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望独村的凄凉残破,甚至不同于东庄村的小康和后官村的小富,进了刘村,卢月照才知晓什么叫做“富庶”。
顺着村中之人指路的方向,卢月照在刘村最气派的宅院前停下。
何止是刘村最气派,恐怕十里八乡也找不出一家比这座宅第更加华贵的。
六级台阶之上,刘宅漆色的大门此刻紧闭,大红色的灯笼,在檐下木雕上高高挂了一排,两侧墙壁之上石雕精致,刻画了仙鹤灵芝,寓意吉祥。
多日的路程,一眼也未阖,就是为了能够早日来到刘封家,如今卢月照就站在刘宅门前,有那么一瞬,她竟有些恍惚。
媛媛就在里面。
卢月照眼睛发酸,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紧盯着前方,踏上了台阶。
“咚咚咚——”
她叩响了刘宅的大门。
“谁?”看门的小厮打开了门,探出了半个身子。
猝不及防,一张桃李面容落入视线,虽有些疲色,却依旧风华。小厮愣在原地,定定地盯着卢月照看。
他活了十五年,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子,老爷院中的妾室们就已经是这方圆十里最好看的了,可是,竟也比不上眼前女子半分。
“你是?”小厮回过神来。
“我......你家老爷近来是不是有了新人?”
小厮点了点头,老爷确实新纳了一位姨娘,只不过他没见过,不只是他,府中许多人都没见过,只听说是个不懂事的,惹了老爷生气,所以不让出来。
“烦请小哥进去禀报你家管事的,就说,我是她的娘家之人,有事要见。”卢月照塞了一块碎银子到小厮手中。
小厮颠了颠碎银子的份量,他年纪小,平时这种收银子的好事哪里能轮到他,既然如此,就进去通报一声,反正也不费什么事,管家见不见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你等等。”小厮关上门,小跑进了院中。
卢月照在门外等了约莫有半刻钟,才等到了大门打开。
管家刘福迈出门槛,上下打量着卢月照,带着探寻,“你是,周媛娘家的人?我怎么没听说她还有姐妹。”
府中绝大多数人不知晓周媛的真实来历,只知道是新纳的姨娘,小厮进来找他,说是新姨娘的娘家人在门外等着相见,为免泄露消息,刘福支开了门口的小厮,他试图在卢月照的脸上寻找她和周媛相似的痕迹。
“我是周媛的好友,已经听说了事情的原委,这次前来,想要见她一面。”卢月照说道。
她没有把想要救出周媛的意图告知,她怕对方知道后,有所防备,那恐怕就难了。
“见面是肯定见不了的,你既然知晓缘由,就知道,什么娘家不娘家的人,刘府还真没什么周家的亲家要见。”管家说道。
“所以,我是见不到她了吗?”卢月照追问。
“你觉得呢?”管家皱眉,“契纸上写得明明白白,她是我们老爷花了八十两典来生子的,想要见人,要么等她产子之后,要么拿出十倍价钱赎人,”管家看了看卢月照身上的棉布衣衫,“八百两,你是肯定拿不出的,这条就是为了防着赵家反悔设下的。”
管家看着风尘仆仆的卢月照,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看你大老远一个姑娘家找过来也是不容易,我就跟你交个底儿,老爷要周媛不是因为她的姿色有如何如何好,就是我家老爷极为信任的一个相士说她必定能生儿子,所以,另一个法子就是,你再去寻一个必定能生儿子的女子来换,只要能寻到,相士看过点了头,再将八十两还回,你立刻就能将周媛领回去。”
管家刘福后面这段话,的的确确是给卢月照指了一条能够可行的救出周媛的路,别说八十两能够典出周媛三年,在乡下山沟,哪怕是只出八两,也会有人将家中妻女典卖。若是再能买通那个相士,周媛说不定就能回家。
可是,谁家的女儿不是女儿呢?为了救一人,将另一无辜之人推入深渊,卢月照做不出这样的事。
“只是看她一眼都不行吗?哪怕一眼,让我知晓她现在如何也不可以吗?”卢月照继续问道。
管家摇头,“姑娘,我也是听吩咐办事,我说了不算,你若是想知晓她如何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周媛这两日想明白了,不再和老爷对着干,我刘家家大业大,老爷不是那等小气之人,老爷说了,她要是能提前生下小少爷,哪怕三年之期不满,到时也可以提前放她回去。老爷还说,周媛既已经想清楚,这三年,周媛的吃穿用度也不会和姨娘们差太多的,三年吃香的喝辣的,不比赵家强?”
管家忽而一笑,“差点儿忘了,赵家现在一穷二白,周媛回去也是跟着吃苦,更别说那个把妻子典卖的赵子路了,废人一个。”
说实话,刘福也是打心眼儿里看不起赵子路,一个能将妻子典卖的男人,根本算不得男人,他也见过乡下其他典妻卖女的男子,什么“家中穷苦”,“逼不得已”,“万般无奈”,说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甚至还能生生地抽自己的嘴巴子,可到底不还是将妻子女儿典给他人,自己拿了钱去赌,去嫖,也没见因为多了一笔典妻卖女的银钱,家中过得比从前有多好,甚至还不如从前。
唉,刘福叹气。
他回过神来,继续说道,“我说姑娘,你就安心地回去吧,你就算现在想见她也见不了,周媛已经被老爷带着去了山上庄子,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你要是真想见她,就在这附近等着吧,说不定等老爷带她回来之时,能跟她打个照面,到时候,恐怕你想让她跟你回去,她倒还不肯了,舍不得这刘家的富贵了呢。”
看着管家脸上的笑容,卢月照心里却怎么也透不过气。
“轰隆——”
一声巨响从天际传来,砸到了卢月照耳中。
是雷声。
她被这突然的声响吓得打了个寒颤,抬头看去,不知何时,乌云已将天空完全吞噬,云色如墨,向下压来。
突然,一道闪电劈来,将天空劈出一道狰狞裂痕,闪电的光亮将群山照亮,状似鬼魅,下一瞬,光亮消失,人间一片漆黑,明明是傍晚人间,却像是直直坠入深渊地狱。
狂风卷着砂砾一次次冲来,打在人脸上生疼。沙子进了眼睛,卢月照不敢用力去揉,异物感袭来,泪水直流。
“闷了这么多天,总算是要来一场暴风雨了,行了,今天这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赶紧找个地方避雨吧,看这阵仗,雨下上一晚上都不知晓能不能停。”
管家转身进了刘宅,大门被紧紧关闭,卢月照听到了里面插上门销的响动。
手背上一凉,豆大的雨滴落下,很快,雨声渐密。
卢月照跑下台阶,解开栓在一旁的毛驴,快速翻身上去,向着东边返回。
来的时候经过了一间庙宇,卢月照要去那里避雨。
“驾——”
毛驴似乎也知晓会有一场大雨要来,没等卢月照的指挥,它自己就撒开腿奔向了那座小庙。
视线黑暗,雨势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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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风沙阵阵,卢月照根本睁不开眼睛,好在驴儿有灵性,载着她飞奔进了庙宇。
卢月照眯着眼睛翻下驴身,站定在地。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浑身都已湿透,她脚下站立之处,很快就聚了一滩水。
卢月照拍了拍毛驴的脑袋,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夸赞与抚慰,毛驴鼻间打了个响。
小庙内燃着半截蜡烛,狂风携雨而进,微弱的火苗摇晃不已。
栓好毛驴后,卢月照迅速关好了庙门,插上了门栓。
烛火不再晃动得那般厉害,卢月照走近,在蒲团之上跪下,对着关帝爷拜了三拜。
卢月照心中默念,望周媛和路上的裴祜一切平安。
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1]
庙外风雨如晦,庙内一灯如豆。
*
人人都知晓这场暴雨会下很久,可谁都没料到竟会下到如今,整整三日,雨势毫无变小之意。
这三日,卢月照向村民买来蓑衣雨伞和一些吃食,白日还算明亮,她便在刘家不远处守着。
可是,除了奴仆偶尔进出,卢月照没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媛还未归,裴祜也未赶到。
卢月照心中焦急万分,可是,偏偏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原地等待。
她盼着雨能小些,能够尽快等来周媛和裴祜的消息。
她紧了紧蓑衣上的绳子,在一处马棚下继续看着不远处刘封家的门口。
与此同时,武关乡界碑前,衙役洪元亮脚下一滑,摔了个大马趴。
“他奶奶的!我真是服了,这么大的雨,咱们赶了多久的路了,就不能等雨停了再走?”洪元亮吐了吐溅到嘴里的泥。
“行了,你小声些。”衙役黄振停下脚步,将洪元亮扶起。
洪元亮起身,看着自己浑身的泥点子,狠狠地瞪了一眼远处裴祜的背影。
被派了这么个活儿,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本以为很快就能将差事办完,谁曾想,半路上下起了大暴雨,将三人淋了个透,好不容易买来蓑衣,可是,雨这么大,山路本来就不好走,现在更是满地都是淤泥,骑马一陷一个准,只能下来牵着马走。
前面那人又是个狠人,这么大的雨,竟一声不吭地带着他俩继续赶路,一路上也没休息过几次。
偏偏蓑衣貌似质地也不行,遮不了多少雨不说,现在还死沉死沉的,洪元亮都想破罐子破摔直接脱了身上所有衣物在暴雨中裸奔,恐怕来得更轻松些。
“两位差爷,没事吧?”裴祜听到身后的动静,停下脚步,一脸关心地问道。
“啊,没事没事,他就是摔了一下。”黄振回道。
洪元亮也扯出一个笑,“没事,我们继续走吧。”
我真贱啊。
洪元亮既叹服于自己这变脸的绝活,又对自己感到无语。
算了,都这样了,也不在乎再多淋一会儿了。
三人继续赶路,终于踏进了武关乡的地界,再绕过两个村子,就能到刘村了。
洪元亮放慢了些脚步,黄振怕他哪儿摔疼了,也跟着慢下来。
两人渐渐地和裴祜拉开了一段距离。
“要我说,咱俩就是倒霉,本来就是来走个过场,偏偏碰上这几年不见的大暴雨,成了落汤鸡里的汤。”洪元亮抱怨道。
“走过场?什么意思。”黄振没懂洪元亮话里的意思。
“我平时说你傻你还不信,你看不出县太爷的意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