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霖大惊失色,转而又怒骂长庆,“你个蠢货!莫与那癫婆说唐景谦已经回去了?”
“爷,说了!”长庆为自己辩护,“但……但……”
胡霖呵斥道,“但甚么?肯定是你没说清楚!”
长庆急道,“爷,那女社长晓得唐老爷回去后,还是不走,说没见到你便不走。”
胡霖愣住,脸上闪过一丝惊慌,旋即骂道,“要见便见,支支吾吾做甚么?老子还不敢见那个癫婆么?带老子去见她!”
长庆在前领路,发现是去大门的道,胡霖踹了长庆一脚,“娘巴牙!你是蠢货么?不晓得把人请进来?这般失礼,丢老子面子!”
胡霖克制了力道,所以长庆只是哎呦一声,往前趔趄一下便稳住身子。
他连忙解释道,“爷,是那女社长不愿意进来!”
胡霖哼了两声,越是靠近门口,他心越慌。
但他也在不停告诉自己,他没惹大同社,他没必要怕大同社,便是怕,也绝不能表露出来。
到门口,外面出乎意料的安静。
胡霖甚至怀疑长庆骗他,但他知道不可能。
瞥了眼诚惶诚恐的长庆,他正想喊他开门,转念一想,又吩咐长庆先把屋里的男丁都喊来。
等了一刻钟,十几个人一脸茫然地在他身后站定,他一挥手,让长庆打开大门。
门外,站在最前方的是个身材高大的女人,后面是几十个穿着红袍的男人。
这么多人,却这么安静。
几十道目光淡漠地扫过他清瘦而又衰老的身躯。
他呼吸一滞。
身后传来阵阵惊呼,他却觉得背后空无一人。
……
杨小留提着竹篮去给她男人送饭,走到村口,愕然看着南边走来许多红衣人。
他们队伍严整,步子统一得像是一个人在走路,只是声音过分的大,她在村里隐约听见,还以为是三角水因连日下雨而变得湍急。
红色队伍越来越近,她看到领头的是个高壮的女人,差点叫了出来。
也是要去送饭的她二婶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李六媳妇,你看,那便是大同社的女社长。”
杨小留愣愣地看着英姿飒爽的女社长,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滋长,挠得她心里痒痒的。
“李六媳妇,你听人说了么?好多人说女社长是神仙,是何仙姑下凡,又是办义江堂,又是进山里剿匪。
“你晓得刘木头一屋人都不种胡员外的田去了义江堂么?
“听人说刘木头如今被安排去了甚么建工队,他媳妇也在建工队煮饭,包吃包住,一个月两人能拿一两银子!
“但胡员外私下说女社长是妖女,招女工,让男的女的一起做工是败坏风气,去山里不是剿匪而是杀人抢钱,是骗官府的奖赏。
“办义江堂给工人高工钱也是先把人骗进去,以后好让人给她卖命。李六媳妇,你信哪个的话?李六媳妇?”
她二婶絮絮叨叨,她几乎没听,目光一直跟着那位威风凛凛的女社长。
她只觉得女社长身姿伟岸,像故事里百战百胜的将军,她不由地自渐形秽。
大同社的红衣人走远了,她二婶拉着她往田里赶。
一路上叽叽喳喳讲着关于女社长和大同社趣事逸闻,她只管听。
那天后她过得浑浑噩噩,她男人怕她中邪,去找外村的神婆讨了香符。
她戴了香符也不见好转,直到她男人又是害怕又是兴奋地对她说:“大同社要成立甚么农民联合会。
“说农户,不管佃户还是自家有田的,都要团结起来反抗地主恶吏,要减租减息,要杜绝盘剥。
“如今外头乱,你千万莫出村,最好连屋也莫出,田里的事不用你多管,我自己回来吃饭。”
她看着她男人瘦骨嶙峋的身躯,干枯粗糙甚至有些老相的脸庞,脑海中那个威严的女将军再度浮现出来。
她紧紧抓住她男人的手,“我们去农民联合会!我们一定要去农民联合会!”
……
“农民联合会?”杨文煊心头一惊。
风尘仆仆的刘今钰脸上不见一点疲倦,“农民联合会,联合农民对抗乡绅地主,减租减息,清扫恶霸,扩大我们的基本盘。”
杨文煊眉关紧锁,“会不会太早了?”
“哪里早了?”刘今钰信心满满,“我们是成立农民联合会,又不是造反,你担心什么?
“以大明的腐坏程度,只要我们不打邵阳城,还有的拉扯呢!
“老杨,现在一点都不晚,相反是个大好时机!”
刘今钰灌了口茶水,略有些兴奋,“某些地主盘剥太狠,导致佃户投靠到我们大同社,说明我们取得的成绩已让很多人心动。
“何况你现在不发动佃户,用地主的田土养我们的人,你准备怎么安置越来越多的佃户?
“我可听说了,现在义江堂里的佃户已经超过一百,四望山可经不起你不停塞人,何况这些人是佃户,不是流民。
“你把人全放到山里去,影响我们形象也就罢了,最怕别人以后不信我们了。”
杨文煊欲言又止。
没错,他们想要造反,就不能拒绝佃户。
但目前大同社光接收流民已经压力很大,如果光靠自己去消耗佃户,无疑是自取灭亡。
“这次金沙寨袭击谱口冲,说实话保安队的表现很差,要不是走运,有人提前预警,谱口冲会有多大损失?”
刘今钰说出自己计划,杨文煊虽然感到肉痛但没有反对。
“我计划对保安队做一次改革,将其列为军队范畴而非警卫。队员不再兼职,平时负责守卫据点和剿匪除恶,战时还能充当卫队辅兵。
“但保安队改革需要人。大同社卫队和社属厂窑职工不过四百多人,义江堂两百余人,农场两百人,至于林场……
“哪怕包括不听话的五指岭林场、我在沟龙界、楠木山一带新设的沟龙界林场及这些日子抓到的土匪俘虏,也只有一千四百余人。
“而谱口冲、祖家冲和罗塘三地村民除去我社职工后则只有一百多人。
“以上共计约两千三百人,其中真正值得信任的不过一千人。”
顿了顿,刘今钰又灌下一大口茶水,才继续说道,“老杨,缺人啊!缺能自己养活自己又信任我们的优质人口啊!
“老杨啊,马上就是早稻成熟的时候,我们靠佃户支持,靠产业保底,靠武力威胁,靠早稻临近成熟这一大好时机,正好逼迫一批地主老财认怂。
“也算是演练,等秋收前我们再搞波大的,从地主从官府手里抢个一两千户民心,彻底掌控温和和尚贤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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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争取下开化里和二厢。”
杨文煊默然,刘今钰一直盯着他,后者的慷慨激昂鼓动得他心神恍然。
“好!我支持你!”杨文煊终于下定决心,说着他笑起来,“也算你运气好,前些日子江川府和外地客商支付了一大笔货款。
“算上你从山里拿回来的二千多两,还有我们用工分劵抵扣暂时没下发的银子,现在我们有一万多两现银。
“还有煤矿的事,煤矿分出一万八千股去筹资,兴许去筹到几千两现银……”
刘今钰顿时瞪大眼睛,神情激动,“操!姓杨的你也太会藏了!天天哭穷哭穷!老子真以为快揭不开锅了!”
……
义江堂。
佃户被筛选出来,并被要求每一户选出一个代表,管事的说大同社两位社长要见他们,还说是好事,让他们别多想。
然而看管他们的人员显著增多,他们怎么会不担心。
几个人找上李扁嘴,忧心忡忡地商讨该怎么应对。
有人说大同社社长心善,大家一起恳求她收留;有人说那女社长或许跟他们主家通了气,要把他们送回去,说不定还会让他们赔钱,大家干脆逃跑。
但怎么逃?
看守他们的精壮汉子都拿着棍棒甚至刀枪,他们这些瘦弱的泥腿子肯定打不过。
李扁嘴懒得听他们说些没用的话,把他们打发走,自己一个人发呆。
女儿小心翼翼走过来。他大惊失色,“你婶婶哩?”
进义江堂后,妇孺跟男人分开住,每旬表现好才会给家人见面的机会。
李扁嘴老婆死了,就一个女儿,托付给了同村的嫂子。
“婶婶在那。”
女儿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穿蓝布的女子,正坐在一个男人身边。
这下李扁嘴才发现,他们这些人的家眷都被送过来了。
女儿转回头笑道,“爷,今天我好开心,又能见你了。”
“妹坨……”
李扁嘴哽咽,他摸摸女儿的头,看着女儿脸上的笑,看着女儿比以往红润的脸蛋,露出温柔的笑。
“妹坨,你爷也高兴,你跟婶婶在那边好么?”
女儿说,“我很好。我每天都吃得饱。给我打饭的婶婶会给我多打一勺粥。还有教我认字的先生,夸我聪明,还把我糖吃,好甜!”
说着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爷,我本想着给你留的,但是太好吃了,我没忍住。下次,下次我一定忍住!”
李扁嘴心里一会酸酸的,一会甜甜的。
他想说些什么,却听见门口管事的喊他们这些代表出去。
李扁嘴把女儿托付给同村嫂子,有些不安地跟着人群走出去。
大同社把妇孺都放出来,显然是不打算继续留他们了。
他感到失望、伤感和深深的无助。
他们走到院子里,管事大声喊话,要求他们按训练队列站好并保持安静。
他们躁动不安,花了远比平时更多的时间才整队完毕。
二十多个黑衣人手持棍棒围着他们,人群中悲观的情绪在蔓延。
刺眼的红衣壮汉拱卫着一个高大女人走了进来,人群一片哗然,管事连声呵斥才压下去。
李扁嘴呼吸急促,他知道这是大同社的女社长,将要决定他们命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