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州一破,则宁远、江华、永明三城皆成孤城。
不单是形势上的“孤”,更是心理上的“孤”。
道州一失,史启元等官吏南逃永明,宁远和江华守军尽皆丧胆,一旬内两城相继被克。
史启元在永明急请广西救援,言辞恳切。
他在信中点明社贼与瑶贼合流,其目标绝不会止于湖广境内。若广西官兵坐视永明失陷,则平乐危矣,桂林将为贼人两面夹击。
然则他此前被困道州时求援尚且还有回信,如今朝廷命广西兵援楚,求救文书反倒石沉大海。
他左等右等,只等来贼军大举进攻永明的消息。
“史道台!”陈三绩苦劝一脸病容的史启元,“王总镇在灵川城下险败于社贼保家队后不久,全州、兴安陷落,临桂城中人心惶惶……”
他哀叹一声,摇头苦笑,“柳庆参将朱汝忠和昭平参将石之碧皆被调入桂林,广西无兵可援。”
“郑中丞糊涂啊!”史启元悲呼道,“调走昭平参将,平乐无兵可守,社贼入境岂非如入无人之地?
“社贼、瑶贼肆掠广西腹地,且不说桂林更加危险,一旦广西僮瑶为两贼鼓动,粤西焉有宁日!”
陈三绩忧心忡忡,“史道台,到了如今这一步,郑中丞只想保住桂林。”
史启元眉目间多出几丝怒气,“他这是在赌!在赌朝廷围剿社贼的官兵能将社贼主力引走,在赌熊制台及时发兵救援!”
外面忽地响起一阵嘈杂,陈三绩不用去问,也知道要么是官兵哗变,要么是百姓作乱。
他急切地看着史启元道,“史道台,永明城狭兵少,断无可能抵挡住社贼大军。我们,快走罢!”
“走?走去哪里?”史启元双眼无神,“零陵失陷时,本道便该以死报国。”
陈三绩身子一颤,“道台,还没到……”
“还没到甚么?永州全府即将沦陷,本道这个分守道还有甚么用处?与其等着朝廷的惩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陈三绩还想再劝,史启元却十分疲倦地摆了摆手,“玉凡,你快走罢。去广西避难,或是回乡隐姓埋名……”
他忽地笑了,“不,你不必隐姓埋名。玉凡,你手上没有沾上谁的血。你若累了,便在此城投降罢!本道会为你留下一信,证明你只是被本道用作士绅榜样。”
陈三绩鼻头一酸,“史道台,我们走罢!”
史启元撑着身子端正坐姿,拿起笔在纸上挥舞,“玉凡,本道死后,若是社贼允许,便将本道安葬在永明罢。本道,无颜再回家乡……”
……
刘今钰看着县衙正堂中的尸体,神色冷漠,甚至有些厌恶。
名叫陈三绩的士子颤巍巍地要跪在她面前,她往旁边一闪,冷声说道,“不必跪我。你的事我知道了,你回乡便是。至于史启元,你想将他埋去哪,便埋去哪。”
陈三绩诧异地看着她。
他以为她要么大骂史启元,要么夸赞史启元,怎么也想不到她的反应这么冷淡。
刘今钰环视着县衙的正堂,和其他州县衙门一样,到处都是破旧、陈腐的痕迹,连空气中仿佛都飘着一股怪味。
她心底荡起一点涟漪,又迅速消失。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正堂,连同着县衙中的兵将也一起走了,寂静无声的县衙带给陈三绩难以言喻的恐惧感。
李荆楚在县衙外等着刘今钰。
“社长,”他热情而又恭敬地说道,“我们是不是要去广西了?”
刘今钰大迈步往前走,李荆楚连忙跟上。
“是要进广西了,”刘今钰道,“在进广西前,我们分兵……”
李荆楚神色大变,“这……社长,可是近日我部做错了甚么?”
刘今钰瞥他一眼,似有深意地笑了笑,“不,管事头你做得很好。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雏鹰总得自己去飞一飞。
“你且放心,我会留下一营与你一起行动。至于你将这一营当做教官,还是参谋,抑或是别的甚么,全看你如何想。”
李荆楚愣了愣,脚下的步子慢了些许,便与刘今钰拉开了距离。
她身后的将士纷纷走上前去,他一时插不进去。
分兵之事就此定下,刘今钰领着主力部队去往恭城,却也真的留了一营兵马,随同李荆楚去了富川。
没了大同社主力助阵,或许也有进入广西的原因,广西官绅、官兵不像湖广那般丧胆,攻打城池陡然困难起来。
他围攻富川十日,不但没打下城池,反而得知广西浔梧参将周烈发兵北上的消息。
他嘴上说要与周烈斗一斗,预备在贺县进入富川的山中设兵伏击,私下却在为返回江华做打算。
刘今钰留下的营长劝他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或许周烈不会来。
不想周烈真的没来。
刘今钰破镇峡司、夺恭城、围阳朔,临桂城中的巡抚郑茂华惊怒不已,遣石之碧、调周烈急往解围。
刘今钰与石之碧在阳朔城下打了几场,两人皆未投入全部兵马,俱是小打小闹。
但石之碧没想到刘今钰会突然退回恭城。
阳朔知县请石之碧入城驻守,石之碧麾下把总却道,“石爷,这社贼妖女打起仗来也不算厉害。周将军此时应该快到恭城,不如我们与周将军合兵,夺回恭城?”
他麾下众将跃跃欲试,石之碧却沉声道,“不得大意!湖广周元儒、杨世恩等将,不就是因为轻视社贼,险些全军覆灭么?”
把总又劝道,“石爷,那周元儒和杨世恩是进了社贼老巢才败的。社贼与潘巡抚在湘潭对峙,与江西兵在醴陵一带你攻我守,也不见谁占据上风。
“由此可见,不是贼兵厉害,是社贼迷惑百姓的手段厉害。有几万百姓助阵,周、杨等将才会输。可在现下的广西,哪来的百姓会助贼?
“我们放走社贼,且不说郑巡抚会不会怪我们避战,若是让社贼在恭城、富川一带也推行了甚么农联,到时候我们如何赶得走社贼?
“何况,社贼妖女亲自来了。若能拿下,这功劳比夺回灵川还大。石爷,当真不试试么?”
石之碧被说动了。
虽然他察觉到了社贼行为有些怪异,但毕竟这是在广西,社贼也没骑兵,他小心点,与周烈两部几千人,就算打不过,也能全身而退。
周烈与他想得一样。且因周烈是湖广桂阳县人,比他更想打退乃至歼灭社贼。
两人在信中商议完毕,便一西一南齐发恭城。
当晚,社贼率部撤退,石之碧心生警惕,周烈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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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兴奋。
“周兄,社贼在灵川能与王总镇打得有来有回,实力定然不弱。”石之碧道,“凭恭城固守,你我打不下恭城,社贼撤退,定然有诈!”
周烈却道,“社贼兴起不过几年时间,能有多少精兵?定是将精兵都用在了灵川,方才能与王总镇打个平手。
“社贼不敢与我等正面对决,不敢被困城中,说明这支偏师仅是来牵制我军以保灵川的,本身并无多大实力。
“趁着这大好时机歼灭此部,不但平乐无虞,灵川社贼也能丧胆。若是石将军疑虑,不如留守恭城,我去追击。”
“不可!”
石之碧摇头否决。
周烈一部追击,实在太过危险。不如两部一起追击,便是社贼真有阴谋,他们也没那么容易被一口吞掉。
石之碧拗不过周烈,兼之手下将士也认为社贼偏师不可惧,对擒拿贼首的大功很是眼热,于是在留下一千人留守恭城后,两部即尾随追击。
恭城向北沿着乐川即可入南楚,大河两岸丘陵甚多,但周、石两部并未遭遇伏击,却也未曾追上社贼。
“社贼速度未免太快!”
天亮了,两部在大河边暂时休整,周烈不免有些急躁。
“社贼令行禁止,行军速度确实比一般步兵快,但……”石之碧与社贼交过手,对社贼远比周烈了解,因此更为疑惑,“但也不至于连社贼尾巴都追不上。”
这时却有斥候来报,说是在镇峡司发现社贼。
周烈大喜之下,急命全军拔营。
镇峡司果然有几千社贼,凭着镇峡司的工事防守,他们齐攻之下,竟未能打下。
“社贼的铳炮,还有那震天雷果真厉害!”周烈恶声说道,“朝廷做的火器,总是偷工减料。要是真材实料,不会比社贼的差!
“朝廷那些贪官,败坏国家至此,才让大同社这等贼社祸害了南楚!”
石之碧瞄了眼愤慨的周烈,心想你在阳朔和恭城也没空着手离开,现下在这仇恨贪官了。
不过话说起来,朝廷那些蠹虫,确实贪得比他们这些武将多得多,由不得他们不羡慕嫉妒。
“周兄,恐怕有些不对劲。”石之碧定了定神,沉声道,“社贼入境时说是有上万人,后面围攻阳朔时也有四五千,为何镇峡司社贼也不过五六千?
“且社贼妖女手下有一两千精兵,野战颇为犀利。方才攻打镇峡司,为何不出来与我等野战?难道真那么自信,以为这点简易工事就能拦下我们?”
周烈也知道社贼从阳朔退兵后的行为有些奇怪,但都到了镇峡司,眼前这些社贼岂能不打?
且不管社贼主力在不在这里,打下镇峡司,好歹也断了社贼退路。
上午周烈亲自率兵又打了几次,镇峡司社贼颇有韧性,又仗着铳炮犀利,硬生生坚守了下来,反倒是己部士气有些衰竭。
周烈在帐中怒骂,不想石之碧突然带着几个亲兵走了进来,面色难看。
“周兄,李贼招揽了源口等处瑶人,从富川城西北、西南两处打入城中,富川已陷。现下不少瑶贼沿富江南下,正在攻打边蓬寨巡检司。”
周烈神色一僵,却不想石之碧冷着脸继续说道,“恭城来报,昨晚有不少社贼绕道西岭、廖洞,往阳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