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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花上月令(九)

作者:临水照hua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庄敬,张庄敬?”卢齐明回想着,“我记得这个孩子,确实是好啊!克恭定懋,手不释卷,一路考一路过,我记得他被调入京城,如今他?”


    “如今在刑部为官,官至从五品刑部员外郎。”张知县笑意满满,一脸自豪。


    卢齐明抚着胡须点了点头:“这个孩子最是用功,我记得当时他是自己一个人来寻我的,冬日里大雪纷飞,只穿着一件单薄旧衣,怀里却抱着自己抄写的书卷,宝贝得很!平日上学来得最早走得最晚,回房后还要温书到深夜,这孩子也真是争气,年轻有为啊!”


    “说起来让先生见笑,我那弟妹家中实在穷苦,我三弟又早早地在康王之乱中去世,弟妹为了敬儿也没改嫁,弟妹当时一心想让敬儿务农种地,也就求个饿不死。可是我那侄儿不甘于此,每日割猪草回家后就偷偷认字,被他娘发现了打了好多次,可就是要读书。后来又被发现,痛打之下抱着自己抄写的书卷就跑到了东庄村来寻先生,您知晓后不但免了他的束脩,还让他一直住在您家中,这小子一直感念先生恩情。”


    “我上次见庄敬是三年前,他基本年年来见我,为官后庶务忙,人来不了,这礼倒是年年给送来。庄敬倒是极好的人选,可是他如今大好前途会愿意娶梨儿吗?”


    卢齐明觉得张庄敬完全可以寻一个更有权势的岳家,而不是一个区区举子的孙女。


    如此年轻有为,再强上加强,为了自己的前途,卢齐明能够理解。


    张知县摇了摇头:“您也知晓我三弟妹家的情形,连‘家徒四壁’的‘四壁’都不剩些,我那侄儿的亲事也确实是一桩头疼事。跟您说句实话,有权势的人家暂且看不上他,出身太低的我们家也不能够,”张知县叹息,“况且我那侄儿和弟妹一直念着先生之恩,弟妹常常说多亏您当年收留,要不哪有敬儿的如今光景。”


    “这样,”张知县继续说,“我先修书一封至京城,问问弟妹和侄儿,您也回去问问梨儿愿不愿意,若是两家都同意,咱们就尽快把亲事定下,您也好放心。”


    卢齐明想着若是这门亲事真的能成梨儿也算有个好归宿,两个人彼此知根知底的,他很放心。


    卢齐明点头。


    大半日过去,他该启程回乡了。


    张知县想要派衙役将卢齐明护送至家,被卢齐明婉拒。


    他看着卢齐明驾着马车消失在官道上,速速回县衙写信。


    *


    东庄村的日子依旧闲淡。


    但平静中也有波澜,因为今日是赵子路来周媛家下聘礼的日子。


    “清明,走,我们去看热闹!”卢月照掀帘从西厢房走出。


    清明随即跟上,两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绿树荫浓,蛙声阵阵,池塘水面上可见行人挑着扁担,来往谈笑。


    二人穿过池塘,走下坡,还未走到周媛家前,远远地就听到前方有不少人。


    走近一看,十几个红封大箱从周媛家的小院开始,一直摆到了路边。


    “这赵家还真是有些家财!”


    “这算啥,赵家祖上可是好生富贵过,到这一辈还算是败了不少呢。”


    “是吗,就这排场还败落啦?”


    “瞧你那没见识的样子,这箱子封着,你知道里面是真金白银还是破布烂头?”


    “你这人说话真不着调!谁家下聘礼箱子里装破布烂头?不会是你给你媳妇家下聘的时候装着的吧!”


    围观众人忍俊不禁,继续看着刘王两家婶子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饶谁,这俩人一向不怎么对付。


    “放你娘的狗屁!你这人听不出来好赖话是吧,不知道我在打比方?”


    “刘家的,你骂谁呢?感情话都让你说了是吧!”王家婶子直接上手推了刘家婶子一个踉跄。


    刘家婶子一个没站稳,手上啃了一半的黄瓜掉在了地上。


    看着沾满泥土的黄瓜,刘家婶子气笑了:“你还推我!”她冲上去一把抓住王家婶子盘得齐整的头发,“我让你推我!”


    众人见这两个人一言不合还开打了,赶紧上去把两个人拉开。


    “行了,这大喜的日子你俩在人家门口打骂晦气不晦气?要打远些打!多大人了,一点眼力见儿没有!”吴大爷看不下去开口道。


    眼看着两家婶子被身边人各自拉走,卢月照和裴祜对视,二人忍住笑意摇了摇头。


    卢月照带着裴祜穿过人群,进了周媛家院中。


    “哎呀,你们看看刚才子路和媛媛两个人站在一起多相配啊,这媛媛当时脸就红了,子路还止不住地偷偷瞥着媛媛,”张媒婆一脸喜气地对着赵周两家长辈说着。


    今日是个大日子,赵家父母带着儿子一起上了门,两个长辈看起来很是面善。


    赵父虽说年近五十,有了些年岁,一双眼睛却依旧炯炯有神,此刻他正坐在桌边喝茶,举手投足间儒雅温和,通身很有些文人气度。


    赵夫人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三十四五,发髻虽梳得简单,但却一丝不苟,一根碎发都没有露出,头上戴着一支点翠镶宝石福寿鎏金簪,估摸着应是祖传的物件,赵母此刻正捧着周媛平日做的绣活儿看,连连点头,很是满意自己即将过门的儿媳。


    “你们二位这年岁也大了,还亲自跑一趟,要我说就让子路来就行,这一路上车马劳顿的,真是辛苦了!”马大娘脸上满是笑容。


    “嗐!我们老两口啊是年纪大了才有的这么一个儿子,张媒婆给我们家说了这么好的媳妇儿,如今婚事将近,怎么也要趁着机会来上门来,这心里高兴,哪里辛苦!”赵夫人笑着说。


    媒婆看着两家都满意,笑得合不拢嘴:“哎呀我说,这都下聘礼了,怎么还这么客气生分?直接叫亲家公亲家母!”


    “好好好,张媒婆说得是!亲家公亲家母快喝茶!”马大娘开口。


    赵家夫妇连连点头,举杯喝茶。


    趁着这个空档,卢月照开口道:“赵伯伯,赵伯母好!马大娘,媛媛去哪儿啦?怎么没见她?”


    “梨儿你来啦,媛媛刚和子路出去了,说要带着子路在村子里逛逛。”


    “好,我知道啦,你们继续聊。”


    卢月照和裴祜向对面长辈点了点头,离开了周家。


    “他们两个人是?”赵父问。


    “亲家公,是媛媛的好姐妹,旁边的是她家远房亲戚。”


    赵家夫妇点头,心想这两人生得真是好,刚才往那一站跟画上的神仙似的。


    离开周家,卢月照在前面走着,不一会儿拐进了一条小路,裴祜跟上。


    小径幽深,周围树木繁茂,日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投于地上,影影绰绰,斑斑驳驳。


    此处远隔人烟,寂静万分,此时,只能听到两个人踩过路上枝叶的窸窣声。


    裴祜看着卢月照的背影,她今日头发上绑了一条淡烟色丝带,和发辫缠绕在一起。


    随着她的脚步,发尾丝带轻轻晃动。


    “我带你去个地方,说不定能见到媛媛和她的未来夫君呢!”卢月照语气轻快。


    穿过这条小径,眼前豁然开朗。


    河水细流,树荫照水,岸边满地娟黄。


    粉蝶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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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于花瓣,娇莺啼啭声声。


    不远处有一棵海棠树静立,轻风袅袅,吹落一地乱红。


    “你看那儿!”卢月照指着河水另一端。


    那里有一男一女,隔着虽远,却也能看清是谁。


    赵子路手中拿着一个编好的花环,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给出。


    忽然,周媛从他手中将花环拿过,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就是眼前这个毫不值钱的玩意儿让周媛生生红了脸。


    周媛面带红晕,抬头大胆地看着对面涨红了脖子的缄默男子,眼中尽是笑。


    卢月照看着两个人笑出了声,调侃道:“我们媛媛就是主动,看把赵子路逗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走吧,我们往前面走些,不去打扰他们两个了。”卢月照抬头看着裴祜说道。


    二人并肩向右走去,停在那株海棠树下。


    韶光妍媚,卢月照眉眼含笑,看着眼前一树胭脂色。


    “看来他们两个相处得还可以,媛媛挺欢喜的,”卢月照轻轻抚摸枝叶上的海棠花瓣,“不久媛媛就要成亲了,高兴是高兴,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往后就不能和她常常见面了。”


    “你不喜别离,恐怕要伤心。”裴祜看着眼前之人,她眸中似有愁绪。


    “是,我平生最不喜离别,”她语气悠悠,“经年累月熟悉的人骤然离去,总是会伤感。”


    裴祜眉头微蹙,看着眼前乱花纷落中的人儿。


    他想要上前。


    但还是止步。


    “所以,你也会离开我吗?”卢月照忽然转身,看向身边之人。


    目光对视,这次,谁都没有移开。


    空气凝固,裴祜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见他沉默不言,卢月照又问,“你什么时候......会离开我?”


    “应该......快了。”裴祜回答。


    “你想起从前了?”


    “没有。”


    “那你去哪儿?”


    是啊,他去哪儿呢,他能去哪里?


    “这里有山有水,有茶有饭,还有一屋遮蔽,风雨不侵......你可以不走的。”卢月照直直地看着裴祜,想要看进他的眼底。


    裴祜心口微微酸楚。


    这里有青山秀水,有温茶可饮,有暖饭可用,有卢宅的东厢房遮挡风雨......


    还有她,在身边。


    可唯独,自己什么也没有。


    护不住她。


    他不过蝼蚁,撼不动大树,只有这条命还算有些份量,可以为了她扔去。


    可他也只有这条命。


    偏偏这条命,什么都不是。


    裴祜偏开目光,看向湍湍河流,“我总归是要走的,已经住在这里太久......会碍着爷爷给你说亲,这样不成样子。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不能因为我误了你,误了恩人。”


    “恩人?”卢月照长呼一口气,“你那日不顾性命救我,是为了所谓‘恩情’?”


    “是。”


    怎么会是呢?明明不止是因为恩情,还因为,是她这个人……


    裴祜依旧看着河中水流,他不敢低头,怕被她看到自己眼中情绪。


    枝头的海棠花瓣被风吹散,徐徐落地,模糊了卢月照的双眼。


    是啊,满地残花,春将尽。


    是自己一厢情愿。


    卢月照转身离去。


    裴祜回头,看着她的身影逐渐远离。


    对不起。


    河水两端,一处两生欢喜,一处孤影茕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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