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顺我者昌君子论迹不论心
是夜————
“哒、哒……”
芙思骤然睁眼，她的手腕上空无一物，抑制器早在睡前就被她摘了下来。
那脚步声好似炸响在她的耳边，芙思眨眨眼，决定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整个庄园只有三个活人，她用膝盖想都知道门外的人是谁。
芙思双手交握，摆出一个安睡的姿势，决定按兵不动。
然而试探的发展有些脱轨，愈创木藤蔓顺着门缝溜进来的时候，芙思愣了一瞬，没有第一时间动用精神体做出防御。
精神体异变技能会依据宿主本身做出相应的异变倾向，希泽的大部分精神体技能都和控制有关，芙思对此深有体会。
对于芙思来说，只要提前防范就不可能中招。
是以当希泽使用【假寐】时，芙思将计就计，做出昏睡的模样，纵容那些细软藤蔓攀上自己的身体。
只是随着房间内的信息素浓度越来越高，芙思突然有些后悔这个决定。
她和希泽的精神体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六，这种匹配度放到任何历史资料中都是能引起四方震惊的数据。
他的信息度对于芙思来说是最烈性的催。情剂。
也是从这一刻起，芙思明白了希泽的最终目的。
他想用哨向间的终身标记强行将她留在莫兰。
确定事实的那一刻，芙思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丝厌恶。
曾几何时，莫林也想用手段将她强行留在身边，甚至准备了大量碳基生物躯壳来囚禁她。
希泽如此这般行事，跟莫林有什么区别？
掩藏在银发之下的眉心紧皱，转眼间，希泽已经走到了床边。
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芙思如此想到。
从私心上来讲，芙思并不希望希泽站到她的对立面，也不想拿对付莫林的那套态度来对他。
可是……腰肢上的手掌温度灼热，隔着薄薄一层布料透到她的肌肤上，存在感极强。
好啊，孩子长大了，学会
半夜爬床了。芙思额角青筋直跳。
芙思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内心却起伏不定，连带着精神海躁动不安，隐隐有陷入狂躁期的趋势。
希泽的动作愈发放肆，他的精神体也不是省油的灯，与肌肤摩擦间产生的微小战栗好似电流涌过。
直到他的吻落到芙思的肩头，她心中一跳，食指下意识颤动，却又强行按耐下去。
再等等，再等等。
她不想冤枉了他，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并不算什么，他并未伸出思维助手接触她的精神海。
然而就在下一秒，芙思清晰地感知到，强横又坚韧的思维触手贴住了她的后颈。
……这就有点过分了。
芙思对于肉。体上的接触并没有太多的边界感，即使希泽把她的舌尖吮吸得酥麻不已，也赶不上后颈那条安分的思维触手带给她的威胁感强烈。
啊啊啊啊啊好烦！芙思很少有如此纠结的时刻，但凡现在抱住她的人不是希泽而是梅耶加斯，她早就一刀砍下去了！
如果说一开始芙思是好奇希泽想要做什么、做到哪一步，现在她就是抱着一种秋后算账的心态累计他的罪行。
他根本就没想回头！
身上突然一凉，芙思眼睫微颤，小腹贴上了一片略微粗糙的掌心。
希泽将她抱得很紧，他身体上的每一处变化芙思都能第一时间发觉。
现在这个情况，她再不醒来，希泽就要将他的初夜进献给她了。
芙思睁开了眼，正对上希泽饱含情欲的眸子。
“……”
无尽的沉默弥漫开来。
长久的沉默令芙思涌动的情潮散去了一些，终于不那么难捱了。
这种场景带给希泽的冲击不亚于恒星爆炸、世界毁灭。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有短暂的失声。
血液流速飞快，声带发紧，他生平第一次产生想要当场逃窜的念头。
芙思反而一派闲适，脸上没有任何羞恼的痕迹，慢声道：“怎么，敢半夜爬床**不敢承认？”
那两个字落到希泽耳朵里分外滚烫，他立刻出声否认：“我没有……”
“嗯？”芙思眯了眯眼，伸手捏住他的脖颈，“你没有？我要是再晚一点醒过来，你都要插进来了。”
闻言希泽下意识往下看，触及到她赤裸的身体，立刻移开视线。
芙思近日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今晚了，她再次重复道：“说话，别装哑巴。”
希泽豁然转头，直直地望进她的眼中：“我想干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如果你真的不愿意，今天早上根本不会答应我的提议。”
芙思不怒反笑：“你是在指责我吗？”
“……没有。”希泽的语气软下来，他捋了一把汗湿的额发，有些丧，辩解的话语堵塞在喉咙里，涨得他浑身难受。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身体却贴合在一起，希泽知道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态度，他略带讨好地收紧手臂：“我的错，对不起。”
这次芙思并不买账，心口不一是人类的劣性根，希泽嘴上服软只是权宜之计。
何况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到头来却不愿意承担相应的后果。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两年前我曾经问过你，既然选择了亲人的身份，为什么还要越界，”芙思强迫他直面现实，“你不能总是贪心，享受了作为亲人的关怀，还要属于伴侣的偏爱。”
这句话好似戳破了希泽一直以来的虚妄幻想，他好像突然碎裂了，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是了，他过于贪婪，在这段关系中不想承受任何意外。
他想用最无害的身份，得到芙思最多的爱怜。
“是我贪婪无度，可是姐姐，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从来没想过你能在爱情上毫无保留。”
“那份名单你耗费了多少心血我就不说了，就连虚空之翼的核心技术你都愿意给他！”
“你们才认识不到一年，他就拿到了你的临时标记！”说到这里，希泽好似有无尽的委屈。
芙思刚来迦南奇的那几年，根本不像个正常人类。
她会对出言不逊的普通人类痛下杀手，也会对地下囚牢里的死刑犯袒露善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就是一颗放在社会中的定时炸弹。
没人知道她会成为危害人类的人形兵器还是帮助莫兰制裁德菲尔的底牌。
而希泽是为数不多能接近她的向导，芙思很喜欢他的眼睛和精神体。
也就是那个时候，塔莉斯成为了芙思名义上的监护人。
当时希泽也曾疑惑，为什么西莱要专门指派塔莉斯作为芙思的监护人。
后来他才了解到，塔莉斯曾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她经验丰富，耐心有余，甚至匿名为德菲尔的贫民区捐赠了十几所福利院。
希泽无意间撞见过芙思和塔莉斯深度交流的场景。
“今天为什么要对殷繁使用PUS-19型引力波武器？如果不是我及时到场，他一个向导根本不可能活下来。”塔莉斯询问道。
芙思的声线很平静，完全不把十一舰队的总指挥看在眼里：“因为他很弱，死在我手里，是他的荣幸。”
塔莉斯若有所思：“他对你说了什么？”
“你很漂亮，我很喜欢，可以和我交往吗？”芙思陈述了一遍。
塔莉斯等了半响没等到第二句话，不免惊奇：“没了？”
“没了，”芙思正坐在蔷薇丛里寻找花籽，“我不喜欢他的说话方式。”
塔莉斯哭笑不得：“所以你就要他死？”
芙思漫不经心地掐了一朵盛开的红色蔷薇：“不是我要他死，他比我弱小，无力反抗，是他自己的错。”
“你不应该这样做，”塔莉斯加重了声音，“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只是一句无伤大雅的表白……”
“是吗？”芙思掀起眼皮，冰蓝色的瞳无悲无喜，“如果我今天拒绝了他，他会不会因为我的拒绝恼羞成怒？会不会因此越挫越勇？会不会将我的拒绝当成是欲擒故纵？如果上述情况有一则成立，那他身为莫兰指挥官，手中的资源和权力完全有可能对我造成一定困扰。到时候我又要像今天对你解释为什么对他动杀心一样对别人解释我不喜欢他并且已经拒绝了他，如果别人不相信，我还要想出更多的理由去解释。很麻烦，不如直接杀了他。”
芙思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也很少主动解释什么，这一长串下来，塔莉斯顿在原地，哑口无言。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希泽和塔莉斯清晰地意识到，芙思并非不通晓人类的行为规则和人情往来，她在这方面十分敏锐，无师自通。
塔莉斯还是有些恍神，希泽听见她的语气稍微强硬了一些：“可是这种事情罪不至死……”
“好笑，”芙思嘴上说着好笑，唇角的弧度却没有上扬半分，“你说的这些，不也是人为规定的法律吗？”
“如果法律规定，表白者在被表白者明确拒绝后不得再次纠缠，否则判处死刑。今天我对殷繁下杀手是否就是合理的？”芙思从花丛中站起身，拍了拍下摆沾染上的翠叶。
塔莉斯怔愣一秒：“你这是诡辩……”
“诡辩？”芙思突然露出一个微笑，“今天是你站在这里，塔莉斯，我不讨厌你，否则……”
芙思伸手拍了拍塔莉斯的肩膀，轻轻凑到她耳边：“强者制定规则，弱者可以选择服从，也可以选择消亡。”
她直起身子，没什么情绪地补充道：“等那些不遵守规则的人死完了，也就没人质疑规则的合理性了。”
芙思带着自己精心挑选的花束往回走，徒留塔莉斯立在原地。
希泽看到芙思往他这个方向走来，下意识想躲藏，手里却被塞了一束赤红鲜艳的蔷薇花。
芙思抬了抬下巴：“怎么样，跟你的精神体一个颜色，整个花园里开得最好的都在这里了。”
希泽愣愣地捧着那束娇艳欲滴的蔷薇，神思还沉浸在芙思和塔莉斯的对话中回
不过神。
上一秒狠厉如恶鬼的人下一秒捧着生命力旺盛的鲜花送到你的面前，是什么体验？
希泽听到了自己如雷如鼓的心跳声。
芙思看着他苍白的脸颊，半侧过身，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殷繁跟我表白的时候没有满脑子污秽肮脏，眼神再纯澈一点，我或许不会动手。”
塔莉斯这才明白，芙思说了这么多，归根究底只有一个评判标准——
她喜欢的，就可以纵容，她不喜欢的，就要毁掉。
君子论迹不论心，人本身就是很奇怪的生物，怎么可能非黑即白？
塔莉斯目光复杂，对接下来的教导工作失去了信心。
第242章 塞拉斯旗（1）合理且残忍。
希泽刚认识芙思的时候，并不认为二人能融洽相处。
希泽的感知力超然，只是瞟一眼，都会被她身上浓重到无法化开的戾气灼伤。
在他仅有的认知中，芙思身上的气息和那些被永久收容在拘束所的哨兵没有两样。
塔莉斯在整个总部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所有新人挤破了头想要去第二舰队任职，只为了和塔莉斯共事。
殷繁事件后，芙思依旧我行我素，碰上看不顺眼的人，黑雾如潮水涌上，最后都会被随行的塔莉斯阻止。
一次两次还好，芙思的杀心起的快消得也快，转个身就忘了刚才为什么要动手。
希泽旁观着塔莉斯的教导行为，估算着芙思的耐心会在第几次用光。
某天下午，芙思和希泽呆在游戏室试玩最新的全景模拟仓，这是塔莉斯近些日子找到的新型教育路径，可以避免芙思在现实生活中的危险性。
游戏里杀人只能叫虐菜，但要是放在现实生活中，就成了危险的恐怖分子。
这一玩不要紧，直接引出了塞拉斯旗的灭国祸端。
事情的起因是芙思和希泽遇到了个开挂的玩家，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坏就坏在那人开挂还没打过芙思，恼羞成怒破口大骂。
他用的语言是非常小众的塞拉语，系统没有设置屏蔽，清晰且完整地传达了他的恶意。
这种情况二人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外挂在任何游戏中都不可能完全杜绝。
坏就坏在那人被打破防后骂的那句话：只能活在游戏里的**。
最后那个名词莫兰语里没有对应的名词转换，大意是【生命只有一朝的蜉蝣】。
说白了，就是骂她短寿。
这句话引起了芙思的注意。
“塞拉斯旗……这是莫兰的附属星系？”芙思询问立在一边的希泽。
希泽斟酌着回答：“是个归顺不久的小星系，核前文明，整个星系只有三颗宜居星球，人口不超过三十亿。”
芙思又读了一遍他破防后的辱骂语录，若有所思。
“我要出门旅行，”芙思从模拟仓中坐起身，“目的地，塞拉斯旗。”
希泽悚然一惊，芙思这架势，一副要去线下真实人家的样子，实在很难不让人担忧啊！
他的手已经摸到了光脑上，下意识想要通知塔莉斯，却被芙思一把按下：“慌什么，我又不是专门取人性命的死神，不会随便大开杀戒。”
希泽对这句话的真实性保持怀疑态度。
芙思看到他垂下去的头颅，后颈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有些手痒，手随心动，下意识摸上了他后颈的第二节颈骨。
这几乎是向导最脆弱的部位之一，希泽下意识躲开了芙思的手。
芙思手掌下一空，柔软细腻的脖颈从她手边溜走了。
她挑了挑眉，并未展现出任何恼羞成怒的前兆，直白道：“害怕我？”
希泽下意识捂住后颈揉了揉，缓缓摇头。
芙思收回手：“我对你有不同的衡量标准，大可放心。”
希泽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难道西莱没告诉你？”芙思垂目看了眼白皙的掌纹，“你的精神体和他一样，天生润泽万物，只要你不主动招惹，任何人都不会对你产生恶意。”
芙思摸了摸下巴，忍不住打趣：“说得通俗一点，就是天生万人迷体质。”
“……”希泽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我知道。”
只是没想到，芙思竟然也会因此对他另眼相待。
“走吧，我们躲开塔莉斯的眼线，去塞拉斯旗转转。”芙思抻了抻腰，有些懒散，“放心，我只是去确认一件事情。”
刚刚那人辱骂芙思是个短命鬼，言辞间尽是一股高高在上的审视之意，不像是盲目自信，倒像是……有些依仗。
芙思和希泽的游戏IP皆在莫兰主城迦南奇，那人既然是塞拉斯旗的土著，不应该对主城区的人有如此大的恶意。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去塞拉斯旗玩一圈就当是解闷了。
希泽还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知西莱或者塔莉斯，他内心总有些不安，却找不到躁动的来源。
芙思睨他一眼：“实在担心的话，你可以告诉西莱，不过话先说在前面，不许让塔莉斯跟着去。”
希泽点点头，芙思已经做出了让步，再得寸进尺会惹她厌烦。
消息发出不到半小时，西莱就出现在二人面前，平静地问：“为什么要去塞拉斯旗？”
芙思随口回答：“打游戏遇见挂狗了，我要顺着网线摸过去干死他。”
希泽忍不住蹙眉，西莱也跟着侧目。
“当真？”西莱再次确认道。
芙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神情很是无语：“我只是过去旅游，不会闹出人命。”
西莱点了点头：“好。”
他向来不会多言，连续问询两句已是难得，知晓芙思的诉求后，立刻让叶丛白帮忙安排航线和随行人员。
谁知芙思拒绝了他的安排，表明这次行程只有她和希泽两个人，不想带任何随行人员，低调前往。
从原则上来讲，希泽不能离开莫兰境内。
但是塞拉斯旗早已归顺莫兰，严格来说，前往塞拉斯旗并不算出境。
西莱询问了希泽的意愿，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轻描淡写地将二人放出了迦南奇。
塞拉斯旗主城区——弗琳星域
塞拉斯旗的生产力低下，科技水平欠佳，好多东西都只能依靠进口。
是以芙思一路走过来，看到了不少莫兰本地盛产的东西，还有不少茵多克莱的产物。
她们来到这里之前做了伪装，二人的面貌太过显眼，冷白色的皮肤也与这里的本地样貌格格不入。
希泽有些新奇，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没有舰队陪同的情况下外出，有种飞鸟脱笼的自由感。
芙思和希泽一路闲逛，买了一堆无用的小玩意，好似全无目的。
斯布和这里的货币汇率是1∶10，希泽身上带的零花钱足够买下这里的一座城区。
芙思走着走着，突然远远地瞟到一道道高耸的城墙，不免好奇：“那是什么？”
希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大概是分割上城区和下城区的警戒线，听说塞拉斯旗的贫富差距非常大，比之德菲尔有过而无不及。”
听说在这里有将近一半的人会为了每日的温饱发愁，更别说其他精神领域的消费了。
芙思若有所思：“按道理来讲，这种生存环境之下，不出一百年，贫民就会走向灭亡才对。”
希泽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灭亡？你的意思是，贫民会自己消失？”
“难道我说得不对？在自然界中，但凡有天灾或者瘟疫，生物会本能地繁衍保全自己，人类是高等动物，不可能不懂得趋利避害。”芙思说道。
“呃，”希泽斟酌用词，“事实并非如此，塞拉斯旗目前的主要繁衍途径还是母体繁殖，并未引进莫兰的培育手段，又或者是没有大范围统一使用，所以不能很好的控制人口增减。”
芙思“噢”了一声，“那还真和德菲尔那破地方有些相似。”
说起来两个人在主城区转了半天，希泽尽职尽责地陪着她到处闲逛，却根本看不出芙思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塞拉斯旗的人口密度不高，在主城区转悠半天也看不到几个人影，大多是一些散户和商队开设的店铺在营业。
芙思又走进一家店铺，出乎意料的，这是一家花店，满室的鲜花盛放在眼前，都是很普通的品种，定价却格外高昂。
芙思照旧挑了一束艳红色的蔷薇科种，神色如常地付了账，转身将其递给希泽。
希泽一脸懵然的看着她，显然没看懂她的用意。
“你有没有发现，整个上城区的人年龄似乎都在二十到三十之间。”芙思轻声道。
希泽回想了一下路上遇到的生面孔，塞拉斯旗的人大多肤色暗沉偏黑，脸上有色素形成的雀斑或者胎记，眼睛呈现暗色，发色也是以暗红和棕黑为主。
这种外貌无疑比白皮更加抗老，但是这一路走来，希泽既没看到小孩，也没看到老人，甚至连中年人都没看到。
联想到之前那个破防的挂狗说的话，希泽慢慢皱起眉：“你怀疑他们使用了非法手段延长寿命？”
芙思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希泽盯着她的侧脸，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塔莉斯的那番规则论还是带给了芙思一定的影响。
既然她不能无缘无故对讨厌的人下杀手，那就寻个合适的由头再动手。
合理且残忍。
话又说回来——
如果塞拉斯旗的上城区真的有人动用了基因编辑技术人为延长寿命，还尚有挽回的余地，可若是他们采取了其他手段……比如制作克隆人作为备选移植库什么的，那事情可就大了。
希泽思绪流转，芙思却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拉着他往外走：“去那边看看。”
随着二人远去，几道隐晦的目光攀上了她们的背影。
第243章 塞拉斯旗（2）鱼上钩了
事实证明，希泽的顾虑并非空穴来风。
芙思在弗琳星域逛了两天，确认了这里的基本情况。
塞拉斯旗的人类基因没有经过筛选实验，哨向的觉醒比例非常少，基本不存在长生种垄断上层的情况。
既然塔莉斯说她随心所欲、不守规则，那芙思就遵守一次规则。
根据《莫兰宪法法典》规定，所有莫兰公民不得使用任何手段人为延长寿命，包括但不限于提取脊髓液、置换器官、意识转接等。
塞拉斯旗成为莫兰的附属星系已百年有余，如果他们真的有此类行为，那就是明知故犯，莫兰绝不会姑息。
眼下的问题是——他们只是找到了古怪之处，却没有找到相应的证据。
就算整个上城区没有一个孩童老人，全是正值壮年的青年人类，也不能说明塞拉斯旗触犯了莫兰的法律法规。
芙思却完全不着急，她白天在商街上逛了一天，晚上和希泽找了个地方落脚，顺手拿出一台光脑捣鼓起来。
这里的环境不错，虽然科技水平落后，走廊里的监察星还是最老旧的定点监控款，死角和盲区比贫民窟里的老鼠还多。
希泽余光瞟到她手上拿的光脑，突然瞪大了眼：“这台光脑怎么在你手上？”
莫兰标志性的愈创木纹章正印刻在巴掌大小的光脑外壳之上，这台光脑的颜色和样式都非常独特，一眼看过去分外眼熟。
这不是西莱从不离手的那台吗？
芙思见怪不怪：“出门前找西莱要的，你以为他为什么如此轻易答应我们前往塞拉斯旗。”
这台光脑内置反侦察系统，还有搜寻暗网捕获加密波段的功能，省去了很多麻烦。
希泽顿了顿，一个猜测慢慢浮现在脑海里：“你的意思是，西莱已经发现塞拉斯旗内有古怪，故意让我们出来刺探虚实。”
“一半一半吧，”芙思低着头不知道在戳弄什么，“他多半是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我们两个人，目标小，行事方便，索性直接放我过来了。”
西莱是个不喜欢过多解释的人，大多数时候他只会给出指令，下属只需要遵从。
不得不说，西莱的各项决策都有如神助，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候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一桩桩一件件，造就了他如今的威望。
话又说回来，西莱既然早已发现塞拉斯旗内有猫腻，为什么要选择按兵不动？
“砰砰——”门扉被敲响的声音。
芙思和希泽对视一眼，芙思用眼神示意他去开门。
希泽不疑有他，他并未感知到门外有危险的气息，走过去开门。
入目是一张极为平庸的脸，暗红色的雀斑和蜜色的肌肤令她看起来像一块草莓口味的巧克力，无害又单纯。
“尊敬的先生，这是我们安乐居的伴手礼，希望能……”女孩并不害怕比她高出将近两个头的少年，立刻侃侃而谈地介绍自己的来意。
希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目光移到她手上举着的礼盒上，没发现什么异样，不动声色地说：“谢谢，不用了。”
他拒绝得干脆，女孩怔愣一瞬，脸上蜜糖似的笑容也弱了许多。
“先生，是这样的……”她再次举起手中的伴手礼，想要将其推销出去，眼底深处却透着不可忽视的尴尬神色。
希泽再一次打断了她：“真的不需要，请回吧。”
说完，大门在女孩面前毫不留情地关上。
希泽看着芙思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有些莫名：“为什么要让我开门。”
芙思瞟了一眼紧闭的门扉，朝着希泽招招手：“来里面说。”
希泽看着她关上里间的门，浓密的黑雾如同融化后的水银，牢牢将门缝堵塞起来。
“我们被盯上了。”芙思指了指门外，“那个女孩不是普通人类，她的心跳频率不对。”
希泽拧眉细想了一会儿，没发现那女孩有任何破绽，最多就是语速快了点。
芙思指了指他的胸口：“正常来说，人类的心跳速度回跟情绪和身体素质挂钩，有慢有快，是很正常的事情。”
“刚才你开门的时候她的心跳很明显的加快一瞬，后面逐渐放缓，被你拒绝的时候再次加快，等到你一关门，立刻变成了平淡无波的死水。”芙思分析给他听，“她在伪装‘紧张’的情绪。”
希泽很快反应过来：“她知道房间里不止我一个人，而且非常清楚你的能力，表面上是在与我交谈，实则一直在注意你。”
“没错，”芙思点头，“正常人类是无法将身体器官控制到如此地步的，她要么是高等阶哨兵，要么是别的东西。”
希泽听了，只觉得有些蹊跷：“我并未察觉到精神力波动。”
就在他们准备深入调查的时候，这人就送上门来刷存在感，实在有些太巧了。
芙思倒是有个猜测：“如果塞拉斯旗背后真有人在做着基因编译的实验，那他们肯定不会把实验室放在主城区。”
难以想象，不过是在游戏里看到一句非同寻常的垃圾话，就能延伸出如此多的事情。
希泽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
“如果一件事情令你感到不对劲，那一定要用最恶劣的想法去推断，”芙思轻轻摇头，“况且这件事并非巧合。”
希泽慢慢皱起眉，他明白芙思的意思，他们在迦南奇所使用的游戏仓是塔莉斯送来的，但是里面的内部参数已经被设置好了，他们能和塞拉斯旗的土著匹配到同一局游戏中，本就不是什么巧合。
加上西莱那堪称默许的态度……
希泽后知后觉到，他们或许是被西莱当成劳动力派来干活了。
他侧眸看向芙思，印象中她根本不能接受被人当枪使，或许会恼羞成怒杀回迦南奇也未可知。
芙思察觉到他的目光，似笑非笑道：“怎么，怕我回去
找西莱算账？”
希泽轻轻点头：“他大概早就发现了这里有古怪，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调查。”
芙思耸耸肩：“无所谓，比起这种暗戳戳的算计，我更不喜欢塔莉斯那种冠冕堂皇的口头教导。”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希泽挑了挑眉，还是没有表现得太过惊讶。
自古以来明刀易躲暗箭难防，大多数人都宁愿与直来直往的强敌正面对抗，也不愿意与背后捅刀子的小人谋皮。
塔莉斯确实唠叨了一些，但是她每次劝阻芙思都是为了让她走上正道，不要因为一时冲动酿成大错。
“我在德菲尔的时候听过一句话，没有哪个人走到这个位置上还是完全清白的，真要追究起来，莫兰高层也并不干净。”芙思摊了摊手。
希泽眸光一暗，想起了殷繁等人昔日的所作所为。
相比之下，西莱的所作所为尚且在芙思的忍耐范围之内。
如她所说，愈创木精神体十分特殊，她自然会对这种精神体的持有者多有包容。
“走吧，想要引蛇出洞，我们得先立个人设。”芙思收回了攀附在门缝中的精神体，拉着希泽出了门。
人类社会最大的特点——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芙思想要完美融入这里，只要塑造一个绝对无害的人设，再花点时间散播出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钓鱼了。
她考查了这里的男女比例和社会民情，决定给自己塑造一个人傻钱多带着小情人来度假的富婆人设。
希泽的身材和脸放在这种男性基因低下的星系还是太过超前了，即使经过相貌伪装，说服力仍旧很强。
她们找到了这里最大的高奢会所，连着包了一个月的场子，从内到外就透漏着“不差钱”。
如此壕无人性的挥霍了半个月，不少上流社会的人想要前来攀附交友，得知二人来自德菲尔边境就更加热情了。
“早就听闻摩洛斯贵族势力强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呐～”声音能腻死人的美貌少女端坐在芙思身边，时不时跟她碰杯共饮。
尤娜是芙思近几日认识的朋友，性格爽朗嘴巴又甜，芙思跟她很聊得来。
芙思顺手从希泽手中接过酒瓶晃了晃：“谬赞了，不过是日积月累下来的财富，跟主城区那几位世家大族比起来，不值一提。”
少女面容较好，一双眸子亮得吓人：“说起来，姐姐的容貌完全看不出年岁，保养得真好呢。”
芙思装作醉意上头的样子往希泽怀里靠：“一把年纪了，喝点酒就容易困，不想你们年轻人，精力旺盛……”说着顺手掐了一把希泽白嫩的脸蛋，状似无意地流露出一抹伤感。
希泽：“……”
少女眨巴着眼睛，突然神神秘秘地靠近芙思：“姐姐如此花容月貌，可真要好好保养才是，我们家新投资了一个项目，听说能够减缓细胞衰老，有兴趣听听吗？”
芙思掩藏在额发下的眼珠微转，面上却有些狐疑：“此话当真？我这种年纪，还有救吗？”
少女咯咯得笑起来：“姐姐说什么呢，德菲尔人均年龄一百二十岁，四五十岁不过是人生刚开始的年纪。”
芙思显然很喜欢她的这种恭维，立刻从希泽怀中坐起来：“说来听听？”
哪知少女突然微微一笑，故作神秘地递给她一张金属卡片：“您要是有兴趣，明天下午三点，可以来这里找我。”
芙思犹豫了一下，结果她手中的金属卡片，随手扔给身后的小情人：“知道了，谢谢你的美意。”
看到她如此随意的态度，尤娜眼神一暗，又靠近了一点：“姐姐不信我？”
“哪有？”芙思给二人的酒杯续满，“能永葆青春当然是好事啊。”
她嘴上这样说，身体却还是向着希泽的方向倾倒，一副专心和小情人调情的模样，似乎对尤娜口中的方法并不上心。
尤娜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芙思却一副完全沉溺于男色的样子，说什么都是敷衍地哼哼两声。
见此情景，尤娜反而心下一松，如此看来，这位艾琪女士多半是个靠着家里资产丰厚游手好闲的小贵族，完全构不成威胁。
“我看姐姐也是洒脱人，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你有心的话，可以登上这个网址了解一下，今天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明天见，姐姐～”尤娜留下一张纸条，没在多说什么，兀自离开了。
芙思第一时间坐起身，眸光扫过四周，没有贸然开口。
希泽铺开感知，半响，缓了一口气：“没有情况，这里只有我们。”
芙思拿起桌面上的那张纸条，细细摩挲了一会。
“鱼上钩了。”
第244章 塞拉斯旗（3）“尤娜”
芙思在塞拉斯旗过了半个多月挥金如土的生活，终于摸到了这里的灰色地带。
不过芙思没有立刻登上网址一探究竟，她怀疑尤娜还没完全放下戒心，如果贸然出动，很有可能会引起她的疑心。
希泽想了想，问道：“明天下午那场拍卖会，你要去吗？”
“当然要去，我还没见过大型商队举办的拍卖现场呢，想必会很热闹。”芙思将那张纸上的信息完全记在脑中，转手将其销毁。
希泽看着她的动作，欲言又止。
芙思明明是背对着他，可就像脑后长了眼睛一样，直言道：“有话就说，这里被我的精神体完全包围，不会有人窃听。”
“前几天来推销的店员，和这几天的尤娜，她们身上都有一种奇怪的精神频率波动。”希泽斟酌着说出自己的猜测，“我知道这样说很奇怪，但她们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谁知芙思并不意外：“你的感觉是对的。”
希泽眨眨眼：“难道说……”
芙思突然笑了一瞬，整个五官鲜活起来，伪装过后的样貌同样令人无法移开眼。
“看来这里的水比我想象中还要深，与污染源同流合污，何尝不是一种慢性自杀呢。”
希泽的表情严肃起来：“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必须回禀总部，请求支援。”
塞拉斯旗的科技水平无法支撑大型实验室长期运转，如果有污染源的力量参与其中，那就说得通了。
污染源的能力超乎人类想象，能够影响整个小型星系的超级污染源，绝不是个人能力能抗衡的。
芙思侧过身，
饶有兴致地问：“回禀总部？你要怎么说，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找到，仅凭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网址，你指望西莱出兵踏平这里？”
希泽沉默下来。
这个时候的他还带有一丝理想主义者的天真，对于大部分事件都抱有美好幻想。
简单来说，还没被社会毒打过。
芙思的一番质问下来，希泽也察觉到这种方案的不妥之处，眼眸微微黯淡。
“情况到底如何，明天一探便知，”芙思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别皱眉啦，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这两天芙思完全进入角色，这种肢体接触没少干，几乎整个上城区的人都知道弗琳星域来了个超级富婆，不仅身边的小情人质量奇高，随手撒钱更是眼都不眨。
是以希泽没有第一时间躲开她的手，乖顺地让她摸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僵硬地后撤。
芙思哼笑一声，并不强求。
次日，芙思携着希泽如约到场。
尤娜热情地迎接了她们，连连夸赞芙思今天的打扮实在是亮眼。
她的态度明显与昨天不同，如果说之前尤娜对待她尚有一层隔阂，现在就是完全掏心窝子了。
芙思挽着希泽的手臂，察觉到他的身体有些僵硬，视线不经意地划过四周，果然看到了不少偷窥的视线。
啧啧，若不是她还在这里站着，这些人恐怕早就按耐不住上来搭讪了。
看来，她们尚有顾虑。
“走吧，今天的品我已经发到你那里了，看上什么就跟我说，今天我也要尽一下地主之谊！”尤娜朝她俏皮地眨眨眼。
芙思脸上挂着完美的假笑：“那就多谢你的美意了。”
尤娜是弗琳星域城区首富家的长女，在上城区风头极盛，这样亲近一个外来者，不免惹来多方打探。
她领着二人落座，位置极佳，视野良好。
这家拍卖行是尼尔比瑞商队一手承办的，入驻弗琳星域的时间不久，却因为其财大气粗的装潢和寸土寸金的地理位置获得上城区的极致追捧。
芙思环顾四周，这里的人流量比她想象中更大，目前没看到什么可疑的地方。
一张摸起来极有厚度的黑皮册子被尤娜递到芙思手中，她暗示性地眨眨眼：“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
芙思哼笑一声，这种时候仍旧不忘初心，册子塞到希泽手中，一副无线纵容的模样：“你挑。”
尤娜见状，无所谓地笑笑：“姐姐还真是专情。”
希泽随手翻看了两下手中的书册，这种核前文明的拍卖会拍品大多数都是华而不实的宝石古董，大多都是毫无能源内核的普通货色，还入不了他的眼。
翻着翻着，希泽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
不对劲。
他甚少参加线下拍卖会，大多时候想要什么跟叶丛白打声招呼，第二天早上就能看到想要的东西躺在家门口。
但是这本手册……希泽慢慢拧起眉，上面的每一件拍品下方，写着一行数字和几个奇怪的颜色标识。
《碧潭照影瓶》
274.86/096.03.21/红色圆球黑色三角
希泽不自觉地伸手摩挲了一下这行数字，暗自猜测这些数字的含义。
他又翻过一页，对比着打量。
《撒拉之热宝石原石》
312.21/101.02.02/红色圆球白色三角
这是什么意思？希泽第一次产生了知识储备不足的懊恼感。
芙思结束了和尤娜的商业互吹，转头看到希泽脸色微沉，打趣道：“怎么，都入不了你的眼？”
说完还转头朝着尤娜说道：“这孩子让我给惯坏了，胃口刁得很，见谅哈。”
尤娜也不扫兴：“怎么会，德菲尔那样的超级星系肯定是人杰地灵宝贝无数的，眼光高很正常。”
希泽不动声色地拉住芙思的手指，按在那行十分奇怪的数字上面，示意她避开尤娜的视线看一下这里的古怪之处。
谁知芙思完全不按照他的设想行事，瞟了一眼那行数字后，直接转头询问尤娜：“这行数据是什么意思？”
希泽心脏漏跳一拍，差点被芙思这种张扬的行事风格气笑了。
尤娜不疑有他，很自然地说：“我也不太了解，好像是什么商品参数？我一向只关心底价和最终成交预期。”
芙思也没继续追问，继续和尤娜有说有笑地闲聊。
希泽抿了抿唇，不知道芙思是什么意思，突然张口说了两句摩洛斯语：“这里的东西，连摩洛斯里最差的拍卖行都不会收。”
芙思当然听懂了，尤娜却一脸懵然：“他说什么？”
她脸上的茫然不似作伪，好像真的没听懂希泽说的那句摩洛斯语。
芙思想了想，同样用摩洛斯语说道：“你发现了什么端倪？”
“这里的数字，我怀疑不是指竞品本身。”他保守地分析。
芙思瞟了一眼身旁好奇心快要溢出来的尤娜：“等会再说。”
尤娜很有分寸感，没有贸然询问她们的谈话内容，看起来和不谙世事的千金大小姐没什么两样。
芙思对于那串数字有自己的猜测。
如果这里的拍卖场有另一份见不得人的勾当，那这里的拍品多半也没有表面上那样简单。
正当此时，原本正在兢兢业业介绍拍卖品的拍卖师突然接到了一通消息，宣布接下来的流程延缓到两个小时之后。
尤娜第一时间站起身，对芙思抱歉地说道：“好像出了点问题，我去看看。”
芙思随和地点点头，目送着尤娜匆匆忙忙地走出包厢。
希泽和她对视一眼，用眼神询问她要不要出去看看。
芙思侧耳倾听。
“怎么回事……这批货绝对不能出问题，马上把她找回来！”
“……是我们看管不利。”
“……你是说她……在十几个人的看守下溜走了？废物，要你们干什么吃的！”
尤娜的声音尖锐又刻薄，和芙思面前善解人意的样子完全不同。
她好像在跟下属交谈着什么，语速飞快且带着一点口音，芙思只能听个大概。
听起来，这位尤娜小姐盯上的猎物逃跑了。
拍卖会的临时暂停会跟这次意外有关系吗？
现在尤娜不在身边，房间内的监控对于芙思来说形同虚设，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出去找找线索？
芙思想了想，尤娜的声音听起来焦急万分，大概率不是做戏。
希泽和她对视两秒，微不可查地摇摇头。
如果这是尤娜对她们这批顾客的最后“考查”，若是在这个时候露馅，恐怕会功亏一篑。
芙思思考两秒钟，下了决定。
密密麻麻黏腻浓稠的雾气自她脚边升腾而起，顺着墙面一路向上，避开监控设备的视线，钻进了通风管道中。
这里的构造她进门的时候大概摸清楚了一些，通风管道四通八达，她的精神体能挤进任何想去的地方。
然而若是让盘踞再此的污染源发现了，她们暗中调查的计划可能就要泡汤了。
希泽突然握上她的小臂，思维触手探出一小节，看到芙思没有拒绝的意思，迅速与她建立了临时精神连接。
芙思动作一顿，飞快眨眨眼。
好奇怪的感觉。
这是她理论上第一次和向导建立精神连接，有种……耳清目明的清爽感，精神体上淤积的沉重感瞬间消失。
怪不得塔莉斯总是明里暗里地提醒她可以尽快与向导结合，以达到稳定精神体的目的。
芙思收拢思绪，专心驱使精神体往外走。
她打算偷偷跟随尤娜的行踪，看看她们到底放跑了什么东西。
尤娜离开不久，按理说应该很快就能发现她的踪迹，谁知芙思转悠了半天，连尤娜的影子都没看到。
她立刻意识到，这里或许隐藏了暗道，尤娜出门就从暗道离开，这才导致她遍寻不到。
芙思下意识摸了摸下巴，低声询问身边的人：“能感知到这里的生物反应来源吗？”
像塞拉斯旗这种科技水平，并不具备完全智能化的看守程序，人力是不可或缺的。
希泽的感知早已铺开，他将生物反应数据传递给芙思。
芙思沉下一口气，将精神体往地下深入。
地下的空间非常空旷，只有一个又一个等身透明罐子林立在这里。
找到了！
尤娜快速地在这里穿梭，她身后还追着不少手拿枪械的拍卖所工作人员。
少女的脸庞因为高强度运动漫上红霞，额角细密的汗珠显得她格外狼狈。
不仅如此，芙思操控着精神体靠近了一点，看到了更多细节。
这位“尤娜”身上完全没有了千金大小姐的矜贵和优雅，在地下库房里到处逃窜，比阴沟里的老鼠还要窘迫。
而且她的手腕上，正明晃晃地挂着一副金属制镣铐，其中一端还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芙思了然。
她终于明白塞拉斯旗在暗中做什么勾当了。
芙思不禁出声感叹：“还以为是什么高明手段，原来只是克隆人。”
第245章 塞拉斯旗（终）你把我对你的偏爱，当……
克隆技术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非常成熟了，只是星际律法明确规定，不能将其运用到人类身上。
想象一下，一个外貌基因完全与你相同的类人型生物，你们的所有生物信息完全相同，她同样拥有自主意识，会哭会笑会伤心会愤怒。
芙思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就算我们不插手，不出百年，塞拉斯旗也会走向灭亡。”
先不说克隆人会泄露多少生物信息，现下星际间最强大的武器就是依托于基因序列存在的引擎武。
另外这样的做法会导致社会上层持续固化，没有新鲜血液流入，只会导致文明走向灭亡。
既然尤娜的克隆体已经撕开了暴乱的口子，芙思不介意再填一把火。
希泽察觉到她的意图，侧眸看过来，眼含犹豫。
芙思知道他在想什么，却装作一无所觉，利用精神体帮助“尤娜”成功脱困，并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道引子，方便日后定位她的动向。
这家拍卖场规模不小，却没有任何哨向的精神力波动，那些保安也只是普通人。
芙思只用了一缕精神体分身，料理了所有追兵，放任“尤娜”这条游鱼入了人海。
做完这一切，她低头看向那本黑皮手册，对于那串奇怪的数字也有了答案。
第一个数据大概是指重量，人类的心脏在250g到350g之间，男女数据略有不同，后面的应该是克隆体诞生的日期，最后那些不同颜色的标识……
黑色三角大概率代指女性，白色三角自然就是男性了。
红色圆球代指心脏，这场拍卖会，明面上是拍卖古董珠宝，实则是在拍卖克隆体的身体器官。
好老套的交易手段，隐蔽性不高，很容易就会露馅。
但是……这其中有一个漏洞。
如果说这些克隆体的器官会以拍卖形式流向买家，那根本没必要搞出克隆体这样费时费力的器官库，人口拐卖才是最优选。
克隆体真正的优势是高匹配性，而非易获得性。
看来那串数字的真正含义还有待商议。
希泽突然出声：“或许是交易地点坐标，红色圆球和黑色三角代表交易时间。”
芙思闻言下意
识又翻了一遍那些手册，确实有不少数字都能和坐标系数对上号，但是后面这个带着颜色的图形很难被解码。
突然，芙思灵光一闪，如果说，塞拉斯旗的种种异样背后有着污染源的推波助澜，那这些图形是不是也参照了污染源的思考方式？
在人类眼中，这两个图形就只是图形，可若是在污染源眼中……
芙思闭了闭眼，圆润，尖锐，颜色鲜明。
她尽力摆脱人类的思维模式，朝着原始的直觉靠拢。
“啪！”希泽猛然抓住芙思的小臂，思维触手瞬间收紧，“你在干什么？冷静一点！”
在他的精神视角中，芙思的精神体突然活跃了十倍有余，精神阈值持续提高，跟那些被污染源同化的哨兵如出一辙。
希泽紧紧盯住芙思的双眸，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失焦的瞳孔逐渐回神。
“……怎么了？一副我快要死掉的样子。”芙思满不在乎地打趣。
希泽沉下脸，冷声质问：“你刚刚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差一点我就要动用紧急疏导手段了？”
“别担心，我没事，”芙思拍了拍他的手臂，“我知道他们最终交易的位置和时间了。”
希泽狐疑地看着她，心有戚戚。
最终这场拍卖会以货品意外损坏为原因，不了了之，尤娜到最后也没有现身，芙思自觉地带着希泽离场了。
缺口已然出现，芙思有预感，她一直等待的证据就要出现了。
——下城区，傍晚。
芙思利用【无序回廊】带着希泽隐藏在夜色中。
希泽原本还很不情愿，在他看来，他不需要芙思的帮助也能独立行动。
谁知他看到下城区肮脏腥臭的水沟、摇摇欲坠的铁皮屋、挥之不尽的蚊蝇，顿时面露嫌弃。
这一圈下来，希泽心生退意，甘愿让芙思将他装进了黑黝黝的精神体空间中。
太可怕了，怎么能有人一直忍受这种环境。
芙思带着他一路往目标地址潜行，时不时品味一下这种奇怪的味道。
希泽的味道有点像是洒满柑橘果肉的葡萄布丁，甜中带酸，细细品味……
咳咳，芙思强迫自己回神，现在不是美食鉴赏的时候。
她们在上城区过了那么久的奢靡生活，现在看到下城区这破败的景象实在有些割裂。
希泽的反应倒也正常。
芙思将自己的思维从人类视角跳脱出来后，读懂了那些数据隐藏的意思。
赤红的圆球代表走向毁灭的恒星，黑色的三角代表午夜未曾笼罩，也就是说，交易时间大概是在午夜之前，恒星尚未隐去身形的时候。
说起来，下城区没有宵禁一说，入了夜不管你是在路边安睡还是在小巷子里杀人放火，都没人会注意到。
管理松泛，或者说根本没有管理。
芙思摘掉了抑制器，五感在没有任何束缚的情况下能清晰地捕捉到空气中的每一丝微小震动。
她的推测没有错，不远处有一支十几人组成的押送队伍正在靠近，下城区不会出现的冷冻车队正慢悠悠地向着贫民窟中心靠近。
下城区的小道繁多，没有上城区那样规整的康庄大道，反而更易于隐藏偷渡。
好在芙思追得足够紧，跟在他们后面七拐八绕，也是体验了一把贫民窟的特色小道。
终于，车队停了下来，他们交谈的声音压得很低，还带着非常浓重的口音，芙思听不完整。
“……这批……加急，今晚就得……”
“明白了……上城那边……”
“愚蠢！这单如果能成，我们根本不用再看本家的脸色！还回什么上城！”
最后这句呵斥没控制住音量，透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愤慨。
芙思默默望着他们从冷冻车里卸下几个银色冷冻箱，提着往小巷深处走。
明明芙思之前还看到了几个人影在这边徘徊，这些人到达之后周围的居民都自发远离了这里，似乎完全不想和这些人打照面。
看来这些人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交易，这里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供应整个上城区的器官库竟然根植于下城区，”希泽面色复杂，忍不住说，“真是讽刺。”
芙思一心二用，一边盯着那群人的动向一边跟希泽交流：“毕竟上城区经常有大型商队停驻，还有莫兰总部的定时审查，相比之下，下城区简直不要太合适。”
希泽沉默下来，芙思看准时机，跟着那些人一起挤入一家废弃的铁皮工厂。
看样子这里还未完全荒废，有几个车间还在运作着，灰扑扑的灰烟不断从上方飘起，像是挤入海洋的核废水。
“里面情况不明，贸然跟进可能会暴露。”希泽建议道，“要进去吗？”
这个问题出现的一瞬间，芙思已经跟在那些人的身后挤进了这座巨大的铁皮工厂。
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老旧工厂，却是内有乾坤。
这里面摆满了塞拉斯旗当代最先进的培育箱和基因分析仪，上上下下都是拿钱砸出来的设备。
这还不算完，芙思跟着他们继续往下深入，见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社会。
这里有不少面孔芙思都觉得眼熟，在她混迹在上城区的这半个月里，不少人前来结交攀附，其中就有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脸。
这是一个大型克隆人培养基地。
交易的地点为什么会选在这里？
芙思隐隐察觉到一丝古怪。
可如果她们解析错了坐标和时间，为什么会找到这个克隆人大本营？
芙思并不认为这是巧合。
“喂！今天不是提货的日子，你们来干什么？”前方突然传来一道质问的声音。
芙思警觉地顿住脚步，矮身隐藏在监控死角中。
“别提了，我们突然接到消息，需要我们紧急运送这批货……”冷冻车队的领头人低眉顺眼地解释。
芙思深深地皱起眉，这个人的说辞和她的预想完全不同。
正常来说拍卖行会提前一周左右将拍品做好记录，暂时收容在拍卖所之中，基本不会有临时变卦的可能性。
芙思突然抬起头，正对上角落里的监控镜头慢悠悠地转向她。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前方断断续续的交谈声停止了。
几十张完全陌生的面孔，静静地半侧过身，盯着芙思的方向，眼珠一动不动，不约而同地凝视着她。
芙思对于任何注视都非常敏感，同时被几
百道目光锁定，她顿时有些迷失方向。
希泽回过神来，急声问道：“被发现了？！”
芙思深吸一口气，迅速冲出狭隘的走廊，却正对上几百张凝视她的面孔。
他们双眼发直，面容僵硬，比起活人，更像是提线傀儡。
芙思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目光游移不定。
是幻境？
不，不可能，希泽还在她的精神体中，如果她被引导进了幻境，他不可能没有发觉。
来不及思索，眼前的克隆人大军突然开始朝她移动。
他们的速度很慢，不像是要围捕芙思，更像是要……同化她。
“怎么回事？他们的精神波动全都趋近于同一频率，这种情况……”希泽不可置信地说，“它按耐不住，提前出手了？”
芙思步步后退，思索起这次事件的种种细节，原本古怪异常的地方都有了解释。
从她们来到弗琳星域的那一天起，便已经被盯上了。
从酒店开始给希泽推销伴手礼开始，就是污染源试探的第一步。
她们太过谨慎，却又对尤娜提出来的项目欣然接受，很难不让它怀疑芙思的真正目的。
现在看来，这污染源是个硬茬子，眼看软的走不通，索性给芙思做了局，请君入瓮。
芙思盯着眼前逐渐将她包围的人群，飞速寻找突破口。
希泽并不担心芙思的安危，这里的克隆人都是普通人类，别说眼前这几百人，就是上万，也不可能对芙思造成巨大威胁。
他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它会突然动手，我们明明还没有找到它最大的把柄。”
芙思并不回答，她紧紧盯着眼前肢体僵硬面容诡异的克隆人群，眼睁睁看着他们掏出了一把又一把引力波武器对准她。
糟糕！希泽大惊失色，以塞拉斯旗目前的科技水平，怎么可能拿出这样多的引力波武器？！
这明明是反物质盛行时代才能研制出的热武器！
“量变引起质变，即使是你正面对上如此多的引力波发射装置也不能完全脱身。”希泽焦急地在漆黑一片的空间中来回走动，芙思却完全没有将他放出来的意思。
芙思慢慢眯起眼：“比我想象中还要敏锐，看来是高智型污染源，那它的破坏力就不可能太高。”
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分析敌人的数值，希泽简直要气笑了：“当务之急是尽快脱身，正主现在还没现身，不要在这里消耗太多精神力。”
谁知芙思沉声说：“已经晚了。”
她抬起手，能明显感觉到一股滞涩感，手脚僵硬，有种被丝线牵扯的束缚感。
这个时候的希泽尚未异变出精神体技能，只有最基本的精神疏导能力，面对高阶污染源，也是有心无力。
况且芙思根本没打算将他放出来单独行动。
这些克隆人已经成了污染源手中的傀儡，进攻的时候完全不顾及自身安危，芙思只能选择躲闪。
希泽在【无序回廊】里观战，完全帮不上忙，而且芙思完全没有反击的意思，一味地躲闪，似乎在寻找突破口。
引力波武器的威力巨大，但凡擦过一点，都会导致局部肌肉坏死，伴随着高温高热，即使是双S级哨兵也要喝一壶。
芙思一个闪躲不慎，小臂顿时出现血痕，皮肉痉挛萎靡，看着就令人心头一颤。
希泽急声道：“你在等什么？这样下去你会被他们耗死的！”
“我若动手，这些克隆体难逃一死。”芙思低喘一声，她习惯了正面对决，骤然改变路数，不免有些束手束脚。
希泽不解：“可你若不反抗，我们根本走不出这里！”
“砰！”巨大的能量光束炸响在芙思脚下，幸好她躲闪及时，否则右腿都要被炸飞。
百忙之中，芙思还有闲心抽空跟他解释：“必须要留下物证人证，才能申请联邦审查，按照规则，我现在反击会将把柄递到对方手中。”
希泽一阵无言。
他还以为芙思之前说的要用规则制裁塞拉斯旗只是玩笑，现在看她这不要命的样子才有了几分实感。
按照《星际法典》的宪法条例，在举报非法聚众活动时，要有完整的证据链和相应材料，递交到联邦会庭审判，这些克隆人缺一不可。
不得不说，这样的条件是有些苛刻的。
在自身生命受到威胁时，还有几个人能记挂着证据的完整性？
而且这次事件有污染源介入，先斩后奏才是常规解法。
芙思什么时候这样死脑筋了？！
希泽在【无序回廊】中被保护得很好，芙思的情况却急转直下，眼看她小臂蜿蜒而出的血液染红了身下的金属地板，那些克隆人突然顿在原地，进攻的动作缓了下来。
芙思若有所觉地抬起头，一张分外熟悉的脸庞正高高在上地俯视她。
“真是难得，在这种破地方还能看到双S级哨兵，”它笑眯眯地撑起下巴，“你很强呢，为什么不反击？”
这东西用着尤娜的身体，声调神态却和尤娜完全不同。
正主现身了。
芙思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从外表上来看，尤娜仍然是尤娜，没有任何污染特征，仍然保持了人类外表。
奇怪，正常来说，污染源进入人类的身体后，会造成宿主产生不同程度的异化，越强大的污染源异化越严重。
芙思本想通过尤娜的异化程度判断这东西的能力，没想到尤娜根本没有产生任何异变。
嘶，有些棘手。
它饶有兴致地打量芙思，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眸光一亮：“哇，你还带了个高阶向导，真是难得，你们将会是我最满意的养料。”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地，克隆人纷纷向两旁散开，芙思瞳孔微颤，在人群尽头，她看到了自己。
不是她经过伪装的脸，而是2547最初的面庞，那头银发十分有辨识度。
芙思盯着她的脸，终于明白了这东西的能力。
塞拉斯旗的科技手段尚且不能支撑如此庞大的克隆工程，这样数以千计的克隆人，全是仰仗着这东西。
只是它复刻的条件尚不明晰。
芙思余光瞟到地面上的血迹，若有所思。
难道说，只要得到被复刻者的鲜血，就能制造出相应的克隆人？
芙思暗暗压下这种猜测，缓缓直起腰背，与银发蓝瞳的复制体面面相窥。
“嗯？你的精神体……有点意思。”远在制高点的尤娜似乎非常好奇，从围栏上探出半个身子往下看。
听到这句话，芙思恍然惊觉，拍卖场那个出逃的克隆人尤娜，是它放出的饵。
她将一丝精神力融进那克隆人的身体中，本意是方便追踪她的方位，没想到却给了污染源复制样本的机会。
被算计了。
严格来说，这是芙思第一次见到污染源，她仅有的对抗污染源的记忆都来自于2547，并不能算是经验丰富。
还以为污染源大多愚笨不堪，只知道扩张领地同化生物，现在看来，这东西的神智完全不弱于人类。
思绪百转，现实只过去了几秒钟。
那克隆体并不给芙思思考对策的时间，黑雾涌出，瞬间便包围了芙思的周身。
她自己的精神体异变技能破坏力有多强，芙思可再清楚不过了。
这是【终末之时】的前兆，如果让它成功发动，这一整片实验室都会被暴增的能量熵值夷为平地。
芙思低咳一声，确认周围的克隆人没有继续发动引力波武器的意思，释放出精神体，利用【混沌】领域包围了这里。
【混沌】领域之内，物质本身的属性都会被替换，比如说，在这个领域之内，地心引力不再生效，失去了重力的加持，一切毁灭程序都需要重新计算生成。
尤娜睁大双眼，它可以不依靠人类的眼睛视物，但是这种情况下，贸然现身是很危险的事情。
这个双S级哨兵很危险，她的精神体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令它想起了初生之地。
芙思手臂上的伤口几近愈合，希泽焦急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放我出去！”
“不行，”芙思毫不犹豫地拒绝，“你出现只会成为我的弱点。”
情况尚不明朗，只有她一人被克隆出同位体还好说，要是再来个希泽，芙思只觉得头痛。
希泽闻言沉默下来，他觉醒精神体的时间不久，确实帮不上忙。
可这句话从芙思嘴里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还是让他感到了一丝丝难堪。
银发蓝瞳的克隆体和芙思对峙，双方的精神体乃至思维完全相同，别说精神体异变技能了，就是肉身近战都无法分出胜负。
芙思以掌对拳四两拨千斤，化解了一波攻势，心中却清晰地意识到，不能继续跟它耗下去了。
它察觉到芙思的意图，学着人类的模样唇角微勾，手指聚合后又展开，磅礴浩瀚的污染区瞬间延展开来。
它的污染区十分特殊，整个地下工厂瞬间变成了它的身体，无论是脚下的地板还是原本可以开合的门扉，瞬间都化为了引人入胜的陷阱！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钢铁巨兽，全身上下都可以化作它的武器，对芙思造成非同一般的困扰。
原本逐渐显露的破绽也因此消失不见。
芙思看着眼前和2547如出一辙的面庞，脑子里出现出“绝境”二字。
整座实验工厂都成了污染源所操控的傀儡，芙思想要从这里脱身，免不了将其完全损毁。
这东西看出了芙思有所顾虑，趁她病要她命，照着瘸子那条好腿猛踹。
希泽一边暗骂卑鄙，一边催促芙思不要管那劳什子
物证了，脱身要紧。
芙思突然停下了躲闪的动作，立在原地，眼看那机械手拧成一团朝着芙思抓握而来，希泽心脏都快跳出胸口了。
芙思手指悬握，【失衡】领域迸发，瞬间瓦解了眼前的攻势，连带着整座工厂垮塌了一小半，隐隐露出外面的天光。
芙思抿紧了唇，顺着那道裂缝闪身离开。
到嘴的肥羊眼看就要飞了，它立刻祭出底牌，精神力扩展而开，延展到整个贫民窟的地下区域。
芙思低头看去，微小的砂砾震动不止，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回头看去，银发蓝瞳的克隆体紧追不舍，连带着破旧笨重的工厂巨人一起。
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
“该死，它的精神力已经突破了一级污染源的上限，这是东西到底在这里盘踞多少年了？！”希泽焦虑地想要从芙思的精神体里突破出去，却只觉得小腿一痛，低头看去，密密麻麻地黑雾竟然侵染了他的肌肤，露出血红的真皮层。
“别动！”芙思低喝一声，“这毕竟是我的精神体异变技能，你反抗得太厉害会被消化掉！”
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希泽按耐下怒气，芙思一直逃窜，不肯使用大范围杀伤性技能，分明是还记挂着要保留物证，方便联邦调查。
“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情况，我们根本等不到联邦支援！”
芙思低咳一声，血液喷溅到手上，染红了一片掌纹。
“谁说的，”芙思慢悠悠地抬起头，“这不是来了吗。”
原本一片漆黑的半空突然出现了几十道刺目的白光，那是莫兰军舰出行时的标志。
希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什么时候……”
“昨天，”芙思擦掉唇角的血迹，“塔莉斯来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
污染源似乎察觉到什么，一支山石凝成的巨手自下而上朝着芙思包裹过来，意图一击必杀。
芙思眼神微冷，不知死活。
精神体瞬间膨胀百倍，贯穿了山石之间的缝隙，直接将这只巨手撑裂了。
砂石溃不成军，簌簌而下，芙思立在原地，渺小的身形好似被滚滚黄土淹没。
芙思挥散眼前的沙土，看着莫兰军舰飞速靠拢、降落。
希泽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感到惊讶了。
他原本以为芙思是和塔莉斯赌气才会来塞拉斯旗调查，没想到她会主动请求塔莉斯援助。
现在看来，芙思只是单纯想按照塔莉斯的意愿，用规则惩治对手。
很纯粹的目的。
就连请求支援的时间都恰到好处。
后续的一切都没了悬念，塞拉斯旗公然勾结污染源敛财，垄断上层发展，触犯了十几条《星际法典》的宪法条例，被联邦判处流放，所有涉事公民判处死刑，莫兰将其永久除名。
这样的裁断不可谓不狠厉，听说有塔莉斯在其中推波助澜的作用。
那天塔莉斯看到芙思身上的伤痕沉默了很久，不知道是震惊于芙思的坚持，还是懊恼自己的教导令芙思产生了执念。
总而言之，那时候的芙思纯粹到令人惧怕。
这也是希泽对她最深刻的印象。
时间回到现在，希泽低眸和她对视，问出了他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为什么你会为了他将自己的底线一降再降？”
芙思却说：“谁都有资格这样质问我，唯独你没有。”
芙思的手指下滑，按上他赤裸的胸膛：“换成别人，现在已经凉得不能再凉了。”
“你把我对你的偏爱，当做什么呢？”
第246章 恨明月皎皎不独照我总感觉他有些不同……
芙思曾经在莫林那里听过一个睡前故事，这是她跟着小黑潜入自己的记忆里看到的。
传说中，有个污染源能够实现人类对它许下的愿望，堪称现世言灵。
只是它本身十分孱弱，整个污染区不过一个盒子大小，甚至它自己也无法随意从这个盒子中进出。
事情的转机来源于一个人类，那个人类向它许愿：我要你永远效忠于我。
污染源对所有人都是有求必应，自然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于是人类以为自己得到了全世界，他依靠污染源的能力很快成为一方霸主，领土无限扩张，风头无两。
而这只污染源也跟着人类疯狂掠夺吸食力量，能力大涨，不再被小盒子围困，拥有了数不清的宫殿楼阁。
二者相互扶持，几近天下无敌。
好景不长，他发现污染源仍旧会满足其他向它许愿的人类。
人类非常愤怒，厉声质问它为什么要违背承诺。
污染源非常平静，它从未将人类的情绪放在眼中，面对人类的质问，它收取了人类许愿需要付出的代价，重新回到了小盒子里，等待下一个许愿者的到来。
莫林经常讲睡前故事给她听，只是这个故事讲完后，他少见地沉默了一会儿。
“这个故事不好，下次不讲了。”
时至今日芙思才明白，大多数人类都有同样的劣性根。
芙思难得有些失望：“你觉得我为了别人打破了底线，所以理应将你也放到底线之外，对吗？”
触及到她眼中的神色，希泽垂下眼，轻声道：“为什么不可以？我们这两年不是相处得很融洽吗。”
事实上，她们这两年能相处得如此和谐，全都是他有意退让的结果。
每次二人出现分歧或者有吵架的苗头，他就会紧急避险，暂停当前话题，顾左右而言他，试图蒙混过关。
一次两次还好，芙思愿意纵容他的小把戏，次数一多，芙思就开始冷处理，他再来见她，也只会得到几句不冷不热的寒暄。
他又不敢因为这种小事情去和芙思争论，冷一点就冷一点吧，只要芙思还能留在莫兰，希泽就很满足了。
他沉浸在自欺欺人的假象里不可自拔。
然而就在昨日，芙思亲手戳破了他制造的假象，他忍了又忍，却没熬过自己的种种幻想，害怕着担忧着，以无数种借口说服自己，爬了她的床。
更令他无法释怀的是，即使到了这种时候，芙思都没有任何恼怒的意思。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再多爱他一些？
芙思盯着他愈来愈红的眼眶，余光瞟到他紧绷的肩颈线条，不可抑制地再次心软。
芙思是非常纯粹的感官生物，第
一眼就喜欢上的人在她面前如此卑微示弱，她低叹一声，决定做个了结。
“看着我，”她伸手捧起希泽低垂的脸，“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身份和结果。”
希泽泪眼朦胧地掀起眼皮，脸颊旁边的手掌温凉柔软，这样的芙思反而比暴怒状态下的更难以直视。
他根本配不上芙思一次又一次的纵容和宽恕。
芙思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自艾自怜，活像个被伴侣抛弃的幽怨鳏夫，眼看着伴侣回头无望，决心一条白绫吊死在家门口。
“我说，”芙思这下是真气笑了，“死囚犯尚有一线生机，何况我并非铁面无私的审判官，你现在不说，就永远都不要说了。”
“我想要你只有我一个向导！”希泽脱口而出，忐忑不安地抓住她的手腕，防止她逃脱。
芙思连一秒钟犹豫都没有：“不行。”
男人闻言眼睫颤动，晶莹的泪珠顺着眼尾淌下来，轻而易举地碎了。
说实话，看见他一声不吭默默流泪的样子，芙思心底有种隐秘的欢愉。
即使她并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但她仍旧享受其中的乐趣。
“好可怜啊，”芙思恶劣地舔掉他的泪珠，还在逗弄他，“我说不行，你会放弃吗？”
希泽沉寂两秒，屈辱地修改了自己的愿望：“他只能做小。”
很抽象，但芙思听懂了。
她挑起眉尾，揶揄道：“做小？莫兰可没有茵多克莱那样特殊的婚姻制度，你说的这个，也很难实现啊。”
“我不管，”希泽急切地往她怀里钻，“你绝对不能跟他留在德菲尔！就算他缠着你不放，你也必须回来！”
他这幅做派，倒真有几分恃宠而骄的味道。
芙思拢住他的肩膀，轻拍他的脊背：“明明两句话就能说清楚，为什么非要半夜爬床呢？”
如果不是芙思今晚没有戴抑制器提前听到了他的动向，说不定还就真让他成功了。
希泽埋在她的怀里，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肌肤，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道歉的话跟不要钱一样，”芙思屈指敲了敲他的额头，“诚意欠佳。”
怀里的人这次没有急着反驳，清浅的呼吸声在她耳边抓挠，蹭得她心脏很痒。
她们都知道，希泽口中的道歉，不过是遮掩真正目的掩体。
他是真的想利用永久标记留下她，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被嫉妒冲昏了头。
芙思伸手推开他，转身拿过抑制器扣在手腕上，动作间裹在身上的毛毯不可避免地滑落，裸露出白皙光滑的脊背，隐隐能看见流畅的肌肉线条起伏。
希泽眼眸一暗，他这会儿有点飘，跃跃欲试地想要试探芙思到底能对他纵容到什么地步。
芙思正在调试抑制器参数，背后突然贴上来一只滚烫的手，沿着她的背沟轻抚。
“……可以做吗？”希泽俯下身贴近她，“我好难受，姐姐。”
既然只要示弱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他不介意一直在芙思面前做个弱者。
今日他不争不抢，来日芙思被人拐到德菲尔去了他才是鞭长莫及。
芙思背对着他，手上的抑制器刚刚扣好，闻言想转头，却被他握住后颈恳请：“别看我，就这样，可以吗？”
他害怕在这种时候被芙思注视，害怕听到她的拒绝。
芙思眨眨眼，后颈上的力道于她来讲轻如鹅毛，比起挟制更像是调情。
人类交欢的行为对她来说仅仅是更加亲昵一些的相处方式，比不上精神体的终身标记来得私密。
所以在她得知梅耶加斯的结合热难以压制时，她愿意用这种方式帮助他。
只是梅耶加斯显然不这么认为。
被她睡过之后，向导明显变得更加乖顺懂事，好似被她拿住了什么把柄一般。
想到这里，芙思不由得头皮发麻，她不能想象希泽乖巧听话的画面。
“不……”芙思还没来得及拒绝，突然嗅到一股难以言喻的香气。
毫无疑问，是信息素的味道。
芙思瞳孔微颤，这个剧情……怎么这么眼熟。
这结合热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即将启程去德菲尔的前夕降临。
芙思一言不发地直起腰背，拽过希泽的小臂借着天光查看。
青筋虬结的小臂上清晰地映出一片淤青，随着时间流逝，颜色已经有些发紫了。
——这是静脉注射时太过莽撞留下的痕迹。
“你都做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呢？”芙思幽幽地开口。
左右她也不可能放希泽去和其他哨兵结合，还能怎么办？只能自己来了。
芙思扬了扬下巴：“收好你的思维触手，但凡让我发现你有其他小动作……”
“我保证，”希泽欣喜地亲了亲她的眼睛，“我会很乖的。”
空中泛滥的信息素味道浓度过高，香味愈发糜烂，透着一股不可言说的暧昧气息。
芙思往下瞟了一眼，知道他忍得难受，遂提醒了一句：“慢一点，小心伤到你。”
他正忙着低头寻觅巢穴，闻言怔愣一瞬，反应过来后有些难以置信：“我怎么会那么脆弱，在向导之前，我是个男人。”
“嗯嗯，”芙思敷衍地哼哼了两声，“你最厉害了，打个促联剂都能伤到自己。”
她的口吻有哄孩子的嫌疑，希泽小腹紧得厉害，没有跟她争论，继续低头去吻她的小腹。
今天来这里，他就没打算将贞洁完整地带回去，东西准备得很妥当。
芙思看着他从折叠口袋里掏出一枚环状物，有些诧异：“干扰素可以让卵细胞失活，你不用……”
“嗯？”希泽抬眸看她，紧接着突然想到什么，声音发紧，“你和他没用过？”
芙思没打算隐瞒，她摇摇头：“当然没有。”
希泽面色一冷，差点又要用脸骂人，手下动作还是没停，静默了一会儿，还是没说出更难听的话。
芙思看他情绪不对，矮下身子歪着脑袋看他的眼：“怎么了？”
希泽深吸一口气，仰起头不看她，声音闷闷的：“在这种事情上，还是不要太相信别人吧。”
很多顽固恶劣的疾病都是通过性传播的，他止不住地后怕，只能祈祷梅耶加斯是个洁身自好的人，不要让芙思在这方面吃暗亏。
芙思大概能明白他在顾虑什么，索性撑着他的肩膀往下坠，瞬间唤回了他的神智。
“！！！”希泽眼眸微睁，他慌乱地低下头扶住她的腰，不敢乱动。
芙思的精神体没有任何固定形态，在平时出现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缥缈不定的物态。
对于她来说，任何形状都能通过一次见面完美复刻出来。
不过大多数时候她更愿意把精神体当成第二人格来使用。
现在这种情况……芙思指尖微动，缥缈缭绕的黑雾自指尖蔓延而出，黑雾自发吸食着空气中的信息素，畅快得很。
反观另一人就没这么轻松了。
希泽低着头，身体僵硬，完全不敢动。
太突然了，他还没来得含一含，若是因此伤到她，希泽会懊悔一辈子。
芙思伸手抚了抚小腹凸起的棱角，蓝瞳里溢满了新奇：“我的腹肌好像被躺平了。”
她的腰部本就很薄，原本还有一层肌肉攀附其上，现在躺了两年，每天不是浇花就是打游戏，再优异的肌肉条件都支撑不住这样挥霍。
“……”希泽垂下眼细细打量了一下，还是能看到清晰的线条，摸起来也是紧实精炼的，没有退化的痕迹。
只是……他忍不住挺了挺腰，那小腹上的隆起更加明显了几分。
芙思眯了眯眼，这种姿势还是太折磨了，尤其是他潜藏其中不敢动弹，简直是一种软刑罚。
没有精神连接的情况下，他只能依据芙思的神情来判断动作是否合适，整个人都束手束脚的。
迷乱神智的结合热不知道被他抛到了哪个角落，满眼都是芙思身上泛起的潮红。
芙思看着他紧绷的腰腹，肩宽腰细的身材导致他视觉上非常抓人眼球，人鱼线跟
鲨鱼肌连成一片，每一块肌肉都在诉说着他的紧张。
很漂亮的身体，芙思却没机会好好欣赏，她伸出手，示意希泽跟她十指相握。
潮热汗湿的手掌覆上来，骨骼隔着皮肉碰撞在一起，他轻轻地抖了抖，明明更亲密的事情正在进行，却有些受不住芙思偶尔流露出的温情。
要知道这种温情从前可不属于他，亲人之间根本不会有十指相扣这样亲昵的动作。
希泽略带痴迷地凝望着二人交握的手，恍恍惚惚间听到芙思对他说：“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芙思捏了捏他的手指：“放松一点，这样你的结合热根本没法纾解。”
不知道这家伙给自己注射了什么等级的促联剂，结合热来得凶猛又迅速，体温上来之后暖着她的小腹，活像个人形暖宝宝。
芙思忍不住批评他：“下次不可以这样了，促联剂很危险，随便使用可能会导致你进入精神紊乱期。”
向导的精神体较为稳定，却也有例外，而且发作起来比哨兵更难以抑制。
希泽喉咙里发出类似猫科动物的哼唧声，脸颊埋在她的颈窝里挨挨蹭蹭，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他一开始还顾忌着会不会伤到她，后面脑子也跟着被做掉了，结合热的效力彻底被激发上来，一直到天光大亮，才堪堪歇下。
他睡着了也十分粘人，搂抱着芙思的腰身不肯松手，好在体温已经降下去了，不然这样贴在一起着实磨人。
她用唯一空闲的手拿起扔在床头的光脑，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临近中午。
司璐一早上没见到她们的人影，试探性地询问芙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总部那边一直在询问审议长的下落，今天是工作日，他人不见了叶丛白在总部骂骂咧咧地加了一早上的班。
芙思告诉司璐她只是起晚了，至于希泽，他结合热提前来临，需要请三天病假，希望她帮忙转告叶丛白。
司璐非常迅速地回复了她——
司璐：没问题，你们好好休息^^
司璐：总部那边我会处理，只是如果奈来找我，可能还需要审议长出示一下异形舰队的调遣文件。
芙思：知道了
芙思看了一会儿司璐回复的消息，“你们”这个字眼就非常灵性。
她们两个人同时消失一整个上午，很难不让人脑补一些有的没的。
“嗯……”毛茸茸的脑袋从一旁挤过来，强横地将她拉近怀里抱紧，似乎在埋怨她离得太远了。
“……”好像突然打开了什么闸门，放出了一只不知满足的怪物。
芙思动了动肩膀，盖在两人身上的毛毯贴着皮肤往下滑动，一阵馥郁芬芳的香气弥散在空气中，伴随着某种荼蘼暧昧的气息，满室荒唐。
难以想象，希泽顶着百分之九十六的高匹配度还能维持理智，思维触手压抑了一晚上都没有泄漏半分。
芙思现在仅仅是嗅到他的信息素味道就有些把持不住，连忙探出一只手将毛毯压好，柔软的绒毛扫过肌肤，又是一阵战栗。
不能这么下去了，芙思盯着天花板，满脑子只有四个字，色令智昏。
她轻手轻脚地将八爪鱼一样的向导从身上扯下来，他的臂膀裸露在外，上面还有芙思昨天不慎捏出来的青紫，脖颈上也有乱七八糟的红印。
更可怕的是，她完全不记得那些印记是什么时候搞上去的。
芙思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随手披了一件外衫往外走。
要是只有她们两个人在这里也就罢了，楼下还住着司璐这么一个大活人，总不能让小女孩自己独自生活三天吧。
只是芙思一下楼，就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眼。
“……”芙思身体僵硬一瞬，视线和她对上，状似轻松道，“早上好。”
“嗯嗯嗯，早上好，虽然马上就要吃中午饭了。”司璐双手捧脸，甜美可爱的脸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芙思被她盯得脊背发凉，她低下头看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没有看到可疑的红痕，身上的信息素被她用净化剂代谢掉了，应该与往常别无二致。
但是看着司璐的眼神，芙思又不确定了。
“想问什么就问吧。”芙思无奈道。
她们启程去德菲尔的路程并不短，与其一路上被她用这种目光打量，还不如一次性满足了她的好奇心。
司璐闻言飞快眨眨眼，双腿悬在椅子上来回踢动：“你们昨天晚上，睡一张床啊？”
芙思能看出来，这已经是她尽力将虎狼之词收敛后的结果了。
别看这姑娘小小年纪，该懂的一点不少，她的感知力绝对在K1水平之上，芙思出现的一瞬间，就感受到她身上有种熟悉的精神波动。
芙思忍俊不禁：“知道了还问，非得听我亲口承认才罢休？”
司璐“嘿嘿”一声，并不解释，只一味地看她。
芙思无奈地点点头：“他结合热来得突然，今天早上刚请了病假。”
司璐小鸡啄米式点头，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不多做纠缠，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情。
“莱伊奇亚长官的归航时间已经确认，如果要借用他的异形舰队，现在就可以递交调遣文书了，”司璐想了想，又补充道，“另外今天早上的星际日报宣布了一件事，我觉得你应该会感兴趣。”
芙思此刻已经走到楼下了，她拉开餐厅的椅子落座，随口应道：“是什么？”
司璐神秘兮兮地说：“之前德菲尔的分庭之战不是一直僵持不下吗？就在今天早上，凯迪亚旧部成功将卡利加尔从摩洛斯的空间站里驱逐了出去，现在的德菲尔，是名副其实的半国。”
这倒是个令人惊讶的消息。
芙思挑了挑眉，下意识追问道：“你确定？卡利加尔的势力竟然会甘愿让位？”
主城区的空间站代表着一个星系的最高战力储备，一旦易主，对于任何星际来说都是致命性的打击。
司璐煞有介事地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要我说，理事长早就看审查会不顺眼了，他现在手握星际联邦的指挥权，根本没必要管审查会的死活，迁出主城对他来说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生活，却足以让审查会的那帮废物战战兢兢抱头鼠窜。”
这种观点并不罕见，大部分人分析德菲尔战况的时候都会对审查会这样窝囊的组织嗤之以鼻。
它们好像一群本身孱弱
却又顽固的潮虫，扰得德菲尔内部纷乱不止，外敌打过来了却只会龟缩在后面出谋划策。
“现在他们初步平息了交战，我们这个时候去，应该不会引起大范围注意。”司璐已经迫不及待了，眼中全无对战争的恐惧，反而有种诡异的兴奋感。
芙思轻轻点头，又问道：“近日有没有索尔的下落？”
那个普通人类给她的危机感实在不一般，这两年每时每刻都在关注他的消息。
人造向导这样的技术如果大范围流露出去，对于整个碳基生物群都会是不小的影响。
“没有，”司璐摇摇头，“很多人都猜测，索尔已经死在了星际角落里，化成了绵绵灰烬中的一捧。”
在茵多克莱高强度搜索了两年之后，索尔仍旧没有被发现任何踪迹，着实诡异。
只有一种最合适的解释，那便是他已经在逃亡的路上身陨，这才能完全的隐匿踪迹。
芙思若有所思，她并不认为索尔会这样轻易的交代了，以他那个建造在黑塔的地下实验室规模来看，他的谋划远不止于此。
而且当年他疯狂吸敛高纯度能源石，一定有更大的工程项目在暗地里运转，这才需要如此数量的能源石支撑。
“咳咳，休息日，我们就不谈工作了。”司璐突然轻咳两声，同时疯狂向她挤眉弄眼。
芙思好像接受到了她的信号又好像没有。
直到她听见一道清浅的呼吸声，回头望去，希泽正好从楼梯上慢步下来。
他明显还没睡醒，白皙的脖颈上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红印，眉眼之间尽是疲惫，强行催发结合热的后遗症差点让他没能从床上爬起来。
芙思仰头看他：“你醒了。”
“嗯，”希泽立在她身边，手指无比自然地挑起她的银发挽到耳后，“在聊什么？”
芙思看着他深邃的眉眼下的凹痕，不着痕迹地蹙眉：“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希泽没说话，他一醒来怀中是空的，身旁的温度也早已散去，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芙思抛下他提前走了，回过神来才知道下楼找她。
“睡不着，不睡了。”希泽随口扯谎，毫不见外地挨着她落座。
司璐还在她们对面坐着，此刻已经不能控制自己视线，极为慌乱地到处乱瞟，内心已经在疯狂尖叫了！
啊啊啊啊啊这是她能看的吗？！
她磕的cp修成正果了！！！现在她激动得想去海里自由泳两万米！
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阳光最快乐的小女孩！
还有什么比正主当面发糖更难得的事情？反正司璐想不出来，她已经沉浸在这种当面磕cp的快乐中了。
芙思瞟了一眼满脸灿烂的司璐，跳开了话题：“你的光脑从早上开始就没停过，没关系吗？”
希泽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盯着她的耳垂看个不停，闻言稍稍回神：“没关系，叶丛白最近在总部，短时间内不会出外勤，少我一个也能转。”
其实就在昨天晚上，他萌生了就此卸任的念头。
如果芙思不能留在莫兰，那他跟着她也是一样的。
只是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掐灭了。
他若没了现在的地位权势，单凭精神体匹配度，可利用的价值就太小了。
况且梅耶加斯现在名声大噪，连带着手中的权柄也水涨船高，激发了他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三天病假而已，时间到了我会回去复职的，”希泽勾了勾唇角，“不用担心，也不用有心理负担，嗯？”
他的尾音勾起，懒散种透着一点笃定。
芙思忍不住侧眸打量他，总感觉他有些不同了，却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同。
第247章 疑云丛生仅有的夙愿
司璐夹在两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拿不准她们之间微妙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老实说，司璐是个理论知识大于实践操作的恋爱小白，她搞不懂这种剑拔弩张中又夹杂着一丝暧昧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这俩人一起消失了一上午，是个人都能看出其中的猫腻。
本以为审议长得偿所愿表白成功了，现在看来……司璐非常识趣地指了指厨房：“我去看看午餐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就赶忙溜走了。
芙思奇怪地瞟了一眼司璐的背影，明明刚才还一脸八卦，怎么转眼就要逃离现场？
“一定要去。”希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因为睡眠不足，他的眼睛有些肿，看起来比以往更加柔软。
芙思怔楞一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芙思迅速点点头：“一定要去，我有事情需要找莫林求证，这件事两年前就应该有个结果，一直拖到现在。”
希泽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他不知道莫林那家伙给芙思灌了什么迷魂汤，两年过去仍旧念念不忘。
窗外的光线很是明亮，鸟鸣一直没停过，迦南奇人口密度不高，生态环境很好。
是个很容易令人沉溺的地方。
可惜芙思并不是一味追求安逸的人。
“生活在鱼缸里的鱼，一辈子都没见过海洋，它便认为这世界上只有它的鱼缸适合生存，”芙思没头没脑地抛出了一个话题，“而生物大多具有相似性。”
这次希泽没有选择沉默，他转过身，和芙思面对面：“你并不是一无所觉的缸中鱼，没有必要为了所谓的真相铤而走险。”
“所谓的真相，”芙思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忍俊不禁，“你觉得我是为了记忆去德菲尔寻找线索吗？”
希泽抬起眼：“难道不是为了这个？”
德菲尔现在内忧不止，分成两大阵营对峙，梅耶加斯那小子确实有几分本事，短短两年就能把审查会逼到这种地步。
其中少不了奥德比和尼尔比瑞的推波助澜。
他知道莫林和芙思之间有些纠葛，也明白芙思一直以来的执念。
是以他一直认为，芙思去往德菲尔的目的绝不止是为了梅耶加斯。
芙思想了想，开口说：“你体验过带着答案找问题吗？”
希泽歪了歪脑袋，眸中染上了显而易见的困惑：“什么？”
“从一开始我就有些奇怪，为什么西莱会提出那样赌约，诱导我去塔尼亚获得MIC参赛资格。”芙思敲了敲桌面，将柔软的桌布画出一个圆圈。
“我隐约能感知到身体的状况在走下坡路，如果西莱只是为了限制我使用精神体，完全没必要用这样的手段。”
“除非他从一开始就知道MIC决赛会出现变故，我绝不可能完成这个赌约，”芙思第一次将她和西莱之间的争斗放到台面上来说，不光是为了说服希泽，更是为了坚定目标。
希泽神情逐渐凝重，没有贸然开口，静静地听着。
“后面波塞里斯被人驱使，联合昙绥延将我收押到丹赛图，正好遇到污染区爆发，昙绥无诃顺势提出首领战，我重伤难愈被困在莫兰两年，一桩桩一件件，很难不让我怀疑西莱的动机。”芙思揉了揉太阳穴。
比起莫林那种絮絮叨叨什么都跟她唠两句的话痨，西莱这种闷葫芦才可怕。
西莱脑子里在想什么，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她一概不知。
或许是芙思的某句话触动了希泽，他突然开口：“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我认为他不会伤害你。”
芙思挑了挑眉，有些惊讶：“这么肯定？”
“其实当年塞拉斯旗讨伐战之后，我无意中听到西莱和叶丛白的秘谈，”希泽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会诞生。”
眼看她不可置信地望过来，希泽平静地解释：“西莱是永生者，莫兰的局势也很稳定，完全没必要再选出一个继承者，这不仅会造成时局动荡，更容易促进政权分割。”
芙思的惊讶只维持了半刻钟。
事实摆在眼前，希泽是西莱搞出来的“怀柔政策”。
面对个体目标，通常会有两种手段令其归顺，打感情牌或者
直接用武力镇压。
愈创木精神体的特殊性，令希泽在芙思这里拥有免死金牌，确实是怀柔手段的最佳人选。
“我的基因序列是西莱从莫兰基因库里挑选出来的，这也是我们匹配度超乎常人的主要原因。”希泽现在再说起自己的身世，有种恍若隔世的惆怅。
曾几何时，他异常痛恨自己被规划完整的人生轨迹，现在却能如此平淡地复述出来。
无非是因为眼前人。
希泽望着她，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所以你选择别人的时候，我根本没法承担那种落差。”
芙思安抚地拍拍他的脑袋，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愈创木精神体十分罕见，西莱和希泽的基因序列一定有几分相似性，这样一来，只要将希泽的基因序列资料拿到手，就可以制作出针对莫兰总督的基因武……
希泽轻轻摇了摇芙思的手臂：“在想什么？”
她的视线虽然聚焦在自己身上，却明显在神游，希泽不免有些担忧，她知道了自己诞生的目的，会不会因此厌恶他？
没有人会喜欢一场精心布置的陷阱。
芙思突然笑起来：“我突然想到，茵多克莱有童养夫的说法，很多向导从小圈养在白塔中等待成年后被挑选，今天也是让我体验到了。”
希泽花了两秒钟理解她的意思，耳根已经不由自主地红了。
他张了张口，还沉浸在分析内鬼的严肃中，被芙思如此打趣，大脑有些宕机。
整个莫兰上下唯一能这样开希泽玩笑的人，也就只有芙思了。
希泽别过头，遮掩自己通红的耳根，半是恼怒半是无奈地说：“跟你说正事呢。”
“好好，说正事，”芙思向来是顺毛捋的，“既然如此，那西莱的嫌疑暂且排除。”
“你觉得，会是谈丞吗？”希泽正色道。
芙思摸了摸下巴：“说不准，谈丞一直对我怀恨在心，但是一直隐忍不发，确实是个祸患。”
她语气不太对，希泽赶忙说道：“这两年我一直有在暗中调查他的行踪，他不出任务的时候都会呆在自己居所，从不外出，社交约等于无。”
芙思听罢，缓缓摇头：“不太像，如果这个人能做到统筹全局，那他手中的资源和人脉一定是顶级的，谈丞在总部立足不久，年龄和阅历都对不上。”
希泽将自己的光脑递给她：“按照你的说法，十二指挥官里只有四位能对上，莱伊奇亚和塔莉斯不用说了，她们两个是元老级别的，还有就是……曲叶彤和命荃。”
命荃是第三舰队总指挥，作为常年在外征战的向导，她的最终理想和曲叶彤出奇地一致。
她的能力是传说中的不死系，不同于金足乌的无限再生，命荃每一次死亡，都会在附近的生命体中挑选宿主，并完成意识转移。
简单来说，躯壳死了，但灵魂没有。
她会不断侵占其他人的意识体存活，包括人类，更可怕的是，这一切都是被动触发的，而非她的主观意愿。
永生对于她来说，不是馈赠，而是惩罚。
因为活得久，人脉和资源自然广。
芙思直觉不会是命荃，相比于她，谈丞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于是又陷入了僵局。
“今天的小饼干烤的不错，你们要不要来一点儿？”司璐正好从厨房冒出半个脑袋，打破了这种沉寂。
芙思握了握他的手腕，转头回应道：“可以啊，德菲尔可没这么好的条件。”
司璐想起那个地方的菜色就是一阵胆寒，立刻转身多塞了几块小饼干。
芙思对着希泽慢慢摇头，司璐还在这里，不是讨论的好时候。
希泽明白她的顾虑，芙思是个边界感很重的人，司璐并不适合卷入这场阴谋之中。
希泽轻叹一口气，事已至此，德菲尔是非去不可了。
希望莫林不要让她失望。
这是希泽仅有的夙愿。
第248章 打劫！几年不见你怎么混得这么差了……
尽管芙思和司璐已经极力低调，但是异形舰队的招摇程度还是远超想象。
刚进入德菲尔边境，她们就遇上了两支小队交战，打得不可开交，一整条星际航线都受到波及，她们被迫停在了半路。
司璐看着眼前的操控台，低声嘟囔：“这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
芙思懒散地坐在一旁，并不着急：“没事，一会儿我们从下面的私人航线进去，那条线路荒废了一段时间，很隐蔽。”
司璐新奇地转过头：“私人航线？那能盛放下异形军舰吗？”
一般的私人航线只能通过体型较小的民用飞艇，最多也只能让一些特殊型号的商用飞艇使用。
“曾经的卡利加尔在德菲尔只手遮天，到处都是他们设立的私人航线，无论是豢养军队还是走私军火，有十几条成熟且隐蔽的路线供他们使用。”芙思解释道。
司璐了然地点点头，并不意外芙思会知道这种家族辛秘。
众所周知【无序】是西莱从德菲尔带回来的实验体，她知道一些情报也无可厚非。
司璐征求她的意见：“那我们现在就改道？”
这些人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两遍舰队规模相当火力相当，偏偏打得又很保守，一时半会儿还分不出胜负。
芙思做出决断：“立刻改道，拖久了不知道还有什么变故。”
正在此时，两人耳边突然一阵嗡鸣，芙思立刻从软椅中坐起：“打开潜行模式，有人盯上我们了。”
司璐手比脑快，第一时间打开了潜行模式，鲸鱼形的异形军舰最擅长隐匿，以德菲尔目前的科技水平，想要破解它的伪装需要不少时间。
谁知对面来者不善，公然打开公共频道，喊话让芙思立即现身，停靠在航线外围接受搜查。
但凡有哪个地方爆发战乱，都会有官兵掠夺民航的现象，只是芙思没想到德菲尔现在也会有这种不入流的勾当。
【立即停止前进，三十秒后仍有能源波动，我们将会进行火力打击，这是第一次警告！】
司璐挠了挠后颈，有些头痛：“真是出师不利，这些家伙今天不捞一笔是不会罢休的。”
芙思撑着下颚，并不慌张，这次出行人员只有她和司璐两个人，整个飞艇的运转都在依靠人工智能，轻装简行的好处就是，她有一万种方法从对面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精神波动非常熟悉，好像在哪遇到过。
【立即停止前进，十五秒后仍有能源波动，我们将会进行火力打击，这是第二次警告！】
不过一次愣神，时间就过了一半，所谓事不过三，如果芙思还不做出决策，恐怕就要面对超能粒子炮的洗礼。
芙思抬了抬下巴：“停下吧，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司璐并不反对，她的能力本就是只能针对活人释放的，直面敌军反而更加安全。
“即将解除生物拟态模式——”
眼看着几十艘漆黑冷肃的舰艇靠近她们，司璐眸中浮现出一丝隐秘的兴奋。
她非常享受这种紧迫危急的时刻，这会让她的精神波动分外活跃，从而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
谁知司璐突然后颈一凉，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芙思吞进了【无序回廊】中。
“小心一点，不要反抗，这里不会伤害你。”芙思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司璐好奇地转了一圈，这里伸手不见五指，黑暗完全笼罩了这里，好似走不到尽头，然而闭上眼又能共享芙思的视角。
依芙思所言，她没有产生任何反抗的念头，这里自然也不会伤害她，仿若一个天然的保护壳。
天呐，这简直是当代向导的梦中情壳。司璐满心感慨。
芙思将司璐安顿妥当，一下没了负担，慢悠悠地大开舱门，请君入瓮。
上一个敢半道打劫她的，已经在星际尘埃中不知道飘了多久。
芙思盯着领头人的异瞳，语气有些恍然：“噢，是你。”
她这次外出并未隐藏外貌，当年首领战的风声已经过去，即使现在透露出她还活着的消息也不会对昙绥延的现有统治造成任何威胁。
众人看着眼前银发蓝瞳的哨兵，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一个人？
这么大一艘舰艇，就一个人？
而且她的脸怎么这么眼熟……
芙思余光瞟到他们身上携带的引力波发动器，语气平平：“默术，几年不见你怎么混得这么差了？”
听到她准确无误地叫出默术的名字，为首的男人终于能确定，眼前这人就是当年伪装身份潜入MIC的艾芙思淇本人。
她竟然没死？！
训练有素的特遣小队众人惊诧不已，顾不得部队纪律，脚下凌乱地后退几步，徒留默术一人站在前方。
看到这一幕，芙思心下了然。
从规格制式来看，这支队伍处于伽罗门边缘位置，成员资历尚浅，这才会被发配来荒星驻守。
不巧，他们今天踢到了芙思这块儿铁板。
默术的湖蓝色的瞳比起两年前黯淡不少，却在看到芙思的那一瞬间亮了起来：“我们谈谈！”
芙思眉尾扬起：“我跟你可没什么好谈的。”
“不，不是我，”默术沉声纠正，“是伊娜，求你，救救她。”
芙思缓缓眨了眨眼，往前迈了两步，默术以为她态度缓和，立刻上前想要细说。
谁知霸道的精神力四散开来，骤然将他们身上携带的热武器统统作废。
芙思反手打开舱门，启动重力模拟系统，防止被内外压强排挤出去。
“现在离开，留下你们半数的能源物资，我可以留你们一命。”芙思漫不经心地扔给他一份材料清单。
默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急声道：“上个月首领意外失踪，理事长没有任何作为，现在她生死未卜，只有你能……”
“你好像误会了一件事，”芙思歪了歪脑袋，“我与娜依黛米并不相熟，上次见面，还是她在联邦会议上当众弹劾于我。”
芙思勾了勾唇角：“按照你的逻辑，如果这也算相熟的话，我和莫林已经情比金坚了。”
听到她如此说，司璐忍不住偷笑了一声，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默术却在她的玩笑中逐渐心死。
德菲尔动荡多时，理事长不管不问，放任政权分割，人人自危。
伽罗门本是直属于理事长的特殊派遣队，娜依黛米身为首领，根本不会被这次政变影响。
谁知理事长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摩洛斯主城区都让了出去，却霸占着主城区的附属空间站不放手。
就在这时，污染区大爆发，摩洛斯公民死伤惨重，娜依黛米收到任务前往污染区收容污染源，却一去不复返，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尸首，没有踪迹。
伽罗门向来是个残酷的地方，娜依黛米一朝失踪，众人挤破了脑袋想要登上首领的位置，理事长却直接将首领之位给了他最小的养子——莱博尔。
默术心灰意冷，他与莱博尔向来不合，直接被发配到了边境驻守荒星，这里是凯迪亚余孽和贵族们交战的边界，战火不断，瘟疫肆虐。
谁知就在他濒临绝望之际，境内突然闯进一艘奇怪的异形飞艇。
他本意是想将其驱逐，却没想到遇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艾芙思淇没有死。
这个认知令他欣喜若狂。
如果说现在还有谁能找到娜依黛米，艾芙思淇绝对是其中一个。
然而芙思比他预想中更加冷漠。
他没有在她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动容，好似真的不关心伊娜的生死。
芙思第一次从这面瘫脸上看到不可置信的神色，暗自腹诽，看来是伊娜的忠实迷弟。
只不过缺少了一点脑子。
伊娜的精神体异变技能令她在污染区之内所向披靡，【哈斯塔】在同类污染源之间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她会突然消失，多半是因为她想要消失。
就像当年假死离开伽罗门一样。
只是上次有梅耶加斯的帮助，伊娜才能成功逃到A2547星隐匿踪迹。
这次又是谁帮了她？
芙思漫不经心地收缴了这只小队的能源军火，在众人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不是他们不想反抗，只是芙思的精神体太过吊诡，能够一瞬间令引力波武器失去效力，同样也能一瞬间解决他们。
他们这点战斗力，根本不够看。
而且这艘鲸鱼状的异形飞艇实在诡异，防御系数远高于他们的热武器极限，还不如卖资源保命。
芙思非常善良，拿了物资就走，没有过多为难他们。
从头到尾司璐都没露过面，芙思一个人就把这次危机解决了。
司璐真诚地夸夸：“好厉害！你这个名头还真是令人闻风丧胆，一露面他们就不敢反抗了。”
芙思哼笑一声：“毕竟谁也不是傻子，我又不是凯迪亚那边的，跟我拼命没好处，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都被发配边疆了，谁还愿意做那个冲锋陷阵的出头鸟？
不过，刚刚默术透露给她一个很重要的消息。
莫林现在还在摩洛斯附近的空间站里。
这条消息的价值比那一仓库的能源军火都要值钱。
第249章 再相逢你这是威胁还是邀请？
摩洛斯主城，凯迪亚驻扎地——
与外界的猜测不同，这里没有血光滔天也没有哀鸿遍野，反而可以称得上一片祥和。
对于大部分平民来说，战争是很遥远的事情，那些被剥皮放血的人都是当年参与了凯迪亚剿灭战的旧贵族，冤有头债有主，根本不怕清算到他们头上。
名单里的上百个名字，两年过去，还活着的已经不超过两位数。
不过是苟延残喘。
“老板，这次抓到的人已经关押在地牢里了，还是跟以前一样？”游弋刚从兵营回来，一身精力尚未发泄，迫不及待地想去做点什么。
这两年来，旧贵族人人自危，生怕被克罗齐舰队抓住，那些剥皮放血的尸体还历历在目，威慑力实在令人心惊。
男人神色如常地拿过桌上的光脑，瞟了一眼游弋跃跃欲试的脸，直到他的小心思：“去吧，弄得干净点。”
游弋悄悄抬起眼看他，自从回到德菲尔发起反击战后，梅耶加斯就没再隐藏过容貌，那种从头包到脚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他的容貌愈发瑰丽，从眉峰到唇珠都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攻击性，眸中的神色是不可直视的冷意。
梅耶加斯侧了侧头，看到游弋愣在原地，问：“还有事情？”
随着他的动作，一束银白的发丝自他耳侧垂下，在漆黑的乌发中格外显眼。
游弋不敢再看，低着头机械地汇报：“不久之前我们和伽罗门小队在边境发生冲突，交战之时发觉卡利加尔的私人航线有被闯入的痕迹，他们立刻停止了交战，退回了私人航线之内。”
梅耶加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游弋滚了滚喉咙，硬着头皮往下说：“经过我们的调查，那艘突然闯入私人航线的舰艇不属于任何势力，我们的人没有跟到最后，只知道伽罗门的人后来撤回了驻扎地，没有继续跟进。”
梅耶加斯睨他一眼，无波无澜道：“能知道卡利加尔私人航线的人不多，有可能是那些废物叫来的救兵，盯着点，别让他们跑了。”
他们入驻摩洛斯的这
些时日，已经明确表示过不会因为围剿余党的行动干扰平民的日常生活。
稳住民心是次要的，主要还是梅耶加斯懒得另寻主城，不如维持现状。
现在名单上的人还有一小部分隐藏在主城区，梅耶加斯没有大肆搜刮他们的踪迹，反而猫捉老鼠一样戏弄他们，让他们担惊受怕地多活一些日子，再抓回来继续折磨。
老实说，这样的梅耶加斯令游弋有些陌生。
如果说梅耶加斯在塔尼亚那两年尚且有些人情味，现在就是完全冷心冷血的复仇机器。
“……明白了，我会加紧调查那艘飞艇的来历。”游弋交代了一句，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梅耶加斯突然叫住他，“你说他们进了卡利加尔的私人航线，具体是哪一条？”
游弋想了想，手下人传回来的消息是在边境靠近灰星群的地方，那应该是A-12-01航线附近。
他如实跟梅耶加斯汇报了，却见他罕见地陷入了沉思。
与游弋不同，梅耶加斯算得上从小在德菲尔长大的土著，他熟知卡列加尔的地位特殊，私人航线的具体入口鲜有人知，何况是灰星群旁边已经荒废多年的线路。
属实蹊跷。
梅耶加斯浅浅蹙眉，他并不觉得那群东躲西藏的废物能从外界搬来什么救兵。
可是能知道卡利加尔私人航线的人少之又少，这始终是个变数。
“知道了，你出去吧。”梅耶加斯沉声道。
游弋摸不着头脑，也只能先退下。
他们现在的版图扩得很大，连带着声望也越来越高，德菲尔的人口组成一直是金字塔形状的，越往上走人越少。
于是维系民心和招揽人才便成了他们最便捷的扩张方式。
游弋不疑有他，只以为是老板的疑心病又犯了，这才多问了一句。
室内又恢复了寂静，梅耶加斯摩挲着光脑上的纹路，上面的纹样依旧清晰，只是在他夜以继日的抚摸下光滑了一些。
两年过去，他还是没能摸到莫林的衣角，就连摩洛斯这座主城，都是莫林默许了让给他的。
至于那座莫林死都不肯放手的空间站，他的队伍根本没法靠近分毫。
影织者将整座空间站都笼罩在它的蛛丝之下，但凡外界有威胁出现，它就会发动【相位跃迁】将整座空间站隐藏起来。
梅耶加斯这才意识到，他们完全低估了莫林的实力。
也是，能拿下联邦首席的人，怎么可能是软柿子。
他揉了揉眉心，上次睡眠已经是63小时之前的事情了。
即使他能用精神体异变技能清除身体上的疲惫感，精神上的疲惫却不可忽视。
他往中心城的悬浮楼层走去，屏退左右，交代好下属各项事宜。
攻下摩洛斯的这些日子，未免出现意外，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现在队伍终于稳定驻扎下来，终于能松一口气。
他的住所足够安静，位置足够安全，外面的监察星被他们改造后持续全天监测，不会有外来人员混入。
只是今天梅耶加斯刚一进门，就察觉到一丝丝蹊跷。
窗口打开了一道缝隙，清凉的夜风正顺着这道一指宽的缝隙飘进来，暗色的窗帘扬起不甚明显的波浪。
梅耶加斯动作一顿，自然而然地关上房门，拇指在把手上轻按一下，反锁了房门。
有人混进来了。
梅耶加斯缓缓眨眼，感知力铺展开来，覆盖了整个悬浮平台。
他的反应已经足够快了，然而来人明显非常了解他，第一时间躲开了他的精神锁定，反手就是一朝锁喉。
梅耶加斯警铃大作，下意识想要利用精神体异变技能脱困，耳边却听到一声轻笑。
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浮现在脚边的精神体缠缠绵绵地扑向来人，亲昵地磨蹭她的小腿。
他大脑宕机了一瞬。
芙思见他呆立在原地，上前在他眼前招了招手：“怎么呆呆傻傻的。”
随着她的动作，馨香温凉的气息笼罩了他，梅耶加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不是幻觉。
莫大的欣喜淹没了他，心脏砰砰地快要冲出胸膛，表现在脸上却是一片平静。
事实上，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表现出什么神情来面对她。
芙思歪了歪脑袋，又凑近了一点，她很清楚没找错地方，这里有非常熟悉的精神波动，而且他的脸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耳边那缕银白的长发也正是当年从她这里取走的。
“是不是吓到你了？”芙思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难得月黑风高，他这边又人烟稀少，遂起了恶作剧的心思。
“……没有。”梅耶加斯堪堪找回自己的声音，连日的疲惫和心中的喜悦交杂在一起，闹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紧紧盯着眼前的人，喉咙里压抑着某种快要挣脱出来的情绪：“是我太没用，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是你。”
芙思的手还圈在他的脖颈上，她摸着掌下柔软的皮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如果换成别人，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如果换成别人，已经死在他的精神体异变技能之下了，梅耶加斯默默在心底反驳。
然而他还是顺着芙思的话点点头：“是我没用，所以我很需要你。”
芙思哼笑两声：“今天怎么这么乖？”她说什么他都跟着点头。
梅耶加斯余光瞟到她手腕上和抑制器叠戴在一起的木质手镯，下意识伸手摘下她的手镯。
夜半时分，孤男寡女，这种行为无外乎两种暗示。
芙思挑了挑眉：“这是邀请还是威胁？”
对于哨兵来说，被别人摘掉抑制器无外乎挑衅，全身的五感被释放出来，空气中任何微小的变化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梅耶加斯掀起眼皮：“你知道的，我十八岁就跟了你。”
这话不假，他入学塔尼亚的时候确实刚刚成年。
他没有给芙思理解的时间，抬起手，手指插入她垂在身侧的右手，十指相扣，灼热的温度在两人手掌间晕染。
“我的精神体对你没有任何抵抗力，”梅耶加斯陈述着自己的失态，“结合热来了，你要负责。”
“嗯？”芙思惊讶地释放出一小撮精神体，羊角蛇盘踞在她的小腿上不肯下来，异常的精神波动清晰地转递给芙思。
梅耶加斯的瞳色渐渐变浅，他的精神体强度经过两年的淬炼更甚以往，结合热也更加汹涌。
他垂下头，几乎挨住了芙思的额头：“可以吗？”
时隔两年，梅耶加斯已经非常熟悉芙思的脾气了，这种事情只要他主动提，她绝对不会拒绝。
他急切地需要证明芙思的存在，没什么比临时标记更令他安心。
然而芙思罕见地犹豫了一下。
与此同时，司璐在她的精神体里捂着眼大叫：“我什么都没看见！快放我出去，我不行了……呜呜呜呜，我都说了不要跟着你一起来了……”
梅耶加斯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娇小少女，瞳孔骤缩。
他第一时间感知到，这是一名高阶向导。
而且她刚刚从芙思的精神体里出来，那是芙思管用的存放向导的手段。
梅耶加斯周身的气息瞬间降至冰点。
司璐一出来就跟无头苍蝇一样扑到门边想要立刻逃离现场，然而那门早就被梅耶加斯反锁了。
她晃了半天门把手没动静，弱弱地回头求助：“那个……把我放出去你们再继续行吗？”
第250章 思念无声你是完全自由的个体
尴尬，无尽的尴尬——
司璐盯着地面，头一次体会到如芒在背是什么感觉。
她忍不住抬眼瞟了一眼梅耶加斯和芙思并肩而立的背影，默默在心里吐槽。
权威，这张脸实在太权威了。
光是看到他这张脸，司璐都能觉得这昏暗无光的室内一下子明亮了几分。
而且从二人的对话来看，这位高阶向导不仅足够年轻，还又争又抢懂得示弱，精神体契合程度也不低。
审议长输得不冤，司璐默默为自己的cp流下两行清泪。
“就这里吧，”梅耶加斯停下脚步，反手推开了一间房门，“你觉得可以吗？”
他正在给司璐安排临时住所，小姑娘一个人，不能离芙思太远，也不能离得太近，索性直接安排在她们楼下。
芙思向屋内随意瞟了两眼，转头询问司璐：“你觉得可以吗？”
司璐点头如捣蒜：“可以的可以的，我不挑的。”
每次吃瓜都能被安排在楼下，司璐觉得十分幸福，根本不觉得委屈。
芙思想了想，还是叮嘱了一句：“如果发生意外，就大喊救命，不要逞强。”
……好像被当成了弱者，不过司璐接受良好：“没问题！”
司璐话音刚落，梅耶加斯隐晦的视线就从她身上扫过，惹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生物信息录入后，这个房间就只有你自己能出入，”他扬起手示意了一下，“就像这样。”
司璐立刻应道：“明白了，谢谢你！”
梅耶加斯：“……那我们回去了，你有事可以吩咐门口的智能管家，这里没什么人，可能多有不便……”
“没关系的，”司璐立刻摆手表示自己完全能够独立，“我特别省心，特别好养活。”
芙思：“……”倒也不必。
在梅耶加斯眼里，司璐只是个年岁尚浅的小姑娘，能被芙思带在身边肯定是有一些过人之处的。
时间差不多了，她们几乎一路无休赶到摩洛斯，哨兵的身体尚能坚持，司璐却早已经眼皮打架。
芙思索性放她去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一样。
二人并肩往回走。
梅耶加斯斟酌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芙思沿着楼梯的金属裁线走路，闻言漫不经心地回答：“没事就不能来吗？”
“不是这个意思，”梅耶加斯耐心解释，“现在局势不稳，贸然暴露行踪，我怕牵连到你。”
即使他很高兴芙思能够主动来和他见面，但嘴上还是违心地劝说她以安全为重。
芙思摸了摸下巴：“严格来说，我不是为你而来，而且我已经被当年的重伤耽误了进度，否则两年前就该亲自到访了。”
她说得坦诚，完全没有顾及到向导脆弱的心碎了一地。
梅耶加斯眼睫微颤，他垂下眼，看着芙思交替前进的脚步，沉默不语。
“你还记得之前我们去丹赛图遭遇污染区爆发，我和尤菲米娅同时陷入了那片污染区。”芙思用闲聊的语气提起旧事，梅耶加斯悄悄竖起耳朵。
“当时那污染源的能力很特殊，可以根据人类的记忆捏造出同位体，于是，莫林也出现在了那片污染区之中，并且在尤菲米娅的身上种下了同生印。”芙思毫不避讳地讲给他听，“我就是为此而来。”
梅耶加斯心下难过，脸上却还是一副乖顺倾听的模样：“你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消息？”
芙思睨他一眼，并不想将尤菲米娅
的隐私披露出来，即使她现在并不属于莫兰阵营。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还好说，如果尤菲米娅被标记的事完全是巧合……
察觉到她微妙的停顿，梅耶加斯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不管是为了什么，先在此修整两日吧。”
芙思点头：“当然。”她还没找到合适的方法接近被影织者笼罩的空间站，还得在这里停留两天。
听到她答应，梅耶加斯的心情终于明媚了一些。
他手臂动了动，贴上芙思的手腕，手指细细密密地插进她的指缝，牵住了她晃动不止的手掌。
很奇妙，这种肢体接触能带给他很大的慰藉，抚平他动荡不安的心跳。
或许是因为只有抓在手里的才是真实的，他悄悄用了几分力，五指扣入她的指缝，握得很紧。
“你的结合热，没关系吗？”芙思瞟向他的小臂，那里刚刚被注射过强效抑制剂。
因为司璐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二人的兴致，他顾念芙思旅途辛苦，直接打了抑制剂，没给她反驳的机会。
“没关系，”梅耶加斯侧头看了一眼，并不在意，“你不在的时候，我也只能用这个。”
他语气平淡，芙思却硬生生听出了几分可怜的味道。
现在想想，梅耶加斯只有她一个哨兵，临时标记会在某种程度上加深向导对哨兵的依赖性，更容易引发结合热。
是她擅自将其标记，却把他丢在德菲尔不管不问整整俩年。
芙思突然停下来，问出了一个梅耶加斯从未想过的问题。
“你这两年为什么不找别的哨兵度过结合热呢？”芙思真心发问。
梅耶加斯低下头，两人的手还交握着，芙思的体温十年如一日的温凉，他好不容易才能将手掌上的温度传递给她。
事不过三，这已经是芙思第三次说出类似的话了。
芙思好以整暇地盯着他，脚步跟着定在原地，等着他的答复。
梅耶加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燥郁，第一次想要纠正芙思的认知。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一定会背叛你呢？”
芙思：“这不是背叛，人类的情感瞬息万变，何况我们分开的时间不短，你完全有理由去寻找新的伴侣。”
如果梅耶加斯身边有了其他哨兵，她今晚就不会出现。
然而梅耶加斯一整天的时间似乎都被公务填满了，脚不沾地，身边除了游弋没有任何哨兵能够近身。
不仅如此，整个驻扎地都是一派死气沉沉，没有任何年轻的面孔在嬉戏打闹，所有人都行色匆匆，无形的压力笼罩在这里。
这也是她选择现身的原因，贝丝霖现在混得也很不错，芙思本意是去奥德比家找她叙旧的。
梅耶加斯若有所思：“你觉得我对你的喜欢在两年内就会消失殆尽吗？”
“不然呢？”芙思跟着反问，“两年并不算短，何况我们毫无联系，就算你……”
“宝贝，”梅耶加斯突然打断她，“为什么总是忽视我的心意呢？”
他心底有个猜测，却不敢相信。
作为人人惧怕的【无序】，万人追捧的莫兰指挥官，芙思却始终怀疑身边的人能否永远追随她。
除非……她从未被坚定选择过。
芙思似乎读懂了他的疑惑，但是她却说：“你不要用这种同情的眼神看我。”
“不管是尤菲米娅还是塔莉斯，她们对我总有不必要的期待，”芙思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这种期待让我很疲惫。”
将心比心，她不会将自己的任何期待投注在别人身上。
当年将虚空之翼的核心技术交给梅耶加斯，芙思是做好了全盘失败的觉悟的。
她并不指望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完成所谓的复仇计划。
梅耶加斯只是她试探的棋子。
只是这枚棋子比她想象中更加聪慧多变，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已经跟她这个幕后棋手没什么关系了。
“我不期望任何人成为我规定的模样，”芙思难得多解释了一句，“你是完全自由的个体，可以选择任何人。”
梅耶加斯低叹一声，第三次向她表白：“我喜欢你，我爱你，不会擅自去寻找其他哨兵。”
芙思望进他眼中，缓缓点头：“好，我明白了。”
梅耶加斯轻轻摇头，并不觉得芙思能够立刻改变认知，他松开手俯下身，臂弯穿过芙思的双膝将她抱起来：“走吧，回去睡觉。”
芙思没有第一时间反抗，自从她重伤后被取掉两根肋骨，体重下降了不少。
芙思伸手揽住他的脖颈，手指绕上那缕显眼的银发：“你比我想象中更加忠贞。”
当年梅耶加斯不顾一切地来到迦南奇，想要利用精神疏导减轻她的伤势，却被希泽留在她身上的临时标记屏蔽在外。
任谁都能看出，她和希泽的关系不清白。
可梅耶加斯到现在为止一句都没问过。
是不在意，还是不敢问？
芙思看着他线条略微冷硬的侧脸，有恃无恐地开口：“上次你去迦南奇，思维触手被希泽的临时标记阻挡在外，为什么不问我？”
梅耶加斯转过脸看她，眉眼柔和了一瞬：“没必要。”
说话间，二人已经回到了他的房间，他俯下身将芙思放在软凳上：“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芙思能活着从战场回来已是万幸，其他的，他什么都不求。
芙思看着他，蓦然伸手捧住他的脸凑近自己。
梅耶加斯顺从地献上自己，寂静的房间里响起清浅的水声，绵长无声的吻代替了一切思念。【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