嘴。


    刘今钰看着惊疑不定的张国经,仍保持着微笑,“罗定虽然僻远,消息不知多久才能传到三司,但张道台要先下手为强。”


    张国经面沉如水,“你甚么意思?”


    刘今钰道,“张道台,我军很快便走,张道台便说有贼入境,道标把总力战死,你率城中道标余部以及别的甚么人击退贼人。如此,道台不但无罪,还有功。”


    张国经面色大变,“贼妇,你居心不良!本道深受君恩,岂能谎报军情!”


    刘今钰制止了被张国经“贼妇”二字激怒欲要动手的贾闷头,无甚反应地继续劝道,“张道台,如你所言,罗定僻远,影响不了大局。


    “既然如此,罗定城破上告三司有何用处?便是我们不走,广州现下也不会派兵过来,徒让你家上司担忧罢了。


    “张道台为自己着想,也为上司考虑,甚至还给了下面官吏和当兵的功劳,不正是一举三得?


    “张道台大可说贼人众多,窜入山中,让各城小心。如此,对广东、对朝廷、对皇上,有何坏处?”


    定然有大大的坏处!


    一介贼妇,凭什么为他考虑,为大明考虑?


    定然是她有所图谋!


    但……


    若是不按贼妇说的去做,贼妇大可以杀了他,找邓三才合作,说他和道标把总一起战死了,是邓三才率部拯救了罗定州。


    邓三才那厮,愚蠢怯弱,他若从了大同社,罗定州便真丢了。


    为了皇上,还得是他担起这个责任。


    张国经横眉冷对,“贼妇,你有何阴谋!”


    “阴谋?没甚么阴谋,只是请张道台取回罗定城后,对我社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今钰的微笑在张国经看来,既危险,又充满诱惑力。


    “反正张道台手头也没兵,不如大家和和气气的,也免得死人。”


    张国经没当场回复,刘今钰也没逼问,她只吩咐贾闷头道,“张道台累了,带他下去歇息,去请邓知州……”


    “慢着!”


    张国经情急之下,说出了令他后悔终生的两个字。


    刘今钰“喔”了一声,张国经索性心一横,咬牙切齿地说道,“邓三才无能,不足为谋!贼妇,若你保证不取罗定……”


    他心中一定,不再犹豫,“不取罗定任何一城,不害我州绅民,本道便为了一州百姓答应了!”


    “如此甚好,”刘今钰满意地点了点头,“闷头,带张道台去书房,顺道请邓知州过来。”


    张国经顿时色变,“邓……”


    “张道台,且放心!”刘今钰高声压过了张国经的声音,“你是首功,没人抢。但总得分润些给下面的人,大家都有功劳,才能和和美美。”


    张国经闭了嘴,贾闷头面无表情地带他下去,身后却又传来刘今钰淡淡的声音,“张道台,往后安心去修你的州志罢!”


    张国经只当刘今钰是在嘲讽他,心中诅咒着刘今钰,祈求上天睁眼,一道雷劈死这祸害三省的罪魁祸首。


    想是这么想,到了书房,他老老实实按照刘今钰的要求写了给省里的公文。


    公文盖上大印那一刻,他万分后悔,甚至想撕掉,但到底眼睁睁地看着它到了刘今钰手中,又发往省里。


    他以为刘今钰很快会走,哪曾想这女贼首在罗定城待了六天,将罗定城搜刮的金银全送去了岑溪。


    期间,岑溪方面也送了许多人过来,甚至还送来了几百匹马。


    他惊愕之下,意识到这贼妇的图谋肯定远比他想得夸张。


    恐怕他抱着一腔为国的赤诚忍辱负重,却将害得国家受一重击。


    羞愧的他只想求死,但临死时又觉得自己不该逃避,他必须将这一消息传递出去,只是贼妇虽然带着几百人骑马走了,罗定城中还有众多贼人。


    他被软禁监视,连上茅房都有人看着。


    但他必须继续忍辱负重!


    此时张国经写的公文已经送到了广州,但城中自总督往下,都在加紧往肇庆增兵运粮,势必要将大同社驱出梧州。


    疑似有南楚贼入寇罗定的消息两广总督熊文灿都没好好听,便下文勉励了张国经几句,叫他谨慎为上,千万守住城池。


    被扔到犄角旮旯的公文却被一人翻了出来。


    梁朝钟看了又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着与东家说上一嘴,但熊文灿忙得不行,哪里有空关心这等小事。


    他干脆去找了银玖。


    一进门看见银玖,他便怒斥道,“你社攻打罗定,意欲何为!”


    银玖完全懵了,梁朝钟看得出银玖并未作假,但这也只能说明银玖不知情罢了。


    “未央先生,我社为何要打罗定?我社哪来的余力能打罗定?”银玖一头雾水,却反守为攻,“便是我社打了罗定又如何?


    “粤东摆明不与我社议和,莫说打罗定,便是来打广州,又有何不可?”


    “打广州?”梁朝钟因银玖的异想天开失声笑了,“要是贵社真来打广州便好了。贵社自寻死路,两粤危机立即便解。”


    银玖摇头道,“未央先生,你来这里,难道只为嘲讽我社?”


    梁朝钟心中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冲动了。


    别说大同社入扰罗定,便是夺了罗定城又如何?


    何况夺取罗定城可能还是好事,大同社得分兵守罗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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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兵取胜的可能性又多了一分。


    虽是如此想,心中仍旧不安。


    他离开银玖宅院,漫无目的地在城中散步,不想竟走至城东的芳草街。


    想到赋闲在家多年的好友罗宾王,他索性直接登门。


    罗宾王显然没想到梁朝钟会不打招呼便来拜访,匆忙接待,脸上却满是笑意,“未央如今事务繁多,竟也有空到余这坐坐?”


    梁朝钟叹息一声,说了烦心事,罗宾王想了想便道,“不如再请诸友到散木堂一聚?”


    梁朝钟意动,却摇头道,“曾宅师、陈全人、黎美周等去岁上京赴闱,下第南归,不想八月间南楚贼入韶,他们不得不滞留江西吉安。”


    罗宾王却道,“李烟客在博罗罗浮山,或可请来相聚。”


    梁朝钟眼睛一亮,但紧接着便愁云密布,“袁公死后,李烟客悲愤出家。红尘烟客已为禅林二严,又岂会理会我们这些俗事?”


    罗宾王摇头笑道,“不问问又如何知道李烟客愿不愿意?李烟客曾经出塞,为袁公幕僚,颇为知兵,他或能解未央心中忧愁。”


    梁朝钟沉思一阵说道,“李烟客既是出家人,突然请他来广州颇为无礼。若季作先生有空,不如与晚生同往罗浮?”


    左右无事,罗宾王欣然接受。


    两人一个向东家告假,一个嘱咐了家人,次日便带着几个小厮乘着马车去了罗浮山。


    华首寺接客僧知晓两人来意,问得两人名号,便让一个小沙弥入寺询问,不久那沙弥便返回接引两人去了一处偏院。


    一个精壮的僧人立在院中石桌旁,微笑着请两人入座。


    梁朝钟愣了片刻,他印象中意气风发的豪迈侠客竟也慈眉善目,不见半点锐气了。


    罗宾王咳嗽一声,他才快步过去,虽有些别扭,还是与罗宾王一起喊了声“二严法师”。


    “阿弥陀佛,函骆居士,函徹居士,不要客气,请坐。”


    二严和尚李云龙风轻云淡地说着话,梁朝钟只觉得心里有些发堵,倒不是好友出家他有意见,他也是礼佛的居士,只是好友性情变化甚大,让他唏嘘。


    他甚至觉得自己不该贸然过来以俗事打扰好友清修。


    二严和尚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三人坐下后便温声道,“两位居士,有甚么话尽管说,不算俗世的交情,你我也都算是道独师父的弟子。”


    梁朝钟平静心绪,笑道,“余所言之事,法师若不想回答,便不必说。”


    二严和尚笑着点了点头,梁朝钟才将大同社之事和盘托出。


    “法师以为,入扰罗定的可是南楚贼?若是,其有何目的?两粤又该如何剿灭南楚贼?”


    梁朝钟急切而又期待地看着好友,二严和尚沉默一阵,面色平静,眸中却似乎有些躁动的情绪。


    他轻轻摇了摇头,叹道,“天灾人祸、流离失所,如何能比政通人和、百废俱兴?”


    梁朝钟愕然,二严和尚却起身望向西面,淡淡说道,“两位居士好不容易来一趟罗浮山,定要多待几日。且先随和尚去食饭歇息,之后有的是空闲细谈。”


    “这……”


    梁朝钟本意尽早归城,但罗宾王却用眼神阻下了他的话。转念一想,与好友多年未见,罗浮山风景也不错,多待几日也无妨,他便不再多言。


    未曾想到,几日后小厮送来一信,叫他五雷轰顶,险些从佛殿前的台阶上摔下去。


    在佛门清净地,他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愤恨和恐惧,文质彬彬的面容竟也在香火和念经声中扭曲起来。


    “南楚贼,猖狂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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