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阿景渐渐平复内心的愤怒和焦虑,但心脏又无法控制地躁动起来。
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直到东方泛白,山谷飘荡起粥饭的香味,李夜叉的亲信特意喊他起床吃饭。
他不禁在心底冷笑一声,“生怕我不懂事,不去送死!”
早上的伙食十分“丰盛”,粥十分稠,每人还能领一小盆咸菜。
“放开肚子吃!吃饱为止!”有人在喊。
土匪们几乎沸腾,一碗滚烫的粥不要命地往嗓子眼里倒,边喝边往打粥的地方凑啊挤啊,有些占住粥桶边的一个位置,死活不肯让开。
“莫急,粥准备了蛮多,够你们吃!”有人试图维持秩序,但效果不佳。
直到邹光文发话,几处粥棚都摆上几桶热乎乎的粥,或许也因为有些人已经吃饱,拥挤推搡的情况才好转。
萧阿景没凑这个“热闹”,他还没落魄到为一口吃的做这么跌份的事。
吃完饭,土匪喽啰被小头目领着去找大头目,原本一团一团的人群变成一条条扭曲的线,时而交缠,时而疏远。
萧阿景名义上属黄地寨,但李夜叉没给他任何职位,没人管他,他也没管什么人。
他缀在黄地寨的队伍后面走,几个大头目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瞥过来,却没人找他。
他不免有些奇怪,难不成李夜叉忘记吩咐手下人了?
黄地寨的队伍在上山的盘山道停下来,唐乐山从坡上慢慢走下来,几个大头目围着他,老实地听着他吩咐。
没过多久,唐乐山走到一旁让开路,大头目归队,领着队伍上山。
萧阿景经过唐乐山时,停下想问清楚,却听唐乐山笑呵呵地说道,“萧寨主,也是巧,我正要去找你,请跟我来。”
萧阿景心脏一紧,面色却没有什么变化,跟着唐乐山转身向队伍的反方向走。
他们越过营寨,走到一片清除过草木的山坡上。
左边是二十几个虎背熊腰穿着黑袄的精悍男人,右边是三四十个戴黄巾的壮汉。
黑袄男人围绕着一座临时建起的木棚。
木棚下坐着个身宽体胖、皮肤白皙的中年男人,身边两个面容姣好的小厮正殷勤地伺候他。
木棚左前还站着个穿箭衣的健壮汉子,面无表情似乎有些倦怠,往他这边瞄了一眼便又眼神放空起来。
唐乐山低声对他说道,“坐着那人,便是邹光文‘东家’,他若问你话,你称他‘朱老爷’即可。
“另外一个箭衣打扮的,是朱老爷这些护卫的教头,你喊他王教头便是。”
萧阿景点点头,但不管朱老爷还是王教头,别说问他话,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唐乐山领他走到右边山坡。
这些人他都眼熟,皆为黄地寨的悍匪,他们拱卫的自然是李夜叉。
听见脚步声,闭目养神的李夜叉睁开眼睛,笑道,“老秀才和萧寨主到了,快坐。好戏,得等会才开场。”
萧阿景颇感莫名其妙,他不是要做“先锋大将”吗?坐在这里干什么?
见他迟疑不定,唐乐山低声解释道,“萧寨主莫想多了,昨夜大王醉酒,一时起玩心,才说那话捉弄你。
“大王是想萧寨主在这里一起看看东方寨的本事,也好帮着我们参谋参谋。”
萧阿景若有所思地“喔”了声,随即跟着唐乐山坐下。
他半点不信唐乐山的说辞,李夜叉昨天说的话一点不像开玩笑,只怕是唐乐山的劝说才让李夜叉改了想法,否则唐乐山为何不早点告知他?
李夜叉对他的厌恶他很清楚,那是对丧家之犬的鄙夷,发现他没有多少利用价值后立即弃之如敝履。
反倒唐乐山对他的善意叫他捉摸不定,在黄地寨也是唐乐山帮忙劝说的李夜叉出人,他不信唐乐山没有别的目的。
然而,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唐乐山或者黄地寨谋划的东西。
他还在想,山谷里的风陡然大起来,旗帜猎猎作响,人的声音却没有被吹散半分,喊声、吼声跟呼啸的风声交叠在一起,像是正在积蓄雷霆的乌云。
他的目光顺着光秃秃的山坡向下,山谷一览无余。
仍滞留营寨的土匪们在向邹光文和蟒头、烟山两寨的当家汇集。那些土匪还是老样子,稀稀拉拉半天排不出队形。
倒是朱老爷的手下早已列队完毕,但他们却站在两寨土匪的后面。
“又是白白送命!”
萧阿景心凉了半截。
前面几次攻打东方寨,三寨当然主要是蟒头烟山两寨死伤几十人。
原本在外巡山的虽然调回大半,但仍旧在五六十人驻守在外,蟒头烟山两寨可用壮丁很可能已不足一百五十人。
朱老爷的百余护卫,若是跟先前来的那些人一样,只在后方督战,只怕这一次会比第一次打东方寨时更加惨烈。
他的目光挪向东北,黄地寨的队伍已爬到半山腰。
黄地寨近两百人,三十人在东方寨北门外关卡,五十人驻守在东方寨东面山脚,那一面不便攻打城寨,只为堵截东方寨的逃生路。
剩下百余人,一部分随李夜叉在山坡上,另一部分即现在登山的人马。
萧阿景心底生出一点希望。
黄地寨一百人打北门,蟒头烟山和朱家护卫两百五十人打寨城西墙。
只需一面真使力,东方寨都会告破。
将近一刻钟,蟒头烟山的土匪们终于排好队列。
然而这队列只在不动的时候有些样子,一动起来,便乱哄哄的像是一窝要寻人蛰的马蜂漫天飞舞。
经过几次攻寨,土匪们有了长进,也或许是山坡的障碍被清理干净,队伍行进虽然慢,但没有再出现踩踏事件。
前方出现一道矮墙,墙体或是土石或是竹木,墙后的山坡陡峭,这座墙显然是在抵挡滚落的石头。
两百余人的队伍在土墙前停下并分开列队。
随着呜轧声响起,最前面的两队中各走出二三十人,手持锄头或是铲子,背着半人多高的竹木板和粗粗的竹木条,从矮墙的开口处攀爬上陡坡,奋力向上。
只要能将身上的竹木板栽入二十丈外的地里,再用竹木条支撑住竹木板,形成一个遮掩,他们就能轮换到队伍最后。
然而学精的不止土匪,还有寨城里的人。
他们并不急于投掷檑木或是石头等物御敌,因为土匪距离寨城尚有几十丈,后者有充分时间躲闪。
他们会抓住土匪挖坑或是刚刚栽下竹木板的时候抛出檑木重石,运气好能带走土匪或是损坏竹木板,运气不好至少让土匪前功尽弃。
寨城攻守战的前期,或是说大部分时候,就是这么乏味的来回拉锯。
……
一排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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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木板向寨城逼近。
位置交错的竹木板为土匪提供了绝佳掩护,但同时也隐藏了致命危险。
保护他们的竹木板随时可能倾倒断裂,被释放的檑木重石突然间一齐滚落,他们几乎不能躲闪。
前方栽种竹木板的土匪虽然仍能躲避檑木重石,但躲不掉夺命箭。
因为靠近寨城,邓大刀命令弓手投入战斗。东方林场靠山吃饭,猎人不在少数,虽然弓箭质量不高,但栽种竹木板的土匪几乎是个不会动的靶子。
重伤乃至死亡的土匪数量迅速攀升,他们完成用时间换距离到用命换距离的转变。
邓大刀神色凝重地看着山坡下的一具具尸体。
他记得土匪第一次攻打寨城时,死伤一二十人士气就开始衰退,否则当时手忙脚乱的他们也不可能将土匪从寨墙上赶下去。
而现在,山坡上至少倒下二十具尸体,土匪的攻进势头却丝毫没有减弱。
或许是土匪也在成长,但他更倾向于昨夜来的那位重要人物给了这些土匪非常大的“激励”。
周针眼急匆匆地跑过来,“刀爷,北门外的贼匪,动了!”
邓大刀面色一沉,转头朝右侧看去,被周针眼吸引目光的罗固撞上他的眼神,立即郑重地点头。
“刀爷,你快去看,这里有我,你放心!”
最近的土匪距离西寨墙起码还有十五丈,西寨墙有居高临下的地利,一时半会不可能出事。
他跟着周针眼大迈步地往北门赶去。
北门只有十五人,但卫队的兄弟,周针眼、刘鼻子和艾胖子他都放在这里。
他很清楚,北门外的黄地寨不是不能打,而是不想打。
北门的优势在于狭小,阵形无法摆开,但缺乏“纵深”。
一个不留神被人摸到寨墙下,就可能被打乱防守节奏,进而被越来越多的贼匪淹没。
所以北门的关键是挡住上山道的那个关卡。
可惜的是第一次应对攻寨经验不足,没有坚守关卡让黄地寨夺走,导致如今被动的局面。
邓大刀走到北寨墙上,好些人看他,一张张污黑的脸上有迷茫,有害怕,有沉静,也有殊死一搏的决心。
“逃,能逃去哪里?去当佃户,还是当乡绅的奴才?”他的耳畔响起罗固的苦笑,“不对,我们是下民贱种,想当老爷的奴才也当不了。”
他说可以去谱口冲。
王凤祥却说,“这段日子我们过得蛮好,大家不想放弃,觉得以后会更好。而且,刀爷你交个底,就算逃,能逃出去几个人?”
他说总比所有人都死了好。
但立即有人反对,“刀爷你们快走,我们不想连累你们,你们已经帮了我们蛮多。
“东方林场是我们的屋,连自己屋都不守,连自己屋里人都不要,还算甚么男人?”
“我们也可以守屋!”妇孺老人们也说,“我们不缺力气,砍木头,搬石头,煮金汤,我们都可以做。”
他那时候才有点明白,为什么刘今钰说,这些贫苦瘦弱的百姓身上有着足以掀翻这个世界的力量。
“我们可以守住。”他说。
“我们一定能守住!”
他大步流星,坚韧的眼神与每个看他的人对视,给他们鼓劲。
“社长已经领兵到了罗城。我们一定能守住林场,保住屋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