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水三年，一朝成神》 1、蓄势待发（1） 今天是……第三天？ 通风管道内一片漆黑，不辩时间，不辩方位。 芙思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手脚已经冷得像冰，几乎失去了知觉。 黏腻的血液纠缠在指尖，双手上的创口无法愈合，不断渗出的血水冰凉滑腻，如蛇尾般令人恶心。 芙思麻木地蜷缩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在不慎宽敞的管道间爬行着。 她小心地收着手脚，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突然身后的管道发出连续的砰砰声——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移动！！！ 狭小的金属管道将这种催命的声音放大了无数倍，环绕在哨兵敏感的耳膜边缘。 芙思痛苦地皱眉，却不能分出双手捂住双耳，反而加快了速度向前爬动。 太近了！太近了！敏锐的嗅觉让她可以闻到腥臭的湿气，令人作呕。 眼中隐隐有生理盐水溢出，模糊了视线。 不能在这里被抓住！芙思飞快眨了眨眼，分辨着岔路，躲闪着后面的追击。 危急关头，手下一空，她的反应力大幅下降，手指刚搭上管道边缘还没来得及使力便无可挽回地向下坠去。 万幸，下面不知是什么的柔软物体接住了她，只是身体酸痛，并没有大面积骨折。 芙思回过神慢慢低头看去。 手掌之下，匍匐着上千只断裂的、扭曲的人类躯干。 它们或焦黑或暗红，无一不是畸形的、凄惨的、不辩男女的。 芙思缓缓巡视了一圈，将粘在手上的干涸眼球扔掉。 这是一片巨大的，独属于人类的屠宰场。 这里的血腥气却比刚刚通风管道里的还要好一点，芙思维持着大脑清醒，慢慢站起身。 身上沾染了一些脏污的血液，芙思没有精力去计较这些不适，她抬步往外走。 等等…… 脚腕上传来的触感，清晰地告诉她，有一双手，正抓着她的脚腕，缓缓用力。 她低头看去，那只手只剩下了三根手指，此时此刻正死死扒着她的脚腕，力道之大，深入骨髓。 芙思瞳孔微缩，抬脚便踹！ 一具浑身烧伤的畸形人体一跃而起，扑在她背上，沙哑的呼吸声仿佛破旧的风箱，只听身后传来恶狠狠的语句：“你怎么还敢站在这里？！” “最该死的，就是你！！！” 它疯狂抓挠着芙思纤薄的后背，短短数秒便已经血肉模糊。 “去死！去死！” 呼—— 芙思猛然睁眼，盯着银白色的实验室天花板，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眨了眨深蓝色的眸，眼中还有未消失的茫然。 伯纳在旁边看着，一边记录数据，一边见怪不怪地把手中的zy联合剂递给她。 芙思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接过针剂，尖细的银针准确无误地扎入静脉，推进去一管淡粉色药剂。 “这次怎么时间这么短？”伯纳敲了敲手中的光脑，接着说道，“要我说，你最好还是去找一个向导为你做精神疏导，虽然k1级的向导凤毛麟角，可也不是没有……” 芙思打断他，指了指自己心脏上方的开口：“辅助器取出来了？那我愈合了。” 她的心口开了一个大洞，血管心脏随着她的呼吸起伏跳动，如同最新鲜的医学样本，能看到最清晰的血肉脉络。 伯纳看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的样子，无趣地戴上金边镜框，示意她自便。 芙思迅速愈合了自己的创口，拾起外衣披上，去主控台查看数据结果。 她的动作还有一些僵硬，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诡异如木偶的非人感。 伯纳看着她的背影，故作忧愁地叹了一口气：“你们莫兰人的固执真是刻在骨子里的，吃力不讨好。” 芙思细长的手指在光脑上点戳，闻言头也不回道：“这次的实验经费应该已经打到你的账户上了，你查收一下。” 伯纳连忙去看，那高达十位数的余额比什么都诱人。 什么话到了嘴边都化成了虚无，伯纳开始赶人：“塔尼亚都开学一周了，你再不走白黎又要来找我问你的动向。” 芙思无奈道：“白黎根本没有那么闲。” 伯纳金边镜框反射出精明的光：“当然，人家可是校长，薪资高待遇好。不像我，孤家寡人一个，天天被你压榨。” 芙思有点好笑：“你一个项目的启动金就顶得上白黎三年薪水，或许你想体验一把节能研究？” 伯纳见好就收，挥挥手示意她赶紧走。 塔尼亚作为校风最自由最开放的军校，根本没有门禁这种东西，方便了芙思这种早出晚归的学生。 芙思连续开了17个小时的穿梭艇，饶是哨兵体质再卓越，多重虫洞穿梭和磁场影响之下，仍然有些疲惫。 芙思低垂着眼，瞳孔没有对焦，朝着学生公寓的方向走去。 松懈下来的精神，让她没有发现擦肩而过的人隐晦地多看了她两眼。 确保芙思没有察觉后，星炽停下了脚步。 “就是她？”低而轻的嗓音仿若在自说自话。 漂亮得有些锋利的眉眼微微眯起，微风拂过，鸦黑色的发尾扫过瓷白的脖颈。 不断有人侧目悄悄打量这个引人注目的向导，却没人敢上前搭讪。 只因为这个向导艳丽过头，身形清瘦挺拔却不羸弱，看起来格外不好接近。 芙思回到公寓，先是跟室友打了声招呼，随即就倒在了自己蓬松柔软的大床上。 “砰砰——” 不合时宜的敲门声传来。 “亲爱的，我知道你很累，但是明天的聚餐，你不应该再逃避了，对吗？”伊娜的声音隔着门传到芙思耳中。 芙思眼睛睁开一条缝，投降似地说道：“知道了，不会放你鸽子的。”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伊娜愉悦道：“好梦，亲爱的。” 芙思扯了扯脖颈上的抑制器，回道：“你也是。” 门外没了动静。 或许是结合热的后遗症，又或许是十几年如一日的梦境回溯带来的疲惫，芙思终于开始考虑，或许，应该去寻找一位向导了。 可是…… 芙思举起自己的双手，看着手腕上细如发丝黑色编号，幽幽叹了一口气，转身把自己埋进柔软床铺，不动了。 第二天，临近中午。 伊娜轻手轻脚地把芙思从蓬松如云朵的被子里挖出来：“亲爱的，醒一醒。” 芙思睁开眼看了她一会儿，低哑的嗓音好像刚刚宿醉过一样：“伊娜。” 伊娜露出欣慰的表情：“是我，已经快要中午了，亲爱的。” 这番言辞已经是相当委婉了，芙思知道自己爽约太多次，在伊娜眼里信誉度基本为零。 芙思自知理亏，没花多长时间就收拾好了自己，跟着伊娜出了门。 临开门前，伊娜柔柔道：“我还邀请了罗一和另一个朋友，你不会介意吧。” 芙思并不在意：“当然……” 厚重又沉闷的合金门缓缓开启，里面的人听到响声，转头看来，一侧眉峰微微挑起，茶色的眸子意外的柔和。 “……不介意。”芙思流畅地接上下半句话，看着里面那个陌生又熟悉的来客，饶有兴趣道，“介绍一下吧，伊娜。” 伊娜走到二人中间，郑重道：“这是星炽，我在茵多克莱的交流会上遇到的，他的厨艺比我还要好呢。” 闻言，芙思倒是有些惊异了，能让伊娜在厨艺方面开口称赞的人，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 再次把目光投到这个年轻的向导身上，芙思带了点探究的意味：“你好？” 伊娜连忙说道：“这是我的室友，芙思，我们是一届的，她就住我楼上。” 星炽伸出手，上挑的桃花眼弯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唇边的小虎牙随着微笑隐隐探出头：“你好。” 伊娜刚想说点什么，就见到芙思抓住了他的指尖，轻轻握了握就放开了，很克制。 一切都很正常。 可伊娜的眼皮还是不自主地跳了跳。 “亲爱的，你今天准备了什么菜式，需要给你写一份品尝心得吗？”芙思转过头，和颜悦色地问道。 伊娜这下终于知道她隐隐的不对劲来源于哪了，可是还没等她问出口，就被一声突如其来的招呼打断了。 “呦呵，都在呢。” 一阵不算明显的空间扭曲后，罗一信步从微型虫洞里探出身子，冷艳到妖异的面容令整个简约的公寓生出了金碧辉煌感。 芙思若有所思：“公寓附近的巡查星又增员了？” 罗一夸张地皱起他精致的五官，苦兮兮地说道：“再这么下去我迟早有一天会被巡查星逮到，下次你们去我那里好了，省得我翻墙。” 伊娜很高兴：“我可以把厨房也搬过去吗？” 罗一看着那满满当当、乱中有序、序中有乱的厨房，难得哽住：“呃……” 伊娜对于厨艺的热爱已经到了他这种凡夫俗子不能理解的地步，他竟然还妄想染指，怕不是昏了头。 “啪嗒——” 罗一敏锐地回头，诧异地看着完全陌生的星炽，左右看看身边的芙思和伊娜，就差在头顶上比出一个问号：“你们恋爱了？” 伊娜因为良好的教养不能说出一些性有辱斯文的词语，只能委婉道：“长期佩戴抑制器可能会损伤你本就不聪明的大脑呢。” 罗一没理会她的挖苦，收起了夸张的表情看向星炽：“新生？” 星炽点点头：“是的。” 罗一又问道：“向导？分去哪个院了。” 星炽刚要张口回答，芙思就不轻不重拍了罗一的肩膀，深蓝色的瞳有些不悦：“问这么详细做什么？” 罗一刚起了一点冷感的脸庞瞬间垮掉，金发碧眼将近一米九的哨兵竟然流露出一丝丝委屈：“难得见到向导出现在这里，好奇嘛。” 他说完又转向不明所以的星炽，低声道：“抱歉。” 星炽好脾气地摆摆手：“没关系，我是绯院的，不过我还没摸清学校具体构造，不知道具体在哪个方位。” 芙思眼神亮了亮，随意道：“先驱型向导？看来的你的初评级不低。” “啊，这样吗？入学测试表上显示我有k1级的觉醒潜能，不过我目前还停留在k2。”星炽低下头，似乎很是谦虚。 另外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如狼似虎般的眼神。 2、蓄势待发（2） 莫兰星系推崇基因改造，所有纯种莫兰人都诞生于培育仓而不是自然母体，与极低生育率相对的是极高的天才产出。 这样天才云集的莫兰星系，k1级向导都不会超过向导总数的百分之五。 罗一声音都不自主放轻了：“绯院今年有多少新生入学？” 绯院只接收先驱型向导，引导型向导会被分配到金院名下。 伊娜回过神来：“大概几十个，另外还有两百多个去了金院。” 空气一时有些静谧。 芙思突兀道：“星炽，你不是莫兰人，对吗？” 星炽点点头：“我来自德菲尔，意外收到了塔尼亚的邀请函，我不是很习惯加列斯的教学模式，入学塔尼亚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年轻的向导谦逊，平和，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对哨兵的吸引力是致命的，把一切描述得自然随和。 态度坦然，挑不出任何错处。 这场聚会给芙思带来了很多意想不到的惊喜，甚至给了她一点启发。 “你住在学生公寓？”临走的时候，芙思状似无意问道。 星炽看了看时间，点头：“是的，不过公寓楼里面人很少，我还没见过其他同学……” 罗一听到这里又忍不住了，颇有些愤愤不平：“学校什么时候能把一区的学生公寓扩建一下，男性哨兵虽然多，但也不是烂白菜好吧……” 据统计，塔尼亚在校学生6000余人，其中男性哨兵占比超过百分之四十。 两千余人挤在一区的学生公寓里，每天上学出门看见对面向导公寓门可罗雀的情景，实在是对比凄惨。 芙思不以为意：“你大可以搬出来，中心湖周围的小别墅群空着一大半，随便选一栋就是了。” 罗一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表情：“还是算了。” 在场的人除了星炽都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也就没有延伸这个话题。 眼见分别在即，芙思看着星炽的背影，若有所思。 “我送你回去吧，三区公寓离这里还是有些距离的。”芙思友善地对星炽发出邀请。 罗一和伊娜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震惊。 星炽没觉得有什么，低下头，发尾轻扫脖颈：“会不会太麻烦学姐……” 芙思笑起来，没理会伊娜和罗一变得惊悚的表情，走上前和星炽并肩而立：“走吧，我弟弟也在那边，顺路去看看他。” 罗一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好嘛，这种一听就很假的理由都说出来了，搭讪的技巧可以再烂一点。 目送两人出了公寓楼，罗一哼哼道：“我赌一万斯布，芙思看上人家了。” 伊娜想了想，赞同道：“mic比赛迫在眉睫，我们确实还需要一位向导。” 罗一却神秘的摇摇头：“啊呀，谁说那个了，我说的是另一种意义上的。” 伊娜和蔼地看向罗一：“你还不走吗？一会儿晚间巡查星数量翻倍，恐怕出去的难度会翻倍。” 罗一哀嚎一声，赶忙使用微型虫洞遁走。 另一边—— 正好是下课时间，来来往往的学生全都行色匆匆，却在路过并肩行走的星炽和芙思时，不约而同地悄悄放慢脚步。 在第三次察觉身边这个向导不是一般的惹眼后，芙思的兴趣更浓厚了：“星炽，成年了吗？” 这个问题没头没脑，好在芙思的语气很平和，似乎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星炽点点头，鸦黑色的短发蓬松柔软，有几根调皮的发尾微微翘起，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震颤。 他的身量介于少年与青年人之间，向导不会有哨兵那样夸张的形体肌肉和恐怖的身高。即使星炽身量略高于芙思，也不会带来丝毫压迫感。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对哨兵极富吸引力的向导。 星炽偷偷用余光看向芙思，发现她的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自己身上。 似乎送他回去这件事真的只是顺手而为，不带任何主观情感色彩。 向导柔软如玫瑰花瓣的唇微微抿了抿，星炽轻声问道：“学姐，你在哪个学院？” 芙思回神：“噢，我在白院，在学校最边缘的位置，如果你有需要，可以去找伊娜，她在兰院，离你很近。” 星炽闻言，眸光微微黯淡：“我……” “到了。”芙思伸手指了指前面的半球形建筑，“我不能靠太近，半日查要来了。” 星炽明显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为了保障学院内向导的人身安全，每晚六点至第二天早上六点，三区和二区公寓楼附近的巡查星会启用高度警戒方案，路过的哨兵都会被记录在案，一旦有精神力波动超过阈值，就会被当场抓获，钉在校园论坛的耻辱柱上。”芙思耐心地解释道。 星炽明显更疑惑了：“呃，不至于吧。” 芙思语气淡淡：“以前确实没有这条规则，不过三年前有个向导把哨兵带进了自己的公寓，正好赶上结合热，精神力失控，整栋楼的向导都被影响，被迫转移，从此以后就多了这条校规。” 她说得轻描淡写，完全看不出这件事当时惊动了整个学校，代理校长亲自确认情况，加班加点公布了新的校规，压下了校园舆论。 这样严格的管理受到了校内向导的一致好评，意见箱里终于不是爆满的状态了。 虽然有那么几个哨兵抗议这是剥夺哨兵人权的校规，在学院论坛上闹得沸沸扬扬，后来不知怎的，一夜间所有的抗议帖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也没人再敢提出反对意见。 星炽欲言又止，清透的桃花眼不敢正视芙思的眼睛，偷偷用余光瞟过来，芙思有些好笑：“怎么？” “能不能，加一下联系方式？”星炽掏出光脑，期期艾艾地看着芙思。 本以为会遭到拒绝，谁知芙思一下停顿都没有，极其自然地掏出光脑：“当然，为什么使用疑问句，我看起来很不近人情吗？” 她的语气很轻松，缓解了二人尴尬的氛围。 星炽连忙摇摇头，看着联系列表多出来的人，唇角勾了勾，乖顺地和芙思道别。 不得不说，这家伙真的很招惹眼球，只是在公寓门□□流了这么一会儿，芙思就发现了不下数十道隐晦的目光往这边探究。 没办法，向导没有硬性要求佩戴抑制器，星炽的级别很高，低等级的哨兵很难抗拒他的吸引力。 想起罗一暗示她可以把星炽拉近队伍去打mic的建议，芙思本来是没有意见的，毕竟k1级的向导就算毫无经验，也是非常强大的助力。 可是现在……芙思环顾四周，如果真把星炽拉进来了，可能明天就要登上校园论坛爆贴了。 正想着，芙思的瞳孔微微亮起，一些细小的光划过——有人给她发加密消息。 芙思默默哀叹，点开光脑草草阅读后默不作声地收起光脑，本来尚且愉悦的心情瞬间不美妙了。 她转身朝塔尼亚最高的教学楼走去。 芙思轻车熟路地走进白黎的办公室，看见院长大人束着松松垮垮的长发，优雅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醇香的咖啡。 许是心情不错，见到芙思进来还颇有兴致地问：“要来一杯吗？” 芙思走到他面前，丝毫不见外地掏出请假条，示意他在上面签字。 白黎一边嘴角抽搐一边放下了手中的咖啡，仔细看了看假条，无奈地签上自己的大名。 与此同时，校园内网上芙思名字后面鲜红的“未到”两字改为“全勤”。 “不是我说，祖宗，我知道你学分已经修满了，但是你现在好歹是在校学生，既然选修了课程，总要给老师几分面子去上一下吧，节节课见不到你人影，系统上还要显示你全勤，我这良心都痛……” 芙思轻轻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安静，紧接着掏出另一份假条，推到他面前，微笑道：“顺便把这个也签了。” 白黎定睛一看，又是一份长达一周的假条，兢兢业业每日打卡上班的白院长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大倒苦水： “来，你跟我说说你一天到晚都在忙什么？结合热不是借口我知道你刚刚结束，我这个校长都不能放这么长的假，一天到晚在学校守着你们我容易吗我……” 芙思表情不变，直接打开光脑调出界面，把那封加密文件放到他眼皮子底下。 白黎正滔滔不绝地进行思想改造，下意识往那上面看了一眼，赤红的总督私印透过光脑的屏幕把白黎清隽的半张脸都映红了。 “……你，我，不是，我现在当做没看见行吗？”白黎捂住双眼，颤颤巍巍地说道。 开玩笑！这种级别的文件怎么能随便拿给别人看！一旦出了问题就会被押在至高法院来回审判的好吗？！ 芙思一脸无辜：“是你好奇我在忙什么。” 白黎痛苦地摆摆手：“我错了，我现在就把院长私印给你，以后你的假条都自己签吧，别再来我这儿走流程了，行不？” 芙思嘴角的弧度都没变：“哦，你说那个，太麻烦了，放在身边也是个祸害，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空气中寂静得可怕。 “不过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请假了，mic比赛要开始了，我得早做准备。”芙思凝思道。 白黎直愣愣地盯着芙思，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半点声音，半响，院长大人指了指办公室的大门：“你走。” 可怜的白黎，一句呵斥被他的语气修饰得像是委屈的哽咽。 芙思耸耸肩，转身走到门口时，又想起什么，回头说道：“哦对了，帮我查查绯院一个叫星炽的新生，明早之前把他的资料发给我，辛苦啦。” 白黎愤怒地拍开办公室的智控门：“你不走我走了！” 芙思噗嗤一声笑出来，赶在白黎恼羞成怒前踏出了大门。 芙思心情不错，哼着歌踏出了走廊，却在看到对面的来人时慢慢停了脚步。 真不走运啊，遇到了讨厌的家伙。 3、蓄势待发（3） 芙思看着眼前的人，还是选择礼貌地打招呼：“艾达老师。” 艾达依旧将长发梳的一丝不苟，倒三角的眼型，眼白多于眼黑，看向别人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吊诡。 艾达看着她来时的方向，那边只有一间办公室，就是白黎的代理校长室。 她推了推红框眼镜，哼了一声：“你这样的学生如果放在其他军校，恐怕早就因为频繁旷课和不尊重老师而被劝退了。” 艾达是她所在班级的任课教师，教授单兵作战的理论知识，经常跟尼克老师一起给白院的学生授课。 同学们曾戏称：艾达负责尖酸刻薄地打压学生，尼克负责充当和事佬。 曾有女同学因穿着略清凉被她留下影像威胁，如果以后再敢穿这种东西上她的课就等着挂科。 艾达的古板似乎刻在了骨子里，一如她佩戴的被时代淘汰的红框眼镜。 芙思旷过几次她的理论课，每次都能及时拿出假条销假，导致艾达经常想要训斥她却没有正当理由，只能偶尔挖苦几句以解心头不快。 芙思无意与她纠缠，敷衍地说：“那我要感谢塔尼亚收留我咯。” 说完抬起腿就要走。 艾达皱起眉，本就严肃的面相更是恐怖了几分。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艾达拦在芙思的路上，伸出一根手指直指她的眼眶，“马上就是尼克和我的理论实践课，你又打算旷课是吗？” 芙思看着快要戳到她鼻尖的手指，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去看走廊两边的监察星。 艾达见她这幅爱答不理的样子更是生气，伸手拽了她就准备往教室走。 芙思后退一步躲开她的手，眼神幽暗了一瞬，莽撞无知的艾达无端打了个哆嗦，回过神看着眼前态度不端正的学生，火气更甚。 “要我说你们莫兰人的教养就是差，连尊师重道这样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得……” “艾达老师，”芙思打断她，表情还是无波无澜的，声调却冷得吓人，“你在莫兰的第一军校里面拿着莫兰人给你发的薪水，却要发表诋毁莫兰人的言辞，不知道这又算是哪门子的教养呢。” 艾达再次气急败坏地伸出手，指着这个暗讽她的学生：“你……” “还有，”芙思伸手轻轻捏了一下艾达的指尖，在艾达反应过来之前，芙思就已经收回了手，“口口声声礼仪教养的人，自己又能做到几分？” 艾达看着芙思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手指尖猛然传来被火焰灼烧般的疼痛，登时满头大汗，捂着手不再言语。 艾达愤恨地看了一眼芙思离开的方向，打定主意给芙思一个极低的期末分数。 芙思出了走廊，看了看光脑终端，尚且有一些时间，还是要去上课的。 芙思自问是一个喜爱学习的“好学生”，有时间去上的课，她都不会缺席，只是成绩不拔尖也不突出，整个人存在感也很低。 在天才云集的莫兰第一军校，这样的人有一批固定称谓：划水王、蹭分狗、吊车尾。 即使塔尼亚已经是教学氛围最轻松自由的军校，还是免不了这些贴标签行为。 芙思踩着点到了尼克老师的射击教室，今天的课程是《非循环供能枪械的组装与应用》，理论与实践并行。 只是负责理论模块的艾达老师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到场，憨厚老实的尼克在讲台上颇有些无助。 “啊，时间到了，艾达老师可能因为一些私人事件耽搁了，那我们先开始实践部分吧。”尼克是体型高大面相略带凶狠的哨兵，站在讲台上像一只凶狠的黑熊。 尼克给每个人都分发了机械组件，每个人都需要自己组装一把能正常使用的武器，然后去演习室射击移动靶，拿到的分数越高越好。 周围拿到了机械组件的人都开始小声议论，尼克示范了基础操作，就让大家自己组装，主打一个放养。 芙思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组件，嘀咕了一句“太轻了”。 四下游走巡视的尼克听到了这句话，打量了一下芙思“细瘦”的手腕，大声说道：“你嫌配重不够？你们现在还处于初学者阶段，我没有准备进阶的配件，既然你觉得简单，那你去示范一下组装和射击过程。” 顿时，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这个黑长发哨兵身上。 “没在白院红字榜上见过她，成绩很好吗？” “看起来很平庸嘛。” “但是人家很自信呀。” 芙思：“……”果然她这节课就不该来。 手中的a9801已经组装完毕，这种基础型能源枪实在简单，芙思甚至可以闭上眼仅凭手感就能将其组装得像模像样。 a9801的分量实在太轻，如果不考虑能源供给和作战环境，那么这种武器确实可以称得上一句“方便”。 芙思坦然自若地走到射击室，这里跟旁边的教室只有一面半透明的玻璃作为阻隔，教室里的人可以看到芙思的所有动作。 移动标靶是巴掌大小的银色钢板，上面用白光圈出一到十环的面积，移动速度远高于常人能够捕捉的极限。 远远看去像是一群飞舞在空中的蚊子，只是比蚊子要快得多。 芙思看着五十米远的移动标靶，抬手，试探性地扣下扳机。 砰！ 它的后坐力比想象中还要轻，芙思的手腕都没怎么震动。 抬头一看成绩，二环。 没脱靶，但也没比脱靶好到哪里去。 教室里一阵喧哗： “不是吧，二环，她是哨兵吗？换了我，最次都能打个六环！” “她在干什么，搞笑吗？” “低等哨兵是这样的，有点成绩就不错了。” 芙思扯了扯嘴角，再次抬手，扣下扳机，这次成绩稍好，七环。 不少人都在注意这边的动静，见她打出了七环，纷纷开始怀疑。 芙思听到外面有人小声说道：“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芙思无奈地调整了一下手势，她不习惯这把枪的后座力——哨兵很少用到这么轻便的武器。 尼克也在玻璃那头喊道：“你的姿势！我上课怎么教你们的，姿势不对还想打出好成绩？！” 听着尼克训斥的话，芙思却没准备改进。 她打算像往常一样，卡着及格线低空飞过就好。 不显眼、不张扬。 突然，芙思的瞳孔微微亮起，一道加密信息被她的光脑接收了。 芙思不动声色地通过脑内识别器读取信息。 【计划有变，速来】 是奈发给她的消息。 怎么回事，任务提前开始了？ 芙思深吸一口气，“砰砰砰砰砰砰砰——”连开几枪。 尼克见她如此随性，急道：“哎，打不中就别浪费资源……” 芙思放下那把a9801，转身急匆匆出了教室，临走还没忘丢下一个能源匣。 圆柱形的能源匣咕噜噜在桌上滚了几圈，最后露出位于匣底的标识【a9通用】。 尼克挠挠头，这枚弹匣能供这把a9801使用上百发子弹，这学生成绩不怎么样，却意外的大方。 “老师……”身后传来学生们的惊呼。 “大呼小叫的干什么”尼克转头看去，刚要教训一下这帮小崽子，就看到那数十个移动标靶上呈现的成绩，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骗人的吧，这运气也太好了。”学生们还在小声嘀咕。 尼克却沉默地拾起那枚弹夹，观察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了底部一个小小的标记，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与此同时，塔尼亚邻比的空间站附近—— 相当于小型飞艇大小的精神体正在肆虐，滔天的火焰带来的是无尽高温，没有人能在【炎魔】手下逃出生天。 “该死的，他只有一个人！突围！立刻突围！” “突你个头！后备储藏能源根本不够用！已经无法进行虫洞越迁了！” “那怎么办？！等死吧！！！” 暗火是近来风头正盛的星际组织，以强盗行为闻名于星际，偏偏他们逃跑的本事一绝，不擅追击的德菲尔对此头痛不已，白白让他们偷走了两座矿石结晶。 哪成想这群狂妄自大的小偷刚到莫兰，就遇上这么一个硬茬子！ 奈踏上暗火落魄的飞行舰，笔挺熨帖的指挥官作战服上雪白依旧，连一点灰烬都没沾上。 俊美肃穆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仿若刚刚尸身血海的场景只是过眼云烟。 谁能看出这煞神刚刚覆灭了一整支作战小队，其中还有一位非常珍稀的先驱型向导！ 那可是暗火的头部分队啊！ 暗火收集到的情报中指明莫兰指挥官一般不胜武力，然而再看看这煞神的战斗力，这条情报严重有误！！！ 可怜的暗火小头目跪在地上，用不甚熟练的莫兰语求饶：“我们什么都没拿走，放我们走吧……” 奈垂下浅灰色的眸子，皱起眉：“什么都没拿走？” “是是是，我们没拿任何值钱的东西，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人计较……”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奈抬脚踹飞到主控台上，合金控制板瞬间碎裂，连一口血都没喷出来，便脑袋一歪，没了声息。 奈拍了拍衣袍下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表情冰冷：“你们劫走了十一名莫兰人，其中十人死于虐杀，还有一人至今下落不明。” 奈拎过一旁瑟瑟发抖的主控驾驶员，立在一片血污之中，逼问道：“说出人被你们关在哪了，我可以留你一命。” 干瘦的男人被他抓在手里，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他的手掌心，不由得放声大笑：“玻璃缸里诞生的东西还真当自己是人了哈哈哈哈哈哈！你不是想知道她在哪吗？！我就不告诉你哈哈哈哈哈！你们这群亚人！活该在这破地方&*@#……” 这男人的莫兰语说得不好，最后几个词更是不会用，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奈无心分辨他在说什么，眼见男人已经疯癫，随意一捏。 “噗嗤——” 奈扔掉干瘪如柴的身体，眸光转到剩下的几人身上。 那些人见了他残暴的手段，分外恐惧，抱团缩在一起，不住地哀嚎求饶。 奈眯了眯眼，目光扫到有几人频频看向主控台，那里有微弱的蓝光正在闪烁。 凝神去听，是被爆破声掩盖的、微弱的“滴滴”声。 奈瞳孔一缩，那是微型跃迁虫洞预备程序！已经到了最后读取阶段。 他的精神体还在舱外，来不及阻止了！ “滴滴滴滴——”蓝光大盛，奈微微眯眼，却不敢贸然上前，万一那里有自毁装置，整座飞艇就要被炸飞了！ 人质还不知道在飞艇内的哪个角落，这群家伙就是吃死了奈不敢轻举妄动。 总督的命令是优先保护人质安全，危急时刻甚至可以放弃对暗火的追击。 该死，真要眼睁睁看着这群老鼠逃走？！ 4、蓄势待发（4） 暗火的虫洞跃迁技术在星际联盟中都是排得上号的，一旦这个隐藏代码启动，谁也别想抓到他们的尾巴。 然而，就在那装置启动的瞬间，一只小巧又精致的蝴蝶刃穿透玻璃罩，以极快的速度插入主控台间隙中，精准摧毁掉供能核心，终止了虫洞跃迁程序。 暗火所有人都傻了眼，直愣愣地看着破舱门而入的人。 奈回头望去，口吻有些抱怨：“你怎么不再晚来点，等他们都跑了再来。” 芙思耸耸肩：“至少赶上了。” 奈没再多说，反而把目光放到一旁抱团蜷缩的暗火余孽身上。 芙思耐心比他还差，她随意抓起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毫不费力地将他抵在舱门上，淡声道：“别浪费时间了，你们抓走的人在哪？”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过来充数的，我怎么知道哪些……啊，啊！不！不！” 血液喷射而出，奈微微侧身躲过，那人头咕噜噜滚到脚边，眼睛还睁得老大。 芙思偏了偏头，看向剩下的人：“都说暗火惜命，怎么今天来的这么有骨气。” 奈也有些奇怪：“情报中说暗火作乱不休，战力强悍，今天没花什么力气就摆平了。” 芙思正在翻看那头身分家的人的随身物品，闻言忍不住说道：“谁能跟一人就能顶一支舰队的莱伊奇亚上将相提并论呢？” 奈并不理会芙思的调侃，环顾一圈，建议道：“还是去其他飞艇看看吧，你把所有出口都堵截了，这些人留给后勤部回收就好了。” 芙思却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不不，莱伊奇亚上将，你要明白，这世界上奇奇怪怪的精神体多了去了，即使是我，也不能完全困住所有人。” 奈叹了一口气，说实话，他不知道总督为什么要安排芙思来跟他一起行动。 这个时候的芙思不应该在塔尼亚陪那群小鬼玩过家家吗。 “噢，看我发现了什么，一台老古董。” 芙思饶有兴致地看着拐角里放着的能源抽取器，略感新奇：“竟然还有人在用一百多年前的老古董，暗火的科技水平真令人担忧。” 奈走过来，闻言似乎非常无奈：“你在担忧敌人的武装水平？” 芙思蹲下身敲了敲那笨重陈旧的古董：“这次任务有误，应该不是暗火干的，这种水平的能源抽取器，他们根本带不走太多人。” 奈居高临下看着她：“你怎么能肯定他们没有备用设备？” 身为近来四处兴风作浪的流窜组织，暗火比那些无组织无纪律的还要难搞，不仅难以捕捉，战斗力更是比得上整整一支正规军。 否则也不用惊动奈和芙思这种大忙人了。 “我肯定，他们没有备用设备，至少，这艘航舰上没有。”芙思反常地收起了笑意，仰着脑袋看向奈，深蓝色的瞳有些让人目眩神迷。 奈别开眼睛，淡声道：“那你有什么头绪吗？这次的事件很严重，如果今天还没找到那名幸存者，她会有生命危险。” 为了确保公民安全，所有莫兰人体内都有生物监测器，能够第一时间记录并回传生命体征，目前那名幸存者传回来的数据中，显示她还是存活状态。 只是这项技术只能支持莫兰领域内的监测，如果她被带去了别的星系，莫兰就无法监测她的生死。 芙思淡声问：“你觉得，莫兰人，最令人觊觎的是什么？” 奈顿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基因序列。” 芙思却摇摇头：“是莫兰公民这个身份。” 空气中静谧了一会儿，奈低下头重新对上奈的视线，颇有些烦躁：“你是说，是德菲尔或者茵多克莱的高层作案？” 芙思站起身，不以为意：“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觉得，凡是想要窥探莫兰诞生秘密的人，都有作案可能。” 这范围可就广了去了，虽然外人经常鄙视性地称呼莫兰人为亚人，嘲讽他们低人一等，可是谁不知道，莫兰是最令人向往的乌托邦。 人人向往莫兰，却又时时刻刻诋毁莫兰。 奈张口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几声微弱的敲击声，闷闷的，似乎是某个密闭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芙思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去看看？” 二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底仓走去。 哨兵的五感毋庸置疑是很敏锐的，高阶哨兵甚至可以精准捕捉到自然人体内的心跳声。 奈无疑是这类翘楚中的拔尖，芙思的能力被抑制器压制了不少，所以西莱才让奈配合她完成这次任务。 隔着一道合金门，芙思上下打量：“隔着这么远都能听见，平常生活一定很辛苦吧？” 奈没理会她，他正侧耳聆听，半响：“有点不对，里面没有生命体征。” 芙思摸了摸下巴：“仿生人？可能性不大，他们太穷了，搞不起那种烧钱的玩意儿，我更倾向于半机械体。” 这家伙也不知道是在分析还是习惯性嘲讽，奈叹了一口气，想把她往后推一推：“我来开门。” 手下一空，没推到人。 刚刚还在他旁边的人早就窜到一边，探出头看他，见他的眼神不对，还很奇怪：“怎么了？” 奈微微摇头，直接踹出一脚，上百吨的力度破个门就跟破纸一样简单，他还控制了角度，没有牵连到周围的墙壁，引起大幅坍塌。 芙思一边扇着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边走过来，见奈的脸色不对，跟着他的视线往里看了一眼：“怎么……” 她的视线凝住了。 血肉和机械交织在一起，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刀口，娇美的面容上只剩下了一只眼睛还睁得大大的，唯一一只完好手臂还在下意识地上下摇晃——那是一个敲击的动作。 芙思快步上前，奈赶紧出声提醒她：“小心。” 话音还没落，室内红光一闪，整间实验室里的设备彻底宣告报废，就算有什么防御机制也没用了。 芙思脱下外套轻轻盖在那女孩身上，其实她已经看不出什么女性特征了，她的躯体被损害得太厉害，基本可以判定死亡。 芙思却仍旧在查看她的生命体征，翻过手腕寻找皮下芯片的痕迹。 奈神色不明，出于礼貌和警戒停留在门口，看她检查完了才出声道：“怎么样？” 芙思低着头，蓝瞳中的黑色弥漫开来，语气还算轻松：“还好，还来得及。” 眼看着芙思脖子上的抑制器发出预警红光，奈有些不解：“你现在动用精神体，会导致器官衰竭。” 虽然话是这么说，奈根本没想起到劝说的作用，只是例行公事般提醒。 果然，芙思充耳不闻，她的耳朵开始溢血，眼白也渐渐充血，不多时，一团淡蓝色的光晕汇聚到她手中，看起来分外脆弱，一碰就要碎了。 “时间紧迫，我要带着她回一趟迦南奇，收尾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奈靠在门边，极其自然地接道：“是不是任务总结也要我一块儿写了？” 芙思收好生命源质，回过头冲他笑了一下。 这一笑把奈浑身的血都吓凉了，他站直了身体，迟疑道：“怎么？” 芙思本想拍拍他的肩，看到自己手上的血，又想起这人极其可怕的洁癖，只能摆摆手：“任务总结和后续跟进就靠你了，我不能离开学校太久。” “……你不是一直都有长期假条的吗？” “哦，忘了告诉你，我找到了向导，他还小，还得上学，我得去学校陪他。” 一句话震惊奈三次。 《找到向导》 《他还小》 《去陪他》 怎么说呢，刚刚热起来一点的血又快凝固了。 奈深呼吸了一下：“希泽知道吗？” 芙思微笑着摇摇头：“我没告诉任何人，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奈“蹬蹬蹬”后退几步，给她让出一条路：“赶紧走吧。” 芙思没计较他这种避瘟神的行为，晃了晃耳朵里残留的血，离开前还不忘让他绝对要保密。 回应她的，是奈冷漠的背影。 芙思其实没有看起来的那么轻松，她结合热刚过不久，伯纳已经再三叮嘱短时间内不要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尤其不要动用精神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突发事件。 好在芙思提前打了zy联合剂，除了脑袋里翻江倒海的痛意之外，她还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迦南奇常住人口稀少，所以芙思也没管太多，直接把小型穿梭艇开到了家门口。 一路进去，身上抑制器滴滴滴滴响个不停，总部里的检测器也一直在发出警报。 好多研究员远远看见这座煞神忙不迭地纷纷避开。 芙思直接去了顶楼。 很不巧，西莱不在。 好在叶丛白是从来不会旷工的，芙思转战路线，直接进门就是一个重磅炸弹：“最近有没有培育计划？” 叶丛白已经加班快一周了，正晕晕乎乎地签字、回执。闻言抬起头，看见半张脸都是血的芙思，眼皮狠狠一跳：“这又是谁的血？” 芙思耳朵嗡嗡作响，眼睛因为充血看人都自带血红滤镜，耐心有限：“我的，最近的培育计划在什么时候？” 叶丛白很快明白了情况，赶忙领着她往地下赶，一路刷自己的权限开门，时不时心惊肉跳地看着芙思咳出一口血。 “到了到了，第295批次的还处于胚胎状态，都在这里了。” 都这时候了，芙思还有闲心转一圈，看完了所有胚胎的粗略信息，选了一个女性胚胎，上面的基本信息显示，这会是很漂亮的一个女性向导。 叶丛白看着她直接把一团淡蓝色生命源质跟那胚胎融合了，联想最近的任务内容，有些沉重：“为什么总部没收到死亡回传？” 芙思平复了一会儿，耳鸣渐渐消失了，她看着那粉红色培养液中的小小生命，转身示意叶丛白出去说。 “我们赶到的时候，就剩下一群歪瓜裂枣了，我们在实验室发现了她，幸好死亡时间不久，我还能用精神体挽回她。” 芙思表情淡淡，叶丛白有些摸不透她的态度，只能温声道：“没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芙思却又说道：“她临死前都还在求救，只是她的伴生芯片被强行取出，总部的回传才慢了。” 叶丛白沉默了。 芙思停下脚步，半张脸都是干涸的血迹，她神情严肃：“莫兰人的伴生芯片一直是个秘密，只有少数内部人员知情。” 叶丛白也点点头：“我知道。” 芙思转过头，直视着叶丛白十年如一日的年轻面容，蓝瞳没有因为充血而黯淡，反而变得更亮：“我们的情报网出了问题。” 叶丛白也郑重地点头：“我会马上进行排查。” 芙思点点头，摸了一把流到脖颈上的血，指尖黏腻的触感并不好，赶紧洗掉才是。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出任务了，mic比赛马上开始，学校的事情就够我焦头烂额的了。”芙思叹了一口气。 叶丛白的目光落在她充血的双目上，轻声道：“赢下mic就这么重要？” 芙思转头看他：“当然，我在坦尼亚呆了三年，就是为了mic。” 叶丛白拍拍她的肩：“祝你顺利。” 芙思扬起唇，露出一个有些痞气的笑容：“当然，头筹我势在必得。” 叶丛白微微垂下眼，没有再说什么。 5、蓄势待发（5） 清晨，会议室—— 伊娜和罗一正在赶制小组作业，听到清浅的呼吸声，二人不约而同地转向坐在主位上的芙思，却发现她睡得正香。 “……” “……” 罗一又转回来，语气难辨：“她昨晚干嘛去了？” 伊娜摇摇头：“她没回来。”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罗一还没来得及露出那种微妙的表情，就被姗姗来迟的恩南打断。 “不好意思，去图书馆取了一点资料，迟了。”恩南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便携式光脑。 他关门的声音有些大，芙思轻微地抽了一下，醒了，抬起头，迷茫道：“啊，人齐了？” 罗一见她醒了，略带兴奋地挤到她旁边，戳戳她手腕上的抑制器：“你身上的抑制器怎么又多了两个，你干嘛去了？” 芙思拍开他的手，语气淡淡：“有没有人告诉你，不要轻易打听别人的隐私？” 他们这种调侃恩南向来不会参与，他瞟了眼芙思脖颈和手腕上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环锁，语气不明：“你这样，还能参赛吗？” 芙思答非所问：“忘了告诉你们，我找到了向导，现在参加mic大赛的人选已经齐了。” 至少有足足半分钟，没人说话。 半响，罗一难以置信地站起来：“不是吧，你真的打算把星炽拉来打mic的比赛？他还是个新生！” “星炽是谁？”恩南推了推眼镜。 “到什么地步了？”伊娜担忧地说。 芙思看着三双如火如炬的眼，微微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这么惊讶？他的精神力等级不低，已经是新生里难能一见的翘楚了” 三人对视了一眼，恩南缓缓道：“以你的常规行为推断，你不是一个会产生大量荷尔蒙和多巴胺麻痹大脑的人。” 芙思摊了摊手：“你的推断很正确。” 罗一沉重地拍了拍恩南的肩膀：“你不懂，向导对于哨兵的吸引力是致命的，而且星炽那张脸……嘶，很难不让人喜欢。” 这种评价如果是一般人说的，那可信度还要存疑，可是罗一这家伙顶着一张说服力很强的脸，这句话可信度就非常高了。 他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芙思色令智昏，不管不顾地要把一个毫无经验的新生拉进队伍。 恩南冷眼看他：“我也是向导，我为什么不懂？”恩南明显更加理性。 “嗯，怎么说，引导型向导和先驱型的区别大概就是，仙人掌和刺刺球的区别吧。”罗一故作深沉。 恩南不可置否：“说起来，今天绯院好像在举办入学考试，他们院长亲自监考。” 芙思缓缓转头：“啊？” 她怎么把这茬忘了。 绯院—— 巨大的半球能源罩笼罩着绯院的地盘，一开始路过的同学还以为这是为了保护绯院学生新修出来的。 观察了一会儿才发现，这是保护外面的人不被里面先驱型向导的精神体伤害。 “哇哦，好久没见到绯院长亲自监督新生的入学考试了！” “院长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这入学考试的强度对于新生来说未免太大了吧？” 芙思等人赶到的时候，赛程已经进入白热化，场外观赛的学生们都被调动起了好战因子。 “第一第二的比分咬得真紧，绯院年年出天才，今年这么强劲的向导竟然有两个！” “你们说谁会赢？他俩的精神力等级看起来不相上下，就是积分排名第一的那个家伙的精神体好奇怪，到现在我都没看清他的精神体是什么。” 围观的血色好难过大多是旁边白院刚上完课的哨兵，他们的视力是普通人的十倍不止，能够看到的细节也更多。 芙思眯起眼，看向悬在整个绯院上空的计分荧幕，位列第一的正是希泽·迦南奇·莫兰。 第二顺位的名字芙思也并不陌生。 星炽和希泽的比分相差较远，却牢牢钉在第二的位置上，甩开第三名好大一截比分。 绯院的入学考试原本和金院的没什么区别，但如果是绯院长本人发起的，那就大有看头了。 绯尤正端坐在整个教学楼的制高点，笑眯眯地看着下面的战场，火红的卷发乖顺地披在她的身后，长靴上面闪耀着细碎的红钻，正在光线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绯尤院长本人发起的新生考试，大家将其称之为金斯布争夺战。 比赛的规则很简单，每个人身上都有一枚金色斯布，不过考虑到拇指大小的钱币很好隐藏在身上，所以每个人的金斯布都被手环固定在手腕上，只要夺走别人身上的金斯布，就会积一分，反之，如果自己身上的金斯布被抢走，就会被判定出局。 得分最高者将会获得绯院长准备的神秘礼物。 按照往常的经验来看，绯尤的神秘礼物多是富得流油的能源矿或者备受学生追捧的星核级宝石。 大多数绯院的学生都很向往绯尤院长的入学考试，成绩不好最多被挂在论坛上一轮两句，可若是走了大运拿到头筹，得到的奖励不可谓不丰厚。 对了，绯院和其他学校最不同的一点，就是新生入学考试往届学生也可报名参加，毕竟整个绯院就那么几百人，搞这么大阵仗不如大家一起玩玩。 “那个向导看起来好面生，应该是这届的新生。”观赛席上的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没错，绯院的人我都认得，这次入学考试的第一第二名都是新生。”有人跟着附和。 芙思眯了眯眼，绯院的向导都是先驱型，某些情况下的攻击性并不比哨兵弱，整个学院也就只有绯尤敢这么搞了。 她的精神体具有强大的治愈力，能够第一时间对受伤的学生进行医治。 耳边的讨论声突然大了起来：“天呐，一会儿我一定要问问那位向导有没有参加mic的兴趣，他的精神体到现在都没暴露，肯定有k1级往上了！” 整个赛场只剩下了十几个参赛者，而希泽的比分遥遥领先，几乎已经锁定了胜局。 跟满场乱飘的精神体不同，希泽的精神体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他每次夺取金斯布的时候，只是微微勾手，对手就会将那硬币双手奉上。 实在诡异的很。 同样一身轻松的人还有星炽，他的精神体是一只洁白如雪的白琼鸟，盘旋于高空之上掌握全局。 星炽夺取金斯布的方法非常简单粗暴，因为这是个人战，大家一开始都互相戒备，自然会有落单之人，他抓准时机及时出手，在比赛初期就拿到了数目不小的比分。 而到了比赛的最后时间，星炽只要躲着希泽，避免让自己出局，就能拿到不错的排名。 可以说，星炽和希泽的打法完全是两个极端。 虽然都是致胜的手段，但大家明显更吹捧后者。 芙思站在这里短短十几分钟，已经听到了不下二十人要向希泽发出mic大赛的邀请，大家都想要将这位实力强劲的向导拉拢到自己的队里。 然而同样是名列前茅的向导，星炽的受欢迎程度就弱了很多，毕竟他看起来太像一个只会投机取巧的“花瓶”了。 先驱型向导本就是不同于引导型向导的激进派，他们的精神体疏导能力偏弱，在队伍中大多时候担任攻击位而不是辅助位。 而且先驱型向导数量稀少，每五位向导中只会有一位先驱型，珍贵程度不言而喻。 “哎哎哎，对上了对上了！第一和第二要大打出手了！”人群中响起兴奋的起哄声。 芙思定睛看去，希泽和星炽正面撞上了。 整个赛场内部剩余的参赛者不过十几个，他俩碰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和大家想象中的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不同，他们的肢体动作很闲适，遥遥对望着闲聊。 因为有能量罩的干预，外面围观的哨兵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只能靠猜。 “是不是在互放狠话？！打起来打起来！” “你说他们谁会赢？第一名的比分领先得太多，这个时候就算第二反杀第一也没用了，除非第二名现在能把在场所有参赛者的斯布都抢了……” 芙思盯着那两道欣长的身影，眼中带着一抹兴味。 对于希泽来说这种比赛太过小儿科了，k1级的精神强度足以让他碾压在场的所有人。 而星炽很明显不想跟其他向导起正面冲突，目前还看不出他的真实实力。 任凭外界猜测翻了天，希泽闲闲地抛着手上的金色斯布，淡声问对面的人：“想赢么？” 星炽摸不准他的意思，不动声色道：“你的比分领先太多，胜局已定。” “别这么悲观，”希泽笑了笑，“你现在抢了我的斯布，我的积分停止上涨，你就还有翻盘的希望。” 星炽却摇了摇头，他看得清楚，希泽对精神力的把控非常精准，他的实力只展现出了冰山一角。 谁知希泽勾了勾手指，示意星炽离近一点：“我们做个交易。” 星炽余光瞟向周围潜藏的向导，能留到现在的参赛者都是有点实力的，此刻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二人，就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哎？他们这是要联手？！” “不是哥们，都锁定胜局了给别人留点活路吧！” “不对劲，他们的分数变化不是均等分的！” 只见几乎定格的积分榜上，星炽名字后面的积分数开始迅速攀升，眼看到了和希泽并肩的程度才堪堪停下。 而这个时候整个赛场上就剩他们两人了。 绯尤有些惊讶地直起身，俯身盯着下方的赛场。 “奇怪，他们联手后只有第二名一个人的分数在变化，这是在干什么？”疑惑的声音在芙思身边响起。 众人纷纷表示不解，要知道，现在只要星炽夺走希泽的金斯布，他就能拿下整场比赛的头筹！ 希泽摘下自己的金斯布递给他：“归你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星炽盯着他手中的斯布看了一会儿，刚刚希泽提出合作的时候他就问过一次，这个时候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要让我赢。” 希泽目光远眺，绯院之外站着不少观赛的学生，不知他看到了谁，竟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 “一会儿绯尤宣布你获胜的时候，帮我吸引她的注意力，只要十秒钟就好。”希泽低声说。 星炽不明所以，却还是接过了他手中的金斯布。 【考试结束！】 【积分结算完毕】 绯尤自教学楼顶端一跃而下，虚幻的羽翼自她身后张开，帮助她缓缓降落。 “恭喜这位新生！”绯尤走到星炽面前，从手上摘了一枚戒指递给他，“是你的了！” 星炽定睛看去，这是一枚被做成了戒指模样的印章。 绯尤笑嘻嘻道：“今天的神秘奖品还是能源矿的归属权，大家总吐槽我没新意，但是谁会不喜欢钱啊？” 外围响起稀稀拉拉的起哄声夹杂着附和声，显然对绯尤这番话很是赞同。 星炽回想起希泽的叮嘱，眨了眨眼尾上挑的桃花眼，状似迷茫地问道：“真的给我了？这未免太过贵重了。” 绯尤很少回学校，也很长时间没和现在的小孩打交道了，看到他眼中清澈的愚蠢，忍不住多解释了两句：“当然是真的，稍后会有人来找你签署转让合同，流程很简单，后续也会有专人打理不用你多操心。” 星炽点点头，他的眉眼清隽俊美，乖顺的样子更是让人生不出厌恶的情绪，恰到好处地展现了一个新生该有的懵懂和礼貌。 希泽看着到手的银色斯布，对星炽隐晦地眨了眨眼。 金斯布争夺战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几乎成了绯院的一大特色。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这个比赛的隐藏规则。 希泽看向手中的银色斯布——赛场内所有的人都是参赛者，那么处在赛场中心的绯尤，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6、蓄势待发（6） 绯尤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斯布已经被希泽顺走了，跟星炽叮嘱了几句后就去查看学生们的伤势。 塔尼亚的校风自由轻松，并不像其他军校那样紧迫好战，这种入学考试大家都是收着力的，不会造成多大伤亡。 赛场内的学生们大多是轻伤，并不需要她动用精神体异变技能进行治疗。 “麻烦校医队入场吧，各位辛苦了，今天的考试就到这里，稍后会有相应的学分到位，早些休息！”绯尤扬声说道。 希泽看向她的背影，这个方向和时间，绯尤应该会回到院长办公室。 “恭喜。”清亮的女声传入他的耳朵，希泽回过神，连忙转过身。 希泽快走两步到芙思面前，亲昵地伸手抱她：“姐姐，你专门来看我的吗？” 他的动作自然姿态随意，显然跟芙思早就相识，这劝退了不少想上前搭讪的哨兵。 芙思拍拍他的背，低声道：“已经拿到了？” “嗯，”希泽趁着拥抱的动作轻轻蹭了蹭芙思的发顶，“我一会儿就去找她。” 二人拥抱的时间很短暂，不过两句话的功夫。 可是在有些人眼里，这就是二人交好的证明。 “芙思，不介绍一下吗？”伊娜从芙思身后探出头。 芙思半侧过身，将希泽介绍给各位队友：“这是希泽，我的弟弟，他是绯院今年的新生。” 希泽向伊娜等人点头致意：“你们好。” 大家纷纷向他打招呼，罗一的目光在芙思和希泽身上转了转，直白道：“既然如此，你要和我们一起参加mic吗？” 他的音量不大，却足够让周围悄悄注意这边动静的群众听到，众人纷纷竖起耳朵。 “抱歉，”希泽目光转向芙思，“我对mic没兴趣，不会加入任何队伍。” 芙思身后响起一片失望的哀嚎，不少等着拉人的哨兵心碎了一地。 芙思也点头道：“他从不参加这种比赛，我也没打算强迫他。” 罗一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芙思忍俊不禁：“你这次怎么这么积极？人选方面我已经有定夺了，不用你担心。” 罗一解释道：“先驱型向导不好找，我们本来就没什么mic的经验，如果能有个大佬在队里肯定事半功倍啊！” k1级向导确实是凤毛麟角，整个绯院里有k1水准的向导不超过十个。 芙思的余光瞟到某个熟悉的身影，他正拒绝了几个前来邀请的哨兵，脚尖朝着她的方向，似乎在犹豫。 向导过于出色的外貌和能力令他迅速积累了一波人气，mic开赛在即，这样高品质的队友错过了可要后悔一辈子。 “星炽，”芙思冲那个人影招招手，“恭喜你。” 星炽终于动了动长腿，自然而然地向着芙思走过来：“过誉了，这头筹本不属于我。” 他说着将手上的印章戒指摘下来，递到希泽面前：“这是你的。” 希泽的目光还定在芙思的耳畔，看着她因为说话微微颤抖的发丝：“绯院长给了你就是你的，要遵守考试规则。” 星炽收回手，希泽手上的抑制环和光脑都是最新款，小指上的宝石戒指也能看出价格不菲，他显然不缺钱。 星炽掀起眼皮，薄唇微抿：“刚刚我听到你们说起mic，抱歉我不是有意偷听……” “是的，”芙思打断他的辩解，“你要加入我的队伍吗？” 罗一惊愕地瞪大双眼，就、就这么问出来了？ 不再挑个更正式的场合和时间吗？！ “好。”星炽的停顿连半秒钟都没有，罗一怀疑他甚至没过脑子就答应了芙思的邀请。 希泽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睨了星炽一眼，正好看到他投向芙思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希泽心底隐隐有些不适，好像自己养的猫被陌生人用小鱼干骗走了一样不爽。 他回过神，又觉得是自己神经太敏感了。 时间差不多了，他必须要去找绯尤，那枚银斯布兑换的奖品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于是希泽最后抱了抱芙思的腰，在她耳边告别：“我先去院长办公室，晚点去找你。” 芙思点头，希泽身为向导，是能够进出哨兵公寓的，这么说倒也没问题。 星炽默不作声地看着希泽离去，将手指上的印章戒指转了转，声线放低：“学姐，我是新生，你邀请我入队恐怕会拖你后腿。” 芙思目送着希泽的背影，听到星炽出声才回转视线，淡声道：“不要妄自菲薄，看看周围的那些人，全都排着队等着拉你去打mic，这话恐怕得我反过来问你，你确定要加入我的队伍吗？” 星炽没有去看周围那些或是觊觎或是羡慕的眼神，他对着芙思轻轻点头：“确定。” 芙思点头，露出一个淡笑：“那好，我们时间很紧，等你完成新生典礼就来参加训练吧，我会把地址发到你的光脑上。” 星炽再次点头：“好。”温驯得和刚才判若两人。 芙思耳边从刚才起就一直能听到学生们的小声议论。 “这是谁？为什么那两位都对她青睐有加？！” “该死，还是慢了一步，我就说好的向导是不会流通的！” “她应该没上过院系红榜，大概率是个吊车尾。” “不是吧，能让排名第一的向导主动要求进队的队伍，是个吊车尾？！我不相信！” mic大赛是各大军校生都为之向往的星际联赛，所有哨向军校都会参加，是个崭露头角并与同辈切磋的好机会。 比赛日程将近，大家忙着收拢人才也是正常的。 要不是星炽的及时出现，她恐怕也得为这最后一个人选焦头烂额一阵子。 不过现在问题已经解决了，芙思懒懒地抻了抻腰，准备回学生公寓。 与此同时，另一边—— 希泽慢悠悠地晃到了绯尤的办公室，轻轻敲了敲门。 吱呀一声，门自己开了。 绯尤正背对着门口，听到动静，才转过身，示意希泽走进说话。 与希泽的悠闲截然相反，绯尤面色有些凝重。 这种表情很少会出现在他脸上。 “你怎么知道的？”绯尤问道。 她这话问得没头没尾，希泽却毫不意外。 希泽摊开手，掌心躺着一枚银色的斯布，跟他们比赛时用的金色斯布比起来，不仅十分简陋，光泽也所剩无几。 “只是想起有人跟我说过，这个游戏不止学生可以参加，老师也可以，毕竟规则上写着，圈内所有人都是参赛者，不是吗？”希泽微微笑起来。 绯尤看望着他的面容，一阵恍惚，好像明白了什么，想了想，把他掌心的斯布拿回来，放进壁炉上方的古董花瓶里。 本来做装饰用的壁炉突然烧了起来，很快，火堆消失，剩下一本很有年代感的皮面书。 绯尤把它捡起来拍了拍，转身递给希泽：“我的老师告诉我，如果有谁能在游戏里赢过我，就把这个交给他。” 希泽双手接过，垂眼看着上面的纹路，低声道：“谢谢院长。” 绯尤摆摆手：“终于送出去了，赶紧拿走，你也赶紧走，我要休息了。” 希泽失笑，倒是没再多说什么，还贴心地给绯尤带上了门。 绯尤看着消失在门缝的衣角，转过头，有些怀念地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合照。 合照被透明晶框保存着，边缘却有些烧焦的痕迹。 “真没想到，真有人能注意到这条隐藏规则。” “老师，他就是你要等的人吗？”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绯尤的喃喃低语。 7、蓄势待发（7） 静谧的午后，年轻又俊美的向导微微叹了一口气，冷白的脸庞低垂着，美好的侧颜令人心之神往。 “绯尤不会给我一本赝品吧？”希泽低下头看着枕在他腿上的芙思，有些忧愁。 芙思原本在小憩，闻言睁开眼：“为什么这么说？” 希泽没好气地拍了拍手中的纸质书：“我合理怀疑古来德写这本书的时候已经疯了。” 芙思笑起来：“纳吉尔·绯·古来德教授晚年确实是被诊断出了精神疾病，不过这不恰好证明我们的方向没有错吗？” 不怪希泽如此气愤，任谁费尽心思得到一本绝版资料，结果上面写了幼稚的童话故事和小儿涂鸦，都会觉得这是被人狠狠摆了一道。 芙思捡起希泽扔在手边的书，又看了一遍那个小故事。 这是一个很老套的开头： 很久很久以前—— 一颗与众不同的古树即将枯萎，它的同伴早已离它而去，它孤寂了很久很久，终于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 它繁茂的枝丫枯萎了，落下的叶子如天空一般蔚蓝，根茎是青蓝色的，年轮是海蓝色的，整棵树像是被海洋灌溉而成的。 庞杂繁复的根系再也不能提供养料，树干镂空着，分裂着，往昔不复。 到这里文字描述就结束了，这段文字是用非常晦涩难懂的莫兰古语写出来的，如果今天拿到这本书的人不是希泽和芙思，恐怕要花上很久才能翻译出这段古语的意思。 古来德用了大量的绘画、涂鸦去表现剩下的东西，它们有的吊诡，有的童趣，有的非常令人着迷…… “别看了！”希泽夺过芙思手中的书，紧紧盯着她的双眼，“你答应过我，这本书交给我来研究。” 芙思抬了抬眼，看向希泽跟她如出一辙的蓝眸，妥协道：“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什么时候没做到。” 希泽瞟她一眼：“我的成人礼，你答应了要去。” “咳咳……” “说好今年再没有向导就接受我的精神疏导。” 芙思来了精神：“这个不算，我找到了向导。” 希泽正准备接着往下说，闻言身体一僵，表情也跟着没藏住，芙思忍不住跟他隔开了一点距离。 “……是谁？”希泽装作平静地问。 芙思也尽量平和地回答：“星炽。” “……” “哎哎哎，书要被你攥烂了，还没有拓本。” 希泽不可置信道：“你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啊。” 芙思睨他一眼：“当然，我只是邀请他进入我的队伍一起参加mic，你想到哪里去了？” 希泽却没有理会她的插科打诨：“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挨着芙思坐得更近了：“你很清楚我说的是什么。” 哨兵成年后即使有抑制器的辅助也时刻面临着失控的风险，最安全的解决方案就是寻找一位向导伴侣进行定时精神疏导。 作为天生的战士，越强大的哨兵精神越脆弱，这是上天的馈赠，亦是惩罚。 而芙思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接受过任何一个向导的深层精神疏导，完全依靠干扰素和抑制器硬撑过紊乱期。 这跟慢性自杀无异。 在这件事上，芙思从不让步：“深层精神疏导跟剖开胸膛给别人看心脏有什么区别？” 跟精神海比起来，给别人剖开胸膛看心脏的选项还更安全一点。 “你不相信我？”希泽微微睁大双眼。 芙思轻轻摇头：“我不是信不过你，只是坚持我自己的原则。” 两人对视良久，谁都没说下一句话，自然也就没有台阶出现。 希泽生硬地站起身，语气不冷不热：“我要回去了。” 芙思没再多说什么：“那你好好休息，笔记的事情不着急。” 希泽用侧脸对着她，并不言语，身体却隐隐往她这边倾。 芙思很清楚，这个时候稍微找个别的话题哄一哄，他就会自己顺着台阶走下来，但是在这个问题上，芙思并不想让他看到太多希望。 芙思走到门边，打开门半侧过身：“我正好也要出门，你想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也没问题，我先走了。” “你……”希泽似乎没想到她走得这么干脆，剩下的话被芙思关在了门里。 芙思并不是想要逃避希泽才要出门，她拜托白黎帮忙调查了星炽的资料已经有了眉目，只是白黎说正好有东西交给她，让她去办公室找他。 芙思一路走上楼，幸好没像上次一样遇到指着她鼻尖骂的古板教师。 有时候芙思也很奇怪，明明塔尼亚大多教师都是绯尤和金司那样温婉强大的女性，怎么艾达这样偏激的老师恰好就让她撞上了？ 肯定是她的运气不好。 “呦，来了？”白黎的门没关，芙思象征性敲了两下。 芙思很自来熟地走进去，顺手带上了门：“你说要给我什么东西？” 白黎摊了摊手：“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这次有个交换生的名额，我想当面问问你要不要参加。” “……”芙思掀了掀眼皮，确认白黎是认真的，“我怀疑你是在报复我。” 紧接着她又说：“交换生的活动我就不参加了，目前我们还没有去别的军校参观学习的打算。” 白黎嘿嘿笑了两声，并不强求，状似闲聊道：“我听说绯尤回来了，你去观摩绯院的入学考试了吗？” 芙思眼珠微动：“你想看？那你怎么不去？” “是我不想去吗？”白黎说到这个就是一肚子苦水，“一开始这个代理校长的职位是给绯尤留的，她自己不想要就算了，还要给总督建议让我任职，搞得我原本就不多的假期全奉献给学校了！” “看不出来，你这么不情愿啊。”芙思揶揄道。 白黎摆摆手，将一份纸质文件递给她：“这是你让我查的星炽的档案，我先说好，事关学生隐私，你只能在这里看，看完我是要回收的。” 芙思手上的动作一点没犹豫，拆开档案袋一目十行地看完了。 白黎托着下巴，懒懒道：“这样年轻的k1级向导确实少见，他天赋不错，履历也很干净，虽然是德菲尔那边的人，但是不能一棒子给人打死不是，你想拉他进队参加mic是个不错的选择。” 芙思看着手中的资料，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根据这份资料来看，星炽刚成年不久，精神力评级目前在k2，但是拥有k1的觉醒潜能，说白了迟早都会到达k1的高度，更何况他这样年轻，上升空间非常大。 他的精神体登记在册的是白琼鸟，擅长远程侦察和精神干扰，基础数值也非常不错，正好能够弥补她们队伍现有的短板。 mic大赛需要五名学生组队参加，目前芙思队伍中有了三位哨兵和一位引导型向导，剩下的一个位置的最优选就是先驱型向导。 可以说，星炽是目前为止最适合芙思的队友。 “你的运气还真不错，mic开赛在即，最后一块拼图如此完美，能增加不少胜算。”白黎还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闲聊。 芙思大致看了看后面几页档案，是关于星炽的人际关系和家族图谱的。 他的背景很简单，芙思用了几秒钟就看完了。 她将档案袋封存好，这种重要文件都是由塑膜纸记录在册的，水火不侵，不容易丢失，捏在手里只有薄薄一片。 “我看完了，”芙思将档案袋放在他桌上，“谢谢。” 白黎轻哼一声，英俊的眉眼染上几分惊讶：“你竟然也会道谢？” “……”芙思不想跟他拌嘴，转身推开门，“我先走了。” 白黎也不在意，最后说了句：“你不参加交换活动的话我就推荐给别人咯。” 芙思背过身摆摆手：“随你。” 8、黄金笼（1） 自从芙思答应了丽安娜的比赛邀请，罗一就一直惴惴不安。 临到了模拟室门口，罗一更是展现出了上刑场似的悲壮。 最后恩南都看不下去了，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该来的总会来。” 罗一转头看他，悲从中来：“还是你对我好。” 恩南扶了扶眼镜——他看书时会戴一副银丝眼镜。 他冷漠道：“别误会，只是不希望你的个人情绪影响到今天的训练，你要学会调整自己。” 罗一听了，反而有被安慰到，打起精神来，说道：“放心，今天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本来正和星炽讨论课题的芙思听到了，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希望你今天不要躲在我身后。” 罗一冲她挥拳，龇牙咧嘴地表示不满。 打归打闹归闹，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 来到031模拟室，丽安娜果然早早在等候了，见到她们进来，视线在罗一身上停留了一瞬，径直对着芙思说道：“来了就开始吧，地图随机分配？” 芙思也很爽快：“就按照你们的习惯来吧。” 丽安娜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被晏织拉住，冲她摇摇头。 晏织转过头对上了芙思的视线，友好地露出一个笑容。 芙思也回敬了一个微笑，弧度完美，看起来十分真挚。 “丽安娜小姐，我们是不是该开始了？”芙思如此说道，看起来耐心告捷。 丽安娜去主控台，把模式改为竞技模式，锁定房间人数，准备开始。 众人分别进入模拟仓，意识体会被载入到比赛系统中，而本体则会留在现实的模拟仓中。 眩晕袭来，比赛开始！ 长久的黑暗过后，一阵暖风唤醒了芙思。 芙思缓缓睁眼，却被迎面吹来的强风刺痛了眼球。 她很快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带着她高速移动，从迎面刮来的风推断，这东西不仅速度很快，还在持续升高。 芙思定了定神，垂下眼，看向自己腰间，那里正锁着一只巨大嶙峋的龙爪。 原来如此，她此刻正被一只黑龙握在手中，怪不得她耳边总有持续不断的振翅声。 芙思侧了侧脸，一道陌生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巨龙的另一只爪子上还握着一个人类，看身形似乎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 芙思观察了一会儿，确认她不是丽安娜队里的任何一个人，那大概率就是这张地图中的npc了。 mic大赛的地图设计取材于已知宇宙，所以也会有人类npc的出现，她们的行为模式和正常人无异，可以看做是超智能ai操控的仿生人。 芙思适应了强风，眯起眼看向黑龙行进的方向，这家伙不可能一直抓着她们飞不落地，总要有个最终目的地。 龙族目前在宇宙中大多已经消失匿迹了，但是在远古时期，它们是称霸星际的食物链顶端强者，其他种族都是他们敛财的奴隶。 想必这张地图的基调就是龙族和人族的矛盾冲突，不过现在还没看到标志建筑物，有用信息太少。 “吼————”一阵阵龙吟从四面八方传来，声音忽远忽近。 芙思很快得出结论，这里至少有数十条同等体型的龙族盘旋在周围。 何况在空中龙族具有先天优势，战斗力方面是无可匹敌的存在，跟这群家伙起正面冲突并不现实。 先静观其变吧，芙思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这只龙抓人的时候完全没顾及力道，若不是她的躯体强度够高，恐怕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 大约飞行了十分钟，芙思隐隐约约地看见了一座浮空城，上面的建筑面貌被云层笼罩着，看起来异常高耸，不过转念想到龙族的体型，倒也合理。 就在这时，芙思能明显感觉到周身的风速变慢，大抵是这只黑龙的速度慢了下来。 紧接着，芙思敏锐地察觉到它的爪子力道渐松，眼前的浮空城越来越近，黑龙没有任何降落的意思，它径直飞到一片空地上方，突兀地松开了爪子！ 两个人类在空中做自由落体，直直地掉落在地上。 芙思灵巧地翻身卸力，除了沾上一点尘土，没有任何擦伤。 至于她身边的女孩就没这么幸运了，虽然只有不到十米的高度，但是对于人类来说还是太过致命，芙思清晰地听到了她骨骼碎裂的声音。 龙族完全没把人类的性命放在眼中，这样粗鲁的对待她们，有种生死由命的随意感。 不对劲，芙思蹙了蹙眉，转身打量四周。 龙族捕捉人类无非是两种目的，一种是留作储备粮，一种是压榨人族的生产力，现在不杀她们反而丢到这座浮空岛上，明显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芙思环顾四周，还没来得及观察细节，就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听起来有很多体魄强健的人在向这个地方靠近。 转头看到仍旧昏迷的女孩，芙思想了想，索性也倒在地上装作昏迷。 因为惯性思维作祟，人总会对失去行动力的生物放下戒心，芙思还没摸清这张地图的势力分部，这个时候装昏迷打入npc内部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次竟然是两个稀罕货，不知道多少年没见过女人了！”随着嘈杂的脚步声一起传来的是粗犷的男声。 “呦呵，还真是！” 芙思将脸藏在臂弯里默默听着，看来这张地图的科技水平停留在核前文明，是原始的依靠劳动力区分人层阶级的社会结构。 只有野蛮落后的社会，才会以性别区分一个人的价值。 “你们手脚麻利点，赶紧将人运回去给沙赛大人过目。”这道声音听起来沉稳一些，似乎是个小头目。 芙思感觉到手腕和脚腕都被绳索束缚住，紧接着手脚一紧，整个人被拖拽起来。 芙思暗暗使力，束缚住她的只是普通绳索，对她来说和柔软的蛛丝没什么区别，随时可以挣脱。 这张地图的主要势力分布现在暂定为两个阵营，人族和龙族。 一般情况下mic大赛的地图上会出现多个势力分布，越复杂的势力分布代表着地图难度越高，影响比赛最终胜利的因素也就越多。 赢得比赛的条件很简单，就是淘汰掉对方三名参赛选手后己方剩余的人数不少于三人。 换句话说，这个比赛不存在一拖四的情况，一个人的胜利一文不值。 芙思思绪流转的时间足够让这群身强体壮的男人将她们搬运回去，芙思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默默观察周围环境。 她们正在被搬运回浮空岛的中心，四周是大大小小的高塔，每一座塔都建得异常高大。 芙思看了一会儿，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除了搬运她们的人以外，这里似乎没有任何人类生活的痕迹。 可是听刚刚那些人的对话，这里似乎有不少被巨龙捕捉过来的人，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芙思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眼前就闪过一大片金光，激得她狠狠闭了闭眼。 等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光线，芙思再次悄悄睁眼，看到了极其恢弘的一幕。 全部由黄金打造的高塔，所有的门框、房梁、天花板、全都闪着金光熠熠的颜色。 芙思心头一跳，原来如此，她知道这张地图参考的是哪一段真实历史了。 这些高塔应该取材自世界十大奇迹之一的黄金玲珑塔，历史上记载的黄金玲珑塔并不是由纯度黄金打造的，只是含金量极高，随便敲开一面墙可能都会挖到金粒。 到了比赛中就夸大了黄金玲珑塔的内部制造，不过这毕竟是给年轻人准备的对抗类比赛，增添一点奇幻色彩也很正常。 既然有黄金玲珑塔，那么龙族的存在就很合理了，因为历史上龙族就是抓了人类当壮丁帮它们开发黄金塔。 龙族不善生产和制造，更不会使用精巧工具，而黄金塔从外围硬闯只会将里面的黄金埋葬在废墟中。 “沙赛大人！又送来了两个，您看怎么安排？” 芙思竖起耳朵仔细听，一道低哑阴沉的声音在队伍的正前方响起：“像以前一样，放到地九区去吧。” mic比赛中npc的语言会自动转化成她们能听懂的母语，所以芙思知道这个“地九”，不是“第九”。 地九区？听起来有点像是在地下作业的工作区。 “您确定吗？她们是女人，放到地九区是不是有点太……” “你是第一天来这里吗？”沙赛不耐烦地抬起眼，看都没看那两个被绑住的人，“收起你的心思，你今日的金水上交了吗？” “……没、没有。”男人的声音明显弱了下去。 “那还不快去？！”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沙赛像一只暴怒的黑熊发出了咆哮。 芙思听见慌乱的脚步声，连带着手脚上的绳索都紧了紧，她们似乎在一路向下。 终于，队伍听了下来，芙思被丢到了地上。 这里的路径弯弯绕绕极其曲折，芙思感觉至少经过了几十段楼梯，还有数十个斜坡。 这里的构造比想象中更广阔、更复杂。 还没等芙思在脑海中勾勒出完整的地图，耳边就传来破空声——有人朝她们泼了水。 芙思下意识想躲，却为了掩盖早就清醒的事实，忍了下来。 这水冰凉，身旁昏迷不醒的女孩瞬间清醒过来，尖叫着坐起身：“谁！” “嘶，好痛……”她痛苦地皱起脸，捂着自己的小腿惊呼。 看来芙思听到的那声脆响确实是她小腿断裂的声音。 “你，还有你，这里是地九区，每天要上交九瓶金水，但凡少一点，你们就等着被做成肉奴吧！”头顶上响起趾高气扬的命令声。 芙思装作刚刚转醒的样子，抬眼看去，那是一个肤色黝黑身形高大的人，他的脸上伤疤很多，有一道伤疤从额头贯穿到下巴，他睁着仅剩的眼睛，贪婪的目光将二人从头扫视到脚。 芙思看到他脖颈上若有似无的尖刺，暗道，这是个异化种。 不知是这里的规则原因，还是忌惮着沙赛的命令，他丢下这句话就走了，没有再对二人做什么。 芙思捋了捋被水浸湿的额发，转头打量这个天花板异常高耸的房间。 这房间里没有任何摆设，只有金黄色的地板和墙壁反射着刺眼的光，大小在三十个平方左右，高约十米，说句话都会有不小的回音。 “喂，你也是为了黄金来的？”芙思身后传来一道软糯的女声。 芙思顿了顿，转头看向那个身量娇小的女孩：“难道你不是？” 她说得巧妙，看似回答了女孩的问题，实则只是将问题抛了回去。 女孩撇了撇嘴，她长了一双很圆的鹿眼，眉眼还很稚嫩，脸庞却瘦得脱了相，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 因为腿受了伤，她一直坐在地上捂着膝盖，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 “我叫贝奇，你呢？”女孩主动说道。 芙思并没有隐瞒：“你可以叫我芙思，你知道地九区是什么地方吗？” npc可以为参赛者提供基本信息和线索，掌握更多线索有助于获得npc的好感和支持。 不过有些人将这种行为归成了投机取巧的捷径。 热衷于争斗的少年们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要比赛，那就光明正大痛痛快快地打一场！靠npc消耗对手的战力是懦夫行为！ 但是mic大赛从始至终都没有取消npc的存在，更没有降低其在地图上的占比。 对此mic负责人曾说：“优秀的向导和哨兵会利用身边一切可利用的资源，从而达到以下克上、扭转战局的操作，我相信真正的强者绝不只拘泥于自己的拳头。” 时间回到现在，芙思眼前就有个关键npc，当然要狠狠搜刮一波线索。 “你真的是为了黄金来的？”贝奇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芙思的问题，反而一脸狐疑地看着她，“你看起来可不像是缺钱的人。” 芙思的动作体态和身材比例极佳，就算身上没戴什么值钱的首饰，也能看出她的家世教养不错。 “咳咳，”芙思低下头露出哀伤的神色，“不瞒你说，我家欠了一笔不小的赌债，实在走投无路……” 还没等她说完，贝奇就已经自动给她脑补了一个悲惨的家庭背景，看向她的目光卸去了不少戒备。 “地九区就是整个黄金塔最低等的地方，在这里工作的人需要上缴最多的金水，下发的食物最少，所有人一开始都会从地九层做起。”贝奇不疑有他，跟芙思解释起这里的规则。 芙思摸了摸下巴：“金水是什么？” 贝奇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她：“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金水就是金子融成的水啊，在这里做工的人每天都要上缴足够重的金块，融成液体后必须能灌满十个长颈瓶，不然轻则挨饿，重则割肉！” 听到这里，芙思有些惊讶：“割肉？” “呵，”贝奇突然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金子没挖够，就要拿肉来抵债，一斤肉可以抵一瓶金水，反正短时间内断条胳膊也不会死。” 看来这次的地图背景有点阴暗呢，芙思眨眨眼，向贝奇道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咕噜噜～”空旷的房间内响起一阵回音。 贝奇尴尬地看着芙思，从腰间取出了一个馕，有一半靠得焦了，她把没焦的那一小半掰给了芙思，冲她笑了笑：“别嫌弃，这里没有别的吃的，先垫垫吧。” 芙思本想拒绝，她的身体不摄入任何能量也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活动，但是贝奇的动作有些强硬，她直接将那块儿馕塞到了芙思手中。 一股淡淡的焦味从馕上飘散而出，芙思冲贝奇笑了笑，自然地咬了一口手中冷硬的馕，嚼了嚼咽了下去。 9、黄金笼（2） 紫穗草是一种很常见的食材，它可以磨成粉制成各种食物，物美价廉，在寻常人家里是非常常见的食材。 但是如果在烹饪的时候没有将其完全弄熟，就会产生类似于神经麻痹的效果。 唯一辨别的方法，就是不熟的紫穗会散发出蛋白质烧焦一样的气味。 贝奇很聪明，她手上的馕确实被烧焦了一半，会散发出焦味也在情理之中。 芙思原本没有怀疑她，可就是那句“反正短时间内断条胳膊也不会死”，让她注意到了贝奇的不同寻常之处。 正常人如果到了割肉抵债的地步，都会选择大腿这个部位，因为挖掘金子还需要手臂工作，没了胳膊就像渔民没了网，怎么可能第一时间选择砍手臂抵债？ 除非贝奇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砍别人的手臂。 毕竟只说了可以用肉抵债，没说不可以用别人的肉。 芙思将计就计，吃下了她递过来的馕。 她实在好奇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想要干什么。 反正紫穗对她这种体质的哨兵起不到任何作用，吃了也无伤大雅。 贝奇一边坐在地上啃着剩下的半个馕，一边紧张地用余光瞟向芙思的方向。 芙思非常“配合”地捂住腹部，缓缓倒在地上。 她的时间捏算得很好，完全没被贝奇看出端倪。 贝奇的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芙思甚至能听到她的心跳震如擂鼓，砰砰砰跳个不停。 紧张归紧张，她还是有条不紊地将芙思的手脚绑了起来，这里的人没有对她们搜身，贝奇身上带的东西显然不少。 显然是有备而来。 芙思耳边突然传来刀刃出鞘的声响，她闭着眼躲开这一刀，轻而易举地挣断了手腕上绑着的麻绳，慢条斯理地夺过贝奇手腕上刀，抵住了她的脖颈。 她的动作利落，看得出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芙思忽视她惊愕的双眼，淡声道：“为什么要对我动手？” 贝奇抿了抿唇，她还没回过神，只觉得眼前一花刀就到了芙思手里，根本没看清她的动作。 “你！你刚才是装的？！”贝奇不可置信道。 芙思垂眸看她：“回答我，为什么要对我出手？我应该没有哪得罪你。” 贝奇张了张口，脸上似有不甘。 芙思正打算再问一遍，突然察觉到一阵精神波动。 是恩南的精神力，芙思对此并不陌生。 芙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选择接纳这股精神力。 “芙思，能听到吗？”恩南的声音自脑海深处响起。 恩南是引导型向导，可以在一定领域内制造大型精神网，处在这个领域内的哨兵和向导都可以被他连结起来，进行短暂的思维共享。 芙思看了眼贝奇，连接上了的恩南的精神网：“我在，你那边是什么情况？” 贝奇听不到她们的对话，只能惴惴不安地看着芙思，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交代。 “你现在在黄金塔内部吗？”恩南问道。 “嗯，我在地九层，你呢？” “我和星炽目前在地七层，暂时还没遇到其他队友或者对手，大概掌握了一些情况。” “你说。” “地七层每天要上缴七瓶金水，想要往上走就得杀掉三个人，目前已知的信息是，每往下走一层就要多缴纳一瓶金水，想要多往上走一层就要多杀一人。” 芙思很快明白过来，地九层每日需要上缴九瓶金水，而地八层则需要上缴八瓶金水，以此类推，地一层的人每天只要上缴一瓶金水就能得到食物。 如果想要往上晋升，就需要杀人，地九层晋升到地八层需要杀一人，地八层晋升到地七层需要杀两人，同样是逐层递加的规则。 芙思赞赏道：“这么快就摸清了这里的规则，看来你那边的线索不少。” “并不，”恩南的声音明显停顿了一下，“只是刚刚遇到了从地八层升上来的星炽，我们对了一下手里的消息，得出了这个结论。” 芙思有些意外，星炽能从地八层升到地七层，说明他至少杀了两个人。 不排除别人先对他动手的可能，但是能短时间内适应模拟系统并反杀npc，星炽作为一个没参加过mic的新手，这样的表现非常不错。 “你们注意安全，我先想办法和你们汇合。”芙思叮嘱道。 恩南简短地应下：“好，我先试着联系伊娜。” 芙思切断精神力连接，这种连接非常耗费向导的精神力，要省着点用。 值得一提的是，mic比赛禁用任何通讯设备，想要在比赛内部联系队友，只有依靠引导型向导构建的精神网。 这也是考虑到在星际战场上大多通讯设备都会出现失灵的情况，提前进行模拟。 如果芙思没记错，丽安娜队伍中也有一位引导型向导专门负责队内通讯。 贝奇在芙思手下瑟瑟发抖，她还在斟酌说出什么情报让芙思留她一命，谁知下一秒颈边一凉，芙思已经抹了她的脖子。 芙思的想法很简单，贝奇一来就表现出了对这里的熟稔，先是说出一些情报获取她的信任，又给她吃下不熟的紫穗饼，目的就是杀掉她晋升到地八层。 因为不确定跟她分到一起的人是男是女是强是弱，贝奇很周全地准备了绳索和不熟的紫穗馕。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贝奇不是意外被巨龙带到这里来的，她是主动进入这里的。 芙思回想起她问的那句“你真的是为了黄金来的？”，大概将贝奇的目的推了个八九不离十。 黄金塔内的人类应该有不少都是自愿来的，这里越往上走需要缴纳的金水越少，能赚取的金子就越多。 如果能到地一层，每天仅需缴纳一瓶金水，而成年人每天怎么也能开掘出五六瓶金水，不用缴纳的那些金子，自然就成了自己“赚”下的。 如果这是一款解密闯关游戏，芙思恐怕还要说一句这关卡设计得未免太简单了。 但是这是mic官方给出的模拟训练题库。 黄金塔内的全貌肯定不止如此。 因为这里的人族不具备动摇比赛结果的能力。 虽然这里的管理层是异化种，能够对向导造成一定程度上的威胁，但是在哨兵面前还是不堪一击。 龙才是这里最大的威胁。 在这张地图里如果实力较弱的队伍想要获胜，就要想办法利用龙族的力量削弱对手的战力。 可是黄金塔内明显不存在任何龙族。 “喂！你获得了地八层的晋升机会，跟我过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在房间外响起。 这里的门非常狭窄，芙思看到一个等同于两倍门宽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他的皮肤同样是黝黑的，脖颈上有细小的鳞片，毫无疑问，他也是一个异化种。 芙思垂下眼，静静地看着他侧过身挤进门里将贝奇的尸体拖拽出去，并恶声恶气地命令芙思：“赶紧跟上！” 芙思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走到尽头的一个房间内，将贝奇的尸体放到一个巨大的托盘上，那个托盘剧烈地颤了颤，那个异化种不耐烦地看着。 趁着这个时间，芙思看到这个巨大的托盘上方吊着七束金线，牢牢拴住托盘以防它掉下去，而托盘的正上方是镂空的，一个黝黑的圆洞像一张大嘴嵌在中央。 托盘慢慢地停下动作，那个异化种看到这一幕，狠狠啐了一口：“这黄毛丫头果然还是差一点，都说了不行不行非要让我去收尸，害老子白跑一趟！” 他瞪向等在一旁的芙思：“你回去吧，几天这个地八层你上不去了。” 嗯？杀人并不是绝对的晋升条件？ 芙思眯起眼，看向托盘上贝奇的尸体，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觉得我今天还是可以上去的，”芙思笑眯眯地对这那个异化种说道。 “啊？”异化种耐心告捷，猛地向芙思扇出一巴掌，想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一点颜色瞧瞧。 芙思轻巧地伸出二指抵住了他的巴掌，反手捏上他的腕骨，四两拨千斤，直接将他摔倒在地，膝盖下压，正好顶在他的颈骨上，毫不犹豫地踩断了他的脖子。 这种异化种只有一身蛮力，格斗技巧基本为零。 芙思随手将他的尸首扔上了那个托盘，这次托盘颤动的幅度更大了。 不多时，托盘中央突然下陷，一个飞快旋转的叶片将上面的尸首切成几块，托盘缓缓闭合并向上升起。 芙思眼中划过一丝了然。 与此同时，右侧传来轻微的机械声，一道隐藏的门被打开了。 芙思看着这道大开的门，隐隐窥见了其中的阶梯。 果然，杀人不是晋升的必要条件，上供的人肉重量才是。 10、黄金笼（3） 芙思顺着出现的阶梯一路往上，这段路比她想象中要更长。 清晰的脚步声回荡在狭隘的楼梯间里。 贝奇虽然骗了她，但是她说出的话并不全是假的。 真假话要混在一起说才更令人信服，而贝奇的选择更高明，她有所保留地说了真话。 她没说这里的晋升条件，只说这里如果没有上缴足够的金水就要拿肉来抵债。 由此可得，这里有两种硬通货——人肉和黄金。 芙思终于迈上了最后一级阶梯，她推开紧闭的那道门，看到了守在门口打瞌睡的异化种。 “嗯？上来人了？”这只异化种看着懒懒散散的，倒是少了几分威慑力。 “呦，难得是个女人，工作大厅在那边，你自己过去吧，我再眯一会儿。”说着，他又站着睡着了。 芙思：“……” 她转眸看向一旁的标识，上面有七道竖杠。 嗯？这是地七层？ 刹那间芙思又顿悟了一道规则，晋升确实是依靠上缴的人肉重量没错，但是只要这个重量到达一定数额，或许就能实现跨层晋级。 想必星炽是上缴了恰好能晋升到地七层重量的人肉，所以才从地八层升到了地七层，并不单单是因为他杀了两个人。 芙思看清这是地七层后第一时间查找了恩南散布在周围的精神网，不出意外地联系上了恩南。 “你已经到地七层了？”恩南有些意外。 芙思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快速复述了一遍，恩南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看见晏织和丽安娜了。” 芙思马上意识到什么：“你现在在哪？” 恩南那边静了一会儿才回答芙思：“我跟着他们到了地六层，星炽留在地七层接应你，你可以试着联系他。” 很明显，星炽和恩南在地七层见到了即将通往地六层的晏织和丽安娜，他们没有打草惊蛇，而是选择了分头行动。 晏织的实力摆在那里，恩南不能跟他们起正面冲突，索性就一路跟着收集情报。 不过芙思倒是有些在意晏织为什么这么急着往上走。 这张地图比想象中还要大，如果按照往届mic大赛的资料来看，如果这张图出现在比赛中，怎么也是个八强赛的水平了。 越往后的比赛，地图的成分就会越复杂，包括但不限于npc的实力。 一阵微弱的脚步声从她背后趋近，她若有所思地停下脚步。 “芙思？”一道略带疑惑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 芙思转过头去，不出意外看到了星炽那张昳丽的脸庞。 “你这么快就上来了？”他似乎有些惊讶。 芙思微微点头，地七层的构造和地九层大不相同，这里没有如同蜂房一样的小房间，只有一个空旷而广阔的大厅，一些起起伏伏的方形凸起分布在上面，小的像人头，大的足有两米多高。 有不少人正攀在高耸的墙壁上作业，他们敲下金粒放进随身携带的工具包中。 芙思不由得疑惑，这样凿下去，这黄金墙再厚也迟早有倒塌的一天。 “这里不适合说话，我们先登上地六层吧。”芙思说道。 星炽轻轻点头，他说出刚刚发现的线索：“这里不是按照人头数晋升层级的。” “是按照上缴的人肉重量，”芙思接着他的话说，“想要登上地六层，大概需要一百五十公斤的人肉。” 星炽并不意外她已经勘破了晋级的规则，芙思既然能这样快的出现在地七层，足以说明她杀了不止一个人。 “学姐……”星炽欲言又止。 芙思将他带到一个角落，借助周围不规则凸起的墙壁挡住二人的身形。 “嗯？”芙思示意他有话直说。 星炽指了指黄金墙壁：“我进来一段时间了，为什么没有看见核心之类的能源石。” 芙思闻言睨他一眼：“你还是看了mic比赛手册。” 星炽垂下眼：“嗯，我担心会拖累你们。” “不是所有地图都会出现核心，当两队实力相差过大，或者地图npc的力量明显强于参赛者的时候，核心才会出现。”芙思一边伸手触摸冰冷的黄金墙一边解释道。 “不过也有可能是这张地图的核心数量较少。” 核心是mic大赛的特色产物，外观上和宝石原石没什么区别。 只是个头和纯度要明显大于自然产生的宝石原石。 芙思指了指星炽的手腕，那里有个手环样式的金属圈，上面有个明显的凹陷。 “如果能够找到核心，就可以将它放进启动环内激发其中的力量为己所用。”芙思耐心道。 哨兵和向导使用精神体异变技能的基础，是强大的精神力，而核心可以最大限度的激发哨兵或者向导的潜能，引导出他们未曾被发觉的能力。 说到底，核心只能作为辅助，不会让人突然爆发出不属于自己的超绝实力。 就像蚂蚁穿上纳米铠甲也无法撼动猛犸象的身躯。 “不过并不是所有核心都能被初始启动环使用的。”芙思严肃道。 星炽虚心求教：“特殊情况下该怎么处理？” “有些地图会因为两队实力相差过大而下发极高品质的核心，同时使用条件也会更为苛刻，必须要找到相应的高品质启动环才能使用。” 这种情况就是不仅给蚂蚁穿上了纳米铠甲，还提供了相应的热武器，虽然获胜几率还是渺茫，但起码提供了一个可能。 星炽了然地点点头：“多谢学姐，我明白了。” 芙思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比赛两队实力相差过大时，实力过低的那一队很有可能拿不到高品质核心。” 当大象穿上纳米铠甲并配备了热武器，蚂蚁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星炽抿了抿唇：“你觉得这张地图会有核心存在吗？” 芙思回想了一下开局见到的黑龙：“很有可能，对了，你开局被刷新在哪了？” “我被刷新在地八层，一醒来就看到刀刃悬在脖子上，”星炽像是有些后怕，“他们好像在混战，我趁乱逃了出来，不小心推倒了两个人，莫名其妙升到了地七层。” 嗯？按照他的说法，他升到地七层似乎源于形势所迫。 芙思上下打量他，没有深究：“我们先找机会升上去吧，不出意外的话，晏织应该在找我们。” 晏织作为兰院第一人，单兵作战能力毋庸置疑，单打独斗在场的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星炽回想起恩南发给他的资料：“听说晏织的队伍里只有他一位哨兵，是mic非常罕见的向导占比极高的队伍。” “没错，”芙思搓了搓手指上粘到的金粉，“能够和四位向导组队，说明晏织对自己的能力具有绝对自信，而他的队友也能为他提供不俗的辅助能力。” “对了……”芙思突然想到什么，话音被旁边突然拔高的争执声盖了过去。 “给老子去死！去死！”一个发狂的男人正在疯狂挥舞手中的刀刃追杀前面稍显瘦弱的男孩。 进入黄金塔不会被搜身，也就说这里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可能藏着一把凶器。 地七层的人数明显多余地九层，至少芙思没在地九层看到规模如此庞大的群架。 芙思看着眼前愈演愈烈的争执，大概明白了地九层人数稀少的原因。 每天要上交九瓶金水的任务对于正常人来说实在有些苛刻。 据芙思观察，一个成年人每日劳作十六小时大概能获得七瓶金水，这还是建立在一刻不停的辛苦之上。 一旦完不成这项任务，那么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人肉抵债，一天两天的还好，时间一长就会形成死循环，到时候人不死也残废了。 而想要摆脱这种困境，就只能不停地杀人，上缴足够分量的人肉，这也就导致地七层是争斗最多的地方。 因为七瓶金水恰好是一个成年男人每天工作的极限，但凡松懈或者偷懒就会完不成任务。 而那些身体素质稍差一些的人，就需要压缩睡眠时间付出更多劳动去换取金水，久而久之身体机能下降不说，还会成为别人眼中晋升到上一层的“捷径”。 芙思将星炽往身后的角落推了推，避免这场群架波及到他。 谁知这一动作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芙思从不掩饰自己的女性特征，她的鸦黑色长发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五官具有女性的柔美秀丽，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懒散。 从外表上看，忽略高挑的身材和小臂上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她和传统意义上的女性没什么区别。 而在这种落后的远古时期，女性的上肢力量只有男性的百分之六十，是劳动力的末等位。 芙思一下子成了众人眼中的“突破口”。 芙思看着飞扑过来的人群，意外地挑了挑眉。 似乎被小瞧了。 11、黄金笼（4） 芙思观察过贝奇的尸体，在这里做工的人类只是普通人，最多是力气大一些，臂展更宽阔一些。 要说威胁，还是这里的异化种战斗力明显更强悍一些。 地七层的异化种数量并不少，他们负责随时回收尸体，并引导晋级的人去上面的层数。 芙思的骨骼密度比正常人高很多，相对应的，她的体重基数计算方式也不同。 凶神恶煞的男人被芙思轻而易举地捏断了手腕，刀柄磕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芙思脚尖微勾，踢起刀柄反手握住，打量了一下这柄刀的锋利程度，随手用它划断了不断挣扎的男人的手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男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出血量足以染红身下的黄金地板。 金红之色交错，星炽不由得呼吸一滞，抬眸去看芙思的状况。 哨兵被称为理智尚存的疯子，她们的精神壁垒非常脆弱，刺耳的噪音、鲜艳的色彩、粗糙的触感都有可能加剧她们的精神压力。 这也是mic比赛着重筛选的条件之一，只是一点视觉冲击都需要向导安抚，那这名哨兵也不需要再继续比赛了。 在星炽的视角里，芙思只是瞟了一眼鲜血染红的地板，轻轻将男人不断抽搐的身体踢远了一点，任他因失血过多而亡。 这一幕震慑住了想要挑软柿子捏的围观群众，相比于壮硕如熊的男人，芙思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不少人都想拿她开刀。 芙思把玩着手上粗糙的刀具，还有闲心跟身后的星炽闲聊：“你说这些人加起来有没有三百公斤？” 星炽扫视周围，至少有三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瞟向这边，他们脸颊凹陷，显然是劳作过度造成的暴瘦，但是身上没有创口，还没有到割肉抵债的程度。 加上地上那个被挑断了手筋的男人，应该能到三百公斤。 于是他点了点头：“如果算上骨头的话，绰绰有余。” 芙思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是她没有思考太久，一边说：“试试就知道了。”一边朝着那群潜伏在暗处的人走去。 看到她就这么走过来，那三个人明显一愣，芙思刚刚的划断那老头手筋的身手大家都看到了，却只当是她有些格斗技巧，仍旧不死心想拿她开刀。 三人分了三个方向向着芙思攻了过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 芙思侧身闪过正面挥来的拳头，右手向上一握，捏住来人的腕骨，像是折树枝一样往下一压—— “咔吧——”骨骼断裂的清脆声。 那人显然不可思议，手腕上的力道根本没有任何挣扎的空间，他看到芙思的身后，另外两人已经跻至她的背后，齐齐朝着她的脖颈挥出一刀。 芙思并没有松开手上的人，她的重心一直保持在左腿之上，右腿向后猛扫，动作狠厉带起一阵破空之声。 接连两声脆响，两个男人的颈骨被生生踢断了！ 芙思重新站稳，右手捏住对手的小臂往身后一拉，倒下的身躯脆弱的脖颈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中。 芙思随手捏上他的脖颈，三指用力，手下的人就咽了气。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地上就又多了三具尸体。 因为没有创口，芙思身上一滴血都没有溅到，她回身冲星炽抬了抬下巴：“走吧，去地六层。” 星炽这才从角落里走出来，走到芙思身边轻声询问：“你的手没事吧？” 芙思右手还握着刀，她本想一刀捅穿那人的脖颈，但是这么近的距离肯定会沾上血，所以改为捏断他的气管，这样一来，手中的刀刃不可避免地划过她的手腕。 芙思抬起手给他看。 星炽垂眸看去，讶异地眨眨眼。 只见那不慎锋利的刀刃竟然已经翻卷了起来，像是被什么坚硬的物体撞击了一般。 “这张地图的科技水平很低，对于矿物的开发也停留在原始阶段。”芙思随手丢掉那把刀，慢声解释。 星炽点点头，余光看见异化种看守往这边走来，似乎要收拾尸体。 他不着痕迹地往芙思的方向站了站。 芙思注意到他贴近的动作，又望向那个畸形种怪异嶙峋的面庞，揶揄道：“害怕？” 星炽一愣，随即露出一个很淡的笑：“不是，他们身上的气味我不是很喜欢。” 芙思一愣：“气味？”她的嗅觉被抑制器屏蔽了一部分呢，但是绝对远超星炽，可她并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星炽想了想，低声道：“准确来说，是一种气场，混沌又黏腻，我不太喜欢。” 一般来说，向导的精神等级越高，感知到的世界就越丰富。 星炽能感知到异化种周围混沌的气场，说明他已经摸到了k1级的门槛。 芙思并不意外，星炽在绯院的入学考试上就展现出了不俗的感知力，虽然这张地图的异化种异化程度不高，但是在向导眼中应该是无所遁形的。 那四个人的尸体加起来刚好够芙思和星炽两个人升上地六层，只是那个异化种看向星炽的眼神非常耐人寻味。 芙思一边带着星炽登上地六层，一边让他联系恩南。 恩南跟着晏织和丽安娜登上了地六层，不暴露还好，一旦被晏织发现，恩南的处境就会很危险。 芙思耳边星炽的呼吸声突然重了许多，芙思侧过头：“怎么了？” 星炽深呼吸了一下才回答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身上很沉重。” 芙思品味了一下他这个措辞，伸出双手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 “我没有受到影响，”芙思微微蹙眉，“在你的忍受范围之内吗？” 星炽点点头：“不会影响行动。” 突然他神色一凝，拉住芙思的衣摆：“联系上恩南了。” 芙思也停下来，静谧的楼梯间内只有星炽一个人的呼吸声。 “他好像遇到了不小的麻烦，”星炽飞快说道，“晏织似乎发现他了。” 芙思眉心微蹙：“能不能找到他的具体位置。” 星炽抬头看了看地六层透下来的微光，建议道：“我们先上去，这里的精神波动比较微弱，我无法准确定位。” 二人一路登上地六层的平台，门口的异化种数量更多了，看到人上来也见怪不怪，随手指了一道暗门给她们。 这些异化种身上的气息更加混沌浑浊，星炽悄悄往芙思身边贴得更近，低声在她耳边道：“这一层的面积更大，房间更多，我需要一些时间。” 与他想象的不同，芙思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多少焦急，听到他这么说，反而还宽慰道：“没关系，短时间内恩南不会出事，他的精神波动网还存在，说明他没被逼到绝境。” “……我尽快。”星炽集中精力感知周围的精神力波动，地六层的面积是地七层的两倍，且这里的地势结构非常复杂，如同蜂房一般鳞次栉比，每个房间之间有两个出入口连接。 方向感稍差一点的人到了这里恐怕都得横着出去。 这里的人也少了很多，隔几个房间才能见到零星几个做工的人类，他们的行色匆匆，似乎也在为生计奔波，但是相比于地七层已经好了很多，至少没有肢体残缺的人出现。 地七层以下一直弥漫的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无时无刻不折磨着芙思的嗅觉，越往上走这种影响越重。 稀奇，在种种传说中，黄金玲珑塔是能够与天国沟通的存在，到这里却变成了要踩着无数人尸骨才能登上的血肉之塔，这种存在感越来越强的血腥味就是最好的证明。 芙思带着星炽穿梭在大大小小的房间之中，星炽只觉得那股精神力若有似无，似乎被笼上了一层看不见的纱。 “……不对劲。”星炽突然停下脚步，目光凝重地看向芙思，“恩南学长的精神力一直和我们保持着相同的距离，这说明他一直在快速移动，同时并没有减弱精神力的输送，从理论上来说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向导的精神力一旦进入比赛中，就会以缓慢的速度损耗，根本不可能保持绝对静止。” 谁知芙思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眉梢都没动一下，仍旧平淡地说道：“所以，有人故意制造出了这种假象，就是为了拖住我们的脚步。” 星炽迟疑地点头：“我认为是同等级向导制造出的干扰项，他的等级不低，要小心。” 晏织的队伍中除了丽安娜这位先驱型向导，还有两名引导型向导和一名先驱型向导。 是的，晏织的队伍是由四名向导一名哨兵组成的，可谓是将极致的破绽送到了敌人的眼下。 只是大多数人见到这样的队伍组合，都不会小觑其中唯一的哨兵的实力，晏织一定是有绝对的把握，才会使用这样的组合参赛。 芙思回想起对手的基本资料，有些新奇道：“我记得她们队伍中剩下的那名先驱型向导也是这届的新生，他也在绯院就读，是你的同窗。” 星炽垂下眼：“维尔确实是我的同窗，在入学考试上我跟他有过一面之缘。” 芙思突然抬手推开面前的门，顿时一股腥臭的暖风扑面而来，芙思侧过脸，眯眼朝这间房内看去。 地上躺着歪七扭八的人类躯体，显然这里刚经历过一场混战。 想要从地六层晋升到地五层，就需要上缴两百公斤的人肉，需要杀死的人也更多。 芙思的目光一寸一寸地从室内扫过，最终定在角落里一个瘦小的男孩身上，她轻声道：“找到你了。” 12、黄金笼（5） 她的尾音上挑，声线却轻如鸿毛，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维尔看着欺身而上的身影，反应极快地躲过了这一击， 瞳孔微扩，血色的大尾蝶在他的肩头若隐若现。 “还真让我猜中了，”芙思五指成勾，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慢，招招冲着他的命门而去。 维尔冷哼一声，既已经被识破，他也没了继续伪装的兴致，身形一晃，伪装的皮囊便已被摒弃。 他周身的精神波动很强烈，芙思并不急于这一时，故而略微后退了两步，再抬眼，靛蓝色的瞳孔映出一片火红。 精神体异变技能是向导和哨兵的精神体在进化过程中演变出来的对敌手段，简单来说，越强大的向导和哨兵能够进化出的精神体异变技能越多。 而精神体异变技能的效果则与发动者本人的精神体习□□息相关。 维尔自知无法正面对抗芙思，果断发动了精神体异变技能【独我】，巴掌大的血蝶在他的掌心振翅而动，血色雾气顿时笼罩住他的周身。 芙思并没急着出手阻止，她跟丽安娜打训练赛本就不是冲着胜利去的，最重要的是摸清他们队伍成员的底细，哨兵和向导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在大赛资料中都是保密资料，除非本人主动暴露，不然对手无从得知，大赛官方对参赛选手的精神体精神体异变技能一直持保密态度。 正因如此，很多参赛者在大赛正式开始之前都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精神体异变技能。 多暴露一张底牌，在之后的赛程中就会少一分胜算，在卡牌类游戏中，这也是许多玩家的共识。 维尔会在这里轻易使用精神体异变技能，在芙思看来是有点意外的。 血色的雾气笼罩在维尔的周身，那些僵持在周围的人不明所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不能挣脱【独我】的精神锁定。 只见那些人的血肉皮囊快速灰白下去，源源不绝的生命源质被维尔吸纳，血色大尾蝶瞬间颤动得更欢快了。 芙思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为何，有种原始的厌恶感自心底蔓延上来。 可这维尔明明是绯院新生，芙思理应没见过他才对。 这莫名而来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芙思细想，维尔脸上露出一个挑衅的笑：“想杀我？来上面找吧。” 随着血雾进一步的扩大，越来越多的人被维尔吸走了生命源质，很快，整个房间内就剩下芙思和星炽还存活着。 芙思将星炽往后拉，维尔并没有跟她正面打的意思，向导的单兵作战能力在哨兵面前约等于零，他还没有那么不自量力。 芙思很好奇，维尔杀了如此多的人，能够上供的人肉数量早就超过了晋升地五层的重量，他会被投放到哪一层？ 眼看着血雾即将弥漫过来，上空突然传来一阵悠长的龙吟，芙思直觉不对，抬头向上看去。 原本密闭的天花板突然破开一个大洞，耀眼的白光照射下来，像个贪吃无底的引力洞，瞬间将维尔吸纳了进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突然打通了芙思的思维，这张地图的另一大势力存在感未免太低，在世界历史中，龙族和黄金玲珑塔几乎是一起出现一起消失的 所以芙思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地六层的上一层，或许不是地五层，而是直通龙巢的天级区。 “芙思！能听到吗？”恩南的声音突然在脑海深处响起。 芙思顾不得继续推测，连忙应答道：“恩南，你在哪里？！” “地六层入口处12点钟方向，晏织和伊娜正在交手，我离得比较远，这里的情况有些复杂。”恩南飞速说道。 听到他这样说，芙思也没有继续多问，抬手示意星炽跟上，迅速朝着他们的位置靠去。 晏织的单兵作战能力芙思有所耳闻，他和伊娜并不是同院系的哨兵，侧重点自然有所不同。 塔尼亚根据学生的精神体系别不同，分配的院系也不尽相同。 兰院哨兵的精神体多为极致的攻击型，而晏织的精神体更是远近闻名的强攻击类。 而伊娜所在的白院，其中哨兵的精神体多为敏捷类，在精神体异变技能上的分支也更多样化。 伊娜和晏织对上，仅凭体术格斗技巧，很难说谁更胜一筹，可若是比拼精神体强度，有向导辅助的晏织绝对不输给任何双s级哨兵。 芙思抵达第一战场的时候，只见到了一片金黄色的浓雾。 这又是谁的领域技？ 受维尔刚刚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影响，芙思脑海中第一时间冒出了这个念头。 然而芙思定睛看去，片片细小如灰尘的金箔飘散在空中，构成了这片“云雾缭绕”的金雾！ 怪不得恩南离得远远地，这么高的粉尘浓度，两个哨兵在里面交手，稍有不慎就会引起爆炸。 没等芙思看清二人的身形，又是一声金石碰撞之声传来，劲风划过芙思的脸侧，金雾被打出了一个豁口，芙思终于看到了伊娜的身形。 她单膝跪地，双手架住了晏织从上至下攻来的手刀，同时五指牢牢嵌入他的手腕之中，不让他轻易抽回。 晏织的手已经被精神体异变技能【骨刀】变成了削铁如泥的刀刃，伊娜不能轻易触碰他的双手，只能用这种办法限制他的行动。 二人体能不相上下，晏织突然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将刀刃寸寸逼近伊娜的天灵盖。 芙思瞳孔微缩，顺着金雾散开的通道切入，目标直指晏织脆弱的后颈。 察觉到身后的攻势，晏织不再跟伊娜纠缠，硬生生从她的五指下抽出了自己的手腕，回身膝顶，芙思眼神一冷，单手借力一撑，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他的攻势，晏织眼见形式落了下风，假意挥出一拳，实则向后退去，离开了两人的夹攻之势。 芙思也并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她转身将伊娜拉起来，上上下下打量：“没事吧？” 晏织的精神体异变技能【骨刀】并不是大范围杀伤性技能，更类似属于躯体强化技，身体会变得像刀锋一样锋利，伊娜的躯体强度再顶，也不过是血肉之躯。 伊娜漫不经心地拍拍手，听到芙思这样问才转头看她，微笑道：“没事，这里的金粉浓度高，小心闭气。” 芙思余光瞟向一旁，恩南和丽安娜都在坐上观壁，这里的粉尘浓度对于向导来说实在难以承受，星炽本想上前，却被芙思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晏织缓慢起身，伸手拂了拂面前聚拢的金粉，声音不辨喜怒：“看来人到得差不多了。” 芙思看他解除了精神体异变技能，手掌又变回血肉的状态，看起来威胁性锐减，芙思心中却警铃大作。 仿佛应验了她的推测，晏织身后骤然浮现出白虎虚影，双眸骤然变成了黄金色的兽瞳，血色虹膜圈在他的瞳孔四周，整个人在瞬间完成了精神体融合态。 芙思嘴角微抽，她们都把这当摸底训练赛打，只有晏织一上来就放大招。 这未免太认真了？！ 场外，恩南一边观望三人混战，一边跟星炽解释：“精神体融合态，是少数向导或者哨兵能够到达的战斗形态，这个状态下，晏织和精神体达到了高度统一，所有能力的释放和使用都会更上一层楼，值得注意的是，哨兵想要瞬间进入精神体融合态要消耗大量精神力，轻易不会使用。” 星炽点头，表示记下了。 丽安娜一直和晏织维持着精神连接，她的思维触手绑定在晏织身上，源源不断的精神力供给，足够让晏织后顾无忧。 星炽迟疑了一下，问道：“她们不用支援吗？” 恩南隐晦地摇摇头，利用精神网和星炽交流道：“训练赛，她们想要保存实力，不会让对手窥探到太多精神体异变技能，自然就没有太多精神力消耗。” 说白了，芙思从丽安娜那里白骗了一场训练赛来给星炽做新手引导。 这么一场比赛下来，不仅刺探了对手的实力，队内的新人也对mic大赛有了一定了解，可谓一举两得。 这么想着，芙思正面硬接了晏织一拳，她想试试这位兰院首席的实力深浅，索性没有用巧劲卸力。 “咔嚓——”清脆的骨骼碎裂声自芙思右手响起，她脸上没有痛色反而划过一抹震惊，借力向后飞去，重心下停下倒飞之势。 伊娜脱口而出：“芙思！” 芙思摇头示意并无大碍，只是小臂被这股巨力贯穿，骨折了而已。 这具身体的强度比想象中还要低啊…… “我有些意外，”晏织甩了甩手，他一拳打折了芙思的手臂，脸上的表情却还是很轻松，“你的实力仅此而已吗？” 他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说这种挑衅的话，嘲讽度拉满，即使他的本意并不是嘲讽。 芙思看得出来，他很真挚，似乎真的很期待和她们来一场痛快的对决。 伊娜还在担忧她断掉的手臂，她用余光盯着晏织的动向，视线不住地在她的手臂上扫视：“怎么样，还能动吗？” 芙思尾调上扬，满不在乎道：“好像完全断掉了，正面的冲击不亚于一辆高速行驶的星际列车，很强的对手。” 晏织得到她的夸赞并不觉得高兴，因为她眼中完全没有恐惧和退缩，兴致盎然从她的蓝瞳中划过，更像是一时兴起逗弄对手的家伙。 晏织难得沉了脸，即使娃娃脸染上寒霜并不吓人，但他还是压下眉头和声线：“既然无心对决，那就尽快结束吧。” 语毕，晏织手上亮起熟悉的精神力波动，气势徒然拔高再次正面攻来！ 13、黄金笼（终） 芙思甩了甩手腕，模拟仓内的痛感和触感都是一比一复刻的，不存在什么数值减弱痛觉神经，所以手断了就是真的断了。 伊娜已经和进入了精神体融合态的晏织对上，二人打得有来有回，芙思还在一旁观察手臂上的伤。 时间推进到这里，芙思已经差不多摸清了黄金塔内的规则。 这里从地九层开始，就一直在给人灌输一个“杀人晋升”的规则，引导参赛者一路往上晋升。 同时这也是这张地图的核心规则之一，上供人肉，换取更广阔的资源和更宽松的劳动机制。 不过一路上都没见到核心和启动环的影子，芙思非常怀疑这张地图的势力分布远超参赛者的平均实力。 可黄金塔内的异化种对哨兵完全构不成威胁，就连维尔在这里都能用精神体异变技能大杀四方。 所以这张地图里真正有威胁的还是那群开局就露面的龙族。 芙思的目光从周围划过，这里动静吸引了不少npc驻足观看，地六层的人分布在各个房间中，此刻聚集起来，竟比她想象中还要少。 不太对劲。 刚刚被伊娜和晏织波及到的地方已经撒上了一层金粉，空气中粉尘含量还是超标，不知道他们怎么弄出这么大动静。 这间房间目测可以容纳下近百人活动，此刻在伊娜和晏织的交锋中却显得有些狭隘。 芙思微微蹙眉，再这么下去，房间内的粉尘浓度饱和，爆炸将不可避免。 “伊娜，想办法脱身！”芙思轻喝一声。 伊娜再次挡住晏织的攻势，闻言侧眸一瞥，室内的金粉浓度愈来愈高，刚刚晏织的精神体异变技能【骨刀】碰到黄金墙壁后剐蹭了不少黄金，又在猛烈的碰撞中被打成齑粉，是以整个房间内都蒙上了一层影影绰绰的金箔。 时间紧迫，伊娜下低重心，朝着晏织的天灵盖就是一脚，小腿绷紧劲风烈烈晏织瞳孔微缩，下意识矮身去躲。 明明他的手上还泛着精神体异变技能的波动，这个时候最好的对敌办法是架住对手的小腿，再借力折了她的腿骨。 可这几招对峙下来，晏织隐隐有种奇怪的错觉，伊娜总是能游刃有余地应对他所有的攻势，包括他下一秒想要从哪个角度发起攻击。 就好像……已经跟他对战过千百次一样。 难道这就是她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可是晏织并未从伊娜的身上感知到精神力波动。 这种被看穿的战斗体验让晏织对她的认知很模糊，下意识躲闪她来势汹汹的侧踢。 谁知伊娜唇角微勾，临了变了卦，顺着他躲闪露出的破绽抽身离去，连带着芙思一起退到了门边。 晏织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们的打算，脚下一转，身形也朝着门口飞扑过去！ 芙思扬起一抹微笑，单手用力将门卸了下来，紧接着将其当做一枚“引子”朝着金粉飘散的室内扔了过去！ 晏织瞪大眼睛看着朝他爆射而来的黄金门，大脑宕机了一瞬。 芙思这是想要用碰撞引发高热，从而引导爆炸产生。 可是这个距离，如果爆炸发生芙思和伊娜也不能幸免，她这种举动未免太过冒险！ “砰！！！” “轰隆————” 接连两声巨响，巨大的爆炸余波令整个地六层都晃动了两下。 所谓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放在人类身上也同样适用。 围在周围看好戏的npc多数被这场爆炸波及，身体大面积烧伤崩坏，恩南等人离得比较远，只感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浪。 “呼，比我想象中更剧烈。”芙思和伊娜突兀出现在恩南身边。 丽安娜一直注意着她们这边的动静，见到二人凭空出现也未曾惊讶，只是目光更加冷凝。 罗一跟着出现在二人身后，他拍了拍胸口：“差点就赶不上了，你们也太冒险了。” 刚刚那一瞬间芙思之所以敢近距离引爆，就是仰仗着罗一的精神体异变技能【空间跳跃】。 【空间跳跃】可以使发动者在一定空间内进行虫洞穿越，携带旁人一起进行空间跳跃会加剧精神力消耗。 刚刚将芙思和伊娜转移到安全地带耗费了他不少精神力，此刻整个人都有些虚脱。 芙思正想揶揄他两句，却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引力出现在她的上空。 芙思蓦然抬头，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刺目的白光兜头笼罩下来。 耳边再次出现震耳欲聋的龙吟，伴随出现的还有拂过耳边的微风。 芙思睁开眼，蔚蓝色的天取代了挥之不去的黄金色墙壁，毛孔里灌满了野外最原始的自由。 芙思呼吸了一下，浓厚黏腻的血腥味瞬间包裹了她，这一下吸气差点让她眼前一白。 不过她的脑中却很清醒，这里大概才是地图的主战场，地六层之上，就不再是地的范围了，而是更广阔的“天”。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芙思耳边响起：“竟然是你，实力不错，不知道这次能撑多长时间呢。” 芙思来不及回头去看发出声音的人是谁，遮天盖日的黑影正朝着她疾驰而来，芙思定睛去看，整片天空盘旋着数不清的巨龙，他们接二连三地俯冲下来，目标正是出现在平台上的人类。 它们的速度和力量都远远超过人类，芙思收起散漫的姿态，右手受伤只剩左手可用，来不及迟疑，她从腰后拔出一道银光，双膝往前顶，整个人和地面持平，擦着龙腹而过，她的脸和温热锋利的鳞片几乎零距离接触了一下。 沙赛站在安全区凝望这一画面，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他的异化程度非常高，即使隔着上百米也能看清芙思微颤的发梢。 他自然看到了芙思手中的银光，那是一把造型奇特的短刀，上面猩红黏腻的血液正不住往下滴落。 芙思喘了口气，回头去看，那条朝她俯冲过来的龙几乎被开膛破肚，紫红色的内脏从它的体内淌到地上，龙血在地上蜿蜒出了一摊不小的血泊，冒起腥臭的热气。 半空中的龙群发出愤怒的嚎叫声，却没有急着继续捕猎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类，似乎在忌惮她手中那把格外锋利的刀刃。 芙思这才有机会打量四周，这里是个半开放式的平台，辽阔无比一眼望不到头，而沙赛正站在一旁的高台上，似乎在监视她们这些被运上平台的人。 芙思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是属于龙的食堂。 怪不得这张地图的硬通货是黄金和人肉，龙族最喜欢的两样东西可不就是血肉和财宝。 所有奋力厮杀上来的人，都会变成巨龙的口粮。 而那些在争斗过程中的失败者，同样会被呈上龙族的餐桌，成为他们的盘中餐。 左右横竖都是死，黄金玲珑塔的生存规则看起来格外残酷。 “芙思！”身后突然响起伊娜的声音。 芙思循声望去，伊娜和晏织不约而同地出现在平台之上，她们三个人在刚刚的爆炸中带走了太多npc的命，被地图判定直接丢上了地五层。 不，应该是天五层，这里和天空接壤，虽然只有半个平台漏在外面，却也不算是地级区。 盘旋在半空中的龙群再也按耐不住，这些渺小的人类竟敢对尊贵的龙族动手，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伴随着悠长的龙吟，一只接一只的龙族俯冲而下，巨大的龙爪上布满了锋利的鳞片，这要是擦上人类的肌肤，那感觉可不美妙。 不知为何，那些巨龙对晏织的兴趣完全超过了芙思和伊娜，前仆后继地想要把晏织吃到嘴里。 芙思歪了歪脑袋，眼瞳中倒映着晏织挨个应对龙群的动作，有些幸灾乐祸道：“看来不止我一个人杀了异化种。” 伊娜闻言侧头看她，那些龙都聚集到晏织身边去了，显得她俩周身都有些空旷：“什么意思。” 芙思回想起星炽跟她说的，关于异化种身上气味的区别，耐心跟伊娜解释道：“这里的异化种是被龙族收入麾下的仆从，是龙族的爪牙，杀了他们会染上异化种的气息，你杀了龙族的看门狗，这些龙当然不会放过你。” 芙思在地九层杀过一个异化种，因为贝奇的重量不够她晋升，现在想来，就是因为那个异化种死于她手，那些龙看到她才会如此躁动。 反观未曾击杀过异化种的伊娜，这些龙就像看不见她一样，从她身边飞掠而过，完全没有主动攻击的意思。 “哎，不对，”芙思眯眼看着晏织的身形动作，发觉他完全没有受伤的迹象，“他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 那样剧烈近距离爆炸，就算晏织是身体强度异于常人的哨兵，轻微的烧伤也该是有的，为何他看起来仍旧精神奕奕，一点事情都没有？ 伊娜解释道：“你没看到，丽安娜的精神体异变技能临摹出了晏织的复制体，伤害抵挡了大半，他就手上有点擦伤。” “原来如此。”芙思并不失望，晏织既然能跟四个向导组队，除了对自己能力的绝对自信，无外乎队友能力的特殊性。 两句话的功夫，晏织竟解决了大半扑向他的巨龙，并将其当做踏板，朝着芙思爆射而来！ 芙思抬手作挡，眼看完好的左手即将和晏织的拳头相撞，一阵刺耳的嗡鸣声席卷了每个人的耳朵—— “滴滴滴滴滴滴——” 晏织猛地睁眼，模拟仓内的紧急信号灯正在不停闪烁，刺耳的嗡鸣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 他紧急脱出了！ 他的攻击没有打到芙思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晏织缓了缓神，透过模拟仓看到芙思快步走到主控台，快速点下几个按键，把所有人的模拟仓都打开了。 “出事了。”这是芙思说的第一句话。 还不等他们细想，她紧接着说道：“应该是能源系统出了问题，模拟仓启动了紧急脱出方案。” 丽安娜此时也缓过神了，眉头紧锁：“怎么会这样？” 芙思没有回答，她罕见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这种情况在塔尼亚从未发生过，丽安娜惊疑不定地看向窗外，校园一片漆黑，照明系统也受到了影响。 队员陆陆续续清醒，丽安娜不甘地蹙起眉头。 芙思状似遗憾道：“这次就先到这里吧，下次再分胜负。” 很显然，丽安娜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却又无可奈何。 最后只能作罢，沉默地看着芙思带着队员离去。 14、裁断 出了模拟室，众人的表情各异，只有罗一还一脸恍然：“这就……结束了？” 伊娜点点头，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图书馆的方向，那边好似启用了备用能源，在一片漆黑的校园中格外显眼。 芙思顺着伊娜的目光看过去，幽幽道：“也真是赶巧，百年难得一遇塔尼亚能源系统出问题，想必校方很快就会发布公告了。” 果不其然，芙思话音刚落，众人的光脑就接受到塔尼亚的官方公告—— 因能源老化维修，导致能源突然截断的问题，给各位同学带来不便，现已启动次级能源系统，为补偿各位同学，将免费开放七天娱乐室供大家享用。 “能源老化维修，”芙思哼笑一声，“倒是个正当理由。” 没人比芙思更清楚，塔尼亚使用的恒星级能源系统就算连续运转一千年，都不会出现老化维修的情况。 一直走在她身侧的星炽轻声问道：“学校图书馆，一共有多少层？” 芙思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十二层，如果你在学校遇到学术问题，前六层的藏书就已经能满足你的求知欲了。” 她说得自然，完全没掩盖自己对图书馆的了解。 可是根据丽安娜和坦尼亚其他同学对芙思的描述，她明明是一个成绩低空飘过、经常旷课消失的吊车尾才对。 一个常年划水的人，真的能对图书馆这么了解吗？ 恩南不动声色地听着二人的对话，没有错过星炽脸上一闪而过的探究。 一行人慢慢走在漆黑的路上，哨兵优越的夜视能力得到了非常好的发挥，将恩南和星炽两位向导挨个送回学生公寓后，三人分道扬镳。 罗一对今天的比赛还心有余悸，跟伊娜她们分别的时候还心有余悸，被伊娜许诺了一顿全鱼宴，才勉强回神。 芙思和伊娜并肩走在会公寓的路上，两人体型相近，只是伊娜明显略高于芙思，走路也维持在一条直线上。 芙思踩着地上的砖瓦线，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伊娜看了她一会儿，时不时伸出手臂扶一下。 “可以吗？”伊娜突然出声。 “嗯，”芙思没有抬头，还盯着脚下的砖线看个不停，“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 这个时间的学生，要么在图书馆挑灯夜读，要么在校外聚餐约会，漆黑的路上没有几个行人。 两人的身影看起来像是浓密又粘稠的墨汁，晕染在这条狭窄的小路上。 伊娜轻笑了两声，本就温婉的面容更加柔和：“还是要问一句的。” 芙思终于不再纠结脚下的砖线，她停下脚步，抬头看着身边的人。 伊娜也跟着她的脚步停下来，微微垂头。 “伊娜，这是我们认识的第三个莫兰年份。”芙思一字一顿地说。 伊娜点点头，一缕发丝顺着脸庞垂下，有些痒。 芙思看向她漆黑的眼：“你会陪我走到mic决赛的，对吗？” 伊娜这次点头很快：“当然，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 芙思重新向前走去，声音缥缈又轻快：“那就行了。” 两人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路，如果这时候有人躲在角落偷听，想必也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只是伊娜嘴角的笑意明显增大了几分，她追上芙思的脚步，同她一起回了公寓，互道晚安。 跟往常没什么不同。 今夜有人无眠，芙思睡得格外香甜。 睡眠好的体现就是，芙思第二天一早看见白黎发布的会议通知，还能心平气和地去参加。 白院院长，白黎，一个神奇的男人，目前是塔尼亚的代理校长。 不过他没有用那个大到可以在里面百米赛跑的校长室，还是用着自己的办公室。 所以当几十个人聚集在这里的时候，不免有些拥挤。 芙思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环顾四周，没找到几个熟人，大多数见过一两面但是不知道名字，还有一些见都没见过。 又过了一会儿，白黎终于出现，长发挽在身后，优雅精致的面容使他看起来没有经过岁月的毒打。 何况他一进来就扬起一张笑脸，比起老师更像一个没毕业几年的学生：“不好意思同学们，我来晚了。” “不过我也是临时接到通知的，所以迟到也在所难免啦。”他如此自说自话道。 芙思在心里哼笑一声，这家伙明明就是在给自己迟到找借口。 有些人即使坐到了校长的位置上，却还是改不掉当学生时的习惯。 室内一片寂静，大家仿佛习惯了，完全没有应答的打算，反正他自己也能把流程走下去。 白黎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打开主控台，通过权限，拉出一张表格。 “今年临时加入了一个交换计划，针对mic比赛的，你们看一下自己的光脑，只有两个名额，分别对应加列斯和格尔曼两大军校，是非常难得的交流机会。”白黎说。 “院长，这样的通知发进私人通讯就行了，没必要把我们叫来这里吧。”有人提出了疑问。 白黎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站起身来：“这位同学说得很好，众所周知，名额只有两个，所以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们采用现场真人pk模式选出两支队伍。” “等等！院长，你至少说说这交换过去有什么好处啊！”众人喊道。 白黎转转眼珠，视线移到发出疑问的那位同学身上，眯了眯眼，开始画饼：“这位同学，你应该听说过，茵多克莱盛产宝石与贵金属，德菲尔水源广阔，物种多样。它们都有莫兰见不到的物种和风景，非常值得旅行。” 见大家不为所动，白黎又说道：“这次交换计划的经费非常充裕，还有大量奖学金为此设立。”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如果哪位同学想家了，现在也是故地重游的好机会哦。” 芙思了然，这是个互相探底的机会，出去的人可以摸清其他学院的参赛人员底细，同时也会被针对研究，高风险，高回报。 显然，其他人也明白这个道理，有人弱弱地说：“这不是出去让人当靶子打吗？” 莫兰爱好自由与和平，德菲尔喜欢征战掠夺，茵多克莱明保哲身，从不蹚浑水。 表面上大家相安无事几百年，私底下关系如何倒是有待考量。 至少这次的交换计划就是德菲尔境内的加列斯军校提出的，让很多人跌破了眼界。 毕竟加列斯蝉联三届mic比赛冠军，如此引狼入室的举动无异于自爆底牌。 而且，他们的教学模式注定了这种实力不会随着冠军队伍的毕业而下降，反而会更强。 简单来说，谁也不想直接去打boss，在决赛输了还能说是一时不慎，运气使然。交换过去被打爆，未免太丢脸。 所有人都在想，这又是一个枪打出头鸟的时候了。 “我报名。”熟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芙思转头，是丽安娜，她已经写好了申请，直接交给了白黎。 丽安娜是从德菲尔千里迢迢来到莫兰求学的，难道她是想趁此机会回家探望？ 芙思并不认为丽安娜是个恋家的人。 白黎也有些意外，他看了看丽安娜的脸，笑眯眯地说：“很好，自信的女孩总是幸运的。” 丽安娜没有理会他的打趣，无声地催促他在自己的表上签名。 白黎无奈地环顾一周：“同学们，未知的宇宙才值得探索，不要害怕试错啊。” 芙思对此并没有兴趣，如果真的需要了解其他学校的实力和底细，她有更好的渠道。 又过了一会儿，两支队伍才算“凑齐”，白黎忍不住扶额：“你们的热情呢？我校的学业也没有压榨你们吧。” 有人小声反驳：“院长，今年比赛地图难了很多，学校作业也多了不少……” 白黎眨眨眼：“地图更新了？” 大家都点头：“对啊对啊，之前突然更新的，多了几百张地图……” 白黎明显有些惊讶，下意识往芙思这边看了一眼，却发现芙思根本没看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 “好吧，同学们，老师也不强求，既然这样，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吧。”白黎整理了一下名单，同时结束了这次临时会议。 众人迅速散去，明显不想多呆。 芙思慢吞吞地起身，毫不意外落在最后。 白黎站起身来张望，眼看着就剩下芙思了，他一个健步，点了门锁，还顺手开了隔音模式。 芙思看着他这流畅地动作，有些莫名：“我又不会跑了。” 白黎哼哼两声：“谁知道呢，毕竟你现在可是大忙人。” 对于他莫名其妙的揶揄，芙思向来是不理会的，她摊摊手，转身欲走。 白黎赶忙拦住：“哎，等等。” 芙思转身，耐心即将告捷。 白黎语速飞快：“你让我查星炽的资料，我已经全都发到你那里了。” 芙思：“我知道。” 白黎懵了：“你知道？你知道为什么还要把他留在身边？” 芙思挑起一缕肩上的发，她的发丝软而细，看起来倒像是有几分营养不良。 “你话这么多呢，是我去打比赛，又不是你。”芙思抬起眼，蓝色的眸深得有些发黑。 白黎有些无语，他明明就是为了芙思着想，现在又成了多管闲事了。 “好好好，我不管你，到时候比赛输了别怨我今天没提醒你。” 回答他的是芙思随手关上的门。 “……” 好气。 15、白罗兰之愿 对于星炽来说，贸然加入芙思的队伍，在时间上是很紧迫的。 mic大赛以多变的地图环境和频繁的规则改革著称，今年的规则改革卡着最后一个月的期限公布，让不少队伍叫苦不迭。 距离mic大赛正式开启，还有不足一月的时间，根本没机会把全部地图都过一遍。 这次比赛主打一个措手不及。 芙思起了个大早，随便喝了一瓶营养剂，就开始抱着新发布的地图简介看个没完。 恩南推开会议室的门，看到芙思坐在休息区的身影还有些意外。 今天的气温有所下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学校能源系统“老化维修”过，导致恒温系统也受了损伤。 恩南围了一条保暖围巾，看起来很敷衍，又很认真对待自己身体的样子。 芙思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恩南随意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恩南回答。 两个人看起来很和谐地坐在一条直线上，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恩南的学业很重，向导那边更加注重理论知识的考查，平时的理论作业是哨兵的几倍之多。 “恩南。”芙思没抬头，仍旧注视着手上的光脑。 听到她出声恩南也没抬头，手上仍旧写着什么：“嗯。” “你觉得，星炽可以吗？” “你在询问我的意见？”恩南终于放下笔，看向芙思。 芙思垂着眼，令人看不清神情：“嗯，随便问问。” “如果你是在询问我的意见，那么我会说，星炽是合格的向导。如果你单纯询问我对星炽的看法，”他顿了顿，“他并不适合成为你的队友。” 芙思笑起来：“难得听到你说这么多话。” 恩南转了转手上的笔，冷静道：“我只是讨厌和非正常智力生物说话，并非不具备完整的表达能力。” 芙思想了想，这不就相当于明着说罗一是蠢货么。 “呃，”芙思别开眼，“罗一听到会伤心的。” 恩南用余光瞟了一眼门外：“不会，他听不懂。” ……倒也没说错。 芙思下意识点了点食指第二关节：“星炽值得信任，别想太多。” 恩南好长时间没应答，也没动笔。 芙思重新垂下脑袋翻看光脑上的资料明细。 “如果你坚持的话，”恩南终于出声，声音听起来没什么起伏，“我也没意见。” 芙思抬头直视他的双眼，恩南的瞳色比正常人浅一些，呈现一种无机质的灰，看起来非常空洞，又给人不好接近的感觉。 刚开始罗一跟他共处一室，经常抱怨好像刚从极寒星出来，半个身子都被染上了冰碴子。 后来相处久了才逐渐放肆。 芙思轻声说道：“谢谢。” 恩南微微挑眉，因为这一点细微的表情，整张脸骤然鲜活起来。 其实他的外貌完全算不上平庸，只是平日里便携式光脑挡住了那双极具个人色彩的眼睛，时刻平直的薄唇掩盖了所有情绪。 她的目光太有存在感，恩南抬眼跟她对视：“还有什么问题？” 芙思摇摇头，冲门外喊了一句：“进来吧，躲着干嘛呢？” 厚重的金属门向两边折叠，罗一缩头缩脑地走进来，一头金毛还乱糟糟的，好像刚在什么地方打了一架。 芙思忍不住笑了一声，恩南别开眼，似乎又专注于手上的课业了。 罗一似乎还没睡醒，这个时间点对他来说还是太早了。 芙思看了看窗外：“怎么来这么早。” 听她问起，罗一一下子来了火气：“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一区公寓外面突然很吵，之前能源系统不是维修了吗，导致哨兵公寓那边的降噪塔罢工了几个，根本防不住任何噪音。” 他嘴巴不停地说了一长段话，看得出来是真的很暴躁。 哨兵过于灵敏的五感让他们的日常生活非常艰辛，像芙思这种带着数个抑制器生活的人实在太少。 芙思突然想到什么，抬手看了看光脑上的日期。 “我怎么把这件事儿忘了。”芙思揉了揉眉心。 罗一莫名其妙：“什么。” 恩南在一旁思考了两秒，得出结论：“今天，大概是交换生来塔尼亚的日子。” 罗一眨眨眼：“什么？” 恩南掏出光脑点了两下：“发给你了。” 罗一看了两眼，发出惊呼：“什么！” 芙思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往窗户那边走去，探头往下看。 果不其然，原本应该泡在娱乐室或者图书馆的学生们或多或少地跑到了塔尼亚正门口的大道上。 芙思优越的视力能让她精确地捕捉到人群中，那几张完全不属于塔尼亚的新面孔。 那两队人穿着校服，一眼就能分辨出他们的归属——格尔曼和加列斯，两大顶级哨向军校。 这两大军校的规则远比塔尼亚严苛，不仅强制要求学生穿戴校服，还要佩戴相应的校徽。 芙思眯起眼，有些惊讶。 加列斯为首那人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好似一只开屏的孔雀。 百伦走到哪里都是这副交际花的样子，身为外交官独子，即使来到完全陌生的学校，也完全不会怯场。 他的队友神态各异，外形无一不优越。 眼见芙思盯着楼下看个不停，恩南也走到窗边，往下看了一眼，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人群，压根看不清人脸。 这时候的罗一终于反应过来了，蹭到芙思身边咋咋呼呼地说：“今年mic多了好多花样，又是地图改革又是交换生的……” 芙思瞥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罗一故作深沉地叹了一口气：“夺冠路不好走咯。” 芙思不置可否，表情纹丝未动，罗一向来是看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的，兀自伸个懒腰走开了。 而塔尼亚大门口，百伦带着加列斯王牌队伍招摇过市，完全不知道低调两个字怎么写。 芙思看了一会儿，转身迅速下楼。 罗一奇怪道：“她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啊，下去干嘛？” 恩南翻看着手中的纸皮书，没搭话，罗一识趣地闭上了嘴。 芙思确实不是去凑热闹，她看到了星炽的身影在门口一闪而过——这时候的星炽应该在上课才对。 除非…… 芙思快步走到学校大门口，果然看到了星炽的身影。 他正站在百伦身边，被高大的哨兵衬托得更纤薄了。 看样子，星炽被派来接待交换生游览校园。 星炽的状况看起来有些奇怪，苍白的脸庞让他看起来有一丝病容，微红的眼尾掩盖在发丝下，敛着目，还有几分可怜。 芙思眨眨眼，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星炽好似梦中惊醒，下意识甩开芙思的手，却在看到她的脸时硬生生止住动作。 芙思低声说：“昨晚没休息好？哪个老师这么没人性，把新生派出来做这种活儿。” 星炽轻轻摇头，习惯扬起一个微笑，只是这表情怎么看都有一些苦涩和不自然。 他们这边的小动作自然被百伦尽收眼底，不顾旁边的导师阻拦，百伦大步朝着芙思走去。 百伦走到二人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举起手挥了挥：“嗨，又见面了。” 芙思掀起眼皮，压根没有理会百伦。 气氛有些尴尬。 16、肃清阻碍 “抱歉，是我说错话了。” 百伦的长相是非常典型的浓颜系帅哥，这样近距离的笑脸，是非常有美感冲击的。 他的莫兰语说得很好，芙思终于分给他一些眼神：“我认识你吗？” 被她这样驳面子，百伦丝毫没有尴尬的神情，反而愈发热情。 “当然了，不过既然阁下不愿意再提起，那我们再认识一遍好了。” 百伦微微弯腰，庄重地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百伦·奥德比，作为交换生来塔尼亚学习，今后请多多关照。” 见他如此真诚，芙思终于给了他这个面子，换上微笑脸：“你的导师还在，我想你还是先完成交换手续比较好。” 言下之意，别来沾边。 短时间内碰两次钉子，换做别人早就恼羞成怒了，可是百伦还是那副得体的笑容，从容道：“那我们先走了。” 他还看了一眼星炽，善解人意道：“这位向导看起来状态不好，我们自己可以找到目的地，就不劳烦你带路了。” 说完，百伦就领着自己的队员向着旁边的导师走去。 芙思看看那个小个子老头，他正不住地擦着自己脑门上不存在的虚汗，一副焦急的模样。 “哎呦，我的小祖宗们，本来就迟了，白校长已经在等我们了，有什么事儿往后放放不行吗？” 百伦还没说什么，一旁的佩厄率先开口了：“那你再去准备一份礼物，带过去当做赔礼。” 还不等小老头说话，百伦拍拍佩厄的肩膀，和善道：“不能这样，我们刚来第一天，贿赂校长的名头传出去可不好。” 佩厄沉默下来，肖似冰山般的容貌更冷了，配着极其优越的身高，路过的人见了，纷纷绕道而行。 芙思转过身，星炽站在她身后，垂着头，发丝挡住了小半张脸。 看起来不像是生病。芙思想。 她问道：“你的导师是谁？为什么派你来这里迎接他们，这并不是新生该做的事情。” 星炽的反应似乎有些迟钝，他慢慢转过来面对芙思，低声道：“是我自己没有处理好时间安排，艾达老师才会生气。” 芙思这次终于流露出了平静意外的神态，星炽下意识搓了搓有些冷的手指，尽量让它们暖起来。 这点小动静自然没有逃出芙思的眼睛，她收起表情，温和道：“回去休息吧，这几天训练确实耽误了你不少时间，我会去找艾达老师说明的。” 星炽木木地点点头，看着乖巧又顺从。 芙思微不可闻地顿了一下，才继续向着与星炽相反的方向离开。 与此同时，塔尼亚校园论坛—— 【我去，刚刚我在门口看见四个超帅的大帅哥和一个超可爱的女孩子。】 【我我我我也看见了！他们还穿着加列斯的校服，不会是交换生吧！？】 【应该是的，我刚刚从白院长办公室出来，刚好看见他们进去了】 【不是吧不是吧，还有人不认识百伦他们？这可是上届mic的黑马队伍！】 【哇哇哇实力与颜值并重，更爱了好吗！】 【就是传说中一个向导四个哨兵组成的暴力队伍？！天，这是交换了什么怪物回来……】 【暂且不论他们的实力怎么样，他们加列斯是靠颜值选队员的吗？这也太养眼了！】 【他们本来就是明星选手，况且加列斯的校风，你们懂得～】 【谁说不是呢，不要嫉妒他们有颜有实力，因为他们还有钱！】 【加列斯本来就是贵族学校，人家有钱关你什么事？】 【我说什么了吗？我只是陈述客观事实。】 【拜托，有钱并不会改变你低劣的基因，酸柠檬不要来这里刷存在感。】 【我去，快去001模拟室，他们开放了公开挑战！】 论坛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涌去了001模拟室。 大多数模拟室都是为了让学生更好地接触mic而创造的小型模拟室。 只有序列001、002、003的三大模拟室，是能够容纳千人的巨大模拟室。 大半学生都去围观了这场对抗赛。 芙思是个例外。 她左拐右拐去了绯院，来到了艾达所在的教室。 门没有关紧，可以听到里面隐隐有女声传出来—— “作为军校的学生，你们懒散无纪，不思进取。作为父母的孩子，你们毫无孝心，不知回报。” 她顿了顿，像是气急了，又深吸了一口气：“哦，我忘了，你们莫兰人，天生就是没有父母的，根本不懂得这些礼仪教养。” 芙思罕见地蹙起眉，神色晦暗。 “那就更应该有上进心！你看看你们的课堂，比死水还要寂静，哪有第一军校的样子！” 芙思在门外听着她的训斥，教室里一片寂静，只有艾达的声音通过扩音系统放大到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艾达以往给她们上课的时候虽然不屑，却从没说过如此“慷慨激昂”的训话。 看来艾达也知道，这些话只能吓唬一下新生。 芙思嗤笑一声，转身，却听到教室里响起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老师，你说得不对。” 艾达刻薄的声音再次响起：“嗯？你有什么疑问？” 那道细弱的声音不卑不亢：“我认为，您的看法过于片面，莫兰人虽然没有父母，但并不代表我们缺失教育。与之相反，莫兰人拥有全星际最高的素质，否则就凭您刚刚抹黑莫兰的发言，足以让您无法平安走出这个教室。” 芙思听着这段话，微微笑起来。 艾达却气急败坏道：“你说什么？！” “我是说，您并不具备教导我们的资历，我会向校长提出建议，换一位更适合我们的老师。” 艾达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她的声音尖利起来：“你以为我很想在这里教你们这群亚人吗？！还要受你的威胁？！” 一声巨响，艾达推开了大门，怒气冲冲地快步走出了教室，甚至没发现站在门后的芙思。 教室里响起悉悉索索的摩擦声，学生们纷纷站起身，老师都没了，这节课应该是上不下去了。 “辛嫣，你不应该这样顶撞老师的。”有人这样说。 芙思往教室里探了半个脑袋，终于看到了那名叫辛嫣的向导，是个很可爱的小个子女生。 辛嫣回头，一双大眼睛看起来清澈无害：“为什么？” 看起来瘦瘦高高的男性向导留着一头淡金色的短发，看面容，应该是德菲尔那边的人，并不是莫兰人。 “顶撞老师会影响你的期末成绩，艾达的课本来就不好过，这不，我就是来重修的。”那男生看起来很无奈。 辛嫣眨眨眼：“不会呀，以后我们会换一位老师，何况我没有顶撞老师，只是指出她的不足。” “毕竟，”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淡粉色发箍，整个人看起来很甜美，“如果耽误了我们上课，就是艾达老师的失职。” 芙思听到这里，出声道：“打扰一下。” 教室里的人转头看向她，露出疑惑的表情。 芙思对着辛嫣询问道：“刚刚你们这里出去了一位向导，可以告诉我，他是被艾达以什么理由派出去的吗？” 辛嫣的声音很软糯，听起来让人心软了一半：“你说的是星炽吗？艾达老师说他的作业过于完美，不像是一个新生能写出来的，怀疑他找人代做，把他赶出了课堂，推给尼克老师去做苦力活了。” 虽然迎接交换生并不能算是苦力活，可对于一个人生地不熟的新生来讲，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有可能会被校方怪罪也说不准。 芙思点点头：“谢谢你。” 辛嫣的笑容更灿烂了：“不客气。” 芙思转身离开教室，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可能是在塔尼亚呆了三年，艾达逐渐有了底气，认为自己算是在塔尼亚站稳了脚跟，不再掩饰对莫兰人的鄙夷。 这种鄙夷芙思能察觉到，可鉴于艾达没有干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她也懒得理会。 刚刚艾达在教室里发表的那篇言论，如果呈到白黎的办公桌上，足够让她从塔尼亚被辞退了。 芙思揉了揉眉心，事情提前得到了解决，星炽以后应该不会再受到什么阻力了。 突然，光脑接受到了恩南的信息：【你看百伦他们的对抗赛了吗？】 芙思没有回复，转手打开了学校论坛，首页上正在直播百伦他们的对抗赛实况。 左下角有一个计分板，赫然记录着： 12∶0 百伦带领小队连胜十二场。 17、拉扯！试探！ 百伦他们开的对抗赛是非常简单粗暴的5v5即时挑战。 这是展现最纯粹的精神体能力的模式。 没有启动环没有核心，代表着大家的起点一样，只是实力不同。 也就是这份实力，让不少人见识到了，加列斯的魔鬼训练能够孕育出什么样的队伍。 【太恐怖了，十几支队伍，没有人能在他们手里走下百招】 【你们有看清那个领头哨兵的精神体是什么吗？】 【看不清，根本看不清！】 【他们的向导还没有出手，他们应该还在隐藏实力】 芙思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关掉了实况转播，回答了恩南的消息：【刚刚看到】 恩南几乎是秒回：【需要去探查一下他们的实力吗】 芙思：【不需要，他们如果不想暴露真实实力，再多探查也没用，等正式比赛吧】 恩南没了消息，默认了芙思的做法。 mic大赛的赛制非常灵活，大概分为预选赛、海选赛、正式比赛，每个环节都会筛掉一些实力不足的队伍。 百伦来塔尼亚的动机实在是很难揣摩，如果说他去格尔曼探查那只上届冠军队伍，芙思还觉得很说得过去。 最终，百伦发起的对抗赛以23胜，1败，收场。 输掉的那场，非常有放水的嫌疑。因为百伦输掉之后还笑眯眯地说：“这是在塔尼亚，不能太张扬。” 非常有炫耀的嫌疑。 作为德菲尔顶级外交世家的独子，百伦不会不懂得如何做出一个正面形象。 芙思又想起，百伦早上做自我的介绍时，还特意提起了他的全名，百伦·奥德比。 百伦最擅长端着低调的态度，做高调的事儿。 算了算时间，mic开赛在即，在此之前，最好不要跟百伦正面对上。 然而，这个想法不出一天就破灭了。 芙思看着堵在会议室门前的一行人，额角突突直跳，她们刚刚被迫中断了一次实机训练。 她尽量耐心地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百伦的表情也很古怪，芙思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类似于窘迫的表情。 “那个，打扰了，这个时间来……” 芙思打断他：“说事。” “好的，”百伦的眼神不自主地瞟向她的身后，“请问，你的队员都在吗？” 芙思察觉到他的一丝意图，也没奢望能挡住他的视线，毕竟身高体型摆在这里。 芙思回身望了望，伊娜神情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罗一和恩南正靠在窗边低声交谈，星炽坐在桌前赶作业。 百伦显然也能看到，他左右看了看，走廊上没有别人，可他们这么堵在门口也不是长久之计。 “可以进去吗？”他礼貌地问。 伸手不打笑脸人，芙思转身进了会议室：“你也没给我拒绝的余地。” 百伦笑了笑，进了门，还轻轻把门带上了。 等到进了门，靠在窗边的两人似乎才发觉，往这边投来探究的视线。 伊娜也从放空的状态回过神，看到进门的人，脸色微变。 芙思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淡声道：“百伦，你要找谁？” 百伦的视线从众人脸上划过，他微微后退了一步，诚恳道：“我不知道，所以，能不能跟我们约一场训练赛？” 芙思呵呵笑了两声。 百伦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下一秒，就听到芙思无情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百伦不解：“赛期将近，跟我们打一场，总你们自己关起门来实训更好吧。” 芙思回头看向自己的队友们：“你们觉得呢？” 恩南：“看你。” 罗一：“听你的。” 星炽左右看看，轻声道：“我也听你的。” 芙思转过身，摊摊手：“如你所见，请回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个队伍相当团结呢。 百伦没办法，他回身看了一眼自己的队友，队伍中唯一一位向导，同时也是唯一的女性，悄悄对他摇了摇头。 爱宁的身材娇小，一直站在佩厄的身后，并不会轻易引起别人的注视。 接收到爱宁的暗示，百伦只能作罢，带着队员准备离开。 芙思突然抬头，一道阴寒的视线刚刚从她身上略过，令她有些不适。 她扫视一圈，最后锁定在百伦身后一人身上。 那人虽然身材修长高大完全不输于百伦，存在感却弱得很，若不是他先暴露了自己的目光，芙思不一定能注意到他。 存在感如此弱的人，此时此刻却死死盯着正在沙发上发呆的伊娜，漆黑的眸子晦暗无光。 芙思打量他的时候，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的目光，跟在百伦身后出了会议室，好似从未露出过那样的表情。 芙思回想了一下他们的资料，这个人……有名无姓，名为默术，毫无身份背景，在这支队伍中，倒是有些格格不入。 闲杂人等终于被“肃清”了，芙思看向自己的队友，温声道：“来吧，继续训练，今天起码要把新增的地图熟悉一下。” 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继续训练。 刚刚百伦来约赛的事情只是一件小插曲，根本不足让芙思放在心上。 只是伊娜今天有些不在状态，话都少了很多，罗一都看出来她心情不佳，没有上前打扰。 直到例行训练结束，芙思带着伊娜回到公寓，才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今天怎么了？” 伊娜飞快地跟她对视了一下，又垂下目光，发丝挡住了小半张脸，芙思看不清她的神色。 “没事，只是这两天熬夜看菜谱，有点累。” 芙思不置可否，伊娜的体能就算在实训场里泡个三天三夜都不会疲惫，更何况只是看了两天菜谱。 可是她不想说，芙思也不会继续问。 就好像伊娜从来不会问芙思为什么非要拿下mic不可。 后面的时间里，百伦没有再来打扰，他们的名声却已经在塔尼亚打响了。 整个论坛一时间挂满了他们的帖子—— 【加列斯里面都是这种怪物吗？那我们怎么可能打的赢啊！】 【我已经不求前三了，能进前十给我蹭个学分我就谢天谢地了】 【他们可是上一届的第二名，那可是怪物中的怪物！】 【很难想像格尔曼那五个人是用什么样的手段打败他们的】 【说实话，格尔曼那个最强向导，名气比百伦他们大多了】 【冒昧问一下，你说的是那位吗？】 【对，没错，就是他】 【楼上在打什么哑谜啊】 【你去翻翻往年的比赛实况视频就知道了，斯布充得多的话，还能解锁全息版本哦～】 芙思从来没有把那些帖子放在心上，原因无他，塔尼亚真正有实力的队伍尚且没有出手，何况是一直在隐藏实力的百伦他们。 这本就是一场互相试探，谁也别说谁藏拙。 经过这十几天的磨合，星炽倒是越来越熟练，已经能够适应芙思和罗一不按常理出牌的进攻模式。 芙思没看错，星炽的学习能力非常强大，只要看过一次，就能复刻出一模一样的精神体回路，完美解决了队内向导与哨兵数量不匹配的问题。 正常的队伍一般是由三位向导和两位哨兵组成，百伦与丽安娜那样奇葩的队伍要么一鸣惊人要么湮没在初赛中。 只是伊娜这十几天的状态一直很奇怪，芙思“体谅”她，没有安排太紧密的训练给她。 对此，罗一很是不满，却不敢跟芙思哭诉，只能含恨多吃两顿伊娜烧的全鱼宴。 当然，伊娜的全鱼宴每个人都有份。 聚会那天，星炽终于见识到了罗一心心念念的全鱼宴。 饭桌上，罗一风卷云残地扫荡着目之所及的海鲜，动作还保持着基本的优雅，只是进食速度实在惊人。 莫兰物产丰富，海鲜品种琳琅满目，加上伊娜炉火纯青的厨艺，这顿饭的规格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聚会的标准。 星炽坐在罗一身边，正对着芙思，距离不远不近。 芙思举起酒杯，通知道：“这次的比赛场地选在了塔尼亚。” mic比赛一年一次，联合数十个军校一起举办。 多变的赛制和灵活的规则给予了这个比赛无限的可能，珍贵的奖励让赛场竞争更加激烈。 多种因素混合，导致争夺mic主办权似乎变成了各大学院的保留节目。 而今年的mic主办权，被塔尼亚拿下了。 初赛就定在塔尼亚校内的竞赛馆中。 为此，塔尼亚甚至修建了一艘全新的模拟飞艇，能够同时容纳上万名参赛者同时进入比赛。 “另外，”芙思顿了一下，“这次比赛临时增加了一个表演赛，限制参赛人数为两人。” 伊娜有些奇怪：“这个比赛有什么用处？” 芙思眼珠动了动，克制道：“公告上说，是用来决定初赛的出场顺序。” “就这样？” 芙思吐出一口气：“就这样。” 众人面面相窥。 最后还是星炽问出了声：“也就是说，即使在表演赛上拿了第一名，也没有任何作用？” 芙思慢慢道：“还是有点用的，最终奖品的官方说法是【一件神秘宝物】。” “……”听起来不像个正经比赛。 18、半生 塔尼亚的开幕式办得很传统，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东西。 开幕式前三天，参赛队伍陆陆续续来到了塔尼亚所在的空间站，暂时安置在校方准备的公寓中。 白黎看着校门口停着的一辆辆穿梭舰，不由得感慨，这次mic的参赛人数达到了近百年的新高，光是安置工作就忙得他焦头烂额。 看着看着，白黎神色一凌。 门口的人群也发生了小小的骚动，隐隐有低低的惊呼声传来。 白黎循声望去，果然看到几个惹眼的身影。 低调奢华的舰艇停在塔尼亚门口，上面画着一只巨大的金足乌，那是格尔曼军校的校徽。 一队人刚刚从舰艇上下来，所到之处，所有目光都为他们停留。 只是更多的人，目光中不仅有惊艳，还有一丝淡淡的惋惜。 原因无他，清隽的少年有着极其优越的下颌线和形状优美的薄唇，整个下半张脸堪称鬼斧神工。 视线上移，却看到一副漆黑如墨的护目镜，遮住了本该明亮如星的眼睛。 舍齐，传闻中格尔曼的最强向导，上一届mic冠军队成员之一。 就是这么一位略有“残疾”的向导，在上一次mic大赛中带领队伍打败了百伦，拿下了冠军。 所有人对他有好奇，也有敬畏。 在这样风头无量的向导身边，光辉再强盛，也会被掩盖一二吧。 可惜，风清野并不是普通的哨兵。 白黎已经看到有不少人对上风清野的眼睛，被他温和绅士的笑意羞红了脸，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比罗一更能散发自身魅力的人出现了。 罗一恰好也在这里，白黎走过去，发现他正跟身边的芙思讨论着什么。 白黎听了一会儿，表情从好奇变得无奈，又转变为麻木。 “晚上吃什么。” “不知道，看伊娜有没有兴致做饭吧。” “塔尼亚不是免费开放三天餐厅吗？” “不错，晚上去蹭饭吧。” 白黎终于忍不住出声：“喂，马上就要开赛了，你们怎么还这么悠闲啊？” 芙思回头，吝啬地分给他一个眼神：“不然呢？” 白黎被她如此平静的态度语塞到了：“你心态真是稳健。” 芙思眯了眯眼，眼底有些疲倦：“回去了。” 罗一跟着她走了，丝毫没注意到门口投过来的目光，黏在他俩身上跟了一路，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mic大赛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序幕！ 表演赛前一天晚上，芙思才若无其事地宣布，将由星炽和她一起参加双人表演赛。 星炽有些错愕，指了指自己：“我？我可以吗。” 芙思笑眯眯道：“当然可以，只是表演赛，名次不重要。” 表演赛的排名决定了初赛的出场顺序，避免了强劲队伍一开始就被同等强劲队伍刷掉的情况。 简单来说，为了更好的观赏性。 伊娜宽慰道：“表演赛，想必其他队伍也会保存实力，不会派出主力成员，不要有太大压力。” 星炽点点头，看起来分外乖顺。 然而，表演赛日—— 星炽眼睁睁看着风清野和舍齐从自己面前走过。 不远处，爱宁和百伦结伴而来。 完成交换学习的晏织带着维尔踏进了比赛场地。 “……”说好的保存实力呢。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说退赛也不现实，星炽只能望向身边的芙思。 芙思看着熟悉的身影一个个出现，也有些疑惑，随即便明白过来。 “这些家伙，”芙思淡淡道，“不用在意。” 星炽点点头，跟着芙思躺进了属于他们的模拟仓。 本次mic比赛所有参赛者都将进入悬空飞艇中进行，杜绝一切外界干扰因素和作弊行为。 所有观赛者都在塔尼亚校内观看大荧幕转播的赛况。 这样观众席和参赛选手分离的形式，也能完美杜绝狙击选手的不法分子。 所有选手已经就位，比赛正式开始。 ——欢迎使用【舟来】模拟系统，本次载入者共426名，已载入426名。 ——本次地图名称为：半生。 ——祝各位比赛顺利。 数百面实况影像同时开启，首先呈现在眼前的，是焦黑的土地。 地表上无数的裂口和断崖，生成了崎岖的地貌。 观众席上传来窃窃私语： “这地图以前没见过啊，看着还挺新鲜。” “看起来像是末日主体的？不错不错，以前那种正常的地图看多了腻死了，还是这样的带劲。” “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跟主办方商量一下植入软广……” 与飞艇上的观赛区不同，下方的观众席明显更为躁动。 “哇啊啊啊啊啊！清野真是太帅了，他的脸真是无死角的能打！” “舍齐戴护目镜的样子好好看啊！呜呜呜呜这对组合真的戳死我了！” “比赛的时候就别说这么下头的话了吧？专心比赛内容不好吗？” “咦？晏学长旁边那个向导是谁？新面孔吗，看着还挺养眼……” 观众的讨论热火朝天，而芙思已经陷入水深火热中了。 这个地图是个生态环境恶劣的大背景，人类在底下筑造了基底苟活。 频繁发生的地震和火山喷发带来的影响是毁灭性的。 污浊的空气和水源让人类也发生了一定的异化。 芙思等人醒来的时候，就听到耳边的统一播报： “请参赛者努力存活，并尽力击杀非友方生命体，本次比赛采用生存积分制，请大家努力存活。” 就这样一句话。 既没说友方包括哪些东西，也没说积分的具体制度。 开局一句话，规则全靠猜。 好在芙思已经习惯了，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星炽。 意识渐渐清晰，芙思动了动手指。 阻力有些大，这是……在水里？ 芙思缓慢地看睁开眼，却看到周围分布着几只机械手臂，正向她抓来。 芙思心脏一窒，停跳了半秒。 这种熟悉至极的场景，有些让她不适。 条件反射般，芙思伸手一握，脆弱的合金机械臂像是小饼干一样被折断。 这下引来了剩下的机械臂的围攻，芙思动了动手脚，发现脚部被镣铐锁在池底，无法移动分毫。 周身都被一种阻力很大的不明液体包裹着，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她的活动。 芙思迅速观察起四周，面前是一面单面可视的玻璃墙，她对这玩意很是熟悉。 她又折断了一截机械手臂，细细摩挲了一下，硬度还算合格。 只是磨损严重，似乎很久没有维护了，否则不可能这样轻易被她折断。 那些机械触手似乎察觉到她恢复了意识，速度快了一倍，芙思必须尽快从这里脱身。 芙思低下头，在斩断脚腕和撬开枷锁之间衡量了一下。 正准备动手，却发现周围的机械手臂停了下来，脚腕上的电子锁也自动打开了。 虽然很不可置信，但芙思还是觉得，这些机械反应，像是……停电了。 眼前的玻璃窗传来规律的敲击声，芙思想了想，游过去在相同的位置也敲了敲。 这层玻璃有一定的隔音效果，周围还充斥着不明液体，灌入耳道，大大降低了她的听力。 所以芙思只能隐约听到：“……躲……远点。”声音是很熟悉的语调。 芙思想了想，依言往后撤了点，离开了玻璃窗。 外面的人也没有废话，冒着蓝光的光刃像切布丁一样割开了玻璃墙，无处不在的液体也顺着破口流淌而出。 星炽扶着墙，有些虚弱地望过来，他的状态似乎并不好，眼下还有一道血痕。 他手上拎着一把小型军用光刃，已经耗尽能源了。 芙思有些意外，没想到这次是星炽先找到她。 等液面降到脚腕，芙思才从破口钻出来，摸了摸星炽脸上的伤口，那里渗出了血丝。 “不用这么着急，下次记住，先保护好自己。”芙思叮嘱道。 星炽点点头，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芙思身上。 见芙思挑眉望过来，星炽解释道：“外面情况很复杂，温度在急速下降，还有一些机械生命在外面徘徊。” 芙思点点头，正想开口说什么，耳边却传来巨大的爆破声，整个房间都在跟着颤抖。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天花板传来不堪重负的碎裂声，这里快要坍塌了！ 二人对视一眼，飞快窜出房间。 星炽扔给芙思一把短刀：“先拿着用！” 芙思顺手接住，反手一斩，飞扑而来的机械蜘蛛被拦腰斩断。 芙思皱了皱眉，手感似乎不太对。 与此同时，芙思脑中冒出系统音：积分+1 来不及细想，身后的塌陷一路尾随，芙思拉着星炽在狭窄的通道内左躲右闪，灵活地避开坠落物和慌忙逃窜的小机械体。 星炽伸出思维触手，连接上了芙思的精神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芙思很冷静：“我知道，看到前面倒数第二道门了吗？” 星炽：“看到了，可是门口那个东西看起来不好对付。” 芙思：“别管，里面有主控台，现在这情况，不知道线路还能不能用，你去看看升降梯在什么方位，还能不能运行。” 芙思又矮身闪过飞扑而来的机械蜘蛛，出于某种心理，她没再攻击这些东西，只是躲闪。 星炽还在犹豫，这条通道却已经快到头了，芙思没再给他犹豫的机会，直接抓了他的手腕往前面一甩。 星炽来不及反应，就跌入了虚掩的门内。 星炽揉揉手腕，拉下衣袖挡住被抓得青红的手腕。 比起腕上的疼痛，眼前的景象明显更为引人注目。 这个房间确实是主控室，只是房间尽头，摆着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玻璃仓。 里面漂浮着一位沉睡的少女。 星炽眼下的血痕微微发烫，他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这也是参赛者？ 19、半生（2） 一门之隔，芙思正在跟面前的巨大蜘蛛对峙。 这家伙刚刚守在门口，芙思擦着边把星炽甩了进去。 她本想跟进去，可是这怪物形似镰刀的腿不由分说地扎到了单薄的门上，戳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芙思不得不留在外面拖住怪物，给星炽争取收集情报的时间。 这机械蜘蛛比芙思还要高，动作奇快无比，八条腿锋利无比，被戳一下就是半条命的代价。 “锃！”“锃！”“锃！”它不断挥舞着两只前足劈向芙思，却都被她挡下。 星炽丢过来的短刀没挨住几下就被砍断，失去了作用。 好在这家伙虽然有八条腿，却因为半机械身失去了节肢动物应有的灵活性，芙思的速度远胜于它，躲闪起来并不费力。 “嗡——”细小的震动声从芙思身后传来。 芙思神色一凛，柔韧的腰身瞬间弯折，躲过不远处爆射而来的短刺。 那短刺小指粗细，只有一个指节那么长，却被淡绿色的黏稠液体包裹着，飞溅到合金墙壁上，迅速溶解出一个小洞。 芙思回头望去，那里站着的向导见一击不成，迅速收回了精神体，脚下后撤，转身就跑！ “别走啊，”芙思哪能任他跑，“你的精神体看起来很好用。” 向导的速度在哨兵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芙思没两下就抓住了他的后颈，强迫他停下了脚步。 “我、我只是一个凑数的，放、放我一马。”手底下的向导颤颤巍巍地说道。 芙思看着眼前身量单薄的少年，又瞟了眼身后穷追不舍的怪物，长话短说：“你的精神体是不是有腐蚀异能？” 少年点了点头，偷偷看她：“你，你要干嘛？” 芙思微勾唇角，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门内的星炽一无所知，他正紧迫地破译着中控系统的加密代码。 修长的五指在主控台上快出了残影，门外激烈的碰撞声没有影响到星炽的心态和动作。 终于，主控台的初级防御系统被瓦解了，星炽连忙查看起这栋建筑的三维建构图，把那些繁杂晦涩的数据记在脑海中。 全神贯注的他没有发现，头顶上沉睡的“少女”慢慢睁开了眼，正幽暗地观察着这位闯入者。 星炽记住了所有的路线和地形，启动了系统程序，将所有资料粉碎，以防其他参赛者窥探。 “好了……”星炽推门而出，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只见那只张牙舞爪的机械巨蛛已经被腐蚀掉了大半边身子，裸露在外的机械零件还冒着火花。 而罪魁祸首芙思，正悠悠捏着一人的后颈，防止他逃跑，看见星炽出来，随手将手中的向导丢下，向他走来：“比我想象中要快。” 她身后的向导慢慢站起身，劫后余生般大口喘息。 星炽微微偏移了一点视线，疑问道：“这是……” 芙思漫不经心道：“哦，他的精神体有腐蚀异能，正好能对这怪物起作用，便借来用用。” 星炽点点头：“路线图已经到手，我们走吧，尽快转移。”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没有告诉芙思关于奇怪的少女的事情。 芙思不疑有他，回身看了一眼呆立在原地的亚恒，随口问道：“你叫什么？” “亚恒。”他回答道。 芙思点点头：“不走还愣着干嘛。” 亚恒如蒙大赦，回身飞快逃遁，大步往前扑了两步，喉咙却突然一紧。 他无助地抓挠了两下自己的脖颈，却只摸到一手黏腻的血液。 芙思干脆利落地掰下一截蜘蛛腿，徒手将其丢出了子弹的速度，瞬间戳爆了亚恒的喉管。 无边的黑暗和窒息感吞没了他。 【参赛者亚恒已出局】 与此同时，芙思脑海中响起系统的声音：“您已继承参赛者亚恒的积分，积分余额：175。” 果然是这样，芙思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没有管星炽震惊错愕的表情，芙思拉起他的手腕，带着他往前走。 “目前几号升降梯还在使用？”芙思问道。 星炽下意识回答：“一号和三号，剩下的升降梯已经因为能源紧缺停止使用了。” 芙思点头，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星炽努力跟上她的脚步，还隐隐有些心悸。 突然，芙思停下脚步，耳廓微动。 星炽注意到，一直以来禁锢在芙思身上的抑制器已经消失不见了。 想想也合理，毕竟谁上赛场不是全力以赴呢。 芙思突然抽出了一把蝴蝶刃，抓住星炽的思维触手，吩咐道：“展开感知共享，侦察前面走廊。” 星炽依言照做。 然而，一打开感知，他就被密密麻麻的节肢动物糊住了视野。 如果有密集恐惧，看到面前的景象可能会晕厥。 密密麻麻的，有成年人手掌大小的“蜘蛛”堆满了前面的走廊，最近的一只，距离芙思的脚面只有一步之遥。 星炽从手腕处抽出的思维触手连接上了芙思，所以他现在能看到的，芙思也能“看到”。 这些“蜘蛛”很奇怪，足肢有钢筋拼接般的生硬感，身体几乎看不到，只有八足矗立在地上。 芙思有些头痛，手上的蝴蝶刃甩了两下，低低说了一句：“我就知道。” “什么？” “这些东西，大概是海蜘蛛的变异种。”芙思一边说着，一边思索对策，“目测有上千只，最好不要正面应战。” 普通海蜘蛛当然没什么威胁性，只是这些变异的家伙不仅能隐藏身形，还能对猎物注入麻痹神经毒素，稍不小心，就会中招。 芙思借用星炽的感官视野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些东西依靠震感判断同伴与猎物的方位。 也就是说，只要能模拟出相当于它们同类的震感频率，就能兵不血刃地通过这条走廊。 星炽此时与她精神相连，芙思的心理活动都被传达到了星炽这里，他瞬间就明白的芙思的计划。 雪白的琼鸟被释放出来，稳稳停留在星炽的手臂上。 芙思没有干预，静静地看着星炽操作。 作为k1级潜力的向导，精准记录并模仿每一种精神波动，对他来说并不算难。 缝隙狭窄，星炽不能和芙思并肩而行，芙思便把他推到后面，示意他跟住。 二人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蜘蛛海中，从密密麻麻的蜘蛛中寻找落脚地。 星炽看得清晰，这些家伙已经进化出了非常优异的拟态能力，几近透明的身体在金属风格的走廊中，更加不易察觉。 芙思的每一次落脚点都选得很合适，二人有惊无险地通过了这一片走廊。 走到后面，蜘蛛的数量已经非常少了。 芙思看了一会儿，轻轻蹙眉。 星炽跟她感知勾连，心思微动，就被她察觉到。 芙思出言解释：“这些东西，在缓慢地移动，我们来的方向，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们。” 星炽摇摇头：“不清楚。” 芙思没再纠结这些玩意儿，她对节肢动物没什么好感，抬脚往外走。 “我们现在处在哪一层？” 星炽开始回想：“地下十三层，一共有地下十八层。” 芙思：“尽快找到升降梯，不能在这里逗留了。” 星炽早已将地形图记在了脑子里，轻车熟路地带着芙思左拐右拐，没一会儿就看到一座升降梯出现在视野中。 只是这东西要用身份卡或者生物信息解锁，他们没有对应密钥，只能上到第九层。 第九层就第九层吧，这一层不断传来摇晃感和一些微弱的摩擦音，如果芙思没有猜错，这座地下实验室，很有可能受到了爆破，马上就要坍塌了。 上了升降梯，星炽按下了第九层的按钮。 芙思往后站了站，没有跟星炽贴在一起。 脚下的地板微微晃动，似乎是震感加强了。 等等，芙思瞳孔微缩，这不是坍塌引起的地震。 是因为她刚刚的位置调整，整座升降梯的重心发生了改变。 可是这里只有她和星炽两个人……除非，升降梯里有远重于他们二人的东西。 与此同时，观众席也注意到了芙思这边的险境。 恩南和罗一坐在观众席上，听到旁边有人小声议论：“这绝对要出局了吧。” “已经有三队人马栽在这儿了，这届mic都是什么歪枣瓜瓜。” “是歪瓜裂枣，不会说莫兰语就不要说。” “哎哎哎，她是不是发现不对劲了？” 芙思确实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两把蝴蝶刃已经出现在手中，被她藏在手腕内侧。 芙思通过思维触手对星炽说：“到第九层后，马上跑，不要回头，听明白了吗？” 星炽微楞，随即乖顺回应：“好。” 随着楼层升高，芙思已经能确定，她们脑袋顶上，有个大家伙。 几乎是升降梯门开启的瞬间，已经答应撤离的星炽猛然回头，白琼鸟飞快掠过，企图依靠精神干扰阻挠那个看不见的家伙。 “躲开！”芙思腾出一只手将星炽推了出去，一拍关门键，将整个升降梯闭合。 星炽轻巧卸力，慢慢起身，看着闭合的升降梯，罕见地沉默下来，嘴角却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20、半生（3） 芙思最讨厌海洋占比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地图。 换言之，她不喜欢水下作战。 再精确一点，她讨厌有很多触手的生物。 而眼前的这个东西，分明就是一只变异膨胀了几十倍的蓝环章鱼。 解除了隐身状态后，芙思能看到它的触手最粗端，比她的腰围还要粗上一圈。 更棘手的是，这东西的毒素稍微摄入一点，当场暴毙不成问题。 观众席也是一片唱衰的： “不是吧，真有人蠢到要和这东西在封闭空间里打吗？” “基本没戏了，开阔空间都不一定能逃过那些触手，何况升降梯里那么狭小的地方。” “如果是兽系精神体，还有一拼之力。” “去看别人吧，这队也可以抬下去了。” 恩南和罗一在一边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芙思当然不是疯了，这种东西经过变异，攻击手段已经从冒蓝光示警进化到触手绞杀，攻击欲望非常强烈。 粗壮有力的触足迅速弥漫摊开，整个章鱼像是一摊被打翻的红酒，猩红色的身体从天花板流下来，慢慢包围了芙思的周身。 芙思身为女性哨兵，身体的柔韧程度已经到达了一个极限，那些触手袭来的时候，她总能找到刁钻的死角躲过。 一味地躲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芙思一边躲避，一边寻找章鱼视角死角。 章鱼这个玩意儿，真的非常难缠，不仅智商很高，视角还开阔得很。 体型相当的情况下，虎鲨比章鱼要好对付得多。 “砰！！！”又是一截触手袭来，而芙思已经被逼到了角落，躲无可躲了！ 蓝环章鱼的触手上布满人脸大小的吸盘，锯齿状的牙齿分布其上，蠕动着、叫嚣着。 罗一已经不淡定了，忍不住叫出了声：“她干什么？以她的速度，还能躲啊，为什么不动了？” 恩南没有搭腔，只是盯着升降梯的地板看。 芙思确实一动不动，甚至反手去抓了章鱼的触手，整个人裹进章鱼黏腻又冰冷的触手堆里，腰侧被刮掉一整块血肉，迅速被嚼碎吞噬。 章鱼满意地将猎物卷进自己的触手中，将她包得严严实实，这只猎物太过灵活，可千万不能让她跑了。 “疯了真是疯了！” “她在干什么？！找死？！” 观众席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被她这种自投罗网的行动搞蒙了。 下一秒—— “轰！！！”整个升降梯内部硝烟四起，巨大的爆破冲击了正要享用美食的巨章，将它沉重的脑袋轰出了一个极大的血洞。 章鱼受到刺激，整个身体亮起蓝色的花纹，又惊又怒。 它疯狂地拍打开门键，想要逃出升降梯。 不给它逃跑的时间，又是一次剧烈的爆炸，直接让整个升降梯的底部空掉了一块，报警音无限拉长—— 而包裹在章鱼触手中的芙思，“幸运”地躲过了这次爆炸。 好景不长，升降梯的地板被炸穿了，巨章分不出触手攀爬，无可挽回地向下坠去。 它手忙脚乱地放开猎物，想要分出触手来吸附墙壁，芙思得了自由，一把小巧的蝴蝶刃出现在手中，飞速向下一刺！ 目标正是巨章黝黑突出的眼球！ 一击必中，巨章慌忙回防，却为时已晚，芙思带着战损的身体，以巨章为踏板，向上一跃。 轻轻落在刚刚被巨章拍开的门前，遥遥向下望去。 巨章一路掉到了最下面，触手拍打墙壁的声音隐隐传来，它想要爬上来，却因为爆炸损毁了一部分吸盘，无法迅速移动。 芙思不再看它，回身看向呆愣的星炽，偏了偏头：“走了。” 星炽回过神，默不作声地跟上她。 观众席安静了一瞬，纷纷开始惊呼： “这是什么操作？”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天啊，虽然我觉得有点不值，但是她好飒啊……” “说实话，我觉得她就是想毁了升降梯，巨章只是顺手。” “你们忘了她刚刚威胁亚恒交出的小型炸弹了？原来是为了炸掉升降梯。” “这不就相当于断绝了别人的路？天杀的，别让我在正式比赛遇到她。” 这些议论芙思和星炽都听不到也看不到，二人正沉默地在第九层搜寻资源。 星炽低着头，似乎还因为刚刚贸然行动的事情有些愧疚。 这种愧疚在看到芙思腰侧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时，达到了顶峰。 “学姐……”星炽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来看这个，”芙思突然推开一间实验室的门，往里走去。 这是一间有巨大水箱的实验室。 并且这个水箱已经被人为打开了。 里面的实验体和培养液都消失得很干净。 资料上详细记录了这只深海多足蛸亚科巨章的变异过程。 上面附有很多观察影像。 芙思对这种软趴趴又多足的东西没什么好感，还有种没由来的厌恶。 她直接翻到以后一页，看到了这东西的弱点：畏光，惧怕电击，惧怕火焰。 怪不得亚恒的小型爆破装置能重创它，想来是因为高温。 芙思看了两眼就放下了，她低头看了眼腰侧的伤口，周围的肌肤已经出现了青蓝色的毒素蔓延，心脏的跳动也逐渐变得缓慢、麻痹。 要尽快结束比赛。 星炽不小心飘到了芙思线条分明的腹部肌肤，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对不起，我太心急了。”他道歉。 芙思看起来并不在意，反而在实验室内翻找起来。 没几下，她就翻出来一只启动环，看品阶，应该在中等偏上。 芙思回想起一路走来的收获，疑云笼罩在心头。 这张地图发放的核心和启动环，数量不太对。 芙思摊开手心，一枚淡蓝色的核心裸露出来，正是刚刚在章鱼体内挖出来的。 这枚核心的品阶不高，至少配不上那只巨章的战斗力。 芙思想了想，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张地图里下放了终极核心，也就是能决定比赛胜负的核心。 情况有些复杂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声音是突然出现的，听起来步伐沉稳有力，至少有两个人。 芙思微微侧头，屏息凝神，盯着门口，示意星炽站到后面去。 门外的人好像也感测到了里面的动静，迟迟没有推门。 芙思却知道，他们大概是闻到了血腥气，知道他们状态不好，正在思考如何将他们一网打尽。 大脑飞速运转，手上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资源。 现实却没有给她太多时间思考，“扣扣”两声，门被敲响了。 芙思原本略微凝重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点微妙。 她好像知道门外是谁了。 风清野和舍齐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芙思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 这间实验室不算大，基本站在门口就能看清全貌，舍齐却出声询问道：“是谁？” 风清野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回答他，反而一直盯着芙思：“你受伤了？” 芙思并不接受他递过来的善意：“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等她说出更多，风清野主动道：“你应该发现了吧，核心数目不对。” 这个倒没什么好隐瞒的，芙思给予了肯定的答案：“嗯，应该是有高等阶核心出现了。” “所以，”舍齐突然出声，“要不要联手一段时间？” 星炽诧异地看向二人，如果没记错，这两位都是上一届mic冠军队成员，实力在所有参赛者中都属于拔尖，这样的人还需要跟别人组成联盟？ 还是说，这只是他们令芙思放松警惕的说辞。 星炽正想要提醒芙思，不要轻易答应，就听到芙思说：“可以。” 星炽大为震惊。 怎么可以这样相信敌人？ 紧接着，风清野随手抛出一瓶止血喷雾：“处理一下伤口吧。” 星炽：“……？”这位更是重量级人物，给敌人送医疗用具。 芙思后退一步，没有接，任由那瓶喷雾落到了地上。 “不用，”芙思回身继续翻找资料，“这里不宜久留，我们要马上转移到上层。” 风清野也不在意，俯身捡起咕噜噜滚到一边的喷雾，跟舍齐去了另一边搜寻。 观众席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怀疑圈： “这女人有什么魅力，野神为什么要跟她联手。” “说实话，她的操作是很亮眼，但她跟野神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好么！” “医疗喷雾落到地上发生自然翻滚，看来这一层已经发生倾斜了，确实要尽快转移。” 最后一句话是恩南说的。 罗一转头看他：“你确定？没感觉画面摇晃啊。” 恩南难得耐心解释：“刚刚芙思在升降梯引爆爆炸，不仅为了脱身，还是为了截断这条路，这样留在第九层以下的参赛者，就只有三号升降梯可以使用了。” 罗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而芙思经过一轮搜查，没有再找到任何有价值的启动环或者核心，只能作罢。 看来这次下发的核心数量真的有问题。 “去三号升降梯吧，马上转移，不能再等了。”风清野如此建议道。 芙思默认他的指挥，拉着星炽往三号升降梯那里赶。 只是，他们远远看到，有两队人马正在交手。 21、半生（4） 那两队人马芙思都不认识，只是看着有点眼熟。 不怪芙思没认出来，她平时在学校的时间少得可怜，同窗都不认识几个，更何况是同校不同届。 换言之，对面那两队塔尼亚的学生也不认识芙思。 但是风清野和舍齐的名气太大了，基本没人不认识这对儿王牌搭档。 以至于他们一出现，打得热火朝天的两队人纷纷停下来，僵持住了。 “是舍齐……怎么办，我们打不过。” “这升降梯一次只能上四个人，我们一会儿看准时机抢上去！” 他们用精神连接交流，外人本应无法探究他们的交流内容。 只是，舍齐之所以能被奉为最强向导，不仅仅是因为有个冠军名号。 舍齐轻声说：“三号梯限乘四人。” 星炽点头：“三号升降梯原本是用来运送特殊实验体的，所以建造了一个封闭匣，限乘四人。” 芙思左右看看，那两队人没有使用核心增强力量，只是依靠精神体最纯粹的能力进行抢夺。 看来他们也发现了这一层的震动不同寻常，想要率先登上第八层然后炸毁第九层的升降梯。 这样的话，战场就会被分割成两个区域，减少人员正面冲突。 芙思心下有了计较，沉声道：“我们先上去。” 舍齐也正有此意，他往前踏了两步，戴着护目镜的眼“望”向那两队人。 四人惊恐地看着他，舍齐的战力一直都是迷，听说他只在决赛显现出了自己的精神体，所以大部分人不清楚他具体的能力是什么。 只是一瞬间，思考如何趁舍齐不备踏上升降梯的几人，身体全部一僵。 他们仿佛被按下了定格建，肢体神态全都被冷冻在同一秒。 舍齐点点头，态度十分温和：“抱歉，我们先走一步。” 谁都没看清他做了什么，那四个人也不明白，只是一个照面，就失去了身体的主控权。 芙思见怪不怪地拉着星炽登上了升降梯，看着那四张惊疑不定的脸被隔绝到门外。 星炽垂下头，掩盖住眼中的震惊。 没有任何刀光血影，也没有短兵相接，就这么轻描淡写地避免了争斗。 “第八层是不是科技研发室？”芙思问道。 星炽回过神，答道：“是的，两大研发室占据了大半个八层，应该没有实验体出没。” 舍齐突然出声否定：“不一定，有些实验体具备自我行动能力，不会被困在单一楼层。” 芙思瞟了他一眼，没搭腔。 星炽只能说：“是我片面了。” 终于抵达第八层，芙思看了看升降梯控制台，是很简单的开合装置。 芙思转了转手腕，蝴蝶刃精准插入中控面板，引起一片短路黑屏。 这样，即使接收到下层的指令，升降梯也不会下去。 芙思凝神感受了一下，这一层震感非常微弱，应该暂时不会坍塌。 不过，新的危机又出现了。 所有在场的参赛者脑中响起系统提示音： 【为了增加本次比赛的趣味性以及可玩性，现开启积分继承制，实时公布积分排名榜，击杀者继承被击杀者全部积分，出局者积分将不再发生变化】 【动态积分榜已更新】 与此同时场外的投影上方也出现了一块巨大的荧幕，上面密密麻麻排布着数百个名字以及他们的分数，有几个排在下面的名字已经变灰了。 几人对视一眼。 芙思挑了挑眉，看向目前排名第一的家伙——风清野。 这家伙足足有1400多分，断崖式第一，甩开第二名600多分。 至于芙思则排在中游的位置，不突出，也不垫底。 真正垫底的是星炽和爱宁，都是0。 舍齐竟然也在垫底的行列，两位数的积分，看起来分外凄惨。 这种情况也是情理之中，风清野跟着他，那必然是首当其冲。 芙思脸色有些不好，这种排名式榜单，能非常清晰地看到谁拥有最多的积分，简直是个变相悬赏令。 好在她的积分不算多，不至于变成活靶子，而且有风清野在旁边做对比，一下子就令她安心很多。 天塌下来，有前面的人顶着！ 芙思之前就察觉了积分有继承制，所以没有轻易杀掉其他参赛者。 至于亚恒，那只是她实验的垫脚石。 风清野遇到她之前不知道干了什么，积分竟然有这么多。 芙思飞快眨了眨眼，转头看着风清野：“我们暂时组队，总不能让你们无所得，这样吧，找到核心之类的资源都归你们，如何？” 她一开口，在场的人都向她望过来，眼中都有惊讶的成分。 舍齐也转过头，护目镜遮住了他的双眼，但是谁都能看到他迫切的动作。 舍齐：“组队可以，但是资源，我们要平分。” 芙思挑起一边眉，语气不明：“那不是占你们便宜了？” 舍齐不解：“本就应该平分，为什么会是我们占便宜？” 芙思笑了声，摇了摇头，走到他身侧：“没什么，那就这样说定了。” 风清野一直沉默，他的意见并不重要。 队伍里真正掌握决定权的从来都是舍齐，而不是他这个名义上的队长。 芙思现在完全不用动脑子了，只要跟着舍齐他们捡捡垃圾，划划水就行了。 星炽一直都很安静，安静地看着芙思和舍齐并肩而立，看着芙思凑过去听舍齐低声说着什么，脸上还带着笑。 哨兵的听力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舍齐在问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芙思却说：“尽量往中心大楼靠近吧，我猜，终极核心一定在那里。” 舍齐并不意外，一般情况下，越靠近中心的区域，好东西越多。 舍齐接下来的话有些奇怪，他意有所指道：“你的身体还好吗？” 芙思看了眼腰侧的创口，不甚在意：“没什么大碍。” 见她只说自己的伤口，舍齐也没强求，顺着她说道：“那就好。” 一派和谐的对话。 侧过脸，芙思眼神暗了暗。 她知道舍齐问的是什么，腰侧的伤口只是搪塞，舍齐真正想问的，是“这具身体”的情况。 只不过舍齐没有继续追问，芙思也乐得自在。 她喜欢这种点到为止的对话，不用分出心思去敷衍，对方就能自己把握一个很好的距离。 开通了排行榜，也是一个好事，芙思能大概把握场上的存活人数，从而决定要不要结束比赛。 就是还有一个问题，略有些困扰她。 积分和生存，哪个占比更大呢？ 假如积分一直维持在一个比较低的水准，但是存活到了最后，那要怎么算？ 这次的新规则，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透着一股奇怪的色彩。 可能也是考虑到单纯的生存赛太过单调了，参赛者已经摸透了规律，以防赛场规则化？ 风清野突然出声：“不太对。” 芙思思绪被打断，耐着性子问：“怎么了？” 风清野：“这一层的房间太少了。” 两旁的墙壁光滑无缝，跟之前两层大相庭径。 芙思半调侃半赞赏地伸出手拍了两下：“所以呢？” 风清野沉声道：“可能会有陷阱。” “我猜，你接下来就要说，为了稳妥，我们应该原路返回，找其他的方法离开这层，对吗？”芙思淡声道。 风清野罕见地皱起眉：“我只是……” “你只是不想对小孩子出手，也不想看到我们对小孩子出手，对吗？”芙思打断他，毫不留情道。 她的话前言不着后语，却没人出言询问。 风清野直视芙思的双眼，没在那双蓝瞳里找到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 他张了张嘴，终于沉默下来，宽阔的背影都有些垮塌。 舍齐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没关系，还有我，你不用打破自己的原则。” 清隽的少年仿佛带着无限包容，一脸抱歉地转向芙思：“麻烦你配合我。” 芙思抽出蝴蝶刀，在手上翻转几下，飞速一合，一把小臂长的回旋刃跃然掌心。 星炽沉默地看着，微微退后两步，走到一个绝对安全的位置。 舍齐似乎很轻地笑了一下：“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下一秒，回旋刃丢出，银蓝色的刀锋折射出隐藏在墙壁与天花板缝隙中的机关，飞速旋转的刀刃恰好能够插进那些缝隙中。 随着回旋刃的飞转，一面面不透明墙壁被还原，暴露出隐藏在其后的威胁—— 那是数十个孩童的面孔，它们或笑或怒，或站或坐，在单面可视的墙后安静地看着他们。 仿佛已经知道暴露，它们脸上开始出现笑容，樱桃小嘴可以咧到一个不可思议地弧度，像极了小丑夸张的油彩妆。 看着这些不足半人高的孩童，芙思没有丝毫波动，星炽的呼吸却游戏急促。 它们已经不能被称为孩童，偌大的脑袋和身体不成比例，全黑的瞳孔看起来跟章鱼倒是有几分相似。 这样的孩童有数十个，密密麻麻堆在玻璃强后，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舍齐轻轻叹了一口气，摘下了护目镜。 他天生一双白瞳，漂亮又多情的眼型，为那张脸多添了几分人情味。 然而，这双眼注定不能拥有神采。 22、半生（5） 从舍齐摘下护目镜的那一刻，观众席就沸腾了！ “哇，上一次舍齐睁眼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是总决赛！！！” “没想到能在表演赛见到如此场面，今天比赛的参考意义太大了。” “呜呜呜呜呜今天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无憾了……” 应援团的声音一浪比一浪高，整个观众席都被带得兴奋起来。 不过也有人没见过舍齐当年的实力，悄声询问身边的同伴：“舍齐的精神体是什么？” 同伴顾不上他，只能敷衍道：“你只要知道是已知新生代向导中最强的就行了。” 舍齐的精神体，确实是赢在起跑线上的，甚至为此还开创了一列新的分类。 那双白瞳，也是为了承载过于强大的精神体，被反噬造成的缺陷。 “嗬啊——”那些“孩童”突然长大了嘴巴，喷出了一股一股的黑色粘液。 星炽皱眉：“有墙壁挡着……”话音未落，那单面可视墙已经向他们倒塌过来了！ 芙思瞳孔微缩，转头去看舍齐。 舍齐不躲不避，近在咫尺的墙壁眼看就要压到他身上，风清野在一边也是神色淡淡。 他们对舍齐的能力有一种无条件的信任。 星炽默默看着，芙思的表情也没多少紧张，她还能分出心神去观察那些畸形儿。 “咔咔——”那面墙停下了。 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与方式，停止在了半空中。 连带着那些喷薄而出的黑色粘液，全部定格在了半空。 很奇妙，好似创世神撕开了时空裂缝，又好似邪神还没想好如何落笔，时间便停留在这一刻。 星炽还是没能见到舍齐的精神体。 芙思趁此机会，找到了退路，她指了指旁边的一道暗门，率先过去破译密码。 芙思瞟了一眼舍齐那边的情况，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还停留在那一个动作上。 而排行榜上，舍齐的积分竟然没有变动，纹丝不动挂在那里。 看来没有击杀行为就不会增加积分。 舍齐催促道：“他们数量太多，我不能限制太长时间。” 芙思几下破译掉密码门，招呼他们跟上。 舍齐又戴上了护目镜，身后传来巨大的砸地声，还有无数似野兽般的嘶吼！ 那群怪物恢复行动能力了！ 芙思察觉到什么，迅速回头，敏锐地捕捉道几个人影在墙内飞快逃窜。 似乎有其他小队在墙后面。 芙思凝神去听，他们尖叫的声音就清晰起来： “啊啊啊啊啊，谁让你砍下去的？！！” “不是你让我砍的吗？那么多积分，谁能忍住不拿？！” “刚刚它们为什么停了一瞬间？！” “谁知道它们会爆炸啊！刚刚一个比一个急，现在倒是给我想个办法出来！！” 紧随在他们身后的，是成片成片爆开的黑色黏稠液体。 那些小孩儿的脑袋宛如爆开的气球，身体在失去脑袋后也迅速垮塌，融进黑色的液体中，冒起阵阵黄色的烟雾。 芙思瞳孔微缩，抓起星炽的手腕：“快走。” 那些气体不知道有什么效果，但一定不妙！ 身后黏稠的液体流速不快，可是那种淡黄色的气体却能飘散得又快又远，不需要多少时间就能追上他们。 芙思分身关注了一下身后那几人的动静，只听到几声混乱又含糊的呼救，就再没什么了。 积分榜上果然又有几人的名字黯淡下去，他们的积分都不少，可惜凉得太快。 看来这种小怪物的悬赏积分不低。 不过也伴随着高风险，比如自爆和喷射毒液。 芙思正想着，就听到星炽低声道：“有个核心，要拿么？” 芙思回头，黝黑黏稠的液体中，飘着一个闪闪发光的金色核心，品质不低。 明显带着剧毒的气体已经近在眼前，危害不明的液体还在其左右，任何生物踏入不死也得脱层皮。 明显不算一个好时机。 白光一闪，那枚核心被一道残影叼起抛出，稳稳落到舍齐手中。 金光流转的核心落到舍齐手中，风清野对他微微点头，脚下一步不慢。 芙思看了看风清野的侧脸，没说什么，指了指拐角的一个房间：“去那里。” 这是一扇密封级别很高的未知材质大门，芙思用手摸了摸，有点像陶瓷，又有点像某种水晶。 应该能够抵御外面那种强酸性液体。 几人便在这里暂歇顺便搜刮。 舍齐慢慢摩挲手中的不规则核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芙思观察着这房间，四周的墙壁都是跟大门一样的材质，透着微微荧光，是房间中唯一的光源。 没有照明装置，星炽呆在原地，不敢乱走。 芙思和风清野都是哨兵，视力超然，这种情况并不能阻挡他们视物。 现在室内最亮的就是那几面墙，和舍齐手中的金色核心。 芙思转了几圈，找到一个摆在桌上的启动环。 颇有点请君入瓮的意思。 芙思毫无负担地拿了，转头就抛给舍齐：“看看能不能用。” 舍齐眼睛看不见，依靠强大的感知力匹配着手中的核心和启动环，回答道：“可以，很合适。” 黑暗中有些波动，舍齐下意识想要提醒，却察觉到芙思轻轻扣了两下桌面。 舍齐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沉默下来。 芙思一边作寻找状一边朝着一个角落走去：“你们说这里会有其他核心么？” 风清野配合地搭腔：“应该会有吧，按照惯例，核心的下发数量与启动环相匹配。” 芙思用一种很夸张的语气说道：“对啊，品阶这么高的启动环，这房间里大概也会有个高等阶核心。” “找找看。”舍齐建议道。 星炽突然说：“思，你的伤口怎么样？” 芙思意会，轻轻“嘶”了一声：“不太好，有些严重，可能行动会受限。” “我也被那些黑水腐蚀了脚面，后面的行动要保守一些了，不要正面进攻。”风清野声音也染上了虚弱的沙哑，时不时还有两声低咳，听起来伤得不轻。 “幸好我们得到了这枚品阶足够高的核心，也不算白挨打。”星炽淡淡道。 观众看着这四个人在这里演戏，纷纷有些好笑： “野神什么时候演技这么好了。” “放过那俩倒霉蛋吧，他们已经信了。” “他们不会演上瘾了吧。” “不愧是表演赛，让我们发掘了野神不一样的一面。” 芙思已经靠近了目标角落，她是真的有伤在身，血腥气做不得假，暗处隐匿的两人已经信了，他们刚刚经历过浴血厮杀，状态很差。 所谓要猛踹瘸子的那条好腿，趁你病要你命。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白光大闪，一高一矮两人猛然从暗处窜出，目标直指“负伤”的芙思！ 芙思眼中闪过惊恐，整个人好似被吓到，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偷袭的人眼中一喜，精神体骤然闪现，手中爆射出白光，直接轰到了芙思的面门之上！ 中了！ 另外那人也丝毫不手软，手中光刃闪现，狠狠朝着芙思的心口刺下！ 补刀要快，下手要狠！ 一切动作都只在瞬息之间完成。 然而，光芒散去，他们才发觉，手下的触感，分明不是一个女性哨兵应有的身高。 她似乎有些……太高了。 风清野微微叹息一声：“偷袭并非光明磊落之举，所以，这是你们应得的下场。” 那两人还没反应过来，高的那个率先阵亡，风清野的握力捏碎人的头骨不成问题，倒是那个矮子，还想要逃。 他向着星炽的方向冲去，手中握着的光刃还未收起，挥刀便砍！ 芙思啧啧两声：“怎么能当着我的面动我的向导呢。” 她伸手往前一探，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矮子手上的光刀便已经被她压着抹了矮子的脖颈。 整个过程过于顺利了。 芙思看了眼矮子倒下的身体，半个身子都呈现出皱皱巴巴的状态，好似被腐蚀过一样。 看来他们也贪图了外面那群畸形种的积分，却因为无法脱身，仓促间躲进了这个房间，又遇到了好像实力一般的芙思等人。 真是不凑巧，如果他能稍微看清舍弃的脸，恐怕就不会这么轻易出手了。 芙思看了眼自己的积分，竟然加了几百分，而风早清野加得更多，只是第二名的差距正在跟他逐渐缩小，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积分更多的怪物。 看来这里的积分换算很肤浅，没什么潜在规则。 芙思有些无聊地想。 等等。 芙思站直了身体，突然有点亢奋。 她想到一个提前结束的好办法。 芙思的执行力向来很高，瞬间就想出了几套方案去实现这个大胆又疯狂的想法。 “我们现在距离中心区域还有多远？”芙思翻找出一张皱巴巴的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搜出来的东西，铺在桌面上，借着舍齐手中泛着微光的核心端详。 “你要……干什么？”星炽一头雾水地问。 芙思快速回答道：“没什么，只是想看看我们接下来应该去哪里。” 她这样回答，明显有搪塞的成分在里面，星炽沉默了。 芙思的想法很简单，她之所以现在还留在这里，就是因为不能很好的掌控她自己的排名，只有身在局中，才有推动结局的能力。 所以，她只要爬到合适的位次，再送所有人出局，不就可以实现完美控分了么。 23、半生（6） 当下情况并不明朗，还是要先搞清楚这张地图最大的变数——终极核心在谁的手中。 刚刚芙思注意到，那人被风清野送出局后，所有积分都被累积到了风清野的身上，而同队的舍齐积分丝毫没有变动。 同样的，芙思的积分也没有被星炽共享。 也就是说，积分为个人制，最终排名很有可能会是两人叠加，全员排名。 不好办呐。芙思有些苦恼。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处在这场比赛中，她自然可以决定自己的最终排名。 联想到星炽刚刚在电梯中的作为，芙思眼神晦暗了一瞬间，光线阴暗，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 芙思捏了捏眉心，回头对舍齐说道：“来时的路不能走了。” 舍齐表示赞同：“这里应该有连接外界的通道，研究一下这张地图吧。” 芙思掏出的那张皱皱巴巴的东西，赫然是一张第八层的房间分布图。 非常潦草的简笔画，不像是机械打印的，更像是研究院随手抽出一支笔划拉了两下。 芙思和风清野看了一会儿，得出结论：这里没有通向外面的门。 只有一条废弃的通风管道。 这管道很有可能是为了排放毒气，非常狭窄，危险情况未知。 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这都不能算是一条合适的路线。 风清野观察了一会儿这个管道，肯定道：“我进不去，无论以什么方式。” 他的精神体倒是可以进去，只是表演赛，还没必要走到那一步。 说白了，舍齐和风清野现在相当于赛前度假，来玩玩儿而已，根本没必要暴露真实实力。 芙思却面色凝重，如果她没猜错，初赛的大海选，应该会分为两大赛场。 按照他们队伍的实力，最好不要在初赛遇到太强的队伍。 所以，她必须让自己和星炽的排名处在双数，越靠前越好。 “恪啦——”芙思捏住自己的左肩，用力向下一卸。 星炽察觉到她干了什么，有些震惊地往前一步：“你……” 骨骼错位的声音听着都令人牙酸，她是下了狠劲儿，没有丝毫犹豫。 “你要进去？”星炽有些不解，“等到外面的毒气散去，我们再出去就好了。” 芙思摇摇头：“你看积分板了吗？” 星炽连忙调出积分板，只见末尾一人的积分正在快速攀升，速度非常夸张，不像是正常渠道获得积分的速度。 就好像……开了挂一样。 “已经有人得到终极核心了。”风清野一针见血。 星炽明白过来，比赛的节奏被人为加快了。 芙思半侧过头，交代道：“我先走一步。” 星炽心中一凛，意识到什么，却又不能问出声。 那通风管道不仅空间捉紧见肘，还漆黑无比，像一只沉默地张开嘴的猛兽，等着猎物上门。 芙思卸掉了一条胳膊，她的肩宽面前能塞进这个通风管道中，依靠哨兵强大的臂力，移动并不成问题。 只是如果遇到什么危险，来不及反应，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观众席纷纷表示不解： “为什么一定要这时候出去？野神他们都不急啊。” “野神当然不急了，以他们的实力，无论分到什么赛场都不会影响结果啊。” “门外的怪物已经聚集起来了，她是不是听到了？” “不可能，野神都没听到！” “这次格尔曼的运气真好，一队新人也能拿到终极核心。” “他们的积分窜得太快了吧！真就见人杀人见鬼杀鬼啊！” “这种核心也太影响比赛平衡了吧！” “说实话，这种情况不明的路都敢进，不是蠢就是傻。” 视角切回房间中，星炽被芙思留下后，一直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芙思是在清算刚刚他在升降梯里鲁莽的行动。 芙思一进入通风管道就没了影，单凭一只手都能移动得那么快，看来经验很足。 星炽百无聊懒地想着。 风清野突然起身，看向大门：“有东西过来了。” 舍齐慢慢蹙起了眉头：“不太对。” 星炽垂下眼，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扣扣——”很轻的敲门声响起。 “是个，讨厌的家伙呢。”舍齐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望”向星炽的方向。 危机一触即发。 通风管道内。 芙思的身体擦着管道内壁不断挪动，腰侧的伤口痛感明显，能让她保持恰到好处的清醒。 只是从芙思进入管道那一刻起，就有一种奇怪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就好像……就好像有什么人在用指甲刮挠铁皮。 “咯嚓嚓，咯嚓嚓……” 声音越来越近，芙思恍然间以为有人在自己的耳膜边上下抓挠。 如此干扰之下，她仍旧向着刚刚看到的房间前进。 第八层一共只有两大实验室，这个通风管道不出意外能通向走廊与实验室。 另一件实验室有直达上一层的升降梯，大概率还有主控台，这样芙思就不用再依靠星炽认路。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那声音徒然加大，从指甲抓挠变成了牙齿啃嚼，离得越近越像是头颅里住了一只老鼠，正在啃噬大脑皮层。 这种体验，这辈子不想再有第三次了。 芙思闭了闭眼，继续前行，并不理会。 漆黑的管道会放大人的恐惧，再胆大的人到了前胸后背都被挤压的地方，都无法保持冷静。 可芙思一直充耳不闻，速度一点都没落下，整个人与黑暗融为了一体，依靠一只手的腕力和指力爬行。 罗一在场外忍不住感叹：“她好像从未怕过什么东西。” 恩南瞥他一眼，冷声道：“你又共情了吗。” 罗一小声嘟囔：“感慨一句也不行吗？我有幽闭恐惧症，这么狭小的地方，跟压缩沙丁鱼的罐头有什么区别。” “砰——”终于，芙思到达了另一间实验室。 她推开管道口，利落地爬出来，面不改色地将手臂复原。 芙思左右看看，这里的照明系统倒是还在运作，主控台也没有损伤，还能用。 她立刻上前查看，只是一会儿，就皱起了眉，面色凝重。 星炽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刚刚敲门声过后，没人去动，门自己吱悠悠地打开了。 刺眼的光透进来，映出门口的黑影。 门外站着一个除了脑袋都和人类无二的“人形生物”。 如果忽略那颗乌贼一般臌胀鲜活的脑袋的话，还能夸赞一句身材不错。 他的脑袋和身体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长在了一起，仿若一只乌贼吞掉了人类的脑袋取而代之，不断下落的粘液泛着腥臭的味道。 外突的眼球巡视着房间中的人，几根触手在肩膀上蠕动。 星炽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舍齐一动不动，风清野上前两步将他挡在身后。 “成熟版。”舍齐吐出几个字。 风清野沉声道：“只有它一个，大概不好对付。” 舍齐：“需要建立精神连接么？” “不用。” “呵，”舍齐懒懒地伸展了一下身体，“那算什么不好对付。” 星炽用余光注视着舍齐，有个古怪的念头在他心底升起。 为什么舍齐看起来比刚刚还要放松？ 明明现在才是需要认真对待的时候。 可他看起来……完全没有了刚刚那种紧绷感，状态一下子松弛了不少。 星炽侧眸看到身后的管道口，好像快要抓到思绪的尾巴。 然而现实没有给他那么多思考的时间。 “哗啦——”一股强劲的黑色墨汁突然闯入了视线，星炽下意识躲闪，整个人翻上了实验桌。 那怪物动了！ 乌贼一般倒三角的脑袋突然开始涨大，又猛然收缩，口器喷出大量黑色粘液，飞溅而来！ 星炽略显狼狈地躲闪，舍齐却只是轻轻转了几下脚步，就躲开了所有飞扑而来的墨汁。 风清野的声音从门前传来：“这只给你。” 眼看风清野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星炽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舍齐抬了抬下巴：“它体内估计也有一颗核心。” 他轻描淡写道：“杀了他，取出核心。” 星炽：“……”他真的在说我吗？【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4、半生（7） 芙思盯着主控台好一会儿，将里面的资料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 由于转播视角是第三者视角，所以观众席没人能看到她在研究什么。 只有不断闪过的红光映照在芙思脸上，让她本就神情严肃的脸变得更为可怖。 不知过了多久，芙思才勾起嘴角，嘴唇蠕动几下，似乎低低地骂了一句什么。 只是没有被收声，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 罗一一头雾水，去看旁边的恩南，冷漠的向导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芙思起身欲走，却忽然想起什么，调出积分板去看风清野和舍齐的积分，毫无变动。 出乎意料的，星炽的积分猛然上窜了一大截。 芙思额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这种局面也不是没有预想过，还能接受。 本想就这么把他丢在那，现在看来，还有点利用价值。 芙思出门确定了一下方位，耳廓微动，没有异响。 看来第八层的终极怪物只有一只，阴差阳错之下被星炽收入囊中。 “啧，”芙思敲了敲额头，“怎么赛场上还能看到这种事情，该说不愧是道德标兵么。” 她的声音没收敛，所有人都听了个真切。 当下就有人不满： “她以为她是谁啊？！野神做什么事情需要她批判？！” “自己素质低下就以为全世界都跟她一样了！” “别让我在正式比赛看见她！小心我打爆她！！！” “野神送你们积分你就偷着乐吧，还敢抱怨！” 熙熙攘攘的叫骂很快被巡查星叫停，那几人骂骂咧咧地朝着巡查星啐了几口，却被强电流警告了一番，终于消停了。 芙思脚步不停，一路摸回了实验室，却看到星炽面色惨白地蹲在角落，风清野和舍齐正在旁边低声交谈着什么。 而地上正躺着两节尸体，被拦腰斩断的怪物瘫在地上，漆黑粘稠的墨水还在缓缓流淌。 看起来刚死没多久。 芙思面色如常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指了指身后：“找到脱离这一层的方法了。” 星炽看到她，明显眼睛一亮，却又想到什么，瑟瑟地站起身，没有立刻迎上来。 倒是舍齐，听到芙思的声音，立刻往这边挪动了两步，带着护目镜的双眼“望”了过来：“辛苦了。” 星炽好似终于反应过来，走到了芙思面前，摊开手，呈上一枚拳头大小的核心，闪着金光，品阶不低。 芙思伸手接过来随意把玩着：“只是，那是个用来逃脱的舱体，限乘三人。” 第八层作为连接上下的枢纽，保密程度明显要高于其他几层，不仅限乘人数非常苛刻，就连方式也与众不同。 舍齐若有所思：“也就是说，要有一人留在这一层了？” 芙思微笑道：“也不一定，如果能破除升降梯的密钥，我们也可以从那里走。” 她虽然提出了这么一条方案，可他们刚刚已经试过破译这一层的密钥，并没有实质性进展。 现在能够到达上一层最快的方式，就是马上使用逃脱仓。 逃脱仓又限乘三人…… 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应该是一场争夺大战。 原本和睦的四人会为了名额大打出手。 谁知道，芙思慢悠悠地收起了那枚核心，贴近到星炽面前，吐出几个字：“你留下。” 星炽睁大眼，茶色的瞳里倒映出芙思微笑的脸：“你说……什么？” 不只是星炽震惊，风清野也很错愕，确认道：“你要让自己的向导留下？” 芙思没有回头，双目仍然紧盯着星炽，破天荒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你留下。” “你在这里丢下向导，如果后面碰到什么扰乱精神值的危机，恐怕……” “噗嗤——” 风清野话音未落，只见寒光一闪，他下意识后退抬手格挡，却发现那攻势不是朝着自己。 芙思反握着一把小巧精致的蝴蝶刃，手臂划过一个漂亮的半圆，直接切掉了星炽半个脖子。 快、准、狠。 星炽捂住脖颈，企图挽回一点什么，修长白皙的指节因为用力泛起了一层淡粉，指缝里却在不断溢出鲜红粘稠的血液，宛若泉眼。 他不可置信地呜咽了两声，仿佛弃兽的哀鸣。 扩散的瞳仁逐渐无法聚焦，星炽踉跄两下，摔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猩红刺鼻的血液淌到地板上，刺目又荒诞。 不管是愣住的风清野还是皱着眉头的舍齐，都没有料到这副情景。 观众席针落可闻。 芙思甩了甩手中的蝴蝶刃，将上面的血液清理干净，若无其事地收起刀刃。 随后回头看向呆立的两人，歪了歪头：“走吧，脱离仓在另一间实验室。” 神色举动都与平常别无二致。 她完全没意识到痛击自己的队友是一件多么荒谬的事情。 星炽的名字在积分榜上灰掉了，积分永远定格在345上面。 而芙思的分数没有丝毫变化，看来击杀队友并不能继承他的积分。 风清野端详了一下她的表情，确认没有在上面找到任何的戏谑或者严肃。 她看起来就像是随手扔掉了一只不再使用的杯子。 眼看芙思已经向着另一个实验室走去，两人只好跟上。 舍齐忍了又忍，还是没按耐住。 “亲手送走自己的队友，还是在敌人面前，你在想什么？”舍齐代替所有观众问出了声。 芙思原本在带路，闻言奇怪地瞥了他们一眼：“亲手把积分和高等阶核心送给自己的敌人，你们又在想什么？” 言下之意，谁也别说谁奇葩。 芙思走着走着，突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似乎从她从通风管道离开那一刻开始，就有人一直在暗处盯着她。 不同于正常人的注视，这种暗处的眼神，让芙思生出了一丝嫌恶。 芙思没有去深究那道目光的来源，脱离仓能带着他们三人离开这一层，如果暗处那人没有别的手段离开，也会永远留在这一层。 他们成功到达了上一层。 一开门，芙思就被刺眼的白光糊满了整个视野。 耳边有破空声传来，角度刁钻，目标直奔三人！ 又是一开门就被送惊喜！！！【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5、半生（8） 芙思通过逃脱仓直接略过第七层到达了第六层，也算是避免了一些麻烦。 星炽已经出局，积分已经定格，不会再产生变数。 其实芙思的出发点很单纯。 星炽始终是一个不定因素，他的服从力不够绝对，出局反而是更好的结果。 可惜了这次历练的机会，本想带着新人多熟悉一下赛场。 可惜了，芙思幽幽叹了一口气，抬眼去看，大厅里已经聚集了数十位参赛者，刚刚的攻击就是他们发动的。 风清野正站在他们身前，那精神体自然无法再前进半分。 大厅里的设施都被破坏得差不多了，看起来经过了一次血战，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儿弥漫在空气中。 那数十名参赛者明显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看到脱离仓出现就忙不迭地先发制人，没想到踢到了风清野这块铁板。 气氛一时僵持住了，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风清野来了，刚刚打的热火朝天的众人纷纷停滞下来，观望风向。 如果这位说要收了这一层所有核心和启动环，想必也没人会反对。 芙思看着那些人紧张的样子，心安理得地在一旁划水，看着大厅墙壁上冷硬的线条出神。 “喂！愣着干什么，本来就不够分，现在又来了一个小白脸，还不上！干掉他！”眼睛布满血丝的男人冲着同伴大吼道。 他的同伴像看傻子瞪着这个面色泛红的男人，不断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你眼睛抽风了？刚刚叫你躲开那豆芽菜你不听，现在好了，本来眼睛就不好使！” 他的同伴仍旧锲而不舍地冲他发出信号，示意他不要上前找死。 哪知道这家伙是个莽的，根本不顾同伴的劝阻，精神体闪现，一头浑身布满黑色斑点的金钱豹出现在他身后，体型雄伟健壮，呲着獠牙朝着风清野扑了过去。 那男人额角上有一道不大不小的刀疤，使他看起来面目格外狰狞。 金钱豹的动作极快，矫健的身躯一眨眼的功夫就扑到了风清野的面前。 芙思好以整暇地看着那边，眼前所有画面仿佛被减缓了一倍速，慢得能看清金钱豹精神体扬起来的爪子上探出的利爪。 说时迟那时快，风清野只是抬了抬眼皮，弯月似的镰刀凭空出现，直接将那金钱豹精神体懒腰斩断，瞬息后又四散消失。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息。 【参赛者鲁道夫已出局】 鲁道夫的同伴一脸无奈的捂住脸，悲痛道：“我不认识他，别杀我。” 舍齐感应了一圈，发现这一层的“垃圾”远胜于其他几层，亏得这群人打得不可开交，竟然只是为了争夺一群垃圾。 他转过头，微微对芙思摇头，示意这里没有值得停留的资源。 大厅里的人都在观察舍齐的一举一动，见到他转头，跟一个完全陌生的家伙示意交流，态度熟稔亲昵，目光纷纷落到芙思身上，开始打量这个不起眼的哨兵。 芙思察觉到那些善意或恶意的目光，没有在意，跟舍齐道别：“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舍齐惊讶：“为什么，你要独自行动？” 总不能说因为你们太扎眼了吧，芙思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我想去别的实验区看看。” 如果她没猜错，这次的表演赛也被划分了区域，他们所在的一栋楼就是其中一个。 大厅里的人这样多，都没有出现手握终极核心的人，只能说明，那人被分到了其他区域。 第六层的大厅就是最好的屠宰场，一个个待宰的羔羊在这里等着屠夫光临，傻子才会选择其他积分少且情况未知的楼层。 舍齐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没有过多询问，只是叮嘱道：“多加小心。” 他的神态举止太过自然，不知道的还以为芙思和舍齐才是队友。 芙思忍不住说：“我们不熟。” 舍齐从顺如流地点头：“是，不熟。” 芙思：“……”怎么感觉更惹人怀疑了。 不过还是要尽快远离这两位，否则外界焦点一直在她身边，她想做什么都不能放开手脚。 芙思转身朝着大厅后方的暗门走去，那里如果没猜错，应该通往设备储存室。 这次的地图处处透着古怪，芙思回想起刚刚在通风管道中的黑暗，还有些后怕。 还有些隐隐的怀疑。 芙思跟舍弃分开，一半的原因是为了躲开大众视线找到终极核心拥有者，一半是因为，这张地图实在是太眼熟了，使她不得不去求证一些东西。 芙思循着狭隘的走廊一路走到底，脚步非常迅速，左转、左转、右转推开门。 幸好现在观众席的注意力都放在舍齐那边。没多少人注意芙思，否则一定会发现，她的动作太流畅了，宛若这条路走过千百遍。 芙思神色如常地走到一架废弃的信号发射器旁边，蹲下身观察着底座。 时刻注意芙思动向的罗一奇怪道：“她在看什么？” 恩南盯着屏幕，极为罕见地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分外关注这场比赛的校长室。 白黎从地图加载出来就一直神色凝重，众人哪见过他这幅严肃的样子，一旁冷冰冰的兰礼都忍不住频频侧眸。 绯尤代替大家问出了声：“你怎么了？脸冷得像个茄子。” 白黎下意识舒展了眉头，掩饰道：“没什么。” 众人面面相窥，脑袋上纷纷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白黎那不安分的性格，主动提出来看比赛就已经够反常了，竟然还能稳坐这么久不出声，真是活久见。 绯尤撇撇嘴，没再说话。 芙思蹲下身看了好一会儿，伸出手慢慢描摹了一遍发射器底座上的银白色划痕。 那痕迹非常浅淡，如果不仔细看，很有可能当成脏污忽略掉。 那是一道半个手掌长的银白色简笔画，大概能看出是一片羽毛的样子。 是了，这道痕迹。 芙思苦笑一声，还真是这座楼，那是不是代表，其他东西也被一比一复刻过来了？ 是不是的，验证一下就知道了。 芙思起身，还没来得制定计划，就被一阵剧烈的爆炸波动炸得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回事？！ boss提前出现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6、半生（9） 芙思冲到大厅，才发现不是这一层塌了，而是第五层塌了！ 巨大的蜘蛛型机械体已经不像是动物，更像是专门为战争打造的战车，八条机械腿仿若八根擎天柱，直立在地上，撑起它庞大的身躯。 又来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 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搞懵了，惊魂不定地看着眼前的东西，战战兢兢地拉着同伴后退。 芙思快速巡视全场，始终没找到那个注视她的视线来自于哪里。 她垂下头，微微思索了一下。 如果说这些实验室真的是她曾经呆过的那一栋，那么……应该还有个家伙会在这里。 芙思回想起星炽跟她说，没有任何异常的时，那双无辜又清澈的眸子，缓缓磨了磨牙。 很好，出去再跟他算账。 芙思看向占据了一大半大厅的巨型蜘蛛战车，将视角转向最顶部，那里有个小小的驾驶舱，只露出一点观察窗，如果不仔细看，根本找不到。 芙思刚刚抬起头，那道隐晦的目光就瞬间变得灼热了起来。 果然，在那里。 芙思左右看看，刚刚这东西掉下来，误伤了不少参赛者，现在还有一些残肢断臂被它压在身下。 现在它沉寂着，不知道是在寻找机会，还是在想要不要先走为上。 毕竟这东西看起来过于棘手，即使积分多到爆炸，也不值得冒险。 局面仿佛进入了一个死循环，谁都不敢动，只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蜘蛛战车，祈祷有哪个大神先上去试试水。 芙思轻笑一声，有人想要看她出丑，那就来呗。 “舍齐，察觉到了吗？”芙思轻声说。 舍齐点头，他的听力天生优越，即使比不上哨兵那般恐怖，也远远优于常人。 芙思遥遥一指：“目标已经出现，核心归我，积分归你。” 舍齐干脆利落地点头：“好。” 他话音刚落，芙思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刚刚消停一点的观众席再次沸腾起来： “什么东西，敢跟第一向导谈条件！” “舍齐就是脾气太好了，这种蹭分狗都要带！” “能不能赶紧让她出局！来个人收了这家伙吧！” “蹬、蹬、蹬——”芙思踩着蜘蛛腿一路攀上了顶部，光滑如镜的外壳表面映衬出她的脸。 看起来，有些奇怪。 时间紧迫，芙思没有细想，看好落脚点，飞快转移。 这蜘蛛战车战斗力绝对惊人，只是体型过于庞大，一定会有视线死角，芙思想要在它发现她之前，到达主控室。 那里面，一定有她想找的人。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芙思的速度再快，也终究受到了蓝环章鱼毒素的影响，动作稍有凝滞。 控制室微光一闪，捕捉到了！ 这尊沉寂了半天的蜘蛛战车终于动了，众人这才发现，它八条腿，每一条都是由热武器堆砌而成的，无数枪管冒出，瞄准芙思的方向，数枪齐发。 芙思余光一转，腰身一折，剧烈的疼痛伴随着擦过头皮的热源，倒是让芙思清醒了几分。 “芙思，十点钟方向！”舍齐突然出声警醒。 一束腕口粗细的激光炮从控制室发出，向着芙思背部爆射而去！ 芙思动作不乱，蝴蝶刃在手中翻转出刀，猛地往下一插，正正嵌入一处凸起。 光滑如镜的外壳被她敲下了一块儿，梳妆镜大小的外壳被她拿在手中，与那飞驰而来的激光相碰—— 所有人都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小臂粗细的激光炮，被芙思手中的外壳，挡回去了！ “这也行？！” “谁来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原理？！” “投机取巧，不是好人！” 芙思才不管他们如何惊愕，她的目标始终是控制室。 只是，芙思不经意地低头瞥了一眼，镜中的她，有些不对劲。 她明明没有任何表情，镜中的人却始终挂着一抹微笑。 芙思直觉不对，必须速战速决。 “舍齐，给我位置！” 风清野代替舍齐出声道：“三点钟方位，有一个死角，可以躲过第二波火力覆盖。” 他刚刚一直没有出手，也是为了观察芙思的出招方式，看她神色不对，才出言相助。 芙思转头看去，八条蜘蛛腿内里各异，想必，这东西有八种攻击方式，而每一种之间，都有相应的冷却时间。 以她的速度，到达顶端还需要一定时间，想要毫发无伤地直达控制室，基本是不可能的。 观众席隐隐有不满的声音传来： “她等什么呢？！野神都出言指导了，还不照做！？” “人有自信是好事，可太自信就会害死自己！” 芙思的动作确实凝滞住了，眼看蜘蛛第二条腿上的勾爪探出，她还没有动静。 舍齐慢慢皱起眉，低声道：“太冒险了。” “嗤嗤嗤——”上百只勾爪一齐发射，自带追踪功能的利爪狠狠抓向芙思。 芙思瞳孔中的利爪倒影越来越大，眼看就要抓到她的身躯。 芙思终于动了，只是目标不是风清野所说的位置，而是控制室顶端！ 芙思身形极为灵活，每次都能擦着利爪的边儿躲过，腰侧少了一块肉，反而更利于她通过一些狭小的障碍点。 风清野看着，越看越觉得恐怖。 芙思绝对不是新人，她的决策全都大胆得很，偏偏行动力也能跟得上。 只是，塔尼亚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位人物？ 芙思不用眼睛看，光凭耳朵就能听出身后利爪的距离，几乎还有两个身位，就要被追上了！ 芙思却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7-30 第27章 半生（终）女皇之荣耀，即为我之荣耀…… 主控室的小窗已经在视野尽头出现，那主控室露出的部分是一个圆圈，三百六十度的观察窗能让里面的人完整看到外面。 芙思一个翻身，直接越过主控室，顿住！ 几十利爪猛然穿出，直接击碎了观察窗，尖锐的爪头深深没入芙思的腹部。 芙思低头看去，镜面上的她，缓缓放下了唇角。 利爪攻击到了目标，自然而然停了下来。 芙思呼出一口气，隐隐有血沫随着呼吸喷出，这次，是真的伤得不轻。 芙思握住深入腹部的利爪，两手一错，利爪已经被取出。 鲜红的血液喷溅而出，大片大片的血迹落了满地，没过几秒，又淅淅沥沥地停下来。 芙思却只打量手中的利爪——现在这武器归她了。 芙思抬眸看向主控室内，那里的窗户已经被击碎了，完整袒露出里面的场景，看不清晰。 突然，一双眼睛冒了出来，向着芙思的方向，凝住了目光。 那双眼睛溢满了海蓝色，看不到一点瞳仁，也看不到眼白，仿若一汪平静无风的湖泊。 如果星炽现在还在这里，就会发现，这双眼睛的主人，跟他在天花板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芙思笑起来：“还真是……冤家路窄。” “砰——”一发火弹擦着芙思的脸颊击中了后面的墙壁。 芙思只是微微歪了歪头，躲开了这枚火弹。 而那少女并不罢休，仗着芙思一时半会儿无法进入主控室，连开数枪！ “砰砰砰——”“砰砰砰——”那枪械是比较老式的，还不具备新式能源枪的连发功能，每次射击之间有一次微妙的停顿。 芙思躲闪之于还不忘调侃：“你那些超级武器呢，怎么不用了？怕炸到自己啊～” 芙思一个转身，踢翻了飞驰过来的玻璃碎片：“还真是……” “小废物！”芙思抓住时机将手中利爪反手插入主控室，原本刀枪不入的主控室顶端，裂出一个半人宽的缝隙。 芙思转了转手底下的利爪，将裂缝撕得更大，随即纵身一跃，只身进入了敌人大本营。 那少女见到芙思下来，完全不带怕的，打空了手中的弹匣，随手一扔，双手成爪，向着芙思面门而来！ 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少女，在近身情况如此不利的情况下，竟然选择了肉搏。 芙思来了兴趣，握住她的手腕向后一折，抬腿往上斜踢，直接将她踹飞出去！ 那少女的身体意外轻盈，被踢飞出去也像一朵云彩，轻飘飘地落了地。丝毫没受什么损伤。 “咔吧——”少女轻轻动了动脖颈，发出几声脆响。 芙思没有急着进攻，她看着少女的肢体动作，有些好奇：“怎么，睡了太久，身体僵了？” 少女充耳不闻，将碍事的白衣撕了两节，露出光滑的手臂肌肉，用力时能看到肌肉隆起，看起来倒是比刚刚威慑力强了几分。 动手只在一瞬间，少女瞬间出拳，芙思侧身一躲，抓住她的下身破绽，手握成拳，只击一点，一击即中！ 少女再次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芙思甩了甩手，感觉自己好像打到了极其坚硬的晶石上面，手震得发麻。 少女不死心再次攻了上来。 只是这家伙的实力着实堪忧，动作过于单一，离开了蜘蛛战车的武装力量，她有点太弱了。 芙思皱了皱眉，突然打开积分板，参赛人数在飞快减少！ 芙思迅速分析，排名变动的时间非常突然，像是爆发了大规模混战，不像是之前持有终极核心的人在屠边。 参赛人数开始以一种缓慢的速度下降，与此同时，风清野的积分正在快速增长。 呈现了一种诡异的互补状态。 芙思大概明白了，看向旁边又一次站起身的少女，出声问道：“是你？” 少女不出声，再次握了握拳，攻了上来。 芙思看出来了，这东西不跟她分个胜负根本不会停下来，外面已经打起来了，不知道什么原因。 芙思侧过头，按住太阳穴，轻声呼唤：“舍齐，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刚刚和舍齐达成合作的时候，短暂地建立了精神连接。 舍齐的声音听起来还很平稳：“有一些哨兵被影响了，精神值几近归零，就有人动了歪心思。” “你的精神状态，还好吗？”舍齐似乎有点担忧。 芙思没有回答他，因为那少女已经再次攻了上来，动作比前几次都要灵活。 一次拳掌相接，二人都退后了半步，芙思神色微微一怔。 “拿我练手？”芙思唇角微微勾了起来，“那真是不好意思。” 芙思右脚向后，做了一个主力，五指并拢，探出刀刃，直取少女咽喉！ “铛！”圆球型子弹飞射而来，芙思瞳孔微震，急忙侧转刀锋格挡。 少女脸上勾起一个略带邪性的笑，洁白的贝齿间，正咬着一管黑漆漆的枪管！ 刚刚的圆形弹珠就是从这枪管中发射而出。 这人把枪藏在了嘴里。 没有精神体就用热武器来凑，还真是难缠。 “你以为，将身体改造成半机械体，就能打败我了？” 芙思上上下下地打量少女，出言相激，“人不行别怪路不平，这么弱，就好好在底下呆着，跑上来做什么。” 芙思的话明显刺激到了少女，她将枪管吞了进去，双手旋转一圈，手掌翻起，两把巨大的紫金武刀代替了原本的小臂。 现在的少女，看起来像一只巨大的螳螂，双刀在手，气势暴涨。 芙思却仍嫌不够似的，一边躲闪镰刀，一边持续输出：“失败品就是失败品，再多的改造实验，放到你身上，都是白费。” “空——”刀锋扫过芙思的发尾，削断了一小节黑发。 芙思没有理会，继续说道：“阴沟里的老鼠也能见天光，真是笑话，你就该死在培养仓里。” 随着她说话的声音，少女的攻势越来越快，好几次擦着芙思的身侧扎在内壁上，又横斩而过，想要直接将芙思斩首。 可以看得出，她非常愤怒，海蓝色的眼睛凸起，死死瞪着芙思的身影，不断挥刀，动作越来越快。 只是芙思总能预判她的下一步动作，提前一步做出反应。 两人陷入了僵持。 与此同时，观众席那边，不满的声音阵阵传来—— “怎么回事，那女人的屏幕黑了，设备这么差吗？” “能不能修一下啊！什么都看不见了！” “该死的，发生了什么？！” 罗一也正在奇怪：“为什么只有芙思的屏幕黑了？” 恩南观察了一会儿，得出结论：“不知道。” 罗一：“……”您还有说不知道的一天。 稀奇。 这好像是，恩南第一次承认自己不知道某样东西。 罗一又看向舍齐的视角，暗暗感叹，这家伙的能力实在犯规。 舍齐面前，凝滞着四个人高马大的哨兵，每一个都神色狰狞，眼球血丝密布，额上热汗直冒，手指腿部微微颤动，却无法移动分毫。 这是舍齐最常用的技能：【空间凝滞】 只是没人能试探出这技能的最大使用范围，和使用时间。 舍弃“看”着眼前的四人，又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终于说道：“抱歉，你们没有价值了。” 说罢，四人齐齐被扭断了脖颈，干脆利落。 系统宣告四人出局，舍齐的积分累计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 内战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大厅内的参 赛人数锐减。 风清野看着身后追击而来的人，慢慢皱起了眉。 这些人的状态，不对劲。 他们的速度比刚刚提升了一倍有余。 刚刚的内战，是因为有人精神体暴走，发动了大规模攻击。 现在回想起来，精神体暴走那人的状态，跟追击他的人，非常相似。 他们的精神值太低了，在场的向导数量太少，根本限制不住。 舍齐不是会管闲事的人，来了找事的，杀掉就好。 风清野却对这种手段，非常不齿。 他看向蜘蛛战车的顶部，那里是控制室的位置，已经被战车本身发射出的利爪打破了。 风清野回身看了一眼甩不掉的“尾巴”，纵身一跃，脱离了包围圈。 “咚。”的一声轻响，风清野落在了蜘蛛腿上。 控制室内—— 芙思再一次躲开了少女的攻击，连呼吸都没有重一分。 似乎是看出了芙思的轻松，少女不断变化自己的双手，所有武器都试了个遍，却完全不能奈何芙思分毫。 她突然停了下来，芙思悠悠看着她，似乎很惊讶：“不打了？” 少女看似是在平复呼吸，她的眼睛却越来越黑沉，海蓝色的眸子逐渐变得漆黑一片，毫无眼白，看起来甚至有一分瘆人。 芙思看着她在主控台上输入攻击指令，却没有阻止，反而露出了松懈的神情。 终于想来可支配的热武器了，芙思颇有些如释重负。 沉寂已久的蜘蛛战车终于动了，这一次，它直接发动了终极战技。 巨大的通天光束升起，灼热的温度疯狂攀升。 触碰到光柱的人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像水珠碰到炭火一样，蒸发掉了。 短短几秒，参赛者已经出局过半，积分定格，排名不再变动。 所有人都被这种类似地图杀一样的东西惊呆了。 “怎么回事，那是什么？！” “为什么还有这种东西啊！明明只是一次表演赛！” “快跑，那些光柱开始移动了！” 风清野占据了制高点，安然无恙，舍齐自然跟他站在一起。 风清野看着四散窜逃的人群，突然发现，那光柱的移动似乎很有规律。 他们都在超一个方向靠拢。 还没等他细想，舍齐毫无预兆地发动了大规模感知。 舍齐动了动脑袋，出声提醒：“有人来了，数量很多。” 话音刚落，整个赛场爆射出一阵白光，所有哨兵耳边开始嗡鸣不止，好似钢针入脑，剃刀刮骨，疼痛难忍。 向导则失去了所有感知，陷入了一瞬间的茫然。 时空开始扭曲，赛场融合。 【参赛者请注意，因在场人数已跌至半数以下，现开启终极赛场，最终的王者，将在这里诞生。】 系统冰冷的声音回响在每个人的耳边，风清野睁开眼，发现所有人都被传送到了一个比刚刚还要宽阔十余倍的场地，透过天花板，隐隐有光亮析出。 蜘蛛战车的终极技被迫停止，芙思在主控室晃了晃脑袋，勉强稳住心智。 刚刚的转移太过匆忙，芙思受到了影响，同在一室的对手却没有。 少女抓住机会，狠狠给了她一刀，直接照着心口去的，压根没有留守。 幸好战车因为光柱的移动坍塌了一小部分，控制室倾斜了一个弧度，芙思才堪堪躲过少女的攻击。 芙思凝神聆听外面的声音，嘈杂的人声传来。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啊，我头晕了一会儿就出现在这儿了。” “该死的，我正躲在试验台下面想苟到最后，这机会也不给我？！” “那家伙是谁？他的精神体看起来好恐怖……” “看他手腕！那是……终极核心……快跑！” 目的已经达到，芙思没有继续跟她缠斗的兴致，她轻轻开口，说了一句话。 很短暂的几个字，更像是一种指令。 少女奇迹般地呆滞在原地，海蓝色的眼睛黯淡下去，好似进入休眠的机器。 芙思上前，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确保完全没了威胁，才侧身在她身上翻找起来，不多时，找到一只钥匙形状的控制器。 腹部的伤口已经止血，芙思翻出了控制室，刚一踏上战车表面，就听到一阵狂妄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别跑了，这次的冠军奖励早已是我的囊中之物！你们少跑两步，还能少受点罪！”狂妄又张扬的男声好像什么精神失常的神经病。 芙思：“……”这就是拿了终极核心的人？ 她寻声望去，一头紫毛的哨兵脸上还挂着一丝稚气，却因为过于夸张的表情，扭曲了整张脸庞。 他的精神体看起来像一只长了翅膀的大蜥蜴，体型庞大利爪坚硬，跟龙还有些差距。 只是跟小房子一样大的体型，已经足够在这里大杀四方。 芙思定睛去看，那家伙手腕上的启动环并不是最高等级的，想必是心急，没有去寻找合适的启动环。 至于那人，芙思看着眼熟——似乎是加列斯小有名气的队伍里出来的。 路德正操纵着精神体追逐那些队友出局的向导，却突然发现了角落里一动不动的异类。 “哟，这不是格尔曼鼎鼎大名的第一向导嘛，你的哨兵呢？”路德看着静静站在角落的舍齐，来了兴趣。 他踱步过去，周围的人看到他那恐怖恶心的精神体，纷纷后退避让，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嫌弃。 格尔曼和加列斯向来不对付，两大军校暗暗较劲了很多年，现在终于有个给格尔曼难堪的机会，路德当然不会放过。 “你们格尔曼那边，说得好听点，奉实力为尊，说不好听点，你们不都是女皇的狗么。”路德讥讽地笑起来，整个人已经在癫狂的边缘。 在场的格尔曼学生脸色都有些阴暗，加列斯的人却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上，路德，给这病秧子点颜色看看！” “让他知道我们加列斯的实力！” 耳边那些煽风点火的人不断给路德施加压力，让他赶紧试试舍齐的深浅。 “呵，我看你这样子，恐怕风一吹就要倒了吧，你那冠军，是不是靠着队里哨兵才拿下的啊？”路德上上下下打量舍齐，阴毒的目光快要化成实质。 “看你那娘们唧唧的样儿，你们格尔曼的人都跟你们的女皇一个样，偌大一个星系，还要靠一个女人……呸，真没出息！” 路德神志不清口不择言了，如果他在清醒的状态下，这种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最多在背后嚼几句舌根。 舍齐的态度还是很平静，他摘下了护目镜，“看”向路德：“今天如果让你死得体面，我也不必在格尔曼呆了。” 他的语气平淡，尾音却冰冷有力。 茵多克莱奉女皇为信仰，格尔曼依附女皇存在，信仰不得玷污。 在场的人纷纷睁大了眼睛，盯着舍齐背后探出的怪物。 半人半蛇的精神体缓缓从舍齐背后游了出来，它的脸庞雌雄莫辩，无端美艳妩媚，下颚处倒是跟舍齐本人倒是有三分像。 它的蛇身粗壮，猩红和漆黑的磷甲交错遍布，足以支撑它像人类一样站立。 有一种，瑰丽而猎奇的美感，看得久了，甚至想伸手摸一摸它艳丽的磷甲。 舍齐慢慢转了转残缺的眼珠，盯住了路德，宛若毒蛇看中飞鸟，盘起身躯蓄势待发。 他是顶级的先驱型向导，不需要想哨兵那样依靠摧枯拉朽的**破坏，就能让人精神崩溃。 整个赛场明明有近半数的参赛者，却没有动作，所有人都屏息期待着，这场意料之外的战斗。 人面蛇身的精神体直起身躯，一头乌黑的发被赋予了生命力，张牙舞爪地舞动着身躯，细细看去，每一根黑发都生出了血红的眼睛、尖牙，哪里还是头发，分明是一头乌黑如墨的蛇！ 这种精神体光是看一眼，都觉得是一种污染。 众人纷纷避开了视线，不想直视它。 芙思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首蛇身的家伙，眼看他的脸，从舍齐的模样变得越来越像路德。 二人的距离不过十几步，路德身为哨兵却完全失去了进攻的意思。 他仿佛着了魔，张开手臂大喊着：“哈哈哈哈！！！最终的胜利一定会属于加列斯！什么第一向导！什么MIC总冠军，不过一群蝼蚁！” “我赢了！！！哈哈哈哈哈！！！” 随着他歇斯底里的叫声越来越大，飞天蜥蜴喷出了一口腥臭的黄色粘液，劈头盖脸地朝着路德砸下。 高腐蚀性粘液逐渐融掉了他的身躯。 期间还能一直听到路德极度兴奋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 被活生生溶解致死的痛感，都没能让其清醒过来。 【参赛者路德已出局】 【参赛者舍齐积分登顶】 一场战斗悄无声息地结束了，没有血腥暴力，只是有点恶心。 一片死寂。 缩在角落的维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这就是……最强向导。 不费任何力气，就将拥有终极核心的哨兵清出了局。 风清野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手。 芙思收回目光，舍齐的第二能力也能推测个**不留十了。 表演赛能有这样的意外收获，芙思很满足。 舍齐不以为然地戴上护目镜，好像刚刚碾死的只是一只蚂蚁。 “该结束了，清野。”舍齐抬头说道。 众人惊愕抬头，天空已被巨大的鹰隼羽翼遮盖，风清野曲起一条腿，散漫地坐在白隼背上。 风清野垂眸，白隼张开羽翼，光刃凝结，如暴雨一般落下。 现实向天上下刀子，众人纷纷掏出看家本事抵挡。 然而，祸不单行，一束束通天光束亮起，少部分人惊呼：“又是那东西，快跑！碰到就死！” 风清野看向芙思的方向，她正握着一把小巧的遥控器，漫不经心地在手上一点，一点。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的下移，看到芙思几乎被洞穿的腹部。 回想起舍齐曾经的嘱托，风清野挪开了目光，不再注视那边。 芙思当然知道风清野刚刚在看她，她也确信，他不会贸然在这个时候对她出手。 还是热武器好用啊，芙思百无聊懒地想，她现在占据了第二制高点，还握着终极武器，不要太悠闲。 芙思一边看着积分板，一边进行精准狙击，将自己看中的人，全部定格在双位数排名。 这种行为虽然可耻，但有用。 芙思看着看着，有些奇怪，又去看积分面板，果然在底部找到了爱宁和百伦的名字。 他们竟然早就出局了。 在稍上面一点的位置，晏织的名字也灰掉了，只剩维尔还在苦苦挣扎。 怪不得没看到他们的身影，原来早就溜号了。 光柱的体型正在逐渐缩小，大概是蜘蛛战车的储藏能源快要耗光了。 芙思想起控制室里那个麻烦家伙，对这张地图的好感所剩无几，只等到下面的人消失得差不多了，芙思抬头看向舍齐，遥遥摆了摆手。 风清野抬起手，刚想说什么，就见芙思干脆利落地抹了脖子。 风清野：“……”一分钟都不多留吗。 【比赛结束】 芙思如愿以偿地拿到了第二名的位置，舍齐和风清野不出意外是第一名。 比赛看似圆满落幕。 第28章 承诺当然不是颜控！ 表演赛落幕，星炽一脸恍然地从模拟仓中坐起身，芙思正在一旁等他。 星炽见到芙思，一种淡淡的恐惧和尴尬涌上心头，还没等他说话，芙思就催促道：“走了。” 说罢，她没管星炽如何表情，转身就走，好像后面有什么追她似的。 星炽只能快步跟上芙思，唯唯诺诺的样子看起来格外惹人卑微，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飞艇。 他们身后，其他参赛者刚刚从模拟舱中醒来。 接下来还有一个不算是颁奖仪式的仪式，主办方准备了【神秘礼物】给获得头筹的队伍。 只是这份神秘礼物到底是什么，除了舍齐和风清野无人得知。 许多人想要去一探究竟，却都被巡查星拦在了门外。 芙思根本没心思探究那份【神秘礼物】，她的精神值一直处于濒危状态，对她来说，现在解决队内矛盾才是最重要的。 芙思领着星炽一路回到了会议室，没有理会意图“劝和”的伊娜，芙思把星炽推进一间密闭的小观察室，直言道：“我们谈谈。” 追上来的罗一和恩南对视一眼，纷纷往后退了退，没人上去“劝架”。 星炽垂下眼，逆来顺受地点头。 见她态度强硬，伊娜没再阻拦，放他们自己去解决矛盾。 幸好这问题爆发的比较早，如果在正式比赛中途出现，芙思的精神状态可不会是现在这么平静。 芙思合上门，整个房间就剩下她和星炽两个人。 “说说吧，你怎么想的。”芙思挑了一把椅子坐下，语气中竟然没多少责怪的意思，似乎是真的在询问星炽的想法。 星炽当然知道这件事不可能这么轻易混过去，芙思在赛场中斩他的那一刀是真的饱含杀意，星炽不敢保证，在现实中芙思不会保留这份杀意。 “抱歉，我……我只是想要帮忙……”星炽弱弱地抬起眼，清澈的眸子里是显而易见的愧疚，“我并不想拖学姐后退……” 星炽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看到芙思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 芙思看向星炽的双眼，四目相接，星炽率先扛不住这样的对视，先移开了目光。 “或许是我小看了你，你不仅是k1级向导，大概率还是个表演型人格。”芙思陈述道。 星炽心脏漏跳了一拍，想要去揣摩芙思的神态，慌乱抬头，正对上芙思的眼睛。 芙思起身，两步走到星炽身前，距离一下子拉近，星炽茶色的眸子甚至能映照出她的身影。 “你在表演紧张这种情绪吗？”芙思歪了歪脑袋。 星炽一脸“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的茫然。 芙思笑了两声，神态一派轻松：“如果你再聪明一点，或者更了解我一些，这个时候就应该开始坦白，而不是继续伪装。” 星炽垂眸，这个距离，他的喉咙和心口这两个致命点全都在芙思触手可及的地方。 芙思似乎洞悉了他的心思，视线从他的脖颈划过，不出意外看到他紧张的吞咽动作：“既然这么害怕，为什么千方百计也要来到我身边呢？” 落叶入水，激起片片涟漪，星炽下意识想开口否认，却在看到芙思似笑非笑的表情时，选择了沉默。 沉默似乎也是一种回答。 芙思没有继续深究这个问题，她比较在乎另一件事。 这个时候，她倒是表现出了一种超乎寻常的豁达和宽容。 “无论你是为了什么来到塔尼亚成为我的队友，原因我无意深究。”芙思顿了顿，拉远了一点距离。 星炽侧眸看他，似乎很惊讶。 不是所有人都能容忍背叛和欺骗。 “我为了MIC筹备多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芙思淡淡道，“开出你的条件。” 狭小的观察室突然变成了谈判室，他们不像是志同道合的同学，倒像是针锋相对的宿敌好不容易坐下来求和。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做你的向导。”星炽轻声道。 芙思挑了挑眉，目光凝在星炽那张完美击中她审美的脸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星炽一字一顿道：“我要做你的向导。” 芙思冷笑一声：“你是在消遣我，还是真心的。” 虽然芙思之前跟希泽和奈都说过，她找到了向导，可那不过是权宜之计，她 根本没想过会拥有一辈子绑定在一起的向导。 星炽非常诚恳，芙思从没在他脸上见过这么认真的表情：“真心的。” 这次换芙思沉默了。 芙思回想起当时白黎发给她的那封关于星炽的资料，她当时没有选择打开，是因为保留了一点期待。 现在这点期待也消失了。 芙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哑，她似乎一下子变得心情低落起来：“换一个，或者，我许诺给你一个愿望。” 星炽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芙思打断道：“作为我的向导，可能得不到我的任何承诺，但是如果你接下这个愿望，我会尽全力去完成。” 听起来可能有些荒谬，头一次见到哨兵会跟自己的向导说，你得不到我的任何承诺。 这不就相当于变相承认不会负责吗？ 两相比较，高下立判。 星炽无奈，傻子都能听出芙思语气中的拒绝：“你其实没有给我选择的权利。” 芙思不置可否：“所以，你的选则是？” 星炽：“我的愿望你未必能实现。” 芙思：“那就是我的事情了，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我都会做到。” 对话到此结束，二人出去时罗一还冲上来拉着星炽左看右看，一脸新奇：“没事儿吧？” 芙思好以整暇地看着他动作：“你是担心我打他吗？” 罗一缩了缩脖子，悻悻道：“怎么会，你是文明人，干不出那种事。” 芙思哼笑一声，转身去取了角落里的加列斯参赛者档案。 这都是根据历届MIC比赛总结而出的。 芙思将这些资料发送到每一个人的光脑中，宣布：“根据排名，我大概能推测出我们的对手有哪些，剩下的时间不多，早做准备。” 伊娜看她有些惨白的脸色，温言提醒道：“休息一下吧，再急也不差这一会儿。” 说起来，芙思连轴转了两天，不仅上场打了一层比赛，还连夜跟恩南整理了对手资料，在赛场里还要提防星炽背刺，背地里的辛苦只多不少。 芙思捏了捏眉心，脑海里闪过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下意识皱起了眉。 这张地图的出现绝不可能是巧合，如果说MIC官方连一处微小的痕迹都能照搬复刻过来，那他们离统治宇宙也就不远了。 芙思定了定神，眼前突然闪过微光，有人给她发送了加密信息。 还是奈：【塔莉斯回来了，你要见她一面吗？】 芙思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虽然她的表情几乎没变化，但是星炽就是能察觉到，她似乎有些愉悦。 “后面的事情交给你，初赛在十四天后，各位加油，我去休假了。”芙思语速飞快。 伊娜有些迟疑道：“可以是可以……” “那就这么说定了，”芙思冲伊娜眨眨眼，“交给你，我很放心。” 伊娜看着芙思离去的背影，有些奇怪，她这样急切，好像不是去休假，而是要去赶星际航班。 不过联想到学生们放假后急忙往家赶的状态，倒也合理。 伊娜耸耸肩，整理了一下手中的资料，继续讲解。 芙思当然不是去休假，她赶着回迦南奇，星际航班要等两天，如果开私人飞艇回去，只要不到一天的时间。 幸好比赛场地暂时安置在塔尼亚，如果后面去了别的星系参赛，回来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芙思一路脚步轻快，她本就是体能极佳的哨兵，即使有抑制器限制，也不会因为区区一场比赛耗尽能量。 芙思推开总部大门的时候，奈和塔莉斯正在交谈，同为莫兰指挥官，他们有很多共同话题。 塔莉斯半侧着身，漆黑的头发稍微长了一些，已经垂到腰部了。 芙思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塔莉斯回眸，见到是芙思时，惊喜地叫出声：“亲爱的，你怎么回来了？” 芙思露出一个微笑：“你不是早就听到我的脚步声了吗？还要装作刚刚发现我的样子，真是难为你了。” 塔莉斯的面容并不是标准的莫兰人长相，她的五官深邃，肤色白皙，身材也极为高挑，眼睛是极为少见的霉绿色，跟罗一那种纯粹的碧色还有些不同。 “我听奈说你在准备MIC比赛，怎么这就跑回来了？”塔莉斯想起什么，回身瞪了一眼奈。 “通风报信不是什么好习惯呢。”塔莉斯语气不善。 奈摊摊手，无辜极了：“是你说想念芙思又不肯主动打扰她，我才做了这个顺水人情。” 塔莉斯突然想起什么，握住芙思的手，殷切地问道：“听说你找到向导了？是谁，我能看看吗？” 她的语气恳切又期待，芙思终于感觉到命运的回旋镖击中自己的感觉。 芙思幽幽看了一眼奈：“有些人表面上是瓶子，实际上是个漏勺。” 短短一会儿，奈已经收到两把眼刀了。 奈：“……”还是先溜吧。 芙思开始对塔莉斯解释，她只是收了个队友不是收了个伴侣，至于当时跟奈说那些话，都是逗他的云云。 塔莉斯一直微笑着倾听，两人有说有笑，一路回了塔莉斯的居所。 那副和谐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大吃一惊，恶名在外的【荆棘】什么时候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了？ 第29章 污水上身大概算是一次借势 芙思与塔莉斯上次见面，似乎已经是非常久远的事情了。 塔莉斯并非莫兰常驻指挥官，她每次任务都会被派遣到非常遥远的地方，想要短时间内往返是不可能的。 “MIC比赛期间，你这样跑回来，没问题吗？”塔莉斯眉目间略有忧愁。 芙思已经给二人倒上了红酒，醇香悠长的味道溢散在空气中，光是吸一口，都是不小的酒精摄入。 “当然没问题，又不是离了我就不能转了。”芙思轻描淡写地揭过，抬手招呼塔莉斯坐下。 塔莉斯当然知道芙思在塔尼亚找到了两个非常可靠的队友，可以说，虽然她人不在莫兰，芙思的一举一动她却了如指掌。 芙思从来不会隐瞒她什么，这次的向导，是个意外。 “听奈说你找到了向导，我着实欣慰了一段时间，可是现在……”塔莉斯试探地说。 芙思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排斥这个话题：“没什么好说的，向导和抑制剂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塔莉斯拧起眉头，似乎很不满意这样的回答：“你用这种借口敷衍了十几次。” 芙思尴尬一笑，她确实每次都搬出莫兰新研发的抑制剂来说服塔莉斯，这种理由用多了，说服力就会下降。 “没有办法嘛，你不也至今单身吗？”芙思眨眨眼，搬出终极杀招。 塔莉斯一时语塞，好半天才组织好语言：“我有职务在身，不可能跟向导缔结终生连接，你不一样。” 芙思抿了一口红酒，托着下颌看她：“哪不一样？” 塔莉斯脱口而出：“你不需要上前线……” 说完才觉得不妥，她又赶忙改口：“你有家人，值得拥有稳定的生活，安心度过余生。” 芙思明白她的意思，此时却只能淡声道：“塔莉斯，你早已不是我的监护人，不用时时刻刻为了我的未来着想。” 塔莉斯垂下眼，将手中的酒喝掉一半，再抬起头时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好了，不聊这个了，给你讲讲我在A987星看到的趣事儿吧。” 话题逐渐变得轻松，芙思不知不觉舒展了身体，连轴转的疲惫感都消失了不少。 芙思在迦南奇呆了三天。 最后一天的时候，芙思和塔莉斯在露台告别。 两人身量相差无几，拥抱在一起的时候，芙思能闻到塔莉斯身上馥郁的玫瑰花香气，似乎是她昨晚刚换的熏香。 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芙思如此想。 在芙思离开的时间里，伊娜接手了她原本的工作和任务。 看到芙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 ，伊娜无端松了一口气。 “你看学校论坛了吗？艾达老师离职了。”伊娜说。 芙思并不意外，塔尼亚的处理速度一向被人诟病，艾达现在才离职也算是校方仁慈，给她一个缓冲期。 “重点不是这个，”伊娜顿了顿，斟酌地说，“艾达离职前发了一份关于你的举报信，污蔑你跟学校高层存在不正当关系，肆意篡改期末成绩。” 芙思来了兴趣：“她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 芙思在塔尼亚这三年，低调做人从不出头，就这样，还是因为缺席了几次艾达的课程导致被针对。 塔尼亚其实并不看重理论教学，实践课程的分数占大部分，这才给了芙思低空飘过的机会。 芙思登上论坛，艾达的那篇实名举报早已被校方删除，只是这件事还是激起了一圈讨论。 【我刚想问芙思是谁，就发现是表演赛那个不要命的，就那种表现，也没必要篡改期末成绩吧】 【人家划水归划水，最后也是凭实力拿到第二名的】 【这还划水啊，先不说别的，从地下十三层一路杀到第六层，连精神体都没用，这种实力还算划水啊！】 【我做证，她杀我的时候完全是一刀毙命，我甚至都没感觉，实力完全在我之上】 【你就是那个偷袭不成反被榨干后送出局的倒霉蛋啊】 【咳咳，你们关注重点好不好！】 【我上过艾达尤杜拉的课，说实话，她并不适合塔尼亚，还是走了的好】 【都说了不要让学校聘请莫兰以外星系的人来上课，学校能不能采纳一下！】 【楼上的你不要开地图炮，有很多外星系老师还是很优秀的！】 【学校什么时候给公告啊……】 …… 芙思关闭论坛，没什么感觉，艾达抨击她的那篇小作文她看了，无外乎是说她不够尊师重道也没有学生的赤诚之心。 说起来，这人好像是塔尼亚扩招那年临时征用的，后面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转成了正式老师。 芙思没再管这点小插曲，这件事很快就会被淡忘，没必要关注。 直到白黎暗戳戳地来找她，芙思才知道，这件事竟然被人发到了MIC大赛的官方论坛上。 “现在有人怀疑你买通同学打假赛。”白黎鬼鬼祟祟地搓了搓手。 芙思将一本书扔给他：“这就是你选在图书馆见面的理由？为什么不去你办公室。” 白黎恨不得冲过去捂住她的嘴，他下意识左右张望，幸好这一层根本不会有人上来。 “人家都说你跟高层交往过密了，你还不知道避嫌啊！”白黎恨恨道。 芙思有些无语：“你可以在光脑上说。另外，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让人看到我们在图书馆见面，那才是要命的证据。” 白黎眼神飘忽：“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我的设备被监视了。” 芙思瞬间严肃起来：“什么时候，怎么发现的？” “你别这么严肃，其实也不是我发现了什么，就是我总感觉最近有人在暗中偷窥我……” 好含糊的说辞，活像是什么情窦初开的少年。 芙思：“……” 白黎甩甩脑袋：“说你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这件事如果只在塔尼亚内部传播，那完全不会给芙思带去什么影响。 可问题就是，现在整个MIC都知道了这件事，如果芙思真的被判定买通选手打假赛，恐怕就会被取消参赛成绩。 芙思幽幽地说道：“原本说好不加班……” 瞳孔微亮，光脑接受到了一份匿名的信息。 【或许你会需要这个】附件是一份影像资料。 芙思打开那份加密文件，看了一会儿，抬头对白黎说：“已经解决了。” 白黎懵然：“什么？” 当晚，塔尼亚官方发出了一份公告：针对近期的一些不实言论，我校有责任维护学生清誉。 这份公告下面，附上了艾达的生平简历以及芙思的入学申请书。 艾达尤杜拉，从前是德菲尔私立学校的一名教师，因为讨好旧贵族学生欺压普通学生，被学校开除。 开除后她凭借人脉关系，在德菲尔开设了一年之久的私人教学，期间曾为了攀上旧贵族的高枝儿，蓄意与学生父亲发生不正当关系，从而换取社会资源，再次触犯德菲尔法律，被判流放。 然后，她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莫兰的通关文牒，进入莫兰边境，介绍自己以前经常在福利院教学，拥有非常深厚的理论知识，希望能够找到一份工作。 机缘巧合之下，艾达被招入塔尼亚，开启了她的第三段职业生涯。 整份文件包括了艾达在德菲尔入职时的教师资格证，依旧她临时居住的租借证明，还有她被判流放的定罪书。 全部都是德菲尔官方加密文件，做不得假。 至于芙思那一份，就更简单了，她的入学申请书上，邀请人的那一栏，写着西莱的名字。 准确的说，是西莱罗德切尔莫兰，莫兰总督的名讳。 也就是说，芙思能够入学塔尼亚，是莫兰总督亲批，亲自邀请。 谁能质疑总督的决定？ 于是谣言不攻自破，风向两级翻转，不仅没人说芙思坏话，他们还开始无差别吹捧。 【我早就看出来了，她有总冠军的潜质，只是没说罢了】 【艾达为什么能进入莫兰教学！学校是怎么放她进来的？！】 【校方从哪里得到的这份资料啊，这也太详尽了】 【我之前去德菲尔旅行，艾达住过的那个地方我知道，已经被改成新城区好多年了，按理说原来的名字应该没人能知道才对啊……】 【不光是详尽，这份资料还非常完整，应该是学校亲自去取证的吧，不然谁能有这么大的权利】 【很难说，德菲尔是距离塔尼亚最远的星系，来返都要七天，可是这才不到三天……】 不管怎么说，芙思的口碑终于是得到了挽回，只是她并不满意。 “为什么把我的入学申请书也贴上去了？”芙思问白黎。 白黎嘿嘿一笑：“你不知道，能让总督亲自邀请入学的人可不多，他的名字这么好用，借来用用，想必他也不会介意。” 白黎没说完的是，这种事情发生在芙思身上，西莱肯定不会计较的。 芙思缓缓吐出一口气，一个没看住，白黎就送了这么一份惊喜给她。 “对了，关于艾达的资料，是谁发给你的啊？”白黎好奇道。 那份资料完全匿名，最多只能查到来自于学校内发送，根本追溯不到本源地址。 芙思脑中已经有了人选，只是，她斜眼看了白黎一会儿，转身推门：“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 白黎在她身后气急败坏：“哎，你以为我自己的就查不到了？那种程度的资料我自己也能查到，只是时间问题！” 芙思背着身摆摆手，声音渐行渐远：“得了吧，你根本接近不了德菲尔的边境，小心让离子炮给你轰成筛子。” 白黎：“……” 第30章 塔纳托斯（1）胡言乱语企图蒙骗过关…… 芙思不是会被流言影响的人，她不曾在乎过任何外界的评价。 艾达企图用泼脏水这种手段来让芙思不痛快，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莫兰的法律远比德菲尔严苛，她这次离职后，恐怕不能再全身而退了。 距离初赛还有几天时间，所有队伍汇聚在塔尼亚，只等公布排行结果那天。 初赛也可以被称为海选赛，分为两大赛区，同时进行，当场上队伍剩下三十二支的时候，比赛结束。 换言之，就是一次大筛选的比赛。 因为芙思的“极力引导”，他们大概率是不用跟舍齐的队伍撞上。 只是等到赛区公布的那天，芙思还是有点不太满意。 原因无他，百伦的队伍和芙思的队伍同时出现在第二赛区中。 伊娜安慰她：“现在的结果已经非常好了，完美解法是不存在的。” 芙思抬眸看她，语气淡淡：“如果是几天前，我还会担心一下，现在么……” 她意有所指，伊娜了然地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星炽。 之前芙思一直把他当做不定因素，现在安稳下来，对手就不那么重要了。 那芙思在烦恼什么？ 伊娜有些疑惑，却也不好再问了。 因为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芙思在比赛前连打两支抑制剂，手动推迟结合热日期。 恩南看着她干脆利落的动作，欲言又止。 “怎么了？”芙思问道。 恩南看着比赛名单上一个略微眼熟的名字，咽下了未出口的话：“没什么，提醒你注意身体。” 芙思倒是没什么表情变化，星炽抬起头，神色微妙。 罗一左看看右看看，完全不懂为什么有种暗流涌动的错觉，可能是幻觉吧，他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比赛当天，芙思带着队员飞速进入第二赛区的登入区，没有给任何不明生物上来搭讪调侃的机会。 不多时，全部人员就位，比赛开始！ 【本场比赛采取淘汰制，当场上队伍不足十六支时，自动结束比赛】 【每队人员小于两人时，视作淘汰】 【本场比赛地图为：塔纳托斯】 【资源载入完毕，比赛开始】 杰弗里晃着脑袋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中，荒芜的土地上，就连草都是黑沉沉的，像是被什么杂质污染了。 时间紧迫，杰弗里必须赶快和自己的队友汇合，他左右巡视一圈，找到了一辆上了锁的老式能源车。 杰弗里是最典型的哨兵身材，高大结实，虬结的肌肉完全不需要考虑任何阻碍，直接卸了车门上车发动！ 天空黑压压的，看起来即将下一场瓢泼大雨或者刮一场哭嚎台风，大概是具备恶劣天气的地图。 空气中隐隐有杂质漂浮而过，吸一口，肺部不是很舒服。 初步推测，即将有一场灾难降临。 杰弗里迫切地想要和队友汇合，但是他运气不好，走到一半，原本就能源不足的车子罢了工，无论怎么拍打威胁都不肯走了。 无法，只能下车找找附近有没有物资给这辆破车供能。 风吹得越来越急，杰弗里也越来越焦躁，正当他就要心态炸裂的时候，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家小型能源补给站。 那补给站由几栋小房子构成，外面堆了一罐又一罐的集装桶，看起来物资丰厚。 杰弗里心中一喜，急忙跑过去，却发现这竟然是一家有NPC在经营的补给站。 里面有一男一女正在进进出出，他们正在将外面摆放的集装桶收容进室内。 老板有着一张传统NPC的脸，没什么记忆点，淡金色的发挽在脑后，几道淡淡的皱纹出现在她的眼周，粗粝的双手微微使力，就搬起了有她两倍高的集装桶。 正准备动手强抢的杰弗里：“……！” 这NPC有点强啊。 另一个站在她旁边帮忙的似乎是她的儿子，两人面貌有五分相似。 只是那女人温婉一些，她儿子虽然呆愣，那无袖背心露出来的肌肉却不是软趴趴的。 杰弗里没时间计较为什么这荒山野岭还有人烟，他上前两步试探地问道：“有没有白石矿油，我有辆车抛锚了，需要一点能源补给。” 他说的是莫兰语，反正系统会自动给他翻译成NPC能听懂的语言，不用担心交流不通的问题。 没想到，这NPC一张口，就是非常流利的摩洛斯语：“当然，今天天气差得像是冻了三天的咸鱼，你能站在这里真是不容易，库房还有不少白石矿油，你需要多少？” 她的音调抑扬顿挫，听起来还有种诡异的停顿感，不像是正常人日常说话的语调。 杰弗里是正统德菲尔常驻民，这一口摩洛斯语让他由衷得感到家的亲切，一时间警惕心都弱了不少。 他用摩洛斯语回答道：“两桶就差不多了，我的车停在不远处，我还要去找朋友。” 女人听罢，一丝犹豫也没有温柔地回答：“好，约翰去库房搬两桶矿油上来，赶快，台风就要来了。” 看她答应得如此干脆，杰弗里最后一丝戒备也放下了，这应该就是个给参赛者补给的站点，放了两个NPC维持秩序。 听到女人说台风，杰弗里暗暗思考，如果这是从德菲尔取材的地图，确实会有很多巨大台风出没，而他判断台风眼的能力一向很差，说不定可以从这NPC嘴里套出点信息？ 杰弗里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你说台风马上要来了？具体从哪个方向来的？” 他眼神躲闪语气生硬小动作太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居心裹测。 好在NPC似乎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女人伸出手指了一个方向：“大概是在那边吧，台风覆盖面积太广，我也说不好。” 杰弗里目光一震，默默记下台风方位，打算一会儿从相反的方向驱车离开。 二人没说一会儿，杰弗里要的白石矿油就被抬了上来，只是那男人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僵硬，接近他的时候还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杰弗里比赛之余不忘记感叹，这两个NPC还挺逼真，连这种微动作都做得出来。 白石矿油是最常见的能源，一桶就能供老式能源车开上很长一段路，两桶完全是杰弗里为了后面突发情况着想才备下的。 他和老板简单告了别，转身拎着两大桶白石矿油走了，台风就要来了，得马上找到队内的向导。 想到自己不仅得到了足够的矿油，还获得了一辆车，开局就领先了别人一大截，杰弗里不禁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看着杰弗里的背影渐渐消失，伊娜一直微微扬起的嘴角瞬间消失，她面无表情地拍了一下身边呆立的罗一：“自然一点。” 见到她发出不属于NPC的语调和动作，观众席终于炸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NPC觉醒混进了比赛，不然为什么有两个NPC视角！” “还能这样？她指的明明就是龙卷风生成点相反的方位吧！” “还骗人家说是台风，这能一样吗？！” “那傻大个就这么信了？他一点没怀疑这俩的身份？！” “可能是演技太自然了，那女人还会说正宗摩洛斯语，很多德菲尔人都不一定会。” “竟然有人用伪装类精神体去干这种事儿？这难道不算犯规？！” “但凡来个聪明点的，可能就暴露了。” “他们就是打了一个信息差，也不算什么，换我我也行。” “得了吧，你能有变形异能吗？你不看看他俩捏的那脸，根本就是游戏中经常出现的NPC通用脸！” “精彩，实在是精彩！” “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我是在看全息电影还是在看MIC大赛。” 观众唏嘘不已，只有两位当事人还在复盘刚刚的演技。 伊娜戳了戳罗一紧张的小臂，示意他放松：“你不说话就没问题，别紧张。” 罗一的变形异能天衣无缝，只要他们不主动露出破绽，就不会有人怀疑。 伊娜建议道：“要不你就装傻子，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你小时候吃坏了脑子，因为没什么钱治病……” “停，你以为傻子是那么好演的吗？”罗一非常不满。 伊娜沉吟了一会儿：“也对，那你可以演哑巴。” “我就不能演一个正常人吗？” 伊娜想了想，委婉道：“还是算了吧，你眼中清澈的愚蠢真的很难隐藏。” 罗一搓了搓那头被迫变成枯燥干草的头发，嘟囔道：“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啊，正大光明打一架不行吗……” 伊娜瞟他一眼：“那你一会儿去打头阵怎么样？” 罗一并非擅长进攻的哨兵，看他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就知道，他更擅长逃跑和伪装。 他们队伍的进攻体系全靠伊娜和芙思两人。 罗一瘪了瘪嘴，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被伊娜拍了两下手臂，示意他赶紧站到柜台后面去。 “又有人来了。”伊娜微微眯起眼，看着渐渐清晰的人影。 渐渐 走来的人似乎也是一男一女，一高一矮，那女生看起来分外娇小，甚至不到那男人的胸口。 两个人的身高差有些过于分明了。 “看起来不太好对付啊。”伊娜喃喃道。 突然，她想起什么，脸色一变，飞快将身体扭到内侧，并快速对罗一说道：“把我变年轻，跟你一样的年龄！” 罗一迷茫：“你说什么？” 伊娜严肃倒：“从现在开始，我们的人设是一对儿普通情侣，正在吵架，你什么都不用做，本色出演就好，记住了吗？” 罗一：“噢。” “……啊？”【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30-40 第31章 塔纳托斯（2）狗血永不过时…… 百伦和爱宁的身影逐渐显现，如果说刚刚杰弗里的智商相当于一个罗一，那么这对儿搭档可以说暴杀一百个罗一。 伊娜决定赌一把。 她飞快割破手指，将血液涂抹到桌子下面等不起眼的位置。 淡淡的铁锈味儿飘散在空气中。 百伦刚刚进入补给站的区域，就听到一阵怒骂—— “该死的，我当时就是被魔鬼刺瞎了双眼！才会看上你这么一个好吃懒做的家伙！”伊娜美丽的脸上布满泪水，指着罗一失声痛哭。 观众席：“……” 罗一：“……” 母子关系爆改受害者与施害者关系。 剧情跨度有点大，罗一尚未进入角色，还呆愣着，眼看就要暴露出不属于NPC的眼神，伊娜迎面扇了他一巴掌，直接把他打醒了！ “啪——”伊娜用了巧劲，只是听着声势浩大，其实没多疼。 不然以伊娜的力道，罗一的头已经飞出去了。 不明所以的百伦和爱宁面面相窥，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不要进门。 伊娜捧着流血不止的双手，愤恨地瞪了罗一一眼，哭到红肿还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 罗一：“……”这演技他这辈子是不能拥有了。 好在罗一牢牢记着伊娜的叮嘱，面对这等指着鼻子的怒骂，也只是装作难受地低下了头，窝囊气溢于言表。 百伦在一旁看着，恍惚间还以为是什么古早话剧在上演，这狗血味儿太冲了。 见他们僵持不下，爱宁忍不住开口：“请问，女士，你需要帮助吗？” 浅淡的血腥味飘散在鼻尖，看起来这里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太平。 谁知道，伊娜听到这句话，竟然露出一个惶恐的表情：“你们也是来抢劫的吗？” 她惶恐地往后退了两步，又做出一副外强中干的样子：“这间补给站本就是给旅人提供落脚地才建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们为什么还不满足！” 伊娜一边痛骂一边大哭，演技达到了一种夸张的水准。 观众席都忍不住为她捏一把汗，她之前不是演得很好吗，为什么突然换了剧本？！ 爱宁和百伦又对视了一次，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确定。 这真的是NPC吗，这样的剧情安排真的会出现在MIC大赛里面？ 百伦不断向自己反复提问。 或许这一关卡就是在考验参赛者的人性而存在呢？ 如果直接动手抢夺能源站，他们的胜率有多少？ 正当他权衡利弊之时，伊娜再次哽咽着开口：“灾难就要来了，你们拿两桶矿油就走吧，算是行行好，可以吗？” 伊娜这次只用了灾难两个字暂代台风，爱宁应该具备感知灾难的能力，这个地方骗不过她。 那种纠结感又来了，看着女人哭红了的双眼，百伦尚未做出决定，一旁的爱宁率先开口了：“好，我们马上就走。” 他们果真只拿了两桶矿油作为能源补给，就原路返回了。 等完全听不到二人的声音后，罗一急忙拉过伊娜的手，失声道：“你也太狠了，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 伊娜低声说：“只是想起了一则传言，想赌一把，现在看来，似乎赌对了。” 罗一默然，他似乎不能理解，伊娜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伊娜却没有解释，她清点了整个小型补给站现有的资源，并进行了简单的分类。 这家补给站被罗一和伊娜找到的时候是无人的，却有过人类生活的痕迹，这才给了伊娜角色扮演的机会。 而这种角色扮演的戏码在伊娜的语言天赋和演技天赋加持下，能骗过大部分参赛者。 毕竟MIC开赛以来，没有任何人想过扮成NPC误导其他参赛者。 就算有人想过这种方法，也不会在海选中展露出来。 可伊娜就是用了，他们凭着这种方法，又迎接了几波参赛者，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两个人，前后不超过一小时，外面的能见度已经非常低了。 眼看又是一人拎着白石矿油出门了，罗一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们不给自己留点资源吗？恩南到现在还没联系我们，按照约定，我们得主动出发去找他了。” 伊娜手下动作不停，她正在将矿油提炼浓缩成巴掌大小的罐子，方便携带。 “你还记得第一个来要白石矿油的人吗？” “当然记得。” 伊娜耐心解释了一句：“无论他选择走了哪条路，我给他的物资都不够他再原路返回。” 伊娜抬起头，语气很平静：“就算他发现不对劲，想要跑回来给我们找麻烦，时间也不够了。” 不只是杰弗里，除了百伦和爱宁，所有来找物资的人，伊娜都在他们的矿油桶里做了手脚。 这种补给站至少是百年前的产物，包括那辆停在地下车库老式能源车。 这张图取自于德菲尔，也就是说，所有物品都遵循了德菲尔的制作工艺。 这种能源储存桶伊娜很熟悉，里面有个不为人知的配重附件，只要调试好了，外行人一般看不出来被动了手脚。 加列斯大部分学生都是德菲尔的旧贵族出身，这样的人，除非是一出生就被父母下放到基层的德菲尔常驻民，否则大概没人知道这种冷门知识。 就算有人反应过来发现了端倪，伊娜也早就转移阵地了。 罗一不再说话，乖乖帮伊娜搬运物资到地下车库。这个时候闭嘴干活才是最优解。 时间紧迫，他们必须出发和队友汇合了。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风雨雷电交加，补给站外面原本有几颗小杨树，此时此刻也全都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 伊娜透过完全透明的窗户，参观了一次龙卷风的形成。 高达几千米的龙卷风破坏力惊人，卷起车和树就像人类托起一颗土豆那么轻松，伊娜看到几辆眼熟的车子被龙卷风裹挟着，朝着他们呼啸而来。 伊娜瞳孔微微放大，招呼着罗一：“快，躲进地下车库，把门封死！” 龙卷风伴随着冰雹高速移动，仿若一座巨大的杀戮机器，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好在这家小型补给站的地下车库挖的很深，密封性也做得足够好，可以让伊娜和罗一躲避这场天灾。 龙卷风和台风最大的区别，就是持续时间不同，龙卷风只能坚持几十分钟，等它过去再去找芙思她们也不算太晚。 伊娜冷静下来，始终觉得有些不安。 恩南作为全队的交流枢纽，到现在都没有联系二人，可能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或者……全队精神连接网被限制使用了。 如果是后者还好说，大不了汇合后不再分头行动，但如果是前者，只能寄希望于芙思和星炽已经找到恩南了。 事实上，芙思不仅找到了恩南和星炽，还顺便“救下了”几个倒霉蛋。 龙卷风呼啸而过的 “把核心和车留下，你们可以走了。”芙思看着眼前的人，淡声道。 路德愤恨地看着她，这女人看起来平平无奇，一张口倒是贪婪得很。 不过是在龙卷风里顺手帮了他们一个小忙，就敢要他们交出唯一的交通工具和费劲千辛万苦 得到的核心？！ 路德转了转眼球，露出一个略微谄媚的笑：“您看这车只能坐两个人，而你们有三个人，要不……” 星炽闻言，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表情，微微垂下了头。 路德从表演赛之后看过录像，他知道这女人曾经杀过自己的向导，所以故意这样说，先挑拨她的队内关系，再伺机动手。 她带着两个向导，而路德这边两位都是攻击性极强的哨兵，真打起来，还不知道谁赢呢。 芙思挑了挑眉：“你什么意思？” 路德嘿嘿笑了两声：“我的意思是……” 他慢慢摸向腰间的背包，做出掏核心的动作，半侧过身，换了一个非常好发力的动作。 短刀抽出，路德从原地弹射起来，想给芙思来个断头礼。 芙思维持着挑眉的动作都没变，微微侧身闪过，膝盖上顶，同时捏住路德的手腕一折！ 路德没有如她所愿地被踢飞，原本浑圆的瞳孔幻化成了细长的兽瞳，他完成了精神体融合！ 身体硬度上升了好几倍，自然不会被芙思踢飞，手中短刀画了一个半圆，朝着芙思的后心而去。 与此同时，路德的同伴也默契地唤出精神体，面目狰狞的黑水鳄体型夸张，一口吞下一只星炽不成问题。 “科林，别留活口！直接杀！”路德嘶吼道。 芙思微不可查地摇摇头：“你是不是太低估我的队友了。” 路德还没来得及细想这句话的含义，就察觉到背后升腾而起的杀意。 科林双目失焦，眼白缺失，精神体在他脚下蛰伏着，焦躁地甩着尾巴，冲路德发出低声嘶吼。 而芙思身旁，星炽肩膀上的白琼鸟正散发着幽幽白光，脑袋上的呆毛亮起，整只鸟定在原地。 精神体异变技能【敌我不分】，将敌与友身份对调，现在的科林眼中，芙思是好友路德，而路德才是芙思。 他控制着黑水鳄扑了上来，路德无法，只能一边大喊科林的名字企图唤起他的神智，一边招架黑水鳄的攻击。 星炽低声道：“只能维持两分钟。” 芙思点点头：“足够了。” 她望向远处，龙卷风正在飞速靠近，要不了两分钟就能到达这里。 芙思不紧不慢地坐上了本属于路德的车，油门加满，扬长而去。 留下路德绝望地大喊：“你给老子醒过来！！！” 科林：“狗叫什么！！！” 两个人扭打成一团。 第32章 塔纳托斯（3）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剧…… 芙思亲眼看见路德和科林被卷入了龙卷风，才慢悠悠地收回视线。 这是一辆小型运输货车，只有两个位置可以坐人，芙思正盘腿坐在车顶盖上，扑面而来的风沙带着一股雨水的腥味，不是很令人愉快。 车速很快，恩南却开得很稳，芙思扣了扣挡风玻璃：“还是联系不上伊娜和星炽吗？” 恩南正在开车，不能分神去使用精神体连接队内成员，只能分析道：“我一进入地图就动用过精神连接，很遗憾，石沉大海。” 芙思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又敲了敲车窗，指了一个方向：“往那边开。” 身后的龙卷风正以一秒百米的速度接近，这个时候芙思选择了一条弯路，很有可能会被追上。 恩南一言不发地改变方向，朝着芙思指着的方向前行，那边有一片黑漆漆的哨塔。 “星炽，侦查一下，有没有其他人占据了制高点。”伊娜再次说道。 星炽一言不发地释放出白琼鸟，雪白的羽翼一扇，抬升至高空，锐利的眼睛巡视过爪下的土地，同步传输给星炽。 身后的龙卷风越来越近，那恐怖的吸力如影相随，车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芙思却还是稳稳坐在车顶盖上。 芙思不紧不慢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距离，龙卷风填满了她整个视野，像一根连通生与死的通天柱矗立在世界中心。 按照这个距离，还有几十秒，大概就会将他们卷入风刃，撕扯成块儿。 耸立的哨塔林也即将到达，目测不超过一千米的距离。 如此紧急的情况，与精神体共享视线的星炽却能看到，芙思脸上一点紧张的神色都未曾流露。 好像后面追着的不是什么破坏力极强的龙卷风，而是一只拔了牙齿的哈巴狗。 恩南一言不发，车速已经飙到了极致，路上的所有障碍物都被他躲了过去，在能见度极低的黄沙天中还能保持直线前行，实属不易。 “没有发现生命体，目前没有人比我们先到达。”星炽收回了精神体，完成了此次侦察。 “另外，”星炽斟酌道，“整个黑塔林呈现圆圈状，似乎有某种规律。” 他的声音淹没在烈烈风声中，好在芙思已经听清了他说的话，她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改为单膝跪在车顶盖上，维持着平衡。 芙思这种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操作不是第一次出现，可观众席还是有人不明所以地发问： “她在干什么？跟龙卷风赛跑？” “纠正一下，是靠着一辆笨重老旧的运输车跟龙卷风赛跑。” “她队友都不质疑一下的吗？！” “说实话，这波操作有点迷，我没看懂。” “我也没看懂，等一个反转。” “反转来了！” “我去，你们谁看见了？！她干了什么，龙卷风怎么消失了！？” 芙思从车顶盖上跳下来，随手捋了两把发尾，将吹到变形的发型维持了基本的体面。 身后穷追不舍的龙卷风在进入黑塔林的一瞬间，自由解体了。 几千米高的龙卷风从解体到完全消失，只用了几秒钟。 如果不是天上还在陆陆续续砸下车辆树木墙皮等物件，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这里刚刚遭受了龙卷风的洗礼。 恩南和星炽也从车里下来，环视一圈，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恩南若有所思：“安全区？” 芙思点点头，指了指地上一道不甚明显的沟壑：“这个圈以内，龙卷风不会出现。” 想想倒也合理，高耸林立的黑塔林不仅没在这龙卷风遍布的地图里倒塌，还能作为指引方向的标志物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提示。 只是没人敢赌到这一步，万一这是地图故意设下的陷阱，跑都来不及。 芙思有些不适应地甩了甩手套，将上面的灰尘打掉。 “走吧，去看看那些黑塔，恩南断后。”芙思率先往黑塔的方向走去。 这里的地质似乎有些软，芙思踩了几下，像是踩在了厚重的云朵上面，深一脚浅一脚的感觉不是很美妙。 黑塔的高度目测在二十米左右，圆柱形塔身完全是哑光黑的，人站在前面都不会被映出影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摸上去冰冰凉凉，有种不甚明显的粗粝感。 芙思把手贴在上面久了一点，就有种被注视的感觉出现，她四下张望了一会儿，确实没有生命体存在。 他们似乎是最早来到的参赛者。 以防万一，芙思示意星炽也过来触摸一下黑塔，并发问道：“什么感觉？” 星炽有些茫然：“没感觉啊。”他瓷白的手指贴在漆黑的塔身上，黑白分明。 芙思瞟了一眼，突然发现星炽的手指似乎陷进去了一点，手指边缘似乎被黑色的物质包裹住了一点，就好像……被塔身吃进去了。 她迅速出手捏住了星炽的掌心，将他的手从塔身上“拔”下来。 没受到任何阻力。 星炽眨眨眼，询问地看向芙思。 芙思摇摇头，握着星炽的手再次确认道：“你刚刚，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星炽点点头，低声为自己辩解：“我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你。” 芙思放下他的手，又摊开自己的五指放到眼前，仔细观察，还是没有任何异样。 恩南察觉到芙思怪异的表现，上前来，盯住她的眼睛：“你还好吗？” 芙思握了握掌，轻轻点头：“没事，我们进去吧。” 恩 南皱了皱眉，走到黑塔前，也伸出手摸了摸，除了冰凉的触感，没有任何异样。 恩南收回手，慢慢捻了一下之间，这种冰凉的触感好似传导性很强，他只是摸了一下，手上的温度就变得和塔身一样了。 芙思试探性地推开旁边的大门，“吱呀”一声，门慢悠悠地开了。 这扇门的厚度两只手都拢不住，明明看起来分外结实，手下的触感却非常轻松，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芙思率先迈进大门，环视一圈，没有任何异样，回身招呼恩南和星炽：“可以进……” 芙思顿住了，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原本站着两位向导的地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可是芙思没有听到任何求救或者争执的声音，没有任何预兆的，恩南和星炽凭空消失了。 芙思锤了锤脑袋，自从进入这张地图，就有一种头颅被放进玻璃罩子的感觉，蒙上了一层不慎明晰的纱网，让她的反应变得迟钝起来。 到底漏了什么细节。 为什么星炽和恩南消失了而她没有。 还是说，在每个人的视角里，都是其他人消失了，只留下自己一人吗？ “你在找人吗？”一道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这声音极其耳熟，芙思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才慢慢转过身。 少女戏谑地看着她，雪白的长发垂至腰后，海蓝色的眸子一如既往地映照出芙思的身影。 芙思看着与上场比赛如出一辙的少女，慢慢勾勒出一个微笑。 少女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惊慌失措与愤怒吼叫，颇为不满：“你笑什么？” 芙思指了指她身后的墙壁，那里正映照出芙思的模样。 是一幅没有皮也没有脸的画面，整个人如同血尸一般屹立在黑塔中央。 不断有血水从她身上蜿蜒而下，淅淅沥沥地落到地上，空洞如骷髅的眼眶里慢慢爬出两只张牙舞爪的猩红蜈蚣。 更诡异的是，芙思能清晰地感觉到蜈蚣腿在脸上爬动的触觉，以及皮肤上火辣辣的痛感，还有属于血液的黏腻感。 伸手一摸，却什么都没有。 好比你知道身上很痒，却始终抓不到对的地方。隔靴搔痒，有时候能将人逼疯。 少女“咯咯咯”地笑起来，见到芙思这副模样，对她来说是天大的好戏上演。 芙思淡声打断了她的美梦：“原本不确定，看到你，还有这东西，我心里有底多了。” 少女不明白芙思在说什么，但不妨碍她讨厌芙思这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少装神弄鬼了，你既然进来了，就别想再出去。”少女恨恨道。 芙思摸了摸脖颈，无奈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智商不高的话，就少张嘴说话。” 少女：“什……” 话音未落，芙思手起刀落，直接抹了自己的脖子。 芙思骤然回神，眼前悬浮着一根白软的思维触手，正犹犹豫豫地落在她额头的位置，见她醒来，飞快地窜回了星炽体内。 星炽似乎有些尴尬：“你醒了。” 芙思转了转脖颈，问道：“我怎么了？” 恩南解释道：“你走在前面，突然定住不动，我和星炽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没有继续前进，后面才发现你受到了精神干扰。” “另外，大门被强行关闭了。”恩南补充道。 向导的精神壁垒比哨兵强大得多，星炽和恩南可以不受影响的地方，芙思却不能幸免。 这些黑塔远没有外面呈现的那么简单，或许不是没人发现这些安全区，而是不明不白地葬送在了这里。 芙思沉吟了一会，跟他们叙述了自己刚刚经历的事情，没有说少女就是上一次比赛见过的那一个。 “她只是对我进行言语引导，始终没有动手，我猜这种环境死亡才是出口，一味求生反而会永远被困。”芙思推测道。 恩南赞同她的想法：“有一定根据，但还是有些冒险。” 芙思摊摊手：“就算有什么意外，你们不还在外面么。” 她说得随意，恩南语塞，只能转身去寻找其他出口。 星炽冲芙思点点头，正想跟着恩南一起去找线索，却瞥见芙思对他伸出了手。 星炽：“？” 芙思用很正常的口吻说道：“思维触手呢？给我牵着。” 星炽左右看看，最后伸手指了指自己：“我？” 第33章 塔纳托斯（4）风险与收益并存…… 向导的思维触手，大多数时候用来连接哨兵的精神树，普通人看不到，是非常敏感又私密的一种思维延伸。 芙思如此直白地说出口，令星炽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好像他们是什么能够坦诚相待的关系一样。 星炽垂下眸，柔软如海藻的触手从手腕探头探脑地飘到芙思身边，怯怯地挽住她的小臂。 芙思瞟他一眼，这副作态，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她的虐待。 温软的触手贴上来的一刹那，芙思灵魂深处传来了深深的喟叹，好似尝到了什么极品人间美味。 芙思有些出神，仔细算来，星炽是第二个用思维触手碰到她的向导。 无论是脖颈还是手腕上的枷锁瞬间消失不见，好像负重奔跑上百公里的人，终于到达了终点，卸下了负重。 这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尝多了是会上瘾的。 星炽很安分，这个时候他纯情得很，一动不动，仿佛一只人形抑制剂杵在芙思身边。 看背影和谐得很，只是不知道两位当事人是什么心情了。 整个黑塔一层，呈现圆形构造，比外面看起来要小很多。 芙思眯了眯眼，这种情况，要么是黑塔墙壁足够厚实，要么是还有隐藏空间。 黑塔这种东西，如果没记错的话，是茵多克莱率先建造的标志性产物，用来隔绝哨兵和向导。 向导住在温馨热闹的白塔，哨兵住在远离人烟的黑塔，两不干预。 芙思曾经听说过，黑塔是专门用来训练哨兵的集训营，无论是手段还是方式，都要比现在的军校残酷得多。 任何非人类的实验与训练，都能在黑塔内见到。 这也是茵多克莱贯彻至今的理念：强者至上。 不得不说，相比起茵多克莱，塔尼亚和加列斯的训练手段，称得上一句“温和”。 芙思轻轻晃了晃脑袋，一直能听到一阵不慎明晰的人语，令她有些在意。 仔细去听，那声音又消失不见了。 而身旁的星炽和在远处摸索的恩南全都是一副没有发现异常的样子。 难道又是针对她的精神攻击？ 芙思低声询问身边的星炽：“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星炽侧耳聆听了一会儿，半响，他摇了摇头：“没有任何声音，外面的声音似乎也不会透进来。” 芙思静了静，里面的墙壁和外面的墙不一样，能模模糊糊地映出一些人影，类似于没有打磨完全的水晶胚。 刚刚在幻觉里面，芙思在墙壁上看到自己的“惨状”，那可是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从眼眶爬出来的蜈蚣连腿都是根根分明的。 现在想来，这墙上的影像应该也是破绽之一，如果害怕墙上的影像不敢去看，就无法注意到这些细节。 芙思伸出手，贴上了冰冷的墙壁，果不其然，耳边那种絮絮叨叨的人语声音又大了一些。 好似有人贴着她耳边讲话，声音直戳耳膜，直接灌入她的脑海中。 这些声音使用的语言并不全是莫兰语，有些其他星系的小众语言夹杂在一起，短时间之内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芙思表情不对，星炽也不好受，严格来说，并不是芙思共享了他的精神海，而是星炽托起了芙思岌岌可危的精神海。 哨兵的精神状态非常堪忧，每年因为精神崩溃完全失去正常生活能力的哨兵将近占了总体的百分之二十，也就是说，每五个哨兵中，至少会有一个因为精神崩溃被送到监管所度过余生。 “芙思，来这里。”恩南的声音及时出现，芙思回过神，终于收回了手。 恩南正半跪在地上，半身靠墙，手心里握着什么东西。 走进了才发现，那是一截指骨，白森森的，分外 细长。 恩南不是不想走，而是那白骨手掌正死死地握着他的手，不让他起来。 芙思挑了挑眉：“这是什么情况？” 恩南并不慌乱，甚至有心情分析现状：“据我观察，破解之法是注视。” “注视？” 恩南非常严谨地示范：他把一直盯在白骨上面的目光移开了。 芙思眼见着那白骨手掌握得越来越死，甚至将恩南的手腕都抓出了青紫的痕迹。 奇怪的是，它并不想攻击恩南，而是想要把他拖入墙壁里。 恩南只能将目光再次移回到白骨上面。 “我明白了……”芙思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然转头，恰巧看到了一只正从墙壁内往外延伸的手。 她的目光一放上去，那血淋淋的、没有表皮的手顿时好像被老师抓包的学生，不动了。 那是芙思刚刚在幻境中看到的“她自己”。 现在的情况是，如果芙思和恩南移开视线，墙壁里就会钻出两只战斗力未知的东西，现场能够自由活动的人，只剩下星炽一个。 星炽：“……”很难形容这种希望火种落到肩上的感觉。 芙思一边盯着墙壁里的家伙，一边慢慢往前走，最后停留在血手一步之外。 坏消息是，有很多不明怪物藏在墙壁中，好消息是，这一趟不算白来。 芙思看到了，墙壁中有一颗闪闪发光的核心，散发着温和夺目的光。 星炽察觉到她的想法，下意识握住她的肩膀，摇了摇头。 “有些时候，”芙思推开他的手，“风险与收益并存。” 星炽有些担忧，芙思的意思很明显，她要进去拿到核心，这无疑是羊入虎口的事情。 “保持精神连接，星炽。”芙思目光仍旧落在血尸上面，语气很平淡地叮嘱星炽。 她的决定不容置疑，星炽只能点头。 芙思主动握上血尸的手，那东西似乎也明白了芙思想要干什么，拉着她慢慢融进了墙里面。 芙思有点嫌恶，这东西握着像一只剥了皮的蛇，湿滑黏腻极了。 眼看芙思只身进入墙壁，观众席开始大声唱衰： “她就这么进去了？白给了？！” “把两个向导留在外面，她是想直接出局吗？” “越看越难受！我要去看隔壁兄妹组洗洗眼睛！” “进了墙就别想活着出来了。” “前面几队都是被怪物拖进去的，她倒好，自己走进去了！” “这人的脑子一直不正常，我从表演赛就看出来了！” “这个赛区的真没意思，还是隔壁第一赛区带劲儿，直接开启大逃杀，看起来那叫一个爽！” “那叫什么大逃杀，那是屠边局！我看隔壁很快就完事儿了。” “哎？为什么没有进入墙壁之后的画面，怎么回事？” “都说了进了墙就是死路一条，都出局了还要什么画面。” “可是上面显示芙思还是存活状态啊……” “怎么回事，又出bug了？” 芙思的状态不算好，自从进了墙，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从窃窃私语变成了大声喧哗。 这对于哨兵的敏锐听力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芙思按了按太阳穴，被血尸牵着一路往前走。 脚下的路跟黑塔外面的有些相似，凹凸不平，虚虚实实，踩起来像是有些硌脚的厚实云朵。 芙思百无聊赖地想，这大概是什么“前辈”的尸骨地。 正想着，面前领路的东西突然停了下来，狠狠甩了甩芙思抓着它的手。 芙思：“……我还没嫌弃你呢。”说着就放开了血尸那双不忍直视的手。 谁知那东西听了芙思的话，竟然转过头，慢慢对芙思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嘴角咧到耳根，眼洞里好像又要有蜈蚣爬出来了。 看着自己的脸露出这种表情，芙思：“……”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 那东西眼见芙思不为所动，竟然露出了类似失望的表情，整个下巴都垮了下去。 这是什么新型精神攻击吗？芙思百无聊懒地想。 第34章 塔纳托斯（5）戏耍！ 芙思曾见过自己的种种惨状，有些是面目残缺到令人恶心，有些甚至不能被称之为人形。 恐惧源于未知，人会恐惧未曾了解的东西，但是这对于芙思来讲，已经是家常便饭，根本击破不了她的心理防线。 墙里面并非一片漆黑，而是一种镜像空间，四处见方，没有任何光源存在，全靠那枚核心发出的幽幽暗光视物。 身边有微风拂过，芙思反手抓住那具血尸，轻声道：“怎么，这就想跑？” 她有心想试这东西的战力，死死抓着它的手腕，沾了满手的血污。 那东西眼见情况不妙，竟像是壁虎断尾一样，“咔嚓”一声截断了半截手臂，迅速融入了墙壁，溜了。 芙思握着一截血淋淋的手臂，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货色，现在看来，似乎是个领路的喽啰。 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其他东西出现，芙思耸耸肩，径直朝着那枚核心而去，伸手一抓，抓了个空。 芙思挑眉，低头看去，自己竟然回到了原点，而那枚核心还漂浮在原地，一动未动。 想要拿到这枚核心，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呐。 芙思正要迈步，却被外面的光刺了一下，慢慢开合了一下眼睫，才适应这样的光线。 身后进来的墙壁不知为何，变成了透明的。 芙思看到，外面站了三个人。 分别是星炽，恩南，还有“芙思”。 只是外面那个“芙思”，断了一截手臂，断面很新鲜，还在滴血。 芙思意识到什么，十指摊开到眼前，细细查看。 芙思的手指尖俏细长，此时此刻却像是年久失修的墙壁，轻轻一碰，一小块皮肤像是墙皮一样，被剥了下来，露出里面嫩红的肌肉。 痛感如钝刀割肉，缓慢而剧烈地从掌心开始发散，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扩散到全身。 到最后，芙思会变得和那个怪物一样。 芙思呼吸一窒，抬头看去，外面冒充她的家伙正在跟星炽轻声交谈。 芙思侧耳聆听，能听到“芙思”说：“里面的核心是假的。” 她的语调和神态，全都与真正的芙思一模一样。 “芙思”神态微动，就连习惯性拇指扣动食指第二指节的小动作，都完美复刻了芙思本人。 芙思锤了锤血淋呼啦的手心，喃喃道：“如果伊娜在这里，你根本装不过三秒。” 墙外面，星炽若有所思：“假的？” “芙思”轻轻点头，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里面有个跟我长得一样的怪物。” 恩南正在思索对策，闻言，若有所思道：“跟你一模一样么。” “芙思”肯定道：“身形五官骨相全部一致。” 这话一出口，墙里面的芙思冷哼一声：“说你能撑三秒钟都是抬举你。” 芙思不再关注墙外面的动静，恩南已经识破了那东西的真面目，现在还是赶紧找到出去的路比较要紧。 那枚核心大概率是真的，否则外面那个冒牌货大可以拿着假的出去，用来迷惑她的队友。 既然它没选择将这核心带出去，那就说明这里有什么规则制约了它的行动。 芙思摸了摸手腕，已经从掌心扩散到这里了，要赶在她完全变成血尸前出去。 她与那枚核心只有三步之遥，看起来是一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实际上却隔着一道难以跨越的壁垒。 芙思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个传说。 某位古神为了使死亡本身消失，企图湮灭死神本身，却因此触犯了众神。 众神惩罚他去喂食死神饲养的三头地狱犬，每次需要三天搜集饲料，恶犬每三天需要喂食一次，所以这位古神总在搜集饲料的路上周而复始，永不停歇。① 芙思过去一直把它当做荒诞读物，没想到这样的事情 自己竟然也要经历一遍。 故事中恶犬的生命永恒，这个工作便是是无解的，只能永远持续下去，寓意无意义的一生。 黑塔会从全方位考查哨兵的精神心态，确保为茵多克莱挑选出最适合战场的战士。 不断重复地敲打，也是一种选拔。 芙思定了定神，这是MIC大赛，不会有无解的死局，一定有所谓的突破点。 外面的东西从墙里面出去就变成了她的样子，里面的人就要取代它…… “因为想要湮灭死亡，所以受到惩罚，永远做同一件事……”芙思回过身，看向墙壁之外，有些头痛了。 破解之法，在墙外啊。 杀死外面那个“芙思”，里面的芙思就不会变成血尸，同理，如果芙思死在墙里面，外面那个东西就会真的成为她。 芙思扯了扯身上的思维触手，外面的星炽不出意外皱了皱眉，似乎感应到什么。 “星炽，能听到吗？”芙思试探性地说道。 星炽的表情只变化了一瞬，就回归了平静，如果不是芙思一直盯着他的脸，根本看不出他曾露出过破绽。 这黑塔墙未免过于超标，连向导和哨兵的精神连接都能隔绝。 一筹莫展之际，黑塔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走进来两男一女。 星炽默默往角落挪动了一点，远离了“芙思”身边，努力降低存在感。 “呸，这什么破地图，吃我一嘴沙子。”为首那人咋咋呼呼地跟队友大声抱怨，完全没注意到塔内还有两个人正盯着他们。 那人相貌平平，却有一双不停舞动的眉毛，随着他的表情上下跳动好不灵活。 他还在说着什么，却被队友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白海德才发现，这塔内还有三个人正盯着他。 白海德很奇怪：“都看我做什么，外面风沙就是很大啊！” 芙思眯起眼，只看外貌，他们不是三大军校的学生，大概是其他学校的，芙思没见过几回。 “哎，你们怎么都不说话，这里是安全区吧，那些该死的龙卷风一到这里就消散了，可算能歇会儿了。”白海德随性地往地上一坐，招呼队友也来坐下。 瑞琪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似乎分外无语。作为队内的向导，跟这群粗鲁且没脑子的哨兵一起比赛，每分钟都是一种煎熬。 气氛有些奇怪，墙内的芙思痛感已经蔓延到了脖颈。 芙思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却忘了手上还拿着一截血淋淋的手臂，那手臂突然微微抽动起来，好像要活过来一样。 难道还有知觉？ 芙思来了兴趣，抬起那截手臂，像拧麻花一样，肆意蹂躏了起来。 果不其然，外面的“芙思”脸色越来越差，它极力控制着，肩膀却因为过度的疼痛微微颤抖了起来。 星炽小声道：“你怎么了？” “芙思”强撑着，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没事。” 星炽突然想到什么，往白海德的方向看去，提醒道：“别看墙壁！” 然而，已经晚了，白海德刚收回打量的目光。 他懵然道：“怎么了？你谁啊，我想看就看了，怎么你了？！” “芙思”忍不住痛骂一声：“蠢货！” 芙思的手法阴毒又狠辣，它痛得神志不清了，说话也口无遮拦。 白海德一下子被激起了火气，反正这场比赛本就是淘汰赛，送出局的人越多，对自己的队伍越有利。 他释放出自己的精神体，身形巨大的黄金虎骤然出现，嘶吼着朝着“芙思”扑了过去。 “芙思”神情一滞，飞快闪身躲过，芙思看准时机，再次将手中的断臂狠狠一拧！ “芙思”闷哼一声，动作一顿，虎爪已经抓到眼前，血痕骤现。 白海德看起来不靠谱，攻击力倒是不弱，动作莽撞不失技巧，那冒牌货顶着战损的身体，躲闪非常吃力。 “芙思”矮身躲过黄金虎的扑击，转身以掌对拳，跟白海德来了个硬碰硬。 这个时候了，“芙思”也没了伪装的心思，苦笑道：“这是什么路数……” 恩南淡淡道：“这个时候了，还要挂着你那副假皮，自讨苦吃。” “芙思”眼眸一暗，身上的皮哗啦啦地掉了一地，整个人又变成了那副血尸模样。 芙思感觉身体一轻，回身握向那枚核心，果不其然，禁制消失了。 她拿上核心，却仍旧出不了这面墙，只能困在这狭小的地方观战。 外面的怪物扔掉了人皮，终于不再束缚在同一个人设中，战斗力飞快上涨，跟白海德打得有来有回，一路贴近了墙边。 可是它似乎忘记了，还有个把柄在芙思手中。 那半截断臂被芙思翻过来覆过去地磋磨，指甲缝插刀、关节反扭、剔骨削肉，什么酸爽来什么。 “嗬啊啊啊啊啊啊！！！”怪物实在受不住这种酷刑，转身朝着芙思的方向冲了过来。 它进入墙壁的那一刹那，就跟芙思完成了某种身份转换。 芙思探出手，那墙壁终于不再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拦着她，她顺利出了墙。 众人眼看着一个“芙思”变成怪物，又眼见着另一个芙思从墙里面出来，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白海德最先打破沉默：“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芙思舒展了一下身体，不紧不慢地收好核心，真挚地看着他：“我当然是人，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还要在里面困好久。” 听到如此真诚的道谢，白海德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额，我，我也是举手之劳。” 芙思慢慢摇了摇头：“不不不，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破这里的局呢。” 白海德还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什么意思，芙思一个健步，出手将他直接推进了墙里！ 第35章 塔纳托斯（6）载体重制×清屏大招…… 芙思无动于衷地看着白海德被墙壁瞬间吞噬，随意拍了拍手，扫掉并不存在的灰尘。 大概是她的动作太过于自然，加上芙思是突然出现的，众人一时之间都没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芙思并不是单纯为了将对手踢出局，她只是想看看，没了核心的墙壁，还有没有所谓的无限机制。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这番操作说得好听叫果断狠辣，说得不好听就是纯纯猪队友。 如果把黑塔墙比作一个小boss，芙思现在的行为就是在给boss送口粮。 观众席果不其然开始唱衰： “不是吧，好不容易出来了还要给boss送人头，她脑子没病吧。” “血检，赶紧血检！我怀疑她已经精神崩溃神志不清了。” “这种机制杀一般都是看吞噬的人数进行战力成长的，她难道不知道吗？” “竟然是这样？我第一次知道机制杀这种东西。” “不是我说，能不能赶紧让她出局！我实在不想看她继续搅浑水了！” “代入感很强，我感觉已经被她背刺了。” “希望我参赛的时候她已经毕业了，别让我遇到这种家伙！” “走了走了，去看别人了。” 一旁无人注意到角落，白黎装作普通学生在开放式观众席转了一圈，将这些话听了个七七八八，神情尴尬，随即偷偷看向身边之人。 塔莉斯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即使听到这些倒油话也没觉得丧气，反而笑意更浓。 白黎只觉得渗人，他小心翼翼地提议道：“要不，我们还是去上面观战吧。” 他指的是官方专用转播室，用来给各个校方高层使用的地方。 白黎原本也应该在那里，只是塔莉斯破天荒地来了塔尼亚，还要求去普通席位观战，说是什么感受氛围。 塔莉斯身为莫兰十二指挥官之一，原本跟白黎同等职位，只是她常年在外征战，真要论起来，比白黎这个代理校长还要高半级，白黎不好拒绝她的要求，只能陪同。 塔莉斯抚了抚耳边的发，柔声道：“这里也很好，你 说呢，白校长。” 塔莉斯盛名在外，白黎可受不起这一声温温柔柔的白校长，连忙说道：“不不不，您千万别客气，我这里……” “说起来，好久没听说绯尤和你的消息了，你们感情还好吗？”塔莉斯状似好奇道。 先不论这话题是怎么歪到这上面的，白黎听到塔莉斯提起绯尤，不由得一阵胆寒：“呃，啊，我们，我们同事之间情情一直很稳固，嗯，突然问这个干什么，看比赛吧，看比赛！” 白黎说完这一大串话，也不管塔莉斯作何表情，他自己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大屏幕上，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好像再晚一秒就装不下去了似的。 塔莉斯轻轻摇头，总归是没再调侃他。 等了一会儿，白海德没能从墙壁中出来，看来所谓的无限机制解除了，现在只要被拖进墙壁，就是死路一条。 芙思甩了甩酸痛麻木的手臂，刚刚差点就被这墙同化，没人比她更了解这墙壁的威力了，白海德在里面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恩南突然出声：“芙思，那只手缩回去了。” 就在芙思将白海德推进墙壁中的时候，紧紧握着恩南的白骨手缩了回去。 恩南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这时候，白海德的两个队友好似才反应过来，瑞琪紧紧捏着拳，里面似乎还藏了什么。 芙思问道：“不为他报仇吗？” 瑞琪没好气地瞪了墙壁一眼：“傻子迟早会栽，早完都一样。” 芙思赞道：“明白人。” “不过，”瑞琪话锋一转，“你杀了我一个队友，这笔账，我记下了。” “这就要记下了吗，”芙思看向她的身后，“是不是说早了？” 瑞琪察觉到不对，身体快大脑一步，往前踏出几步，堪堪躲过身后白骨骨架的攻击。 瑞琪的另一个队友就没有她的好运气了，直接被抓住了脖颈，向导的力气根本不能和这怪物制衡，没两下就被拖进了墙壁里，再吐出来，就是新的一具骷髅怪了。 好似狗吃肉骨头一样丝滑。 瑞琪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大声质问：“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骷髅怪的攻击力属于中等偏上，大概相当于一个罗一的战力，积少成多，数量多了也很麻烦。 芙思不紧不慢地带着队友往后撤去，将瑞琪暴露在骷髅怪都攻击范围之内，完全没有理睬瑞琪的意思。 随着被吞进墙壁的人增多，骷髅怪似乎不再受到限制，从墙壁中不断往外探出身子，愈来愈多的怪物出现在黑塔内部。 瑞琪急忙伸手抛出一团光，那是她刚刚找到的一枚核心，只是她作为向导，即使装备了核心，也没有抗衡骷髅怪的力量。 瑞琪完全慌了神，死亡的恐惧笼罩在她的心头，他们队伍已经出局两人，她绝对不能再出局了！ “救我！求求你，救救我！”瑞琪向星炽呼救，这三个人里就他看起来最好说话。 看到瑞琪向他伸出求救的手，星炽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将目光垂向地面，拒绝的意思溢于言表。 瑞琪失望地收回手，却仍旧不死心：“你救我一次，我们结盟！我帮你出黑塔！” 芙思挑眉：“你觉得没了你，我们就出不去了吗？” 瑞琪眼睁睁看着芙思掏出一颗鲜红璀璨的核心，递给了身边神色冷淡的向导。 芙思：“没有启动环，勉强用一用吧。” 朱红色的核心映照出瑞琪绝望的脸庞。 瑞琪已经被两只骷髅怪抓住了腿，细长而坚硬的骨骼令她有种断腿的错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逐渐往墙壁的方向而去。 她没有挣扎，这个时候的挣扎已经没有任何用处。 “你迟早会被别人以同样的方式踢出局！你这种冷血的人不配在MIC大赛获得胜利！”瑞琪恶毒地诅咒道。 芙思没费什么力气就葬送了一支小队的三名队员，心情还不错，没计较瑞琪的诅咒，权当是失败者的遗言听听就罢了。 那墙壁吞噬了瑞琪，又吐出一只较为矮小的骷髅怪，咆哮着向着芙思冲去！ “怨气不小。”芙思将恩南往身后一推，示意他赶紧使用核心发动精神体异变技能，这是最合适的时机。 恩南垂眸将那枚鸽子红色的核心嵌入到手腕上，凹槽相对，核心力量瞬间被释放而出，一层淡红色的微光荡漾而出，所有蠢蠢欲动的骷髅怪凝滞一瞬，仿佛有些忌惮。 K2级蜂鸟精神体异变技能：【六十秒轮回】 经过高等核心加持后，异变技能得到进化，转变为【载体重制】。 黑塔墙壁回到了还没“进食”的状态，重归寂静。 所有的骷髅怪消失一空，恩南的技能竟然产生了类似于清屏的效果。 【载体重置】，将目标回转到某一个时间锚点的状态，不限使用范围，只能重置到使用者见证过的状态。 眼见芙思这边危机解除，观赛区的白黎和塔莉斯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仿佛都很“欣慰”。 白黎忍不住开口：“这样的比赛根本难不倒她。” 塔莉斯看了一会儿大屏幕，微笑道：“这位向导看起来很眼熟，白院长了解他吗？” 白黎瞅了瞅恩南的脸庞，回忆道：“似乎是金院上一届的首席，金司跟我提起过他，是令她很骄傲的学生。” 白黎的用词已经很委婉了，要知道金司平时很少夸赞学生。 一说到恩南，金司的表情都会活跃起来，甚至因为恩南没有选择继续深造而伤心了很久。 塔莉斯点点头，没再发表其他意见，她毕竟不是塔尼亚的内部人员，指挥官的工作离学校很远。 白黎语塞，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活跃气氛，说出的话都欠考量。 跟塔莉斯呆在一起压力真的很大，即使这位已经用她最平易近人的表情和白黎说话，他还是心有戚戚。 好在芙思的战况实在精彩，塔莉斯似乎没什么心情跟白黎闲聊，她似乎只是为了观看芙思的比赛而来。 “真是一波三折，看这位的比赛心情真是起起落落，很难评价是好是坏。” “不得不说，我喜欢这种狠辣的手段，虽然没给自己留退路，但是也没给对手留活路。” “哎，我才发现跟她在一起的向导似乎是恩南学长，不是吧，不是说学长从不参加任何校园活动的吗？” “这个队伍看似东拼西凑，实则卧虎藏龙？” “悄悄说一句，学长的颜我太喜欢了！” “别开玩笑了，一个向导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一个队伍仅凭向导冲锋在前？那是哨兵之耻！” “划水王能划水这么久也是有原因的，看看人家落井下石的能力，我就说这年头什么菜鸡队伍都能来参加比赛了。” “我倒要看看到了十六强不给她钻空子的机会，她还能不能撑过一轮。” “让这个只会划水的混分狗止步十六强！！！” 白黎听到那些人诋毁芙思的话，有些不自然地用余光看向塔莉斯，生怕她露出阴翳的神色。 谁知道，塔莉斯完全没注意外界对芙思的评价，完全投入于观看比赛本身，时不时还会问白黎：“芙思真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对吧？” 白黎：“怎么看出来的。” 塔莉斯：“她都没有刻意折磨那些人，就让他们那么轻松地出了局，还不算善良吗？” 白黎：“……”您这滤镜是真的厚。 第36章 塔纳托斯（7）已读乱回 恩南脸色略微惨白，那颗鸽血红的核心已经从他的腕上脱落，颜色黯淡下来，一副被榨干的模样。 芙思语气惋惜：“可惜了，这一路连启动环都几个，不然至少还能再使用一次。” 恩南没理会她的哀叹，他刚刚透支了精神体将整座黑塔都重置了一遍，现在黑塔的大门理应是能够打开的状态。 幸好进入黑塔的人员数量 并不多，如果真按照茵多克莱培养哨兵的传统，至少是百人入塔，十人出塔，九成的人都会成为墙壁的养料。 这就是人口最多的茵多克莱才可以使用的人海战术，就算基本基因盘再怎么垃圾，从上千万个哨兵中，至少能筛出几万个精英。 出了黑塔，星炽看着外面逐渐聚集起的龙卷风，若有所思：“安全区似乎缩小了。” 外面的景象跟他们进来的时候略有不同，所有绿草植被全都消失不见，零星几个建筑散布在远处，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轮廓。 芙思分析道：“如果不进入黑塔，就要面临龙卷风的威胁，安全区不会一直存在。” 芙思又想了想，推测道：“有可能到后面安全区的范围会越来越小，所有人都要进入黑塔厮杀，加快比赛进度。” 恩南点头：“海选赛，官方一定会设定机制加快进度，防止有人苟活到最后。” 这种手段在表演赛已经出现过一次，很轻易就能得到结论，恩南只做陈述。 恩南侧眸看向芙思：“你还行吗？” 星炽有些奇怪，明明是恩南的精神体透支得比较厉害，怎么会反过来关心芙思的状态。 芙思转了转手腕，那股麻痒还如蚁蚀骨一般侵蚀着她的双手，不舒服，但还能忍。 “没事。”芙思回答道。 芙思余光瞟到星炽欲言又止，刚想询问他有什么事情，却见到星炽后面的黑塔大门，开了。 百伦和爱宁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神色如常，似乎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厮杀，而是一场令人愉快的茶话会。 棕白相间的蜜袋鼯瞪着两只圆溜溜的黑豆眼，从爱宁肩膀上探出头，可爱得像个巧克力牛奶味的小蛋糕。 爱宁见到他们，抬起手打了个招呼：“真巧，又遇到了。” 芙思抓住了一个字：“又？。” “啊，这个，”爱宁摸了摸肩头的蜜袋鼯，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能把我的喜好摸得这么清楚的朋友，我可不敢忘记呢。” 爱宁意有所指，芙思和恩南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明白了什么。 百伦眼见气氛不对劲，从容地出面打着圆场：“你们也刚从黑塔里面出来，可以接受信息共享吗？” 恩南看向芙思，芙思点点头，态度没有一开始那么冷硬。 与百伦作为交换生来到塔尼亚的时候不同，在赛场上，百伦是可敬可畏的对手。 百伦率先说道：“我和小宁在里面的时候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直到后面进来了一整队人，塔内的地板突然变成了沼泽，看起来是要到达一定人数才会触发机制。” 伸手不打笑脸人，百伦拿出了自己的诚意，芙思也只能叙述了一遍刚刚在塔内的经历，只是省略了她见到幻觉的部分。 眼见百伦沉默不语，芙思不动声色道：“只是沼泽地，没有遇到其他状况吗？” 百伦摇摇头：“据我观察，黑塔并非只有一层，越往上走，奖励越丰厚。” “只是我们觉得，风险会指数性上涨，见到门开了，我们就先出来看看情况。” 逻辑能够自洽，芙思想。 百伦竟然没有受到精神攻击？还是说，他也隐瞒了什么。 芙思没有全然相信百伦说出的信息，只能选择性听信一部分。 黑塔是专为哨兵设计的考验，不可能没有精神攻击这一项，就算没有，也会有其他限制条件。 但是，在赛场上，有了向导辅助的哨兵，一般不会陷入精神漩涡中不可自拔，这也就少了很多难度。 芙思思绪万千只在一瞬，百伦没有察觉到一场。 爱宁正在逗弄那只小巧可爱的蜜袋鼯，看起来闲适得很。 芙思突然发问：“你们的队内通讯也不能用了吗？” 百伦闻言先是一愣，苦笑道：“我们在塔尼亚打的那些比赛你还真是一场都没看。” 芙思眨眨眼，怎么，难道爱宁不具备这项能力吗？ 百伦也没想隐藏，直言道：“我们从未使用过队内通讯。” 芙思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按照以往的比赛录像来看，他们的队伍明明每次都能恰好在关键时刻汇合，也能及时根据队友的反应做出相应的调整，这样的队伍，竟然从未使用过队内通讯？ 星炽下意识否认道：“如果没有使用过队内通讯，那你们……全凭默契行动吗？” 百伦露出一个有些狡猾的笑容：“那就是我们的队内机密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张地图中限制交流的禁制，对于百伦他们来说，压根没有起到限制的作用。 倒是小瞧了这只传说中的王牌队伍。 芙思并不想和百伦交流太多，这家伙是外交官出身，任何话术和表情都是一种设定之内的伪装， 跟这种人说话，感觉跟智能仿生人说话也没什么区别。 进入安全区的人不只有芙思和百伦的队伍，不一会儿，又有人从黑塔内出来，只是状态堪忧，抖抖索索地好一会儿都没法把话说全。 芙思注意到，似乎每一座黑塔内都只能走出两个或一个人，数量控制得精准。 放眼望去，整个“安全区”内几乎的人数少得可怜。 芙思戳了戳旁边呆立的星炽，问道：“你侦察这里的时候，没看到任何生命体，是不是因为有黑塔隔绝了感知。” 星炽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复盘了一遍，斟酌道：“应该是黑塔隔绝了感知力。” 芙思没再多问，不知道是信了还是不想多说。 星炽轻轻地扯了扯芙思的衣角，低声道：“我没有骗你。” 芙思揉了揉眉心，难得解释了一句：“我只是在想，人数不太对。” 恩南环视一周，微微蹙眉：“确实有些奇怪。” 按照比赛规则，每一队人员小于两人时，就会算作出局。 也就是说，一队人必须要保证两人存活，才能继续参赛。 MIC本届参赛队伍一共四百一十九支，其中三大军校占比超过百分之七十，剩下的都是一些看起来非常陌生的对手。 被分到第二赛区的队伍一共是二百零九支，也就是一千零四十五人。 海选赛一共会筛选出三十二支队伍，最多存活人数为一百六十人，最少存活人数为六十四人。 再取半数，最多存活人数为八十人，最少存活人数为三十二人，取中位数四十。 芙思刚刚扫过一圈，目前安全区里只有不到五十人，这个数量明显少于正常人数，剩下的人去了哪？ 刚刚爱宁明显话里有话，结合伊娜和罗一都不在场的情况，应该是和爱宁遇到过了。 芙思抓了抓脖颈，那里痒得厉害，从黑塔里带出来的后遗症越来越严重，芙思略感烦躁。 恩南轻声说道：“还记得这张地图的名字吗？” 星炽接话道：“塔纳托斯，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恩南：“在茵多克莱和德菲尔的共同历史中，有过一位死神，隐匿在暗影和微风中，他的镰刀可以切割空间与时间，他的名字，就是塔纳托斯。” “莫兰从未有过这种传说，”芙思顿了顿，“战场被分割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恩南说道。 芙思半侧过身，不动声色地观察场上的幸存者，这些都是刚刚从黑塔内存活下来的，按照站位看，每个黑塔内只会走出一个队伍的人。 看来所谓的触发机制，大概率是指黑塔内出现了两个队伍的人，就会开启困难模式，而不是达到固定人数。 黑塔的安全区几十里外，突然刮起一阵巨大的旋风，不过短短十几秒，就形成了一柱巨大的龙卷风，呼啸着朝一个方向刮去。 芙思定睛看去，一辆非常笨重的卡车正在沙地上飞驰，目标正是这片安全区。 那龙卷风目的非常明确，在那辆卡车身后穷追不舍 。 恩南问道：“那是谁？” 芙思看清了卡车上的人脸，答道：“似乎是加列斯那边的人，他们手上拿着不少核心，大概是从外面搜刮来的。” 与此同时，另一个方向突然冲出一辆越野车，也朝着这个方向狂奔而来。 两辆车是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奔来的，那龙卷风却只追其中一辆，颇有些滑稽，好像有自己的思想似的。 后面出现的那辆车明显性能更为优越，在坑坑洼洼的土地上如履平地，驾车人的车技明显很高超，不断抄近路，绕开了一些凶险的坡面。 芙思看着看着，喃喃道：“伊娜？” 恩南闻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星炽问道：“真的吗？” 芙思往前迈了两步，肯定道：“是的，发色瞳色不一样，大概率是用了罗一的异变技能，做出了伪装。” 与此同时，芙思身后响起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那是你的队友吗？” 芙思回过头，对上一双眼白略多的眼眸，正死死盯着她，又问了一遍：“那是你的队友吗？” 芙思认出来，这是百伦的队友，那个存在感奇低的家伙，好像是叫，默术。 芙思不喜欢他的目光，那眼神活像是被抢了猎物的狼，阴狠又冰冷。 芙思转了转眼珠，计上心头：“这么关心我的队友，你要来入赘吗？” 默术闻言一怔，飞快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胡言乱语的女人。 第37章 塔纳托斯（终）狼来了 芙思好以整暇地看着默术沉默如坚冰的脸，见到他竟然没有立刻反驳，不由地嗤笑一声。 默术竟然把她随口说出的话当了真，并真的在思考可行性。 芙思语气平淡，眼神却很冷：“虽然德菲尔有入赘这个说法，但伊娜是莫兰人，所以，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她说了这么一长串，默术只抓住一个重点：“你说，她是莫兰人？” 芙思理所当然道：“难道还有第二种可能？” 默术不再说话，表情出现了显而易见的裂痕，整个人都低迷了下来，转身回到了百伦的身边。 芙思再次确定，百伦的队友，有特殊的联络方式。 芙思转过身，伊娜正好带着罗一来到安全区边缘，一个帅气的侧刹，正好停在芙思眼前。 伊娜下了车，甩了甩淡金色的长发，炫耀似的跟芙思说道：“没想到我还蛮适合浅色系的发色。” 芙思建议道：“比赛结束去改一下基因序列，或者染一个半永久。” 伊娜摆摆手：“算了，在比赛里过过瘾就是了。”说着，她拍了拍罗一的肩膀，示意他解除伪装。 罗一任劳任怨地解除了伊娜的伪装，语气颇为疲惫：“找到这里真是不容易。” 不等芙思细问，罗一就倒豆子一般将一路上的坎坷说了个遍，包括但不限于路上遇到了两拨抢车的、被突然出现的龙卷风刮走了刚到手的核心、刚在中转站找到补给又被龙卷风撵着跑。 伊娜淡淡道：“这一路上的车都是我在开，架也是我在打，好不容易让你保管核心结果还没看住，你委屈什么。” 罗一为自己辩驳道：“我怎么知道那东西会追着我们跑，要不是我及时将车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们连车都没得开。” 听了他的辩白，芙思更加确定：“看来，在安全区外，持有核心者会被优先锁定。” “真是歹毒的规则啊，”伊娜感慨道，“既能增加比赛难度，还可以给其他参赛者指定出活靶子，一石二鸟。” 罗一挠了挠头发，突发奇想道：“可是如果拿到手的核心足够强，是不是可以依靠精神体异变技能躲过龙卷风的攻击？或者、或者人为化解它。” 此话一出，众人皆沉默地看着他。 罗一左右看看，无辜道：“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芙思叹了一口气：“虽然莫兰史上确实有那么几位，精神体强悍到可以改变极端天气，但是，因为MIC有年龄和学历的限制……” 话音未落，一声凄厉的野兽吼叫突然从安全区外传来，众人循声望去。 一身血红的狮鹫凭空出现在风眼之中，原本双翼的体型已经足够壮观，却在核心的加持之下硬生生又长出一对儿隐翅，体型凭空膨胀数倍，直接长到一口能吞下一辆越野车的地步。 芙思抬了抬下巴：“诺，跟你一样不信邪的人出现了。” 雄壮健美的狮鹫兽嘶吼一声，在烈风中顶着强劲的气旋逆向飞行，利爪中隐隐有雷暴闪现，噼里啪啦的火花在羽毛间腾挪，远远看去像是一颗燃烧的小行星。 罗一呐呐道：“好强。” 芙思眯眼：“明明可以逃离，却选择逆飞，该说不愧是格尔曼出来的吗。” 格尔曼盛产天才与疯子，看看舍齐和风清野就知道了。 这只狮鹫兽芙思看得眼熟，如果没猜错的话，那是格尔曼小有名气的【天闪】，基本能力是操控雷电，在这样的极端天气中，本应如鱼得水的。 狮鹫兽的速度还在攀升，随着雷光片闪，它周身的温度不断升高，哨兵的身体素质再强大，也无法忍受如此恐怖的高温。 “束琸！停下！你不要命了？！”身旁传来尖利的呐喊，大概是【天光】的队友。 这种场面在MIC可不多见，观赛席早就沸腾不止： “鲁莽归鲁莽，但是，好！帅！啊！！！” “束哥的操作还是这么令人迷惑，希望他这次能活到四强。” “别说了，束哥听到又要破防了。” “这次束哥不会连四强都进不了吧？” “束琸是真蠢还是假蠢？他想干什么？不会是想人为干预比赛地图吧？！” 整个赛场因为束琸突如其来的操作，变得黄沙漫天一片混乱，阴暗得不像是白天。 芙思微微摇头：“他快到极限了。” 狮鹫兽的体型已经停止膨胀，两对儿羽翼上的羽毛被磋磨得不成样子，蛛网状的裂痕出现在它的身上——它快到极限了。 与此同时，那飞速旋转的龙卷竟然有缩小的趋势，温度也逐渐平衡，风眼不断压缩。 芙思低声道：“还真让他成了？” 谁成想，还没等众人欢呼雀跃，那龙卷突然被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紫色的电光挂满风旋，厉风徒然化作尖刀，万刀穿过，直接将狮鹫片成了千万块儿！ 目标消失，龙卷风散。 “……”满地寂静。 芙思敷衍地拍了拍手：“精彩，精彩。” 罗一呆愣地看着那一地血肉：“这，这就没了？” “妄图改写地图规则，大概是触动地图本源法则了。”恩南解释道。 罗一突然想到什么，有些后怕地看了一眼伊娜，轻声道：“那我们……” 伊娜安抚地拍拍他：“放心，没事的。”她眼神示意罗一，有什么出去说。 罗一点点头，安静闭了嘴。 【天光】如此轻易就下了线，有些人不免幸灾乐祸：“他们这回不会连海选赛都过不了吧。” 有些人却神色凝重：“不太对，有微微震感，有什么东西……” 芙思突然拉住伊娜往后退去，招呼队员：“往里面走，安全区在缩小。” 众人随着安全区不断往后退缩，他们刚刚见证了所谓的地图杀，根本不想触摸规则的边界。 “怎么回事，安全区为什么突然缩小？！” “这黑塔怎么回事，我可不想再进去一次了！” “我们就这样苟着，等到外面平息了再出去不行吗？” “你的脑子真的长在脖子上面吗？MIC根本不存在苟活这个选项！” 不断有人惊呼出声，芙思已经无心判断这是谁在说话，脚下的土地不太平，那种微微的震感一直在脚底徘徊，就好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一样。 芙思的预感没有错， 上百座黑塔轰然倒塌，所有黑色的碎石还没落到地面，就变成了齑粉，汇成一束束黑色的缎带，向着同一个方向而去。 “轰隆隆——”强烈的震感传来，一座座黑墙拔地而起，与无数被打散的黑晶不断汇聚、成型，一座无比庞大壮观的黑塔出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这样的黑塔，远远看去，不像塔，更像是堡垒。 奇怪的是，这座堡垒，没有大门。 十几人宽的缺口像是怪兽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在场的众人。 芙思意识到什么，抓住了一旁星炽的手臂，并叮嘱伊娜：“看好罗一，不要分开太远。” 还没等罗一表达不满，那黑黢黢的缺口中，窜出几十道黑影，没等众人反应，就被那黑影拖进了黑塔之中。 强制进塔！实在歹毒！ 芙思没有反抗，任由那黑影将她拖了进去，连带着星炽也没能幸免。 这东西坚韧如兽皮，却有着晶石般的坚硬感，想必也是黑塔的一部分。 大概率不是什么杀招，而是引人入局的引子，这个时候耗费力气抵抗，没有意义。 果不其然，那东西将她拖进黑塔后就消失不见了，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门外传来阵阵惨叫，有人奋力抵抗不愿进塔，被那粗如蟒蛇般的黑影勒断了几根肋骨，在地上哀哀嚎叫着。 黑塔之内并非一片漆黑，地板上泛着莹莹微光，淡蓝和淡绿色交织出一片奇异的景象。 芙思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地板上的花纹，随着进入黑塔的人数增加，花纹的复杂程度也在增加。 这些花纹看起来像是拖着尾巴的长蝌蚪，弯弯曲曲有生命一般，短时间内难以摸清变化规律。 甚至有些人根本没注意到地板上还有所谓的花纹，他们的注意力全被天花板上的圆柱体吸引了视线。 “那是什么？” “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该不会砸下来吧？我可不想体验这种死法。” “为什么这届MIC这么恐怖啊！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黑塔这种东西了！” 芙思摩挲了一下地板，有些熟悉的手感，还散发着微微热度。 衣摆被人轻轻拽了拽，是星炽。 星炽用思维触手勾住了她的小拇指，用这种方式跟她交流：“地板下有流体物质。” 芙思微微凝眉，难道说这些花纹是因为流体物质才不断呈现出各种变化的吗？ 还来不就思考，地板突然又发生了变化，这次是向上。 芙思动了动脚，发现脚面竟然被禁锢在了地板上，无法轻易挪动。 地板开始分裂、上升，直到每一个头上都悬着一只巨大的黑色圆柱，脚下也是一片见方的土地，人与人之间隔着巨大的间隙，无法轻易迈过。 芙思抬头看向那些圆柱，产生了一种被放在压力机之间的错觉。 星炽离她不算远，在她斜后方的位置，芙思能时时刻刻看到他的动向。 伊娜离她有一些距离，好在罗一和恩南在她的左右，都在视野范围之内。 至于芙思的正前方……芙思看着默术泛着冷气的脸，撇了撇嘴。 相比于这种孤狼选手，芙思更喜欢百伦和爱宁那种笑面虎，起码看起来舒服一些。 芙思垂下眼，地上的花纹微微亮起，极快地闪烁了三次，仿佛什么预兆。 芙思脑中警铃大作，她飞快扫视了一圈，轻盈地纵身一跃，转移到了一个稍远的位置上。 下一秒，圆柱从天而降，带着百吨的压力，狠狠砸向众人。 芙思站在转移后的位置，看着原来的那个地方被圆柱砸了个彻底，如果她还站在那里，现在已经是一摊肉泥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整个黑塔内部乱作一团，不少人没有躲开攻击，被狠狠落下的圆柱砸了个正着，少部分人当场宣判出局，还有人靠着精神体硬生生抗下一击。 还有一部分，头顶的圆柱没有落下，堪称天选之子。 目前看来，哪些柱子会落下哪些不会落下，都是随机的。 这种偷袭方式对向导并不友好，他们没有哨兵那样矫健的身手和强韧的精神体，根本躲不过这种突然攻击。 芙思环顾四周，粗略估算，整个黑塔内的人数大概在一百人左右，而落脚点有一百五十个左右。 还不等她推断出规律，地板微亮，芙思低头看去。 地上的花纹再次闪烁三次，下一次的攻击又要来了！ 芙思这次谨慎地没有动作，留在原地，圆柱进行了第二次攻击，恰好，芙思头顶上的圆柱没有落下。 远处，罗一利用空间跳跃卡在最后一瞬间躲开了圆柱的攻击，看起来无比惊险。 恩南倒是冷静得很，他环顾四周，唇角微动，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伊娜和芙思隔空对视一眼，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芙思点点头，回头去问星炽：“还可以吗？” 星炽轻轻点头，芙思想了想，向他伸出手。 星炽：“？” 芙思：“思维触手给我。”赛场时间紧迫，星炽只能依言照做。 思维触手贴上了芙思的手臂，二人可以进行精神交流了。 【放出精神体，将所有落点都报给我，这里视野受限太大，我无法观测。】 星炽思索了一刻，环视四周，确定自己可以做到。 【好，每一次攻击后，我会将观测到的数据同步给你】 下一刻，星炽放出了缩小版的白琼鸟，只有半个巴掌大小，隐藏在圆柱顶上，不会引人注目。 花纹闪烁三次，第三次攻击袭来，芙思安然躲过。 众人纷纷摸到了窍门，利用精神体技能躲过圆柱的攻击并不艰难，有些极具攻击力的精神体异变技能甚至能直接将圆柱摧毁。 减员的速度一下子慢下来，所有人都开始各显神通，对抗起圆柱的攻击。 默术就是第一个将圆柱直接摧毁的人，他的精神体是一头银白色的狼，看起来无甚特色，异变技能却出奇地强劲。 三人才能合抱住的圆柱，瞬间就被默术摧毁掉了一半，剩下的自然不能对他产生威胁。 有人受了启发，招呼队友合力摧毁了一根圆柱，沾沾自喜道：“这不就是人造安全区吗。” 说着，他还招呼队友都站到那里去，每个小平台大概能支撑两个人并肩站立，还算宽敞。 花纹闪烁三次，第四次攻击落下，被摧毁的圆柱果然没有无法将人压成肉泥，失去了威胁力。 “快，老二，赶紧多打碎几个圆柱，这里站三个人还是太挤了。” “好，不过这种方法也太消耗体力了。” “等等，你脚下那是什么？！” “什么东西……啊！啊！！！救我！救我！” 站了三个人的小平台下面，竟然贴满了密密麻麻的血蝙蝠，此时此刻成群飞出，不断攻击站在平台上的三人。 巴掌大小的血蝙蝠口器尖利，一口就是连皮带肉一起咬，被咬了的人瞬间如同被吸食了所有血气一样，血肉干瘪下去，破了口的皮肤像是开了闸的水泵，汩汩流血。 “老二！救我！”惨烈地嚎叫回荡在众人耳边。 飞蛇状精神体张开口，毒液飞射而出，却丝毫不能阻碍血蝙蝠的进攻。 这小东西的动作灵活又多变，跟不上它的速度，就会成为它的口粮。 “老二，你直接用光刃砍他们！”不断挥舞双手的男人疼得眼泪纵横，连连哀叫。 被他成为老二的哨兵，看着被血蝙蝠裹成黑色茧状的三人，有些犹豫。 如果要用近战武器，他必须靠近那个平台。 一旦靠近平台，就会遭到血蝙蝠的攻击。 看着三人身上开闸般失血，高大的哨兵一时间犹豫了起来。 就是这几息之间的犹豫，站在小平台上的三人，只剩下了三张人皮挂在上面。 芙思收回视线，果然，不可能有这种明显漏洞存在。 那些还在专注破坏圆柱的人，被这一幕震慑到了，纷纷停下手中动作，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不公平！凭什么他没事！”刚刚被吸成人干的人的队友，指着默术破口大骂。 “黑幕！这比赛一定有黑幕！规则为什么对他不起效？！” “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默术冷哼一声，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那人还在喋喋不休，直到地板上的花纹再次亮起，那人直接释放出精神体，扑到了默术的平台上，企图将他挤下去。 谁知，默术根本没想跟他争那个位置，翻身一跃，自顾自转移到了远处的一个平台上。 花纹闪烁三次，圆柱，落！ “啊啊啊啊啊啊————”原本默术的位置上，抢占他位置的人竟然被压成了一摊血肉模糊的肉饼。 被默术摧毁的圆柱，竟然在第五次攻击落下前，飞快进行了自我修复，变得与之前别无二致。 看来，这种摧毁圆柱的方法，具有时效性。 每一次攻击前，圆柱会进行自我修复，想要靠摧毁圆柱的方式躲避攻击，必须连续不断地发动攻击。 这无疑是非常消耗精神力和体力的事情。 已经是第五次下落，芙思想，这种攻击大概会持续到筛选出十六支队伍为止。 说起来，百伦的另外两位队友至今没有露面，是已经出局，还是没有被吸纳进安全区呢？ 默术的实力还无法进行评估，最好不要起正面冲突。 星炽距离芙思大概有三个平台的距离，芙思看向他，用口型询问：还行吗？ 星炽点点头，伸手点了点远处一个花纹较少的平台，又露出一个略微窘迫的表情。 芙思会意，伸出手，示意他——尽管跳。 星炽测算了一下距离，选择相信芙思，纵身一跃，握上芙思伸出的手，借力转移到了不远处的平台上。 送走星炽，芙思也顺势转移了一下方位，向着中心微微靠拢了一点。 花纹飞快闪烁三次，圆柱，落！ 第六次攻击，芙思依旧安然无恙。 与此同时，圆柱的攻击速度提升了一倍，花纹的闪烁速度也快了将近一倍，芙思垂眸，不会下落的圆柱变少了。 罗一一个闪身，落到芙思身边的小平台上，气喘吁吁道：“频繁使用空间跳跃太消耗精神力了，我快撑不住了。” 芙思按了按额角：“你还能支撑几次？” 罗一保守道：“三次吧，不能再多了。” 芙思暗自计算，已经是第七次下落，人员减少到了六十个，平均每次淘汰人数四到六个，只要再坚持六轮，比赛大概就会结束。 想到这儿，芙思指了指前方不远处闪烁着蓝色花纹的平台，说道：“从现在开始我让你去哪你就去哪。” 罗一向来对她言听计从，依言跳了过去，没有动用精神体，还算从容。芙思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刚刚落地，旁边就传来一道细小的声音：“学长，你可以帮我换到那边的平台上吗？” 罗一循声望去，一位体型纤细的男性向导正颤颤巍巍地站在隔壁的小平台上。 罗一奇怪道：“为什么？” 那向导脸上白白嫩嫩的，只有鼻梁上长了三颗红痣。 三颗痣露出一个分外可怜的表情央求罗一：“那个平台太远了我跨不过去。” 罗一左右看看，平台之间的距离轻易无法跨越，结合这位向导的体型，他觉得这个理由很合理。 “虽然我很想答应你，但是……”罗一回头望了一眼芙思的方向，发现她正回头和星炽低声说话，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 平台上的花纹已经开始闪烁，身边的向导哀哀地求道：“学长帮帮我吧，我实在跳不过去……” 罗一架不住别人这样的哀求，何况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点点头：“赶快，圆柱马上要落下来了。” 眼见罗一伸出手，三颗痣面露喜色，感激道：“谢谢学长！” 听他这样说，罗一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催促道：“快，攻击马上要来了。” 远处，芙思瞟到罗一对陌生人伸出手，似乎是想做什么。 芙思瞳孔微动，有些不好的预感，花纹已经闪烁三次，来不及提醒了！ 第七次攻击，落！ 视野暂时被阻挡，芙思看不到罗一那边的情况。 圆柱慢慢抬起，罗一的身影再次出现，没有什么异常。 芙思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每次攻击，会有三分之一的柱子不会落下，躲在这些圆柱下的平台上，就能安然无事。 目前场上还剩下不到六十人，存活几率非常大。 得益于星炽的侦察系精神体，这圆柱下落的规律，芙思已经找到了。 “罗一，从你右侧开始数，第二个平台。”芙思开口指挥。 罗一慢慢侧身，没有立刻移动。 圆柱的攻击越来越快，分秒必夺，芙思再次催促道：“要快，罗一。” 罗一的身影微微颤了颤，依旧没有动。 芙思察觉到不对劲，视线左移，被罗一帮助过的向导，此时看起来身体跟罗一如出一辙的僵硬。 他们二人的身姿动作，一模一样。 而他的肩膀上，正趴着一只身体如镜面般光滑的白龟。 罗一不是不想动，而是中招了！ 是先驱型向导的技能，大概是精神控制一类。 罗一刚刚经过了频繁的空间跳跃，精神力大幅下降，才给了这家伙可乘之机。 精神类攻击，向导身死，控制自然消失。 芙思伸手一划，蝴蝶刃已出现在手中。 时间紧迫，芙思甩手一掷，蝴蝶刃照直向着目标咽喉而去！ 那蝴蝶刃小巧玲珑，在空中划过一线银光，眼看就要穿喉而过，却在半空中硬生生停滞了一下。 “铛——”一声，刀刃被弹开，芙思伸手一招，那蝴蝶刃又出现在手中。 芙思微微眯起眼眸，那家伙周身被一圈接近于白透的龟甲护住，刀刃无法轻易穿透。 时间来不及，芙思没心思探究这防御与攻击兼得的异变技能。 “伊娜！” 伊娜应声而出，月白色的云豹如同最灵活地狩猎者，连跃几个平台，几个起落就窜到了目标身边，利爪轻轻一拍，撕碎了薄如蝉翼的龟壳。 三颗痣明显没料到自己的防御会被如此轻易地破坏，脸上得意的表情还未变换，就被云豹咬穿了喉咙。 “嗬……你……怎么可能……”话未说完，三颗痣已经没了声息。 芙思出言提醒：“时间不够了，罗一，使用空间跳跃！” 罗一浑浑噩噩地抬起头，眼中的混沌还未散去。 伊娜身形极快，跟罗一共踩同一平台。 花纹已闪烁三次，圆柱，落！ 与此同时，伊娜手中白光一闪，五指变豹爪，向上虚空一握！ 圆柱轰然碎裂，此次攻击作废。 芙思看似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星炽的角度却能看到，芙思的余光一直停留在默术身上。 而不远处的默术一直默默注视着这边的动静，星炽看到他现在的表情，可以用面如死灰来形容。 好似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刚刚躲过一次攻击，危机却还尚未解除，伊娜和罗一共站同一平台，血蝙蝠从下而来，疾风骤雨般飞向二人。 伊娜握着一把短刀，一秒连砍数次，大幅度减缓了蝙蝠的进攻密度。 这样僵持不是办法，罗一想要帮忙，却被伊娜推到身后。 伊娜命令道：“去左手边第二个平台！” 罗一只能照做。 伊娜一边躲闪攻击，一边转移到隔壁的平台之上。 血蝙蝠的攻击突然停止下来，随即陆陆续续褪去，重新隐匿到黑暗中。 至此，才算完全解决了本轮危机。 星炽隐晦地观察芙思和默术，两人的表情非常值得耐人寻味。 默术在看到伊娜释放出精神体的那一刻，面色就是一白，又看到伊娜挥刀的动作，眼里的高光直接消失。 现在想想，芙思刚刚 扔出的那一刀，大概只是为了给伊娜的入场创造一个理由，目的就是为了让默术“死心”。 星炽默默按了按指尖，掩住心思。 芙思关切地看向伊娜：“没受伤吧？” 伊娜摇摇头：“没事，下一次攻击要来了，小心。” 芙思指了指中心的几个位置，说道：“那里，绝对安全，尽量往那边转移。” 她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周围一圈人都能听到，当下不少人心潮涌动。 星炽想出言提醒，开口前却意识到什么，没有出声。 因为他发现，芙思嘴上说着安全点的方位，脚下根本没动一下，她是在迷惑那些企图抄作业的人。 芙思指挥罗一和伊娜的时候全都没有避人，也就是说，她指出的地方确实是安全的，可信度极高。 芙思眼看火候不够，又下了一记猛料： “每次安全点都会减少，再来几次，只有中间那几个能站人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中心靠拢，脚下动作不快不慢，看起来急匆匆的，仔细一看根本没挪动多少。 这样一来，别管真实性几何，那些已经杀红了眼的人，纷纷不管不顾地向着中心靠拢。 默术冷声道：“卑鄙。” 芙思摊摊手，装模作样地喊了几句：“你们抢什么？！那是我看上的位置！” “笑话！谁管你！” “谁先站上就是谁的！” “快上去，下一次攻击要来了！” 花纹闪烁三次，第九次攻击，来了！ “怎么回事，我头顶这个……啊！” “该死，被她骗了！” 得益于芙思的操作，场上人员再一次减少，值得一提的是，到现在为止，芙思的队伍还是满员。 场外的观赛席纷纷震惊道： “这划水王有点实力啊，怎么能到现在还是满员？！” “她是长了六只眼睛吗？每个人都要看！” “好恐怖的战场观察能力……” “喂喂，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你们还真吹上了？” “见没见过真正的实力啊？这就算强了？” “不是我说，这种简单的东西，我上我也能站到最后！” 塔莉斯眉毛微动，似乎是觉得最后这句话有些好笑。 白黎微微摇头：“这规则看起来简单，实则是对参赛者的的全方面考查，精神力体力缺一不可。” 塔莉斯并不赞同：“MIC什么时候这么简单了，以前的海选赛，可比现在血腥多了。” 白黎讪笑两声：“和平年代，比赛第二，友谊第一，搞得太血腥暴力不好。” 塔莉斯笑了笑，没再说话。 赛场上，只剩下不到五十个人，比赛却还未宣判结束。 芙思蹙眉，这种淘汰比例，似乎有点太夸张了。 她余光瞟向默术和百伦的方向，他们没有动手的意思，大概是不会在海选赛崭露头角的。 跟舍齐和风清野那种激进派不同，百伦的战术一直保守又低调，芙思倒也摸清了几分。 花纹再次闪烁，这次却有些不同。 那些原本固定不动的花纹，再次活了起来，像是几群游鱼，分散聚合，再四散开来。 花纹从淡蓝和淡绿，逐渐转化为深红，好像喝了血，被染红了一样。 不对，规律变了。芙思瞳孔微缩。 “十二点钟方向第二个，罗一，六点钟方向第一个，伊娜，我身前第三位，星炽，快，动起来！” 芙思没有给恩南安全点，因为她看到，恩南已经自己站到了安全点位，他大概早就摸清楚变换规律，根本不需要芙思费心。 这次她的声音依旧没有收敛，众人纷纷嗤之以鼻： “你以为我们还会信你吗？” “同样的招数用两次也太烂了吧！” “唉？这花纹为什么变了……” 芙思再次对星炽伸出手，示意他借力，星炽意识到，这次大概是真的。 芙思的话真真假假，星炽还没探索出她说话的规律，只能听话，做个任人摆布的棋子。 花纹停止变换，如果这时候从半空俯视，就能看到，所有花纹首尾相连，呈现出一副巨大的双头镰刀图。 而刀柄的位置，正站着芙思等人，是一道斜线。 百伦招呼默术：“去前面，这里不行。” 芙思转头看了一眼，爱宁对上她的视线，莞尔一笑。 就在这一瞬，没有任何预兆，圆柱，落！ 这一次，圆柱没有再升起，空灵的系统音回响在整个黑塔： 【比赛结束】 黑暗漫上了所有人的眼眶，意识沉浮在模拟舱中，如沉入深海一般安逸。 海选赛至此落下帷幕。 第38章 新仇旧怨不会带团队就只能自己干到死…… 三十二支队伍全部筛选完毕，至此，MIC最精彩的部分才算拉开序幕。 白黎眼见要散场，连忙对塔莉斯说道：“我们从快速通道走吧。” 塔莉斯点点头，没什么异议。 只是，从观赛席离开的时候，余光一瞟，竟然看到了一张酷似西莱的脸。 那人不仅身形气质与西莱极为相似，一张脸的轮廓更是宛若跟西莱一个模子里雕出来的。 塔莉斯暗暗心惊，再仔细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仿佛她的幻觉。 “怎么了？”白黎回头见塔莉斯没有跟上，有些奇怪地折返。 塔莉斯轻轻摇头：“没什么，大概是我看错了。” 白黎指了指快速通道，说道：“这边，通道入口比较隐蔽，小心台阶。” 塔莉斯跟在他后面，二人提前离场。 不远处，希泽慢慢从阴影中探出头，眼看塔莉斯和白黎在视野中消失不见，才慢慢松了一口气。 应该，没被发现吧？ 两日后—— 自从海选赛结束，罗一的情绪一直处于比较低迷的状态，话都少了一半，观赏性直线提升。 伊娜觉得这样放任他低迷下去不是办法，芙思却觉得这反而是一件好事。 “不要给自己找无谓的烦恼，伊娜。”芙思悠悠喝了一口伊娜带来的红花茶，是很喜欢的味道。 伊娜看着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低声道：“我只是觉得，在特定情形下，人需要适当的引导。” 她们交谈的时候，罗一就在一边呆坐着，距离二人不远不近，完全能听见她们在说什么。 他却好像丝毫没意识到芙思和伊娜在谈论自己，盯着窗外的某一点发呆。 罗一的侧脸堪称神迹，身材比例也趋近于完美，如此面带忧郁地坐在那里，更像一副古老神秘的油画，收臧价值极高。 伊娜视线停留在罗一身上，却对芙思说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芙思：“？” “不会带团队的人，”伊娜转头看她，幽幽地补上下半句，“就只能自己干到死。” “……” 芙思忍俊不禁：“这是你的人生感悟么？” 伊娜将手中的花茶一饮而尽：“我只是建议，采纳与否还是看你自己。” 芙思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对伊娜的提议不置可否。 这个时间，恩南和星炽还在上课，整个会议室只有她们三人。 芙思想了想，走到罗一身边，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只看到一片虚无的天空。 “你在看什么？”芙思突然出声。 罗一被她吓了一跳，身体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往旁边挪了挪，飞快瞟她一眼，又将视线挪到窗外。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走路都没声啊。” 芙思站直了身子：“是你太投入了。” 明明窗外什么都没有。 “你怎么了？”芙思直接问道。 听到她毫无铺垫直入主题，伊娜不禁扶额，这能问出什么？ 罗一张了张口，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果然还是太直白了，伊娜想。 “我总是会拖你后腿，芙思，你会丢掉我吗？”罗一转过脸，碧色的眸子里竟然有几分哀伤。 “……”伊娜大为震惊，他们两个人 的沟通效率有时候真是高得离谱。 芙思很奇怪：“就这，你一直在想这个？” 罗一垂下脑袋，蓬松柔软的金发都有些黯淡：“你曾经说，愚蠢也是一种天赋。我现在回忆起来，你是不是在骂我。” 芙思不咸不淡道：“那要看你怎么理解了，如果你一直选择呆在舒适区，愚蠢确实可以被称之为天赋。不过大多数情况下，我更愿意将其称之为顿感。” 罗一很费解：“舒适区？顿感？什么跟什么，我怎么觉得你又在诓我。” 芙思微微笑起来：“怎么会，你这个时候倒是会想很多。” 她打开光脑，轻轻点了几下，说道：“这次的MIC还跟往年一样，采取游学交流的形式，十六强和八强赛都安排在茵多克莱。” 罗一听到这里，眼睛蹭得亮了一下：“第一站就是茵多克莱？” 芙思点点头，将所有文件群发给队员：“是的，三大星系的传统，每次都有，只是顺序不同罢了。” 恰好今年主办权在塔尼亚，莫兰理所当然作为始发点，也是最终决赛的场地。 这样做的初衷是为了加强各个军校之间的学习和交流，后面却逐渐演变成了茵多克莱和德菲尔的攀比渠径。 两大星系暗自较劲，连带着格尔曼和加列斯也互看不顺眼。 这期间，塔尼亚一直是明保哲身的状态，从不参与任何比较。 罗一的本家就在茵多克莱，他跟星炽一样，来到塔尼亚只是求学，并非纯正莫兰人。 换言之，去茵多克莱参加比赛，对于罗一来讲，相当于“回家探亲”。 罗一很短暂地开心了一会儿。 然后又如同一日花一样飞快凋谢了。 芙思无奈地摇摇头，没再试图跟他讲什么道理，放他自己去调整心态。 伊娜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和罗一是通过芙思才认识的，本身并不能算知根知底，这种情况下，她无法充当什么心灵导师。 万一说错了什么雪上加霜就不好了。 好在罗一确实是个心大的，没过两天就又恢复了以往的状态，完全看不出曾经低落的样子。 伊娜默默撤回了一次全鱼宴。 看来是她多心了，罗一是个自我修复能力极强的人，失落只是暂时的。 值得一提的是，十六强的比赛安排方式公布了——抽签。 可以说非常考验运气。 如果抽到了百伦和舍齐的队伍，就只能遗憾止步十六强。 如果抽到了芙思这种“划水王”的队伍，估计半夜都会笑醒。 这是大多数人潜藏的心态。 以至于到了正式抽签的那一天，芙思能察觉到，许多目光明里暗里地落到了她身上。 到现在为止，还是有很多人认为，芙思之所以能进十六强，靠得全是投机取巧和抱大腿。 “千万别抽到加列斯和格尔曼那两支队伍……” “进到八强赛才能有学分，求求了，让我抽到混子队吧。” “最好是那种看起来就是菜鸡拼接起来的队伍。” “最好是那种靠运气才走到十六强的队伍。” “混子那么多，多我们一支怎么了？” 身边不断传来诸如此类地嘀咕声，之前艾达的那篇小作文虽然已经被辟谣了，可终究还是对芙思产生了一些影响。 有一小波人固执地认为，芙思一定是跟高层有染，才能如此迅速地拿出各种证据来帮她洗白。 如果芙思真的有实力能让莫兰总督亲自邀请，为什么她入学三年，成绩如此平庸？ 被莫兰总督亲自邀请入学的人，竟然是个平平无奇的废物？！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那份入学申请书是伪造的！ 只是这种说法根本过不了论坛审核，大家也只能私底下说一说而已。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芙思的成绩太平庸了，不仅在学校毫无存在感，在比赛场上也不够突出，全靠对手降智才能胜出。 抽签采用塔尼亚官方提供的系统随机出号，拿到相同数字的队伍即为一组。 至于抽签顺序，取决于表演赛的名次。 也就是说，舍齐是第一个上前抽签的人。 “求放过，千万别让我抽到他们……” “如果命运之神能够眷顾我们，我愿意吃素三个月还愿。” “醒一醒，这里不是茵多克莱，没有神学。” “啊啊啊他抽出来了，告诉我，是什么号码？！” “是六号，一会儿千万要避开六号！” 芙思：“……”说得好像有什么黑幕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舍齐和百伦的队伍都很出名，许多人却好像更不想对上舍齐和风清野。 芙思想了想，大概是因为，百伦的打法趋近于保守，输给他的人，会产生一种“或许不是我不够强只是运气不够好”的错觉。 而舍齐和风清野一直推崇暴力压制，不会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输给他们的人，这辈子都不想跟他们对上第二回。 输得体面和输得一败涂地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芙思，到你了。”金司站在主位上，今天的抽签环节由她主持。 芙思掀起眼皮，金司正对她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这位金院院长一直是远近闻名的好脾气。 芙思礼貌地颔首，金司指了指眼前的数控屏，示意她将手放上去抽取号码。 芙思走上前，抽取了一个数字，是三号。 其实这种抽签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前三名不会轻易成组。 也就是说，芙思很难抽到跟舍齐做对手。 芙思回到原位，等候其他人抽签。 后面的流程就流畅了许多，众人依次上前抽取号码，时不时能听到有哀嚎声传出。 “为什么让我抽到六号！我就这么止步十六强了！” “节哀，我也没好到哪去，我抽到了束哥的队伍，大概也是凉了。” “为什么然我在十六强就遇到这么强的队伍，我可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参加MIC了！” “呜呜呜呜到底是谁抽到了那个划水王！！！” 芙思看着自己不远处的路德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看着她的目光活像是淬了毒。 路德抽到了三号。他将成为芙思在十六强的对手。 芙思慢慢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新仇旧怨，也该做个了结了。 路德对她做了一个口型，挑衅之意溢于言表。 芙思能看出来，他在说：等我打爆你。 芙思嗤笑一声，侥幸让路德活过了海选赛，真是她的重大失误。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第39章 战前筹备（日常向）双重保险总没错…… 抽签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结束时，很多学院还未下课。 芙思终于想起了自己旷掉的理论课，这个时间，刚好能赶上。 自从艾达离开后，理论课的老师就换成了另一位年轻的女老师，不仅选课的人数激增，就连上课的人也多了一大半。 芙思推开门，以往空旷的教室连第一排都坐了人。 “……”艾达能在塔尼亚留这么久也是个奇迹。 自从MIC开始，芙思踏进教室的次数直线下降，塔尼亚对于MIC的参赛者采取弹性上课制度，只要到期末的时候能够把学分修满，即使不上课也完全没问题。 在军校，实践永远比理论重要得多。 课程结束，芙思没有着急出门，反而是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起身。 “芙思，你留一下。”讲台上的年轻讲师突然对她说道。 芙思有些奇怪，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我？” 边莎点点头，温和道：“你是不是已经晋级MIC的十六强了？” “是的，”芙思想了想，补充道，“以后的课程我可能会缺席一部分。” 本以为会听到一些“就算忙着比赛也要兼顾学习”的训话，没想到边莎微笑着朝她招招手，示意芙思到她身边去。 芙思不明所以，左右观测四周，学生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整个教室就剩她和边莎两人。 芙思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教室角落的监察星，确保它处于运转状态。 芙思来到边莎三步之外，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年轻人，总要多出去看看这个世界的，别被学校束缚住脚步。”边莎面色柔和，将一枚银色圆锥状的东西递到芙思面前。 芙思垂下眼：“这是？” 边莎又把那东西往前递了递：“听说你马上要启程去茵多克莱参加比赛，这是我整理出来的一份关于往届参赛者的资料，你拿去做个参考吧。” 芙思惊讶道：“给我？” 边莎点点头，理所应当道：“身为老师，为学生指点迷津引导方向不是很正常吗，只是一些理论知识，如果能帮到你再好不过。” “希望你能在这次的MIC比赛有所收获。”边莎如此说道。 芙思迟疑一瞬，还是收下了这份好意：“谢谢。” 边莎忍俊不禁：“跟老师也要客气吗，快回去吧，下一节课要开始了。” 芙思没再逗留，告别边莎，独自去中心湖走了一小会儿。 MIC的赛期不长也不短，决赛时正好是这个学期结束，也就是说，这大概是芙思最后一次在塔尼亚上课了。 至于MIC结束后，是否回来结束她的“求学”生涯，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芙思看了看手中的银色压缩盘，或许，在塔尼亚的这些日子，还是值得怀念的。 “芙思？”身后传来疑问的声音，芙思转头，是刚刚下课的星炽。 “怎么在这里？”星炽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其他人的影子，便走上前与芙思并肩而行。 芙思随意答道：“刚刚下课，不想回去，就来这边走走。” “唔。”星炽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转瞬又恢复了正常。 芙思斜眼瞟他：“有话就说。” 星炽摆摆手，茶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像是在思考：“只是觉得，好像几乎没见过你上课的样子。” 倒也是实话。 星炽每次见到芙思，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会议室，最多还是在模拟仓，芙思端坐课堂的样子，他很难想像。 芙思侧眸：“我现在也是学生，自然会去上课。” 只是次数很少罢了。 星炽勾了勾唇角，温声道：“学姐的知识储备已经远超学校所教导的知识范畴，课堂对你来说，或许更像是一种体验吧。” 如果换成恩南说这番话，芙思只会觉得他是在说反话。换成星炽来讲，可信度倒是升了几度。 或许是因为星炽这张乖学生的脸，说出的话凭空多出几分真诚。 芙思突发奇想：“你更喜欢加列斯，还是塔尼亚？” 见到星炽语塞，芙思又换了一种问法：“或者说，你更喜欢莫兰，还是德菲尔？” 两人走在微风徐徐的湖边，景色尚可，气氛尚可，芙思好似也是随口一问，星炽放松了许多。 “德菲尔是我的故乡，我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但是……”星炽垂下眼，茶色的眸子中，有一闪而过的阴翳。 “我很讨厌那里，”星炽的声音很平静，“如果可以，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去。” 本以为芙思会追问原因，没想到她看着泛起涟漪的湖面，露出一个微笑：“没有人会不喜欢莫兰。” 言下之意，德菲尔根本没法跟莫兰相比。 星炽暗暗打量她的神色，芙思很少露出如此堪称“张扬”的自信，无论是在赛场上，还是在学校，她总是波澜不惊。 “塔尼亚很好，”星炽顺着她的话说，“倘若能一直留在这里，那就更好了。” 这几乎是一次堪称直白的试探了，星炽不由得默默垂下头颅，避开了与芙思对视的机会。 芙思：“会有机会的。” “命运总会眷顾拥有智慧的人，无论他是否虔诚。”芙思意有所指道。 芙思并没有解释这番话的意思，她指了指另一条小路，对星炽告别：“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三日后启程去茵多克莱。” 星炽点头，二人分道扬镳。 芙思说是要回去休息，其实只是一种托辞，星炽跟她走在一起也是别扭，与其为难两人，不如趁早解脱。 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学校大门前。 门口熙熙攘攘地停着不少私人飞艇，跟表演赛开幕那天的盛况有得一拼。 芙思这才想起来，今天大概是格尔曼学生集体归校的日子。 他们的带队老师正在组织学生有序离开，芙思随便一扫，就看到了舍齐和风清野醒目的身影。 只是这一次，他们身边多了三个更惹眼的家伙。 如果情报无误，那应该是舍齐的另外三个队友，两女一男，外貌皆是出众，神色矜贵，一看就不好相处。 他们似乎起了什么冲突，周身气势自动形成了一层屏障，将外人全都隔绝在外，只有队友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 风清野劝了几回，毫无效果，带队导师还在一旁催促，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不好拖沓。 风清野只能抓起那男生的后颈，面色颇为无奈，看口型，他说了一句：“走了。” 被风清野一抓，那男生安分下来，竟然就这么甘愿被拎着走了。 有点像是一只大型金毛犬被主人拎着后颈进了屋。 少年心性，嬉笑打闹全都挂在脸上，喜与恶全都一目了然。 芙思移开目光，没再关注那边的动静，径自转身离开了。 反正迟早会在赛场上见到，只是时间早晚的区别。 以至于她没看到，那道向她射来的怨毒的目光。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是很枯燥乏味的训练、复盘、理论知识灌输，因为本届MIC大赛的规则变动，以往的押题法也没法用了，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临时应变。 直到三日后，去往茵多克莱的前夕，众人才有机会喘口气。 “真是累死了，芙思，你不觉得这种高强度训练会打击队员积极性吗？”罗一摊在椅子里，精神上的疲惫让他的**也跟着酸痛起来。 反观芙思，竟然还有精力翻看刚刚的复盘影像。 “关于路德，所有资料已经发给你们了，恩南还有什么要补充的？”芙思曲起指节，敲了敲光脑。 恩南揉了揉太阳穴：“路德的队伍中有一人值得特别注意，她的精神体是坦毒蝎，先驱型向导，一旦被她缠住，就会被耗到死。” 罗一来了兴趣，从椅子里弹出来：“听起来，很强？” 伊娜揉了揉眉心：“本质还是向导，没有近身作战的能力，但是要小心她的神经毒素，沾上一点，精神力便会减半。” 这对于精神状态本就不稳定的哨兵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 罗一连忙点头：“我绝对不会让她碰到我的，绝对。” “这哪能说得准呢，”芙思眨眨眼，“如果真有什么突发状况，你就负责挡刀。” 罗一非常不满，又不能反击回去，只能揪着一头金毛生闷气。 星炽默默举起手：“我有一个问题。” 芙思配合地抬手：“请讲。” “难道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将这种负面状态解除么？” 恩南推了推鼻梁上的便携式光脑：“当然有，我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可以解除这种状态，但前提是，你们中招不超过六十秒。” 星炽若有所思地点头：“如果这种精神毒素看作是一种负面状态的话，我的精神体也能做到这一步。” 芙思和伊娜对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地望过来：“愿闻其详。” 星炽分析道：“先驱型向导的异变技能本质还是指向性精神干扰，我的异变技能本质是颠倒敌我关系，也就是打乱指向性目标，从宏观角度来看，改变一次先驱型向导技能，是可以成立的。” 罗一听到一半就放弃了，干脆道：“直接说结果吧。” 星炽垂眸：“我也不确定这种方案是不是可行的……” “不要妄自菲薄，”芙思打断他的话，“无论是从理论还是实战角度来讲，这种方法都具备一定可实施性。” 星炽有点愣怔：“我只有五成把握。” 芙思摆摆手：“谁知道赛场上会发生什么呢？恩南作为第一重保险，那你就做第二重。” 应对方案就这么被轻易敲定了。 第40章 出发！茵多克莱！坠落！突发情况！…… 与往年一样，塔尼亚出动三艘军用型飞艇将学生带去茵多克莱参加比赛。 令芙思颇为意外的是，今年塔尼亚派出的带队导师，竟然是金司院长。 这位院长大多数时间都在实验室和办公室审查论文，平时露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接下学校的外派任务，也是破天荒头一回。 “请大家有序进入舱内，不要拥堵，此次旅程预计四十六小时抵达目的地，不排除星际风暴等意外情况，大家做好心理准备，身体如果出现不适，要及时告知我或者助教。” 金司带着两个助教站在飞艇门口，目送着学生们登上飞艇。 芙思看了一圈，没看到丽安娜的身影，淡定地拍拍身后的罗一：“出来吧，她不在这里。” 伊娜奇怪道：“丽安娜最近没有找你麻烦吧，你在躲谁？” 罗一赶紧摇摇头：“不，你不知道，她虽然再来找我，但是那天海选赛结束后她给我发了一条信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双手捂住了嘴，表情惊恐中带着点心事被捅破的尴尬。 伊娜和芙思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她给你发了什么？” 罗一双手张开慢慢捂住了脸。 芙思眯起眼：“她特意发消息嘲讽你？” 伊娜委婉道：“她特意发消息安慰你？” “……”罗一双手向上缓缓抱住了头。 最终，在二人的“逼问”之下，罗一还是将自己的光脑招供了出来。 丽安娜其实没说什么太过分的，只有一句——如此废物，放在芙思的队伍倒是正好。 芙思只是扫了一眼，就将光脑还给了罗一，什么都没说，回身招呼恩南和星炽：“走了。” 罗一偷偷将手指打开一丝缝隙，芙思和伊娜脸上都是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表情。 “你，你们没什么想说的？”罗一小心翼翼地问。 芙思淡淡道：“说什么？你指望我们替你骂回去，还是安慰你不要受她影响。” 罗一呐呐道：“至少，至少……” 芙思和伊娜脚步不停，五人依次登上了飞艇，找到对应的休息室。 直到众人安顿下来，坐在柔软温馨的室内，芙思看向仍未说出个所以然的罗一，反问道：“至少什么？” 罗一低下头，不说话了。 伊娜温声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比赛结束那两天才心情低落的吗？” 罗一低声道：“不完全是。” 芙思打开座椅下面的小匣子，里面有预防晕动症的含片，青白色的，排列得分外整齐，缺口的朝向都出奇的一致。 取出一粒，压在舌尖下面，微苦的药片，难吃。 星炽看着她的动作，欲言又止。 芙思合上座椅下面的暗匣，那块儿黑镜般平整的地方又光滑如出了，根本看不出暗匣的痕迹。 这设计很不合理，如果是为了方便乘客取用，为什么要将其隐藏在如此不起眼的角落。 难道小小暗匣，还要动用精神力探查吗？ 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星炽将这份疑惑压在心底，没有贸然询问。 本次塔尼亚入选队伍一共7支，不到总数的四分之一，加列斯入选队伍为9支，格尔曼最多，足足12支队伍入选。 剩下的四支队伍分别来各大星系不出名的军校，都是生面孔。 目前看来，这次比赛改革带来的变动真的不小，至少不再是格尔曼和加列斯两手遮天的情况。 芙思神游天外，并不集中思考什么，旁边的伊娜和罗一小声争辩了几句后就噤了声，整个休息室安静下来。 恩南合上手中的光脑，眉宇间疲惫的神色泄露出来，他低声道：“我去休息一下，晚餐不用喊我。” 芙思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房间：“安眠仓在那个房间。” 恩南点头致意，径直朝着那个房间走去。 这艘“海妮号”的配置极其豪华，每个队伍都有独立的休息空间，日常补给也直达到室，私密性保密性都是一流的。 星炽粗略一扫，整个休息室不仅有五个独立的小房间，还有一间半开放式的小厨房，一台最新款游戏设备摆在角落，乍一看不像是去比赛的，更像是去度假的。 芙思站起身，拍了拍伊娜的肩膀：“晚上想吃伊兰德肉，可以吗？” 伊娜想都没想，点头道：“当然，这里的食材应该很全面。” 说罢，她看向星炽：“可以帮忙打下手吗？” 星炽一愣：“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伊娜打断道：“辛苦了。” 芙思伸了个懒腰，进了恩南隔壁的房间。 罗一自问帮不上什么忙，何况他尚未从刚才的尴尬中缓过神来，识趣地溜了。 伊娜倒也不介意，转身对星炽打趣道：“果然是能者多劳。” 星炽默默将衣袖卷到手肘，露出苍白清瘦的小臂，帮伊娜将食材分类。 直到晚餐前，芙思都没再从休息室内出来。 伊娜和星炽忙了一个多小时，不仅做了芙思制定的，还另外做了几道茵多克莱的特色，光是闻味道，就比味道单一的营养液好了几百倍。 罗一端坐在餐桌前，眼睛都要放光了。 只是芙思还没来，罗一不好先下手。 伊娜环视一圈：“星炽，你去叫她，记得敲门。” 星炽依言走到芙思放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没有回应。 星炽又抬起手叩了两下。 还是没回应。 突然，整个室内摇晃了两下，虽然及时止住，但透明玻璃杯内不断起伏的液体还是昭示着刚刚那种震感不是错觉。 刺耳的警报声被拉响—— “请各位同学呆在休息舱内不要外出，飞艇遭到不明目标攻击，目前正在排查故障，请不要随意走动。” 罗一抬起头，一脸懵：“怎么会，这可是莫兰军用飞艇，什么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袭击？！” 这也是众人心中所想，作为三大星系之一，莫兰的军用飞艇不是什么小喽啰都敢靠近的。 伊娜却觉得有哪里不对，走到芙思房门前，象征性敲了两下，也不管有没有回应，直接推门而入。 房内空无一人！ 安眠仓里的营养液还处于未开封状态，根本没人使用过。 伊娜头一次觉得慌乱，正如罗一所说，这是莫兰最新研制的军用“海妮号”，根本不会有不长眼的自找不快。 “不，不会是他们……”伊娜低声呢喃道。 罗一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能看出情况向着一个匪夷所思的进程发展了，只能闭嘴不添乱。 伊娜摸了摸地板，没有检测到任何精神力波动。 “星炽，你能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伊娜回身问道。 星炽从进入房间的那一刻就铺开了精神力进行感知，此刻听到伊娜询问才睁开眼，面色凝重：“只有一缕芙思的精神力残留。” 芙思手动推迟了结合热的时间，平时如果不注意情绪激动一些就会有精神力溢散而出。 时间紧急，芙思的情况不容乐观。 罗一焦躁地在原地转圈，星炽冷静地问道：“要不要先报告给金院长？” 伊娜闭了闭眼，起身往外走去：“我去找金院长。” 罗一突然想起什么，疾步到恩南的房门前，没有敲门直接进去。 看到恩南漂浮在安眠仓内的身影，罗一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一次丢俩……” 另一边—— 芙思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明显不属于莫兰风格的金属内壁，顿感无力。 这是什么运气？抽签抽到 冤家也就算了，就连上了飞艇想要休息一下，都能遇到绑架事件。 真是诸事不宜啊。 耳边传来人语，芙思凝神聆听，隔着一道厚重的金属门，芙思带着抑制器，听得不甚清晰。 “我们抓了……要不要……” “抓一个……有什么用？！那可是……” “能源不够，必须……” “可是……我们就……不能再停留了！” 是两个人在争吵，用的是很小众的星际语言，芙思只能听个大概。 她感知了一下，自己被装在一个巨大的黑匣子内，材质不明，没有精神力波动，手脚被电子镣铐封锁着，一举一动都无比艰难。 唉，飞来横祸。 听起来，这些人抓捕自己是为了换取什么，只是他们觉得筹码不够，应该多带走几个。 但是周围似乎只有她一个人的心跳。 如果只有她被掠来还好说，这种倒霉鬼有一个就够了。 芙思晃了晃脑袋，她本就是因为结合热急需休息，现在却被意外掳到这里，不知道飞艇那边有没有人发现她失踪。 伊娜应该会发现吧？她一定会去房间里喊芙思开饭。 芙思暗暗估算，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无谓的挣扎只会加快体力的消耗，还是静观其变。 只是不知道这些家伙是怎么将她从“海妮号”转移到这边来的。 芙思回想起刚刚的状况，她刚进房间，眼前就是一黑。 本以为是晕动症和结合热并发的原因，现在看来，竟然是因为虫洞跃迁影响了她的精神海么。 这样解释倒也说得通，只是不知道她是被什么手段转移到了这里。 芙思躺了一会儿，只觉得这“棺材”是真硬，膈得她浑身酸痛。 这跟飞艇上的豪华卧房可差远了，芙思百无聊懒地想。 就在她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一束光突然射进来——有人打开了这黑匣子。 芙思神色一凛，不顾双眼刺痛，死死盯着打开黑匣子的人的脸。 这脸她很熟悉，或者说，他们前不久还刚刚见了一面。 芙思慢慢磨了磨后槽牙，事情有些棘手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40-50 第41章 指尖拂落叶嫉妒便生芽 在芙思看到她的同时，艾达也向芙思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我还说是哪个废物，这么轻易就被捕捉到了洛依笼里，原来是你这个浑水摸鱼的家伙。”艾达脸上的讽刺显而易见。 芙思不想跟她多说什么，现在她的脑子里仿佛有一根实木钉，在脑子里一下一下地往下凿，每动一下就是一种变相的折磨。 还是不要折磨自己，芙思慢慢闭上了眼，一副任人宰割随波逐流的模样。 艾达却不肯放过她，尖锐的女声在耳边不停回响： “离开了莫兰，你还想活着回去？我告诉你，不可能！” “你一定会想，我为什么在这里，难道不应该早早被驱逐出境了吗？” “呵呵呵呵——” “嗤呲！” 芙思猛然睁眼，肩膀上插着一柄小巧又陈旧的匕首，整个刀刃都没入了她的骨肉，只剩刀柄还留在外面，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抖。 芙思缓缓将目光移到艾达脸上，看到了一张充斥着快意的脸。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一天天摆着一张臭脸给谁看！？” “不见血你是不会听话的，对不对？”艾达眯起眼，看着芙思血流不止的肩膀，伸出手拔出了那把古旧的匕首。 芙思看着她的动作，艾达愉悦地笑着，紧接着，她狠狠又给了芙思一刀！ 同样的位置，又被扎穿了一次，这次不知道扎到了什么重要血脉，血液汩汩冒出，染红了芙思半边身体。 艾达还不解恨，抽出匕首又是一刀！一刀！一刀！ 整整五次，芙思整个肩膀都变得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芙思眯起眼，看着艾达近乎于癫狂的动作，忍着剧痛仔细观察她的双眼，血丝遍布瞳孔扩散，不像是什么正常人。 芙思仍旧不言不语，艾达却突然丢开匕首，开始在旁边来回踱步，双手焦躁地相互揉搓，自言自语道：“你怎么不生气，你怎么不反抗？” “不对，不对，你得反抗，你得反抗……” “唯有反抗！唯有反抗！” 艾达突然凑到芙思面前，握住她的肩膀，一双眼死死锁定在芙思面前，将整张扭曲的面庞怼到芙思眼前。 芙思睁开眼，艾达充斥着血丝的眼球近在咫尺，突然间，那眼白上附着的血丝活过来，像是一条条血红的蚯蚓，在艾达的眼白中不断蠕动、摆尾。 芙思一怔，定睛去看，又什么都没有，那双眼只是血丝密布了一些，眼白多了一点而已。 “身为学生！身为女人！你为什么不反抗！你不反抗资源凭什么给你！你根本不配出现在学校！”艾达连珠炮般不断输出，如果把她的声音比作剪刀，现在已经戳爆了芙思的耳膜。 芙思任她怎么发狂质问，愣是一个字不说，半阖着双眼，仿佛已经晕死过去。 艾达只是低阶向导，体能堪忧，不过一会儿就体力耗尽，双手不再掐着她不放。 芙思跌回了原位。 艾达看着自己手上的血液，回过神来，嫌恶地在芙思身上擦了两下。 芙思：“……”看来还有一丝神智。 芙思缓缓眨了眨眼，看着艾达青白如蜡的面孔，青紫色的血管攀附在她的脖颈之上，充血鼓胀得不像样子，青紫色的血管占满了她大半张脸。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在想什么？！你这种怪物，为什么还能活着，我却要被驱逐？！” 芙思看着她可怖的脸庞，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被鲜血浸染的身体，一时之间只觉得她是在五十步笑百步。 明明她看起来更像是怪物。 是精神引导失控了，还是被宇宙残渣污染了？ 艾达不断在室内走来走去，口中颠三倒四说一些不知所谓的话，芙思头痛得厉害，并不想去分析那些毫无营养的话。 直到艾达再次拾起角落里的匕首，面色阴狠地靠近芙思。 芙思终于出声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艾达高高举起手中的匕首，恨恨道：“我不想听！” “恪啦——” 艾达面前的世界突然天翻地覆，剧痛袭来，她已经被掼到了地上。 不过一瞬，二人的位置就颠倒了。 芙思面无表情地把脱臼的手腕装回去，半个身子还未从洛依笼中脱离出来，只有左手强行总镣铐挣脱出来。 不过，足够了。 “我在等机会，你在等什么？”芙思双手一掰，将沉重的电子镣铐扔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等死么。” 艾达惊恐地睁大双眼：“不可能……你明明……” 芙思打断她：“本来确实没什么机会，这种百年前的老东西虽然不够先进，却也足够坚固。” 说着，她摸到脚腕，将那副镣铐也卸了下来——没什么技巧，纯靠力量。 芙思从洛依笼中迈出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芙思慢慢俯下身，拍了拍艾达青紫色的脸庞，将手上的鲜血抹到她脸上，戏谑道：“多亏了你啊，艾达老师。” 艾达不可置信地将视线下移，芙思肩膀上的血浸泡了她的半个身子，自然也包括被束缚的双手，血液是很好的润滑剂，这就是芙思口中的机会！ “你……你这个怪物，你没有痛觉！”艾达懊恼，早知如此，那两刀就要照着她的心脏去！ 眼看芙思拾起了刚刚那把重创她的匕首，艾达不再犹豫，奋力调动了最后一丝精神力，向着芙思发起了最后的进攻。 “竟然是黯晶打造的武器，怪不得能伤……”精神力没入芙思的脑海，她的声音微微一顿，身形也僵在了原地。 艾达面色一喜，以为她被自己的精神力控制住了。 谁知，下一秒，钝刀割肉的痛感席卷了艾达的整个大脑，一种被窥探反噬的恐惧涌上心头。 “不！不！出去，滚出去！”艾达歇斯底里地大喊。 芙思不理会，艾达捅了她五刀，作为回敬，芙思观测她五分钟的“生平往事”应该不算过分。 芙思自问从不主动招惹别人，艾达能恨她至此，到底是因为什么？ 很快，储存在艾达脑海深处的记忆就被挖了出来。 芙思像是一个观影者， 在一面巨大的记忆碎片前驻足。 芙思看到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小小的，皱巴巴的，被另外一个只到芙思腰际高的女孩抱在怀中。 画面的背景是污水遍地的贫民窟，德菲尔的贫民窟遍布各大无名星，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与此同时，还有一名老妇人，正骂骂咧咧地将一些破布破碗丢出家门。 她说的恰好是芙思能听懂的卡伦兹语，大概意思是：“赔钱货，滚出我的家门。” 芙思看着那女孩一言不发地捡起地上的东西，非常珍稀地揣进怀中，不管身后叫骂不止的老妇人，带着怀中的女婴离开了。 看面相，这就是艾达，至于她手上的那个女婴，大概是她的妹妹。 父权统治下的德菲尔，女性的地位低下，生存空间被一度压缩，算算时间，艾达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废除贵族制度还未推行，整个星系的大全，还掌握在贵族手中。 而早些年的德菲尔，只有男性能够成为名正言顺的贵族。 这就注定了女性是权力实行下的牺牲品。 这一点倒是和茵多克莱完全相反。 这时候的艾达还没有刻薄锋利的眉眼，只有被苦难浸透过的呆滞眼神。 就是这样看着人畜无害的女孩，在离开“家”的当晚，一把火烧了半条街的贫民窟。 艾达看着老妇人在火中哀嚎痛骂，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睚眦必报，有仇绝不隔夜，是个狠人。 芙思翻找到艾达成年后的记忆，她意外觉醒了精神体，成了一名向导，由此被养父和养母看上，资助她上学。 只是，芙思没有看到那名女婴长大后的样子，艾达被收养的时候，也是孤身一人。 值得一提的是，艾达被资助上学后，因为和某位男同学交往过密，被学校以行为不端的名头劝退了，养父母为此大发雷霆，将她关在又小又黑的阁楼里整整三天。 从阁楼里被放出来后，养父母笑容满面地将艾达介绍给一位落魄贵族，年龄刚好能当艾达的祖爷爷。 因为艾达是向导，彩礼金能谈一个非常好的价格。 养父母没等到她成年①，就迫不及待地将她“卖”了出去。 艾达逃了，她故技重施，利用尚不稳定的精神力弄昏了养父母，一把火烧了这个收养她三年的地方。 也从此断送了精神体进阶的可能性。 后面的事情芙思已经看过一遍文字版了，废除贵族的制度在艾达逃走的那一年被正式推行，而艾达却走上了附庸贵族的老路。 只是芙思还没搞明白，为什么艾达对她的敌意这么大……难道只是单纯地看她不顺眼？ 直到芙思走到了这条记忆的尽头。 芙思看到了艾达眼中的她。 彼时的她，正在和恩南讨论课题，在学校图书馆门口，她看到恩南肩膀上落了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翠叶，神色自然地帮他拂掉了。 恩南侧眸看了一眼，淡声道：“谢谢。” 而周围的人行色匆匆，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的互动。 除了刚刚从图书馆办理完入职证明的艾达。 芙思能“听”到，艾达在心底疯狂质问：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芙思了然，这种情绪或许名为——嫉妒。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苦难非但没有在他人身上重现，还被如此轻描淡写地揭过。 她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第42章 1680回去吃饭了 芙思说看五分钟，就只看五分钟，时间一到，就从艾达脑海中撤回了精神力，非常有契约精神。 仅仅五分钟，艾达已经出现了口水乱流目光呆滞的状况，再探测下去，难逃变成疯子的下场。 “怎么说呢，”芙思用匕首的手柄蹭了蹭额头，“你的悲剧是我造成的吗？” 艾达双目无神，语不成调：“……是你。” 听她依旧这么说，芙思倒是来了兴趣：“哦？是我将你卖给贵族老男人，还是我将你举报给学校，又或者是我控制你在课堂上说出那番侮辱莫兰人的话？” 不过是没能力找那些人报复，无能狂怒罢了。 芙思用匕首拍了拍艾达的头：“长了一颗人的脑袋，却跟水沟里整日聒噪的**没什么两样。” 如此讥讽之下，艾达即使神智缺失，也被激起了火气，吚吚呜呜地想要去掐芙思的脖颈。 芙思没给她这个机会，一脚踢出，直接踹到了艾达柔软的腹部，倒飞而出，碰到坚硬的合金门才将将停了下来。 “咳咳咳咳咳……噗——”艾达呕出一大口血液，其中还有一些深色的内脏残渣。 芙思收了力气，没让她直接毙命，想让她体会一下等待死亡的恐惧。 这一脚的力度，除非马上躺进最先进的治疗舱，否则以艾达的躯壳强度，坚持不过一小时。 芙思顺手切下了她的一根手指，用于解锁生物信息，打开大门。 芙思还牵挂着伊娜给她做的晚餐，打算去找找小型飞艇，自己开回去。 将芙思捕捉过来的洛依笼被莫兰列为禁品，是莫兰实验室的失败品之一，根据输入的坐标范围随机捕捉生命体。 本来是用作星体生命物探究的，后面发现这玩意儿不稳定因素太多，有时候会随机碾碎被捕捉到的东西，有时候捕捉到的是生命源质所剩无几的，研究价值与实际回报不成正比，遂废用。 芙思能被这东西活着捕捉到，总结一句话——倒霉但命大。 芙思揉了揉眉心，黯晶武竟然到了艾达手中，这是为数不多能伤到她并使她伤口无法快速愈合的武器。 左右看看，这内舱装饰非常“复古”，至少已经是二百年前的产物了。 “看来不是什么正规组织。”芙思嘀咕道。 正常来讲，一艘民用飞行舰的使用时间是二十五年到三十年左右，军用的时间更短，几乎是每十年就要进行一次换新维修。 这种两百年前的老古董的安全指数非常堪忧，可能开着开着就自解体了也说不准。 芙思将手腕上的抑制器参数降低，五感释放，肩膀上的痛瞬间被放大了十倍有余。 “呃。”芙思忍不住踉跄了一下，突然从锤子砸手变成了铡刀断手指，这感觉可一点都不美妙。 五感提升，一阵人语穿过层层墙壁，被芙思捕捉到： “对面的听好了，准备一百只应急医疗针，三百桶白石矿油，还有四十克的微云矿晶，晚了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什么？没有白石矿油？！那就换成三百桶克莱水！” “什么？克莱水也没有，你们怎么什么都没有？！还想不想赎回人质了！” “咳咳，老大，他们是军舰，只会配备最先进的能源种类，你说的这两种都是一百多年前就淘汰了的……” “闭嘴！我能不知道吗？！那你说，我们要什么！” “最好是水焱……” “那就换成水焱！给我们三百桶水焱！” “等等老大！不能……” 芙思正听着，脚下的飞艇却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般，疯狂摇晃起来。 还好芙思手疾眼快地扶住了旁边的墙壁，稳住身形。 耳边一阵兵荒马乱的叫骂声—— “该死的！他们怎么开炮了？！不想谈了吗！” “救我……老大！” “能源仓被打爆了！怎么办！” 芙思忍不住摇头，三百桶水焱，价值相当于三百颗小型可居住星球，足足六兆亿斯布！ 一艘“海妮号”的造价也不过百亿斯布而已，对面不翻脸才奇怪呢！ 顺着声音，芙思走到一扇半开着的合金门前，向里看。 金司的虚空投影正漂浮在主控台上，这艘飞艇不具备声画同传的功能，只有文字在一旁悬浮着。 金司面色依旧温和，只是眼底不可避免地染上了怒气。 这伙儿强盗劫持了她的学生，还口出狂言要三百桶水焱，态度恶劣不堪，很难评断他们有没有守约的可能。 既然如此，也没有和谈的必要。 “轰隆——”又是一炮！ 剧烈的摇晃使芙思不得不半蹲下身子，降低重心，只是，海妮号搭配着破坏力最强的等离子武器，两炮下去，竟然没将这艘飞艇变成宇宙残渣？ 很快，芙思意识到，因为不确定她这个“人质”的位置，金司不能贸然行动，这两炮只起到震慑作用，根本没往要害去。 芙思顿感新奇，以往都是她去营救“人质”，今天她却作为“人质”被营救。 主控室内一共有三个人，刚刚一直在和金司谈判的是个接近两米的男人，脸上有一块非常明显的红色胎记，而那个叫他老大的人，是个身材矮小的侏儒，角落里还站着一位长发女人，背对着门口，始终一言不发。 三个，芙思暗自腹诽，为什么只有三个人？ 这么一艘老古董飞艇，至少需要十人维护才能运转，目前芙思找到的，加上艾达，也只有四个人而已。 “应急按钮！快！1680，你手边那个，按下去！”那个脸上有红色胎记的男人大吼道。 听到他的命令，角落里那个一直沉默的女人终于按下了手边的按钮，飞艇逐渐平稳下来。 芙思心中一动，1680，是编号吗？ 芙思按了按肩膀上的血洞，原本已经渐渐凝固的伤口又迸裂了，鲜活猩红的血液流了出来，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谁在外面？！” 伴随着一声急喝，狭窄的门缝里闪出一只布满磷甲的手，芙思瞳孔微缩，肩部微仰，躲开了它的抓握。 真正跟这男人对上，芙思才发现，她的估算还是保守了，这男人起码有两米二，站在门口可以直接顶到最上方的位置。 “你怎么跑出来了？！尤杜拉呢？”红胎记一边质问一边伸出手来抓芙思，这可是他们换取资源的筹码，千万不能跑了。 芙思再次闪身躲开他的攻击，往他身后看去，那侏儒和女人全都站在原地不动，并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你还敢分心？！我用你的尸体交货也一样！”身壮如牛的男人大喝一声，鱼鳞般的甲片覆盖上他的身体，将他从头武装到脚。 芙思负伤在身，不想跟他过多缠斗，一边后退一边躲闪，伺机寻找破绽。 随着舱体晃动不堪，那男人越来越急躁——他的磷甲坚硬无比，同时也笨重无比，很难在这种不稳定的环境下持续战斗。 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凌乱，芙思掀起眼皮，右手握着那把古旧的匕首往上一刺！ “噗嗤——”溅射而出的血像一朵美丽的扶桑花，此刻的芙思却没有心情欣赏。 男人倒在地上，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哀鸣，渐渐没了声息。 芙思转了转眼珠，看着不远处的侏儒露出惊恐的表情，勾起一个略带邪性的笑：“看够了吗？” 侏儒连连摆手：“别杀我！老大……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老大！别杀我！” 芙思指了指角落：“去哪儿，左手捂右耳朵，右手捂住左耳朵，双腿交叉，蹲下。” 侏儒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将自己扭曲成芙思描述的样子，苦兮兮地缩成一团。 芙思围着1680转了一圈，它的眼睛毫无神采，全身包裹在纯白色的束缚衣中，似乎是仿生人或者半机械体。 没了那男人的命令，1680似乎就不会动弹，呆呆地立在原地，没有丝毫威胁。 芙思走到主控台，尝试给金司发去求救信号。 没过多久，金司回应了对接口令，成功了解到芙思这边的状况，并派出了海妮号的小型分身飞艇接她回去。 芙思又探测了一圈，确认这艘飞艇中没有其他生命体。 是逃走了吗？芙思余光瞟向哆哆嗦嗦蹲在角落里的侏儒，思附道，也罢，抓了活口，再拷问就是了。 很快，海妮号的分身小艇和这艘老古董完成了对接，舱门一开，伊娜迫不及待地踏出了飞艇：“芙思！” 芙思连忙伸手扶住她：“你小心一点，这飞艇的平衡仪坏了，随时都有可能重力失效。” 伊娜上下打量芙思，视线在她的肩膀处凝住。 芙思侧头看了一眼，她现在的状况实在算不上好，鲜血染红了她大半个身子，更别说她还自己按压过伤口，怎一个“惨”字得了。 伊娜拉着芙思往后走，芙思却急声道：“哎哎，后面还有两个人，把他们带回去，还有事情要问。” 伊娜看向她身后：“他们……” 话音未落，伊娜突然睁大眼，将芙思往后一拉，半侧过身将她挡在角落。 “轰隆——”一阵巨大的爆破声响起，芙思连忙去看，1680号竟然拉着那个侏儒自爆了！ 炸得满室飞灰，好不惨烈。 仿生人的自毁程序什么时候这么夸张了？还没等芙思分析，伊娜拖着她就上了海妮号的分身小艇：“快走，这里撑不了多久！” 随着海妮号分身的驶离，这艘在宇宙航行了两百多年的老古董，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成为了宇宙残渣中的一员。 芙思透过小窗看到它解体坍塌，一种浓浓的不适感涌上心头。 怎么感觉每次事情都会在最关键的地方戛然而止。 是她想多了么？ 第43章 恶魔低语意外收获 芙思和伊娜回到了海妮号，金司正在等她们。 看到二人平安归来，金司终于松了一口气，转眼又看到芙思负伤的肩膀，赶忙推她去医疗室。 塔尼亚虽然是军校，但是和平年代，学生们没有上过战场，出来比赛还见血。 金司不免有些心疼，连带着看向芙思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怜爱。 芙思和金司一打照面，芙思的身体就不易察觉地僵硬了一下。 在她的视角中，现在的金司脸上布满青色的翎羽，一双眼睛眨动的时候会覆上一层白色的虹膜，而不是如人类一般的眼皮。 说得不好听一点，金司在她眼中现在是个半鸟人。 芙思垂下头，轻轻晃了晃脑袋，再抬起头的时候，视角中的金司已经恢复了正常。 “愣着干什么，快坐下，我给你检查伤口。”金司拉着芙思来到医疗室，把她按坐在床上。 芙思肩上的衣服已经和血肉融合在了一起，随便处理只会加深伤口的撕裂程度。 看着都痛，金司皱了皱眉。 别人不知道，芙思心里清楚，这是黯晶武造成的伤口，现有的医疗手段起不到治疗作用，只能等她的身体自行修复。 即使是这样，她还是由着金司用各种γ-减弱射线仪和医疗舱对她进行了一番医治。 金司看着芙思肩膀上仍未愈合的伤口，罕见地露出凝重的神情。 伊娜轻声问道：“很严重吗老师？” 金司的目光没有从芙思身上移开过。 “伊娜，你先出去一下。”金司温声说道。 伊娜和芙思对视一眼，点点头，转身出去，还贴心地关紧了门。 “你的伤口不像是常规武器能造成的，他们动用了基因武器吗？”金司一边为她处理伤口一边询问道。 芙思和金司并不熟悉，她在塔尼亚的时候也没有见过金司几面。 但是这位院长的风评一向良好，白黎每次提起她也是赞誉有加，应该是能够信任的。 于是芙思坦白道：“是黯晶武。” 金司听到这三个字，面色一变，惊疑不定道：“你确定吗，你怎么知道是黯晶武？” 黯晶于十二年前被某位执行官发现于偏远星系的无名星，不可再生资源，产出极少，拥有物质单一性和排他性。 简单来说，非常适合制作基因武器或者虫洞武器。 当时这种物质一经问世，就被各大星系疯抢，因为实在有限，很快就被莫兰开采完毕。 最最最重要的是，这种物质打造出来的武器，虽然多为冷兵器，却拥有类似于“诅咒”的功能。 这种说辞非常不科学，只是私底下会流传，算是被口语化的叫法。 黯晶武造成的伤口，会被它进行“寄生”，或者说“同化”，微量黯晶会游走在伤口的周围，限制血肉的再生与连接，现有医疗手段最好的方法就是切除被它接触过的伤口，以此进行剔除。 由于太过邪门与稀少，这种武器只有莫兰总督的私人武器库中有所收录。 其他星系的掌权人手中也会收藏一些，总体来说，这 种武器并没有被大规模使用。 芙思只是军校中的“普通”学生，年纪阅历都不出众，不应该见过这种早就绝迹的武器。 金司疑问的目光投注到芙思身上。 芙思挠了挠侧脸，慢吞吞道：“我经常去图书馆，在里面看到过这种物质的描述，黑漆漆的，像炭石一样，只是猜测，不一定准确。” “那你有没有把它带回来？”金司问道。 芙思早就把那把匕首收到了折叠口袋中，此刻却只能说：“没有，大概是跟那艘飞艇一起解体了。” 不是她想私吞，而是这东西交给金司最后也会到白黎手上，再由白黎交给她，实在是多此一举不是？ 金司狐疑地看着她，明显不是很相信这番说辞。 芙思突然捂住肩膀，哀声道：“老师，我好痛。” 肩上的伤还流血呢。 金司只能暂时放下心中的疑虑，用便捷缝合链将芙思的伤口贴合在一起。 简单处理完后，金司给随行医生发了信息让她们准备手术。 芙思余光“不小心”瞄到了金司的光脑界面，干咳了两声：“咳咳，老师，忘了说，我的身体评测是s级，一般的手术刀可能对我不起作用……” 金司闻言，有些惊讶：“s级？为什么你的学生档案上记录的是b级？” 芙思回想起当时为了低调，刻意让白黎修改了她的个人评测等级。 没想这把回旋镖时隔多年，还是扎到了她身上。 “哦，当时测试的时候我确实是b级，后面去b92星历练的时候意外潜能觉醒，忘记去教务处更改了。”芙思开始闭眼瞎编。 反正到时候跟白黎说一声就行了，金司去问也不会有什么破绽。 这理由倒也算合理，金司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苦恼地看着芙思的肩膀：“那你要忍到茵多克莱了，这次出行虽然配备了特殊医疗器械，却并没有相应的医师随行。” 芙思眼见目的达到，立刻道：“没事的老师，止血后让我自行恢复一段时间就好。” 金司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总不能是芙思故意不想手术吧。 哪有人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 “好吧，那你这段时间如果需要什么，就告诉我，我会帮你准备齐全。”金司摸摸她的额头，似乎很是心疼。 芙思满口答应，迫不及待地披上外套，指了指门口：“那老师我先回去了，我队友还在等我。” 金司见她这急切的模样，只能放人。 毕竟，她还要去查一下到底是什么组织，竟然敢公然劫持莫兰军舰上的人。 芙思刚推开门，又想起什么，回头说道：“老师，关于我被黯晶武伤了的这件事，还希望您保密。” 金司点点头，这件事比想象中牵扯要大，避免引起恐慌，保密工作当然要做好。 芙思转头出门，伊娜迎上来，却见到芙思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伊娜的长相偏向于温婉大气，眼眸始终柔软似水，此时此刻头顶上却冒出了两只毛茸茸的兽耳，尖尖的向上竖起，一白一黑。 她原本的桃花眼也变成了妩媚的猫科竖瞳，一双毛茸茸的爪子还试图来握住芙思的手。 芙思下意识躲开了，她喜欢猫，不代表她喜欢人手变成的猫爪。 这实在太诡异了。 芙思只愣了一瞬，就意识到这是伊娜而不是什么奇怪的人，她站回去，把手递给伊娜让她握住。 伊娜试探地扶着芙思的双手，问道：“怎么样？” 芙思一阵恍神，现在的伊娜又是人类模样了。 糟糕，她的精神力下降得很严重。是黯晶武造成的伤口激发了她迟来的结合热。 既然伊娜问了，芙思只能飞快思考对策。 芙思有些头痛，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她总不能再把刚刚对金司的说辞再对伊娜复述一遍吧？ 只是下一秒，伊娜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恍然道：“饿了吧，快回去吃饭。” 从芙思被劫走到她重新回到海妮号上，其实只过了六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以至于芙思回到休息室的时候，放在保温层的饭菜还热着。 芙思早就饿得不行了，为了伊娜的这一顿，她没喝任何营养剂，快要饿扁了。 整桌菜色香味俱全，闻着就食指大动。 芙思兴致勃勃地在桌前坐下，星炽坐在她对面，递给她一套餐具。 芙思礼貌抬头道谢，眼前一暗，她若有所感，抬头望去。 此刻的星炽头上徒生两只羊角，暗红色的花纹盘旋在黑色的羊角上，苍劲尖锐的羊角好像古树枝丫一般延伸，原本茶色的眼睛不再温和柔软，一片猩红晦暗侵蚀了他的眼睛。 长方形的瞳孔出现在星炽那张俊美近妖的脸上，那一瞬间，芙思仿佛看到了恶魔在人间的代行皮囊。 又来了，芙思用力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她这一瞬间的呆滞被星炽捕捉到，他温声问：“怎么了？” 伊娜坐在她的左手边询问道：“是伤口痛吗？” 芙思摇摇头：“没事，别担心。” 听到响声，罗一从里屋探出脑袋：“你回来了？有没有受伤？我闻到一股血腥味。” 同样的，现在的罗一虽然没有变成蜥蜴头，芙思却能看到他唇间一开一合时露出的分叉舌尖。 短时间之内看见这么多动物人，芙思有点没胃口。 罗一还等着芙思回应他，芙思却想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身边的伊娜突然开口说道：“罗一，还有一道菜在小厨房的桌子上，你去端过来。” “啊？噢……”罗一瞬间就忘了刚刚自己问了什么，转身去端菜了。 芙思舒了一口气，总算能安安稳稳地吃顿饭了。 芙思伤在左肩膀，她是个左利手，幸好右手也具备基本生活技能，不然还真有点不方便。 伊娜的手艺太好，芙思一下子忘了所有的不愉快，专注眼前的美食。 只是，她吃着吃着，智商也跟着回笼，按照目前的规律来看，伊娜脸上出现了猫科动物的特征，金司有鸟类特征闪现，罗一有蜥蜴的舌头，这都是他们的精神体特征，不足为奇。 可是为什么，星炽的情况和前面的人都不一样呢？ 芙思进食的速度突然慢下来，她慢慢抬头看向对面的星炽。 星炽察觉到她的目光，向她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 芙思垂下眸，看来有时候，精神力失常也能换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第44章 堪称坎坷的一路舍齐×半舍齐√…… 芙思转了转视线，不再去看星炽那张具有完美微笑的脸。 哨兵和向导的精神体，往往是内心世界的一种影射，只有少部分人的精神体不遵循这一准则。 古来德教授也曾提出过一种理念，哨兵和向导在觉醒时，不是本体选择精神体，而是精神体选择了“宿主”。 羊象征着欺骗和谎言，在很多神话故事或者远古传说中代表恶魔本身。 星炽的精神体为白琼鸟，高洁似雪，现在他在芙思眼中却显现出了黑羊的特征。 芙思若有所思，难道星炽是罕见的双精神体向导吗？ 塔尼亚天才云集，几百年校史中，双精神体向导的个数用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足以见得其珍贵性。 想到这儿，芙思又觉得不太可能。 如果星炽是罕见的双精神体向导，根本不需要费 尽心思来到她的队伍，光是这个身份说出去，就有大把组织要拉拢他，要什么不是唾手可得。 除非……她身边有其他条件，引得星炽不惜隐藏身份也要接近她。 “芙思，你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伊娜略带担忧地摸上了她的额头。 入手一片滚烫，显然已经超过了哨兵的正常体温范围。 “有点发热，在到达茵多克莱之前，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伊娜如此建议道。 对此芙思没有异议。 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出去就是一群动物人或者植物人在眼前晃悠，不仅非常掉胃口，还容易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就算看到了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会徒增烦恼。 芙思准备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后面的几天中，芙思收到了金司准备的爱心小便当。 至于营养液和修复水，那更是不要钱地往她这边送。 期间金司还来探望过几次，都被伊娜客客气气地引进门，再客客气气地送走。 不知道为什么，金司每次看向芙思的眼神中总有一股说出不出的慈爱。 芙思只能把这当做是长辈的关爱。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芙思都有点经受不住。 芙思实在不习惯外人对她倾注太多好意。 等到海妮号终于驶入青屿的上空，芙思如释重负，再这么补下去，她就要成巨人观了。 茵多克莱拥有最多的可居住行星，最多的人口，最悠久的星际历史。 只是可惜，这里的风土人情和统治制度，对于外乡人来说，并不友好。 女皇治下的茵多克莱，奉行强者至上，所有人都卷的飞起，无论是旅行还是养老，这里都不合适。 看看格尔曼的学制就明白了，风清野那种学霸都要担心后面的人会不会睡一觉就追上来了。 芙思等人刚下飞行艇，就看到一行人极为热情地迎接上来。 大概是格尔曼派出的引导团，专门安排各大军校的衣食住行，类似于——导游。 金司上前交涉，因为芙思的情况特殊，不能借用格尔曼的特殊医师进行治疗。 最好的方法是等她自行愈合或者依靠净化系的向导进行医治。 金司是少有的净化系向导，之前在海妮号上资源有限，不能及时对芙思进行医治，现在终于到达目的地，这才给金司提供了治疗环境。 格尔曼派出的引导团为首的是一名年轻女性，穿着干练帅气，看着就靠谱。 符灵听到金司的需求，只思考了一秒就做出了判断：“既然如此，格尔曼的中心区将为你们敞开，无论有什么需求，尽管告诉我就是了。” 符灵是典型的浓颜系美女，气质绝佳，身边的人以她为首。 符灵在格尔曼管理层担当要职，说话动作却没什么架子，能让人感到宾至如归。 她们的态度良好，金司也省了很多麻烦，她礼貌地点点头：“叨扰了。” “哪里哪里，”符灵笑着摆摆手，“希望你们不要觉得不习惯就好了。” 芙思跟在金司后面慢慢地走，不经意间与符灵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直接破坏了符灵在芙思心中的美好形象。 美人面瞬间变成了三眼蛇的头颅，巨大的青紫色蛇头冲着芙思“嘶嘶”吐信子吗，芙思忍不住错开眼，这种冲击力真的很大。 符灵将他们安置在格尔曼中心住宅区，每个队伍都分到一座“小”别墅作为落脚处，隐蔽性隔音性都好得令人惊叹。 其中芙思的居所更为豪华隐蔽，算是对伤员的特殊照料。 金司将芙思带进专门隔离出来的医务室，唤出精神体，准备为芙思进行治疗。 芙思也知道不能再拖延，顺从地脱下外套。 金司看着芙思的伤口，有些奇怪地“咦”了一声。 “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你的伤口愈合了一些。”金司轻轻触摸过创口表面。 黯晶残存在于细胞表面时，按理说不会有愈合的趋势，芙思的伤口却肉眼可见地缩小了一些。 芙思摸摸鼻子：“可能是视觉效果吧，老师，我好痛。” 金司叹了一口气，没再深究，开始专心为芙思进行治疗。 青鸟精神体异变技能【引渡】，能够将目标身上的负面状态转移到其他制定目标上，可以是非生物体。 当时在海妮号上，即使发动【引渡】技能，也没有储存黯晶的载体和环境。 加上芙思是S级躯体，轻易无法完成剥夺，这才搁置到现在。 治疗结束，芙思和金司都舒了一口气。 “谢谢老师。”芙思真诚道。 金司拾起一旁的微云矿晶制作成的瓶子，观察里面的微量黯晶。 闻言，她愣了一下，笑着说：“谢什么，保护你们是我的职责所在，令你身陷险境已经是我的失职，治疗不过是分内之事。” 芙思再次真诚道谢：“谢谢老师，帮我保密关于黯晶的事情。” 金司摆摆手：“都说了，是我的职责所在。” 伤口上的杂质已经祛除，剩下的对于芙思的S级躯体来说，修复不过是时间问题。 不过，距离十六强开赛仅仅只剩下三日，金司还是有些担忧。 于是，又是一批“关爱”被送到了芙思的房间中。 芙思现在一看到营养液和修复水就头痛，可这是金司送来的，又不得不收。 好在十六强开赛在即，金司分身乏术，无力来探访芙思的恢复情况，芙思不用每天喝那寡淡无味的营养液，伊娜偷偷给她开小灶养着。 终于，芙思的伤口恢复得七七八八，十六强也开赛在即。 格尔曼的财力恢弘，观赛区比之塔尼亚更加恢弘豪华，远远看去，像是一座小城坐落在飞艇下方。 MIC大赛国民度超高，不仅是打响名声的最佳途径，还是各大军校展现实力的平台。 比赛一共分为八天，每天两场，芙思运气不错，既不是第一天也不是最后一天，她的队伍被排在第三天的下午。 “很好，不用早起。”芙思舒展了一下身体，看起来懒懒的，好像还没睡醒。 她说这句的话的时候，舍齐正好在旁边，他忍不住问道：“你还好吗？” 芙思余光看到他身后有一男一女正在对骂打闹，似乎是之前在塔尼亚门口看到的那两人。 “没事。”芙思淡声道，装作不经意的问，“你的队友，没问题吗？” 舍齐见怪不怪地说道：“这是他们特殊的交流方式，我一般不会管，只有清野有时候看不下去了，会人为分开他们。” 芙思点点头，脚尖微转，准备回去。 “等等。”舍齐突然往前倾了一下身体，身体有些急切。 芙思回过头：“还有什么问题吗？” 舍齐抿了抿唇：“十六强结束后……可能会有游学会，你会参加么？” 游学会，又是MIC的一项保留节目，茵多克莱四大家族每次都会在这个时候将家族内部展馆开放一段时间，供学生参观学习。 说是学习，其实又是各大家族和势力间刺探虚实的机会，很多不会轻易展出的稀罕货，都能在这次展览上看到。 “不……”芙思本想拒绝，却突然想到，这次展览似乎轮到半舍家族举办，于是话锋一转，“不参加就太可惜了，” 舍齐面色一喜：“真的吗？好，到时候见。” 芙思转身走出展厅的大门，一直在她身边装作隐形人的罗一才敢开口说话：“你和舍齐以前认识啊。” 芙思斜眼瞟他：“不认识。” 罗一挠挠头：“他跟你说话的语气，跟情窦初开的小男生有什么区别？” 芙思忍俊不禁：“不错啊，都学会用成语了。” 罗一骄傲道：“当然，在莫兰那三年不是白学的……” 他又忘了一开始问芙思的是什么了，开始顾左右言他，一路絮絮叨叨地回了他们落脚的别墅。 芙思一路听他从学习心得说到游学经历，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将他推给伊娜，让他帮忙去打下手。 “说起来舍齐这个姓氏在茵多克莱真是不常见，跟半舍家族是不是有 点关系啊……“罗一嘀嘀咕咕道。 芙思忍不住敲了他额头一下：“你现在才意识到吗？这已经是格尔曼不公开的秘密了。” 罗一睁大眼睛：“什、什么？” 伊娜从厨房出来，一边甩手一边接话道：“舍齐和风清野，可以说是千金少爷下基层，为了低调，将原本的姓氏去掉了一个字，你不知道吗？” 罗一呆住了，他看着伊娜和芙思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崩溃道：“为什么你们两个莫兰人比我这个土著还要了解茵多克莱啊！” 伊娜和芙思面面相窥，淡定地离开，抛下罗一一个人在原地怀疑人生。 第45章 荒泽（1）没看见我正干活呢！ 这次的十六强安排很是有趣，最强的队伍分别被安排在第一天和最后一天，也就是舍齐和百伦的队伍。 芙思被安排在第三天的下午，倒是又能躲几天清闲。 值得一提的是，从本届MIC开始，会有一款一比一复刻的游戏上线，让所有人都能参与到这种比赛的激情中来。 这款游戏已经预热了很多年，从MIC出现开始，不仅是为了拉近三大星系的距离，还是为了拉近哨向与普通人的距离。 在这款《无限魔能》的游戏中，即使是普通人也能选择装备自己的精神体和武器，大大增加了游戏的乐趣。 为了增加这款游戏的亲民性，官方还增加了一种模式，可以指定一名队友进行跟随，通俗一点来说，就是【躺赢模式】。 罗一发现，等赛的这几天，芙思经常拉着星炽打游戏，有时候一玩就是一下午，伊娜不知道出门干什么，恩南整天躲在房间里不出来，整个别墅空空荡荡，别提有多无聊了。 于是乎，在某个下午，罗一偷偷观摩了芙思和星炽打游戏的场面。 本以为按照芙思那个性格，星炽就是跟在她后面捡捡垃圾、积累积累经验的。 没想到模式是这么个模式，两人的位置却颠倒了一下。 这游戏里可以随意改变外貌和精神体，如果选了跟随模式，就会变成迷你精神体的样子，圈在气泡里，跟随在目标身边。 芙思选了一只非常可爱的雪豹，小小一只缩在气泡里，跟在星炽后面慢吞吞地收集经验。 罗一头上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砰——”星炽一枪毙掉蹲守在暗处的游走，搜刮了他们的资源，整个动作流畅至极。 芙思闲闲地喝了一口温水，看向对面的星炽。 星炽斟酌道：“要去下一个点位，这里只剩几个贫瘠资源点，没必要跟他们耗……这样，可以吗？” 芙思抬了抬下巴：“都说了，不用问我，按照你自己的节奏来。” 星炽低下头，操控游戏中的人物牵上芙思的精神体气泡，向着下个物资点进发。 他们玩的是简易版，在光脑上就能运行，不需要特殊的游戏仓。 罗一在门后看了半天，大为震撼，芙思平时打比赛恨不得将自己克隆出四个，全都听她一个人指挥，完成高度统一的比赛。 现在竟然愿意跟在星炽后面做个“跟班”？ 震惊之下，罗一忘了隐蔽气息，被芙思的眼刀刮了一下，忙不迭跑了 芙思收回视线，正对上星炽探究的眼神：“……还继续吗？” 芙思：“当然继续，别紧张，只是游戏又不是正式比赛，随便玩玩就好了。” 星炽垂下眸，操纵人物继续游戏。 星炽在游戏里捏造的虚拟形象是个沉默寡言的主攻手，跟芙思双排的时候只会低头闷走，队友问什么，也只会“嗯”“哦”“好”这样回答。 芙思也不干预，放任星炽自己制定战术，看着他一点一点将敌人蚕食殆尽，最终在满屏的【大佬带带】【大佬威武】【能不能加好友一起玩】的邀请语下拿到胜利果实。 星炽抬起眼，柔和的眉眼在灯光下更显现出一种近乎于纯澈的从容。 “学姐，还要玩吗？”星炽放下手中的光脑，手指纠缠在一起。 芙思点了点光脑屏幕，小云豹在她的手心里冒出粉红爱心，贴着她手掌点触的轨迹滑行，好感度缓慢提升。 “星炽，你的大局观和决策力都很好，下一场比赛，你来指挥，怎么样？”芙思漫不经心地说道。 星炽愣了一下，眼神飘忽：“我？不行吧，我只是新人……” “新人怎么了，伊娜、我、恩南，哪一个不是第一次参加比赛，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芙思并不放过他，托起下颚观察星炽的表情。 星炽垂眸不语，芙思继续游说：“那这样吧，十六强的比赛我们和路德他们打，正好他们那边最棘手的也是一名向导，你来当主指挥，如果还是觉得吃力，那我也不再坚持。” 星炽飞快看她一眼，又垂下头低声说：“我可以试试。” 芙思满意了，终于放过了他，收起光脑回房间补觉。 时间来到十六强比赛第三天—— 一片喧哗喝彩中，参赛队伍入场。 芙思带着队员进入飞艇，与此同时，所有景象被同步播放到观赛区的大荧幕上。 四面巨大的光幕漂浮在半空中，将所有实时赛况转播到观众眼前。 芙思的身影出现在大荧幕上，舍齐眉头微动，似有所感地问身边的风清野：“比赛要开始了吗？” 风清野：“嗯，已经开始入场了。” 舍齐“望”向赛场的方向：“希望一切顺利。” 他们身后正停着一辆通身漆黑的流线型飞艇，符灵正站在旁边，苦笑道：“二位，走不走了，再不走就赶不上了。” 半舍齐转过身，和风早清野“对视”一眼，双双上了飞艇，去往青屿最大的公馆，参加风早家主的寿宴。 另一边，芙思无视了张牙舞爪嚷嚷着要给她好看的路德，将所有队员送进了模拟仓，才自己躺进对应的位置。 【参赛者已全部就位，比赛地图载入中】 【地图准备完毕，本次地图名称为：荒泽】 【比赛开始】 从一片黑暗中醒来，芙思缓缓眨了眨眼。 芙思感觉到自己身下枕着的是泥土和树枝，用手抓了抓，微微湿润。 芙思坐起身，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树木高度目测超过十五米，间距较窄，枝叉多且密，基本把空中作战这条路锁死了。 这种地形，无论是星炽还是伊娜，都会受到一定限制，罗一倒是如鱼得水，恩南也不受影响。 到了这里，芙思终于不用压抑属于哨兵的五感，视野和听力无限增长，能看到远方枝叶上毛虫的绒毛，听到落叶下昆虫爬行的微小摩擦声。 相比于此刻，平时的芙思更像是在受水银灌入耳朵，墨水浸染眼睛的酷刑。 远处有水浪声，芙思猜测，这片树林深处存在着一个巨大的湖泊。 随手捡了根树枝在手里捻着，芙思走走停停，始终没听到另外几人的声音，也没有恩南发射过来的精神波。 抬手查看了随身终端，上面显示五人在线，没有人脱出。 芙思皱了皱眉，她已经走了一段路，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要么就是他们的出生点离她非常远，要么就是他们……落在了水里！ 芙思左右看看，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只有微微下陷的泥土昭示着刚刚这里站了个人。 芙思在丛林中高速移动，同时注意着周围的情况，不多时，她就看到前方树木越来越稀疏，越来越矮小。 果然，在这个丛林尽头有个淡绿色的湖泊。 水质很清澈，盈盈波光映出人脸堪比镜面般清晰。 芙思用手指沾了点水尝了尝，是个淡水湖。 她其实不是很喜欢水下作战，倒不是别的什么，她的队友不能长时间水下闭气，所以她要时刻注意他们的生命状态，否则被请出场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芙思粗略估计了一下，这个湖最深处应该不超过百米，可以下潜。 芙思不再犹豫，直接下水。 潜入水中，目之所及完全没有水生植物或者动物，水质有点过于干净了。 芙思有个不太好的念头，五指张开在身侧慢慢划水，果然察觉到一丝波动。 水底有个大家伙，所以这片水域才没什么生物存在。 芙思的水性很好，在水底犹如游鱼一般灵活，下潜飞快，几个动作就已经接近湖底。 湖底是漆黑的淤泥，几块畸形怪状的石头散落在湖底，像是狰狞的野兽在逃窜的过程中凝固了。 芙思又靠近了一点，漆黑的淤泥出现了几片白色的裸露——是两张熟悉的面孔。 罗一他们果然被传送到水底了，甚至是被埋在了淤泥里。 不对……这里只有罗一和恩南，伊娜和星炽不在这里。 芙思不禁扶额，这次运气也太差了，竟然直接是地狱难度开局。 当务之急，先把他们挖出来吧。 芙思靠近湖底，伸手去拽罗一的肩膀。 这种淤泥好像附着力很强，而且恩南和罗一并不是以躺平的姿势被埋住的，压在他们身上的淤泥在水压加强下，根本不能单靠拉力把他们拽出来，否则罗一的身体还能撑住，恩南就要人首分离了。 芙思略感头痛，只能顶着高压开始挖人。 芙思一边挖一边试图叫醒二人，他们应该是受到了湖底那个东西的影响才昏迷，如果物理手段无法唤醒的话，只能找到星炽让他试试了。 最好不是后者。 周围的光线突然变暗了一点，水中的波动逐渐多起来，原本风平浪静的湖面逐渐泛起涟漪。 忙碌着的芙思好像还未察觉，仍旧兢兢业业地清理着压在二人身上的淤泥。 水中的波动逐渐归于平静，如果从高空往下看，大概可以看到原本清澈见底的湖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占据了三分之一的湖面。 它静静地漂浮着，金黄的眼珠俯视着湖底的三个小小人类。 半响，芙思终于把恩南解救出来，转身去挖罗一。 或许这个举动泄露了她的不设防和一无所知，它张开嘴直接朝着芙思冲了过去！ 芙思头都没回，双手一刻不停，借助刚刚挖出来的罗一肩膀，在水中拧身，长腿划过半圈，狠狠踢上了它的上颚！ “没看见我正干活呢，这么没眼力见。”芙思无声地开口，脸上尽是被打扰的不耐烦。 那一脚的力道没有被水阻力卸掉半分，它的上颚出现了明显的歪斜，从中间到尖端——被踢折了。 剧痛使它不断翻腾着身体，原本清澈的湖水变得浑浊不堪，芙思很生气，她有轻微洁癖，现在这个环境让她很不舒服。 还好罗一已经被挖出了上半身，只剩一双腿埋在泥里，芙思彻底失去耐心，直接拖着他的腋下，猛地往上提—— 身后的家伙顶着歪斜的血口冲了过来，芙思随手把罗一扔到旁边，回身躲开凶残的咬合，抓着那家伙头上的角，拧身又是一脚！ 这次她踢的是下颚——这下它的嘴彻底折了。 她看着这条像是皇带鱼一样的异形鱼因为剧痛在湖底翻滚，漫不经心地抽出后腰上的匕首，试了试挥刀速度，嗯，不受影响。 它这次却好像知道了芙思不好惹，转身朝着水底的两人飞速靠近。 可惜，芙思比它更快。 它冲到湖底，却发现那个可怕的人贴在它的下颚上，甩动着头颅就要逃跑。 而这一动之下，芙思发现它喉咙处的皮比其他的部位要薄很多，隐隐有核心能量透出。 不错，也不算毫无收获。 芙思拽着它的独角，比划着手中的匕首，在想要从哪下刀才能准确找到核心。 它惊恐的甩着尾巴，扭动身躯想要逃开，却被芙思蛮横地掰开嘴巴，被踢折的嘴巴又是一阵剧痛。 芙思看着它的喉咙，那里有微弱的金光在闪烁，随即不再犹豫，一刀下去狠狠拉动，直接切掉了它半个脖子，手下再没了挣扎的动作。 她剖出一个只有半个巴掌大的正方体玻璃造物，里面有一颗圆圆的、散发着金光的能源体。 芙思收好这颗核心，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拖着恩南和罗一冒出水面。 他们在湖心，距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她看到两个人影正在朝她招手。 是伊娜和星炽。 第46章 荒泽（2）真亦是假，假亦是真 冰凉的湖水在腿边流淌，芙思眯起眼，将贴在脸上的乌发捋到脑后，希望这张图是以雨林为主体。 芙思蹚着水往前走去，却突然感知到什么，低头看了看，腿边的水将波动传递给她，这水，似乎开始流动了？ 可芙思刚刚在湖底完全没有发现暗流和空洞，这明明是一片死水湖，就连那只龙鱼也完全没有逃跑的意思。 是错觉么。 芙思轻轻甩头，试图让沉重的脑袋减轻一点负担。 远处的伊娜和星炽还在等待，芙思摒除杂念，拖着恩南和罗一上了岸。 伊娜迎上来，解释道：“我听到这边有水浪声，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们。” 芙思蹲下身查看恩南和罗一的情况，他们身上没有外伤，只是脸色青白，看起来缺氧严重。 罗一的情况稍好，只是脸色不对，至少唇色正常。 反观恩南，他的嘴唇青紫，眼下的血管呈现出黑紫色，向导体质远不如哨兵，在水里呆久了，他的血氧低得可怕。 星炽垂着眼，站在一旁，似乎并没有上前查看的意思。 伊娜伸出手，似乎想试探他们的鼻息，芙思却赶在她触碰二人之前握住了她的手：“你不是有洁癖吗？水不干净，别碰。” 伊娜讪讪地收回手：“啊，我，我就是担心他们。” 芙思淡声道：“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会儿就能醒过来，你们从哪个方向来的，有没有遇到其他人？” 伊娜伸手指了一个方向：“我们从那边来，没有遇到其他人，这张地图比想象中要大。” 芙思点点头，转头看向星炽：“没时间等他们两个自然苏醒了，你试着用精神体唤醒他们。” 星炽身形微微一僵，随即答应下来，来到罗一和恩南身边，蹲下，刚伸出手，就察觉到身后有一道劲风袭来，回身想躲，却已经来不及了。 芙思敲晕了一个，将目光凝在“伊娜”身上，玩味道：“苏西？你什么时候发动的技能？” “伊娜”原本柔和的表情有些崩裂，似乎没想到她能这么快识破。 “这不可能，我明明已经……” “已经对我发动了技能，在我的视角里你们应该毫无破绽才对，你想说这个？”芙思伸手拎起“星炽”，将匕首架在他的脖颈上。 “解除我身上的精神控制技能，否则我现在就刀了他。”芙思命令道。 苏西咬唇，她本想着先下手为强，直接在开局就给对面主力哨兵注入精神毒素，让她掉空精神值出局，没想到只是打了个照面就被识破了！ 她和燕泉都是向导，根本打不过这女人，这才想使用迂回战术，没想到却失了先机。 苏西转了转眼珠，开口威胁道：“你放过我们，我解除精神毒素，否则即使我出局，这种毒素也会跟随你一整局，你别想好过！” 芙思和那金发青年应该是主力攻击位，如果是芙思一人在这里，完全可以和他们来个一换二的鱼死网破，可她带着两个昏迷不醒的队友，完全不能冒险。 想到这儿，苏西的底气足了一些：“不光是你，他们两个也中了我的精神毒素，如果你不想开局就少三个人的话，最好接受我的提议。” 看见芙思微微蹙眉，面色有些沉重，苏西心中一喜，以为她动摇了，赶忙继续游说：“更何况……” 她哪里知道，芙思现在想的是，说好这局比赛交给星炽练手，如果对面最难缠的向导被她解决了，那还谈什么战术布局？直接莽就是了。 不行 ，不能这么快结束比赛。 芙思沉下眼：“你先解除，我再放人。” 苏西暗暗捏拳，抬起头：“好！我相信你的人品。” 说着，她抬起手，一只通身白黄色的蝎子出现在她的手掌上，足有巴掌大小，蝎尾就占了一半，高高昂起，一滴透明的毒液顺着蝎尾缓缓流下。 苏西解除了三人身上的精神毒素，芙思眼中的伊娜和星炽终于恢复成他们本来的面貌。 跟芙思之前看到的资料一样，苏西是个身材娇小面容清丽的女孩儿，很难想像她的精神体是最为阴毒的坦毒蝎。 “我已经兑现承诺了，你赶快放人！”苏西瞪向芙思。 芙思非常痛快地将手中的男人一丢，活像是丢了什么垃圾。 “燕泉！”苏西连忙扑过去，坦毒蝎的尾巴狠狠一扎，直接物理叫醒了他。 燕泉猛地清醒过来，意识到苏西又用精神体扎他，愤愤道：“都说了多少遍不要用蝎尾扎我，万一你没有控制住，我岂不是会被你误伤？！” 他絮叨个不停，简直是个话痨，怪不得刚刚伪装的时候一言不发，大概是怕露馅。 苏西一边将他拉起一边不断偷瞄芙思那边的情况，见她没有追上来的意思，才慌忙拉着燕泉逃走了。 没有核心在手，还是稳妥为上，跑！ 芙思也没有追击的意思，她大概知道刚刚是怎么中招的了。 坦毒蝎的毒素无色无味，极易溶于水，苏西大概是将毒素播散到了水中，这才能令她产生短暂的精神迷惑效果。 毕竟浓度不高，芙思的身体很难突然显现出异常，如果不是恩南这个“人形质检仪”，芙思还真的很难察觉。 苏西大概是以为只有她一人在水中，没想到恩南这个向导也在，毒素直接在他脸上显现出来，给了芙思提示。 苏西刚刚想要接近他们，就是为了近距离攻击，直接送走二人。 有点脑子，但不多。 芙思有点不敢相信，路德这队伍是怎么进到十六强的？ 海选赛的时候她明明将路德和科林这两个主力扔进了龙卷风，他剩下的三个队友是怎么活到最后的。 芙思眼神飘忽了一下，突然，她将视线凝到了昏迷的罗一身上。 难道…… 芙思脑中那根缺失的线索突然明晰了起来，果然，是这样么。 与此同时，观众席上空的大荧幕上，呈现出芙思呆立在原地的身影—— 而刚刚在芙思视角中逃走的燕泉和苏西，赫然正站在她身边！ “不是我说，阿帕忒①的运气也太差了，开局两个人被埋就不说了，一个哨兵怎么跟两个向导打啊？” “不是怎么打的问题，在先驱型向导先手的情况下，哨兵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苏西的精神毒素太强了，配合燕泉的异变技能，根本就是无解，会中招也是情理之中。”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没看出来她是怎么中招的么……”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种技能也太犯规了吧？！” “我看是很悬了，还没几个哨兵能在苏西的异变技能中自己醒过来的。” “更可怕的是，这种技能是持续性的，一旦被缠上，没有净化系的向导，根本解除不了！” “普通哨兵在这种技能下根本撑不过去，更别说这姐精神本来就不算正常。” “她就是表演赛那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吧？确实离进管制所的路不远了。” “别呀，我还挺看好这姐的，不会这么快就出局吧？！” 视角转回到赛场内—— 苏西围着芙思的身体绕了一圈，又看看躺在旁边的罗一和恩南两人，啧啧两声：“不是我说，就这实力是怎么进到十六强的？” 燕泉冷声道：“别废话了，赶紧动手吧，想要完全破坏哨兵的身体还要费点力气。” 说着，他抽出一把小臂长的短刀，上前两步，挥刀直冲芙思的咽喉而去！ “啪——”他的动作在半空中被人截住了。 燕泉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金发青年，失声道：“你怎么还能醒来？！” 罗一也是一脸懵逼的样子：“你是谁？为什么要对我老大动手？” 他刚刚醒来就看到有人要砍芙思，下意识发动精神体异变技能挡住了这一刀，距离近了才发现这人似乎是个向导，这一刀的力度弱得跟小鸡仔儿似的。 罗一回身打量芙思，只见她眼神空洞，毫无神智，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芙思，你怎么了？”罗一甩开燕泉的手臂，直接将他丢出两步之外，回身盯着芙思的眼睛看。 芙思浑浑噩噩地抬头，似乎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更有可能听不见他说话。 “是精神类干扰么，”罗一摸了摸下巴，转过头盯着苏西，“你就是那个……呃，很棘手的先驱型向导吧，解除你的技能。” 苏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怎么会，你为什么不受影响？！” 苏西伪装成伊娜的时候，探向两人鼻息的时候，目标就不是恩南和罗一，而是一看就很难近身的芙思。 坦毒蝎的毒素可以通过皮肤被吸收，芙思握住她手臂的时候，毒素就已经被苏西下到了芙思体内。 从那个时刻开始，芙思就已经陷入了苏西制造的环境中，芙思能看到的都是她想让芙思看到的。 可是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这个金发的家伙不受她的影响？！ 明明他身边的向导已经身中剧毒快要出局了！ 罗一捋了捋被水浸过的发，似乎也很惊奇，却不能直接向对手表露他的疑惑，于是他硬着头皮说：“我不仅不受影响，还能解除我队友身上的毒素，趁我心情好，你现在主动为他们解毒，我可以放你一马，不然我先杀了你，再给他们解毒也是一样的。” 罗一说完这一长串自己都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谁知，苏西冷哼一声：“你觉得我会信吗？” 罗一面色一僵，呃，这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第47章 荒泽（3）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罗一和苏西对视半响，最终败下阵来。 苏西冷哼一声：“就算你不受影响，你的队友也不能幸免，所以你还是……” “锃——”苏西抽出腰后的匕首，直接朝着罗一攻了上来。 “喂喂，你们怎么都话讲一半就开始打了！” 罗一猝不及防，幸好苏西的动作在他眼中就好似慢动作，根本不可能击中他。 正面攻击被罗一轻轻松松地躲开。 苏西却并不焦急，她最初的目的也不是罗一这个哨兵，而是能够建立通讯网的向导。 罗一这一躲，恰好暴露了他身后呆立在原地的芙思和昏迷不醒的恩南。 苏西眼神一暗：“燕泉！” 燕泉手臂上缠绕的黑蛇支起上半身，喷洒出一片浓白的雾气，扩散速度极快，眼看就要覆盖上芙思和恩南的身体。 芙思猛然睁眼，忽略了苏西震惊的目光，视线从罗一身上略过，看到他毫发无伤，终于确定这不是幻境。 芙思带着恩南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抽出刀在他的五指上开了几道小口，放出毒血，减慢他的中毒速度。 开局不利，作为解毒关键的恩南中了毒，芙思深深呼吸了一下，她的肌肉已经开始出现僵硬的情况了，过不了多久，毒素蔓延到全身，离出局就不远了。 芙思将目光转向罗一，他拖住了苏西和燕泉两个人，他们的毒素对罗一不起作用，罗一因为顾忌着解毒的事情也不能对他们下死手，局面一时间陷 入了僵持阶段。 “罗一，不用跟她浪费时间，直接下死手！”芙思当机立断。 罗一听到她的话，马上从防守改为进攻，他的力道哪里是苏西能够抵抗的，瞬间就被反拧了胳膊，压在地上。 “别给她反应的时间，直接拿她人头！”芙思再次说道。 罗一手上并无利器，不过他可以徒手折断苏西的喉管。 “等、等等！”苏西惊恐地瞪大双眼，身体动弹不得，只能努力用眼睛去瞟芙思的身影。 苏西慌忙说出自己的条件：“我给你们解毒，前提是你先放了燕泉！” 芙思抬了抬下巴：“可以。” 罗一松开被他压制的燕泉，顺带踢了他一脚，让他远离这里。 燕泉咬牙看了苏西一眼，转身慌忙逃进了丛林中。 苏西不情不愿地解了芙思和恩南身上的毒素，恨恨道：“毒已经解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芙思慢悠悠地站起身：“我已经完成过一次这种约定了。” 苏西狐疑道：“你什么时候……”紧接着，她意识到，芙思所说的约定，是幻境中放走了燕泉和自己的事情。 “……”苏西简直想翻白眼了，这家伙怎么说都有理，简直是站在道德制高点发动致命一击。 芙思中毒情况尚且在可控范围之内，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随意对着罗一说道：“放她走吧。” 罗一懵然：“什么？” 芙思又重复了一遍：“放她走。” 对于她的命令，罗一向来是毫无异议的，他放松了力道，任由苏西挣脱了掌控。 苏西撑着身体飞快朝着丛林里跑去，根本不敢回头，生怕芙思反悔。 观众席一片哗然—— “不是吧？她打假赛！这能把对面的向导都放走？！” “没意思，这种人怎么能进MIC，简直是哨兵的耻辱！” “头一次见到这么不想赢的。” “不对啊，她在表演赛就跟没赢过一样，到了现在怎么又不想赢了？！” “我去，她干什么……” 只见芙思随意折了一支尖锐的树枝，向着苏西逃走的方向丢了出去。 小臂长短的树枝轻盈笔直，像一支利箭飞射而出，长了眼睛一般朝着苏西的背影钉了上去。 “啊——”苏西惨叫一声，小腿被锋利的树枝射中，剧痛袭来，血液迸射而出，她忍不住踉跄了一下。 算你狠，苏西在心底愤愤唾弃，却完全不敢回头，闷头逃命。 罗一看着苏西一拐一瘸的背影，分外疑惑，转头问芙思：“为什么放她们走？” 芙思动作诡异地一顿，总不能说是为了给星炽增加难度吧，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 于是芙思指了指湖面上：“起雾了。” 宽阔无垠的湖面上，泛起了一片浓白色的雾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 芙思侧耳，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似乎，似乎是什么东西正在奋力呼吸的声音。 后颈有些发凉。 罗一撑起下巴怪叫道：“邪门，湖面上起雾，这里又不是很冷，太奇怪了。” 芙思却说：“在比赛中，什么环境都不奇怪，更何况体感温度和实际温度的差别很大，你觉得不冷，实际上这里已已经接近零摄氏度。” 闻言，罗一搓了搓胳膊，有些不信：“接近零度？别开玩笑了，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冷。” 芙思没再给他解惑，恩南的情况不算好，嘴唇上的乌青色已经渐渐消退了，眼下的血管却仍旧是青黑色，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 芙思握住他的手，不断将黑色的血液从他的指尖挤出，直到血液重新变得朱红。 罗一撇撇嘴：“她还真的给你们解毒了，还挺有道德底线。” “并没有。” 罗一又懵了：“什么？” 芙思撕下一根长且柔韧的草茎，绑在恩南的手腕上，减缓血液流动速度：“她只是做了表面功夫，我能感觉到，还有毒素在我体内残留。” “那那那怎么办？！她们肯定是去找队友去了，难道就在这里等他们杀回来了结我们吗？！”罗一惊慌道。 芙思轻轻晃了晃恩南的身体，低声道：“恩南？醒醒。” 随着她的呼唤，恩南慢慢睁开眼睛，身体沉重得像是灌了铅，短时间内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恩南抬手想要按揉太阳穴，却嗅到自己满手血污，不由得眼前一黑。 “感觉怎么样？”罗一连忙凑上来问道。 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视力，恩南看到罗一那张脸如此近距离的出现，眼前又是一黑。 芙思拉开罗一，直白道：“试着联系一下伊娜和星炽，你体内毒素未清，随时有可能出局，抓紧时间。” 听到如此没有人情味儿的发言，罗一忍不住去看恩南的表情，却看到他已经将手指放到了额上，发动了精神波动网，开始构造队内通讯。 几分钟后，恩南的脸色更加苍白，整个人快要化成一张纸了。 “找到了，六点钟方向，他们两个在一起，正在往这个方向靠近。”恩南嗓音嘶哑，双眼无神仿佛被掏空了身体。 即使这样，他还是探出思维触手，缠绕上芙思和罗一的手腕，将情况反馈给他们。 芙思顺着他的精神力感知了一下，星炽和伊娜出现的点位距离这里大概有三到四公里的样子。 恩南不能进行远距离移动，运动会加快血液流速，毒素蔓延到心肺里面瞬间就会带走他的生命。 “顺着这个方向，去找他们。”恩南闷咳了几声，指着一条小道。 罗一急切道：“你不能自己走，我来背你。” 恩南看他一眼没这次倒是没有拒绝，任由罗一将他背起来。 芙思转头看向湖面，不过短短几分钟，那白雾就覆盖了整个湖面，可见度直线下降。 随之而来的，那种“呼吸声”越来越大。 “不太对。”芙思喃喃道。 罗一回过身：“什么？” 芙思眯起眼，终于看清了那白雾之中隐藏的东西——那是一群半透明的隐翅虫，一大团一大团地隐匿在白雾之中，无形中增加了雾气的扩散速度。 而那奇怪的呼吸声，就是这群虫子的振翅声！ “快走！”芙思当机立断。 罗一赶忙跟在她身后，三人飞快远离了湖边。 观众席一片唏嘘： “这毒雾的扩散速度太快了，现在才发现，很快就会被追上的。” “话说，这张地图遍地毒物，刚刚射伤苏西的树枝，也是剧毒之物。” “等等，你怎么看出来的？” “那树枝是鬼藤的变种，德菲尔那边遍地都是，见的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芙思不会是故意放走苏西，然后让她也尝尝被下毒的滋味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能理解她之前的举动了。” “好恶毒的女人，竟然如此折磨对手！” “谁也别说谁，苏西的精神体带给哨兵的折磨还少吗？” “……” 事实上，芙思并不知道那根树枝有毒，她单纯是为了顺着血腥味找到苏西。 至于现在，芙思正在逃亡的路上。 芙思在前方开道，罗一背着恩南走在她身后。 白雾的扩散速度远超芙思的预算，那东西在湖面上的时候尚有顾忌，一旦出了湖面的范围，就好像野马脱了缰，在后面穷追不舍。 离得近了，那种振翅声好似蜂鸣器，在芙思耳边不停围绕，不断提醒她死亡边界的接近。 芙思讨厌的东西不多，虫子勉强算是其中一个，一想到这么多指甲盖大小的虫子扑着翅膀飞到她身上，钻入每一个毛孔，连耳朵和眼睛都不能幸免，芙思就是一阵恶寒。 “罗一，快点，它们的速度又提升了。”芙思挥刀劈开前路的树杈，回身招呼罗一。 罗一听着背上恩南的呼吸越来越弱，不由得有些焦虑：“恩南，你还能撑住吗？你尽量放 平呼吸，减缓血液运动。” 恩南低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闭嘴。专心走你的。” 罗一悻悻地低头，专注走路。 终于，芙思看到前方出现了两个身影。 是伊娜和星炽。 这次大概是真的。 第48章 荒泽（4）菜鸡队伍？潜力股！ 芙思迎上两人，来不及解释一句，星炽就指着后方一处丛林较为茂盛的地方，急声道：“十二点钟方向，去那里！” 伊娜和星炽已经看到了他们身后穷追不舍的白雾，和那其中嗡鸣不止的飞虫。 伊娜的表情由晴转阴，这张地图如果是单纯的雨林地脉还不算太恶心，现在加上毒虫和白雾，难度指数性上升。 罗一在逃亡途中还不忘低声嘀咕：“可千万别再来别的什么东西了。” 恩南在他背上，疲惫得不想说话，默默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这片屹立于雨林中的“小雨林”，离近了看颇有几分古怪。 这是一片血红中带着点幽蓝的植物丛。 这里的树木不高，却很密集，树干透出淡淡的红，用指甲刮开一点，却又有蓝色的树汁流出来，往里看去，不是木质的结构，反而有点像是草本的藤蔓。 身临其中时，鼻尖总是萦绕着一股奇异的木质香，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明起来。 众人躲进了这片丛林后，白雾能够渗透进来，那群隐藏在白物质中的毒虫却仿佛在畏惧什么，一直在外围徘徊，好像在顾忌着什么，不敢靠近了。 伊娜环顾四周，若有所思道：“愈创木①？” 罗一确认周围没有危机后，将背上的恩南放了下来，让他靠坐在一颗淡红色的树上。 芙思伸手摸了一把树干，心有余悸道：“还算有点人性。” 感慨完毕，芙思转过头，开始询问伊娜：“你们怎么找到这边来的。” 伊娜指了指星炽：“向导的探测能力在这张地图尤为重要。” 星炽抬头望去，白琼鸟正在他们头顶盘旋，因为离地较远，没有受到任何雾气影响，只是随着地表浓雾弥漫，高空探测这条路算是被彻底封死了。 “接下来怎么办？”罗一习惯性看向芙思。 芙思转头看向星炽：“你说呢？” 罗一和伊娜看看星炽，又将视线移回到芙思身上，最后面面相窥，不明白芙思这又是唱的哪出。 星炽先是蹲下身，查看了一下恩南的状况，恩南将自己的心跳控制得很好，没有加快血液流速。 星炽伸手覆上他的颈动脉，细细感知了一会儿，面色凝重：“你们遇到坦毒蝎了，有没有看到她的其他队友？” 芙思开始叙述刚刚交手的情况，包括恩南和罗一被刷新在湖底，出来后就被苏西暗算，省略了故意放走苏西和燕泉的事情，芙思解释当时是受到了精神干扰，一时不慎将他们放走了。 说到最后，芙思还伸手捂住胸口，状似无力道：“我体内余毒未清，行动力受到一定限制。” 星炽握了握她的指尖，不出意外是一片冰凉。 感知往上探去，受到一片阻塞，芙思的部分神经已经被麻痹，星炽的思维触手在里面处处碰壁，确实是毒素作用的情况。 罗一倒是活蹦乱跳毫发无伤。 星炽垂下眼，开局不过一小时，队内成员已经有两个丧失了基本战斗能力，其中包括负责解除负面状态的恩南，对手情况不详，可以称得上一句地狱难度开局。 星炽的能力经过实测，只能对坦毒蝎的毒素起到压制作用，并不能完全根除。 恩南终于能缓过一口气，扶着旁边的树木站起身来，只是脸色依旧像是在地里埋了三天。 处理完恩南的负面状态，星炽深深呼了一口气，面上表情不变，反而透出几分沉静出来。 “我和伊娜来的路上，找到了两枚启动环，你们有发现核心吗？”星炽摊开手，掌心上两枚乌金色的启动环沉沉地挨着。 芙思这次没有隐瞒，拿出了从那只龙鱼身上挖出来的核心，毫不犹豫地交给星炽：“只有这一枚。” 星炽接过后，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转头交给了伊娜。 这也合理，毕竟伊娜是唯一具备完全战力的哨兵了。 星炽招招手，白琼鸟发出嘹亮的啼鸣，从上俯冲而来，精准降落在星炽的手臂上。 在一片浓雾之中，白琼鸟身上雪白的羽毛仿佛在发光，金色的尾羽格外显眼，漆黑暗海上的方向塔也不过如此了。 “我记得学姐你说过，比赛是绝对公平的，既然我们有两个人被设计在湖底出现，那么他们也一定有人被刷新在棘手的点位上。”星炽一边说，一边和芙思交换了一个眼神。 芙思点头，算是赞同。 “之前苏西和燕泉已经现身，他们不在这个范围之内，也就是说，科林和路德非常有可能是被地图规则困在了什么地方，或者说遇到了一定阻碍。”星炽的声音有条不紊，逐字分析道。 没有人发表异议，只有恩南时不时虚弱地低咳两声。 “那么基于这个前提，我想我们应该……”星炽低声和队员沟通战术策略。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传递给了观赛区的每一个人。 不由得有人惊呼： “这小子看着年纪不大，战术用得很脏啊。” “如果我没看错，他的精神体等级很高，至少有K2级别。” “就算有K2级又怎样，不还是个莽撞的毛头小子，你看他制定的战术，那是老手能说得出来的吗？” “话说，阿帕忒他们不是那个女人做指挥位吗？为什么临时变成这个向导了。” “战术太奇葩被队员抵制了呗，你没看她前两场比赛啊？” “虽然说背刺队友是奇葩了一点，但是她队友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你忘了海选赛他们伪装NPC兵不血刃干掉一堆倒霉鬼的事情了？！” “这队里基本没有正常人，对上强队就原形毕露了。” “说句公道话，毒瓶②已经是很强的队伍了，路德在加列斯新星排行榜可是挤进了前十的。” “如果光靠蛮力，路德毒瓶确实是极佳的进攻队伍，可如果靠战术，就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哨兵，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哎，他们怎么开始砍树了？！” 赛场上，伊娜和星炽低语了几声，伊娜毫无预兆地发动了精神体融合，双手变为利爪，直接对上了愈创木坚硬的表皮。 不怪众人如此惊讶，愈创木被称为莫兰无价的瑰宝，其硬度和治愈速度都远超任何一位3S级的哨兵，没有特殊的工具，别想从它们身上挖走一点资源。 然而，伊娜的一只手完成精神体融合后，尖利的指甲竟然能在愈创木划出一道裂痕，冒着幽幽蓝光的树液像是血液一样流了出来。 “竟、竟然是3S级……”观赛区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声音。 观赛区靠近角落的位置，坐着一位存在感极低的黑发哨兵，此时此刻正死死盯着大荧幕上的画面，死去不久的心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3S级哨兵，什么该死的运气啊！为什么3S级哨兵能看上这么奇葩的队伍！” “呜呜呜呜我也想要这样的队友……” “啊？怎么看出来的，哨兵评级不是一向保密的么？”也有人完全处于状况之外。 “众所周知，自从莫兰那位的精神体打响名声后，愈创木就不是什么小众知识了，除非你的身体强度高于它，或者依靠特殊工具，否则很难进行开采。” “可你看看那个精神体是云豹的人，她的身体强度已经能和愈创木碰一碰了！”在场的哨兵激动不已，好像第一天看见伊娜似的。 伊娜划开了愈创木的表皮，挤出了里面幽蓝色的汁液，一股木质清香弥漫在空中。 芙思上前用食指沾了一点蓝色树液，将其涂抹在耳后和手腕上，随着血液的跳动和体温的氤氲，那股香味源源不断地从这两个地方散发出来。 众人纷纷效仿，将愈创木汁液涂膜在皮肤表面。 这样一来，那些飞舞在白雾中的隐翅虫纷纷绕着他们走。 星炽沉沉道：“跟着白琼的金色尾羽，它会为我们指路。” 得益于主人的强大精神力，白琼鸟在视线受阻的雨林中依然能够流畅飞行。 恩南的体能跟不上他们的脚步，罗一自觉地蹲下身，作为恩南的代步工具人。 伊 娜负责断后，芙思和星炽在前面开路，他们要趁着路德和科林尚未脱身之前将他们扼杀在出生点。 这个时候，芙思打伤苏西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血腥味会吸引很多喜爱鲜血的小虫子，更何况这里飞虫遍布，新鲜又美味的血液是它们最佳的派对场所。 远远地，众人就看到白雾中有一条飞虫形成的蜿蜒小道，过去查看，果然在枝叶和土地上看到了淋漓的鲜血。 星炽：“顺着这条路走，大概率能找到苏西，但是路德和科林很有可能不在这条路的尽头。” 苏西不是猪队友，在明知道自己的行踪会暴露的前提下，她绝不会傻傻地去找路德。 多半是为了迷惑他们视线做出来的假路径。 星炽回身望去，恩南半阖着眼，意识尚且清明。 “我并不擅长追踪，麻烦了，学长。”星炽恳切道。 恩南慢慢抬手，色彩鲜艳的蜂鸟落在他的指尖，神色恹恹，却还是竭力扑扇着翅膀飞到那点血液上，发动精神体异变技能【探花访路】。 这项技能堪称寻物找人的最佳技能，只要有一丝气息或者味道，就能被恩南捕捉到，并精准定位其方位。 恩南皱了皱眉，急促地呼吸了两下，慢慢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循着他的手指望去，大雾掩盖了一些特制，可芙思还是记得，那个方向，正是埋住了恩南和罗一的湖泊。 第49章 荒泽（5）人数持平 种种迹象表明，湖中心是诞生白雾的地方，也就是传说中毒圈的中心位。 芙思回想起在水底见到的那条鱼，有龙角，鱼尾，身体部分坚硬，喉咙却没有任何磷甲防备，被她轻易拿到了体内的核心。 按照获取核心难度来看，应该是普通级别。 这又有些不对，按照这张地图目前展现出的属性而言，应该是一张浓雾毒虫为主体的地图，愈创木丛林为安全区，那么湖中的东西，就与这张地图格格不入了。 芙思心中存疑，侧眸去看星炽的脸色，斟酌要不要提醒这一疑点。 指尖传来微弱的触感，芙思低头，不出意外看到星炽的思维触手正悄悄地用尖端触碰她的手指。 芙思没有拒绝，与星炽建立了短暂的精神连接。 【我需要知道湖底的准确情况】星炽恳切地与芙思对视。 芙思挑了挑眉：【我已经把情况全都告诉你了】 星炽轻轻摇头，神色不变：【我并非怀疑你有所保留，只是我总觉得这张地图尚有很多疑点】 芙思眼神微暗：【你有什么计划】 【过一会儿接近湖面的时候，我想将伊娜和恩南放在远处，我们三人接近湖水】 这样的战术确实足够稳妥，留下两人观望接应，伊娜和芙思擅长近身突进，配合向导远程控场，星炽的思路没有错。 唯一的破绽可能就是，岸上的伊娜和恩南遇到危险，很难转移。 芙思轻哼一声：【你知道如果是我，会怎么做吗】 星炽看出了一点她的想法，却仍旧配合道：【嗯？】 芙思漫不经心地伸出手，看着手掌心漫上来的青紫色血管。 【如果是我，这个时候会将我自己这枚半残棋子放入湖底探查，既能放松对手警惕，还能摸查清楚湖底情况，反正我已经是半残的状态，即使再中毒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这样的处理方式能保存队内大部分战力】 芙思第一次将自己的想法如此清楚的剖析给别人，这番对话是通过精神力传播的，并没有呈现给大荧幕前的观赛者。 星炽若有所思，眼看队伍即将行进到湖边，必须要尽快做出决断。 最终，星炽还是选择了那套较为保守的探查方案。 由伊娜带着恩南隐藏在浓雾中，作为接应，芙思带着星炽和罗一下水查探。 然而，罗一却支支吾吾道：“我的水性很差，这活儿还是交给伊娜比较好。” 星炽动作微微一顿，看向伊娜，伊娜面色有些无奈：“罗一确实水性很差，还是我去吧。” 考虑到罗一的空间跳跃能力，留在岸上也可以及时支援，星炽点头，临时更换了人员部署。 愈创木的汁液难溶于水，即使下水也不会被洗掉，只是味道会稍微减淡。 湖面上的飞虫数量远远比其它地方少很多，三人挑了一个飞虫数量最少的位置，下了水。 芙思一进入水中，那种被湖水微微浮动的感觉又出现了，在她的面颊上如微风拂过，存在感相比于以前又强了不少。 这水底真有什么暗道不成？ 三人持续下潜，芙思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上次进入湖底时看到的那堆奇形异兽化成的石头。 也没有看到那只被她击穿了喉咙的龙鱼。 一切都消失了。 芙思暗暗思附，难道是多代目通关点吗？ 同一时间，伊娜停止了下潜，打手势示意他们去看正中心一处水域。 那里的水域颜色略微比其他地方深了一点，如果不仔细观察，只会以为是水体折射产生出的幻想。 光线被浓雾遮挡的情况下，水底一片黑暗，只有哨兵能在这种情况下无阻碍视物，伊娜率先发现不对劲。 三人靠近那片水域，并没有贸然进入，星炽展开了精神力探查。 短短十几秒后，星炽蹙眉，通过思维触手向芙思和伊娜传递信息： 【没有任何波动，无法探查】 伊娜和芙思对视一眼，伊娜推测道：【那大概率就是多代目刷新点了】 观赛区开始小声议论： “为什么官方不然能将他们通过思维触手交谈的话放出来，这是让我们看哑剧吗？！”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突然停下来了？” “观赛体验极差，能不能出个破解版，思维交流也放一下啊！” “你们看，那片水域，有点不对。” “能有什么不对，这湖不是早就探查过了吗？！” “不不不，这似乎是……多代目领域！” “啊？什么意思，你们在说什么暗号吗？” “你没看上一届MIC决赛的文字版复盘吗？多代目地图第一次出现在MIC比赛中，就是在上一届决赛场上！” “你说的是让格尔曼翻盘的那个突发意外吗？略有耳闻。” “我承认我没看决赛的文字版复盘，可是你们谁能说一下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给你简单解释一下，就是重复进入某一个特定区域时，会触发同一空间的不同景象。” 一直关注着赛场动态的极高领域，两个人影正坐在全透明的观赛房，一站一坐，一谦卑一悠闲。 “今天风早家举办寿宴，请帖半个月前就发来了，请问您要出席吗？”站着的人低声询问道。 坐在宽敞的扶手椅中的少女闻言，放下了手中的光脑，微微挑眉：“这就是舍齐和风清野今天不在场的理由吗？” 她身后的人微微欠身，恭敬道：“是的，王姬殿下。” 少女很不满：“我好不容易放一天假，别用那个称呼，我可不想回去加班。” “是。” 少女又靠回扶手椅中，指着荧幕上的画面道：“不过一个十六强，就用上了多代目地图，是不是有点难度失衡了？” 她身后的男人直起身，看了一眼大荧幕，温声道：“地图是完全随机的，本次MIC比赛投入的多代目地图占总比为百分之十，他们运气不好罢了。” 少女闻言，沉默地拿起光脑，不再追问。 芙思围着那块奇怪的水域转了一圈，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她看过完整的上届MIC决赛的文字复盘，也就是舍齐对战百伦的那一场，那是MIC赛场上第一次出现多代目地图这个概念。 有很多人分析，那一场，百伦就是败在了多代目地图上。 重要资源点竟然在天黑后又刷新了一次，舍齐瞬间感知到，帮助风清野拿到了高阶核心，直接一穿三奠定了比赛结果。 芙思摸了摸下巴，这样看来，多代目地图应该是 要广泛应用于这一届MIC了。 身在赛场的芙思并没有料到，并不是多代目地图被广泛应用，而是她单纯的运气不好，碰到了这张地图。 星炽拿不准要不要进去，下意识转头询问芙思和伊娜的意见。 【当然要去】芙思眨眨眼。 【还是要进的】伊娜往前游了一段距离，无限贴近那块奇怪的水域。 伊娜本想打头阵，却被芙思不轻不重地推到后面去，芙思做了个手势，一头扎进了那片独立于整片湖水的领域。 芙思刚刚冒了个头，就和一直半白骨化的龙鱼打了个照面。 硕大的龙鱼急冲而来，芙思下意识躲闪，却想到身后还有两个人，只能半路转了动作，硬接下这一击。 龙鱼被芙思一个下勾拳打得头颅上扬，发出愤怒的嘶鸣。 芙思这才发现，这块空间的介质不是水，而是如外界一样的白雾。 这些半白骨化的鱼龙在白雾中来回穿梭，俨然是将雾当成了水一样遨游。 “科林！你身后！” “不要乱指挥了！我看得见！” “该死，这群东西怎么没完没了！” 两个熟悉的声音从浓雾中传出来，是苏西和科林的声音。 伊娜和星炽也来到了这片区域，看着眼前这荒诞混乱的景象，不由得有些头皮发麻。 这里的龙鱼都散发着一种腐烂的鱼腥味，白骨化的那边莹白如玉，尚有血肉的那一半却呈现出糜烂的状态，紫黑色的血液顺着躯壳蜿蜒而下，看起来具有强腐蚀性。 断断续续的对话不断从浓雾中传出来，苏西和科林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这种时候最适合落井下石，芙思下意识就想要往对手的方向去，却突然想起什么，抬起的脚又落下，安静立在原地。 另外两人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星炽环顾四周，自从进入这里，恩南的通信网就不能用了，大概是被隔绝掉了。 这样的话，场外支援是不能用了，不过对面的主力哨兵和向导在这里，淘汰掉他们，也算是离胜利更进一步。 听那边的动静，苏西和科林大概还没意识到已经有对手闯进了这片区域，还在奋力打着什么。 “科林！专注于一点突破，否则这些东西只会没完没了！”苏西的声音有些嘶哑，似乎已经力竭。 科林的声音听起来倒是中气十足，只是暴躁了许多：“我知道！我不需要你指挥！” 星炽快速下达指令：【伊娜，麻烦你先靠近他们，摸清楚情况后，芙思配合你进行背面偷袭，科林的精神体是黑水鳄，正面攻击无敌但是上颚和背部有较大弱点，在这两点上进行攻击】 芙思和伊娜双双点头，确认方位后，摸索了过去。 伊娜的精神体为云豹，这使得她是天生的偷袭专家，走路无声屏息凝神，顺着打斗的声音摸过去，看到浓雾翻腾的景象。 科林正和一群半白骨化龙鱼打得不可开交，手中正护着一枚闪着神秘紫光的核心。 看大小，是非常高阶的核心，一旦使用，会使他的精神体战斗力翻三倍，可他始终没有动用这枚核心的意思。 苏西在他身后，不断抚平他狂躁暴动的精神体，只是苏西终究是先驱型向导，即使尽力安抚，效果还是不尽如人意。 “使用核心吧科林，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交代在这儿。”苏西眉间的疲态已经到了遮掩不住的地步。 科林回头瞟她一眼，猩红的眼底全是暴突而出的血丝，全身肌肉暴起，血管突突直跳，明显已经战斗了很长时间。 伊娜静静地观察着，科林的状态不好，这个时候偷袭，有七成把握可以击倒他。 只是——伊娜看向科林怀中熠熠闪光的核心，那始终是一个变数。 “砰——恪啦——” 科林又是一拳击飞了迎面而来的游龙，狠狠啐了一口：“呸，别说丧气话！” 他还是没有动用核心，硬撑下了一波龙鱼的突进。 他的精神体是黑水鳄，面对这种半空中的攻击路径，防守方式非常有限，好在他能将精神体与自身进行融合，依靠坚硬的磷甲进行防御。 星炽在海选赛赛场上用精神体短暂地迷惑过科林。 从那个时候，星炽就知道，这个看似强悍的哨兵，精神力防御非常薄弱，轻易就能对他造成干扰。 【不用硬碰硬，寻找机会，他坚持不了太久】星炽对伊娜交代道。 科林的状态确实奇怪，他一开始的攻击还能维持基本平衡，到后面的时候已经开始踉跄，下盘定不住，身后的苏西狼狈地躲避着龙鱼的冲击。 “该死的，我就不信了！”科林抬起手中的核心，就要把它按进启动环。 苏西连忙制止道：“不行！你现在的精神状态扛不住这枚核心，还是要找到启动环！” 科林才不管她的劝阻，他本来就看不惯苏西这个“矫揉造作”的家伙，如果不是路德非说什么没有向导无法参赛，他根本不会同意这个女人进队！ 科林原本积压在心底的怨气喷薄而出，加上现在的精神状况不佳，根本没耐心听她讲话。 耀眼的紫光从科林的手腕上喷薄而出，他装备了核心！ 伊娜和芙思忍不住倒退几步，省得被波及池鱼。 “吼——”黑水鳄张开血盆大口，体型膨胀了十倍有余，一口就能吞下三条小龙鱼。 黑水鳄庞大的身躯冲入浓雾之中，仿佛冲进了自助食堂，锋利的锯齿咬着龙鱼，像是在嚼什么香脆小黄鱼。 在吞噬了数十条龙鱼之后，科林张狂地笑起来，看起来像是刚从监管所跑出来的病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是最强的！这帮孙子迟早得给爷爷我跪下！！！”科林满面红光，血色顺着脖颈一路蔓延到脸上，直至将他整张脸变得充血肿大，看起来像是什么腌制入味的猪头菜。 伊娜和芙思对视一眼，时机已到，两人兵分两路，直接朝着科林攻去！ 芙思的动作稍慢，伊娜率先到达，精神体瞬间完成融合，豹爪探出，从背后直接给科林来了个透心凉。 科林神情一滞，显然没想到能有人破开这个时候的他的防御，不过瞬间就反应过来，回身一脚飞踢。 伊娜矮身下蹲，五指并拢向上一握，直接抓住科林的小腿，两手一折，巨大的掌力直接扭断了科林的小腿。 “啊啊啊啊啊——背后偷袭！”他愤怒至极，两颊漫上鳞片，坚硬如磐石的拳头照着伊娜面门而来！ 伊娜不躲不闪，看着深褐色的拳头在眼前放大，正要击中的时候，科林的动作突然一顿，心口和太阳穴传来撕裂般的痛感。 伊娜慢慢露出一个笑容：“反噬终于开始了吗？” 科林张口想说什么，却突然呕出一口血，狠咳两声，才把肺中的淤血吐干净。 伊娜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半个手掌长指甲白进红出，直接穿透了他的心脏。 另一边，芙思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苏西，看着她一瘸一拐地后退，没什么诚意道：“可以让你选择死法。” 苏西愤愤地看着芙思，又将目光转向科林，低声道：“蠢货！” 芙思摊摊手：“所以说，选择队友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选得好了，你就可以划水摸鱼，选得不好，就得自己挑大梁。” 苏西尚未觉醒异变技能，却已经能达到令芙思注意的影响力，想必日后的成长会更加惊人。 最终，苏西被芙思轻描淡写地折断了脖颈，送出了局。 科林被伊娜掏了心脏，却还是挣扎了一小会儿，直到核心能量耗尽，才彻底闭上了眼睛。 至此，苏 西和科林出局，毒瓶在场人数：3人。 星炽看到平安归来的芙思和伊娜，轻轻松了一口气：“回去了。” 芙思和伊娜点点头，三人穿过来时的入口，回到了那个平静无波的湖。 星炽一出来就试图联系罗一和恩南，却一直没有得到回音。 芙思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终端，凝重地看向星炽。 【别白费力气了，他们出局了】 阿帕忒目前在场人数：3人。 第50章 荒泽（终）极限换身 星炽惊讶地抬起头：“怎么会，我没有感受到精神波动，没有战斗残留。” 芙思目眺远方，轻轻摇头：“是路德，他的异变技能可以隔绝掉大部分精神波动，我们在水底，感知不到也正常。” “早该想到的，既然科林和苏西在水里，那么路德必然已经摆脱了困境，转移到了其他地方。”星炽似乎有些懊恼。 三人从水中出来，身上的愈创木味道被冲淡了一些，那些原本离得远远地毒虫开始暗戳戳地向着三人靠近。 芙思和伊娜环顾四周，浓雾好似散了一些，如果说原本的可见度是将整张地图浸在一杯牛奶之中，现在就是兑了大半杯水，稀释了不少。 以芙思和伊娜的目力，能看到丛林中隐隐有一块地区，虫群在不稳定地乱飞，不过这种骚动只维持了很短的一段时间，转眼就恢复了平静。 伊娜遥遥一指：“那边，有脚步声传来。” 雨林地图的好处，就是很难在复杂地形中掩盖移动声音，哨兵可以根据这点来判断对方的动向。 同样的，芙思这边的情况，路德也一定能通过声音感知到。 芙思摸了摸下巴，苏西和科林已经出局，最难缠的向导威胁已经解除，路德这时候大概不会选择硬碰硬。 可是转念一想，这支队伍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谐，否则刚刚的科林也不会那么容易被伊娜抓到破绽送出局。 芙思不动声色地看向星炽，他刚刚结束感知，正往这边投来视线，张口，欲言又止。 “怎么了？”芙思轻声问道。 星炽有些犹豫，他不想和路德他们硬碰硬，刚刚却探查到，路德和剩下的两个队员已经守在了去愈创木林的必经之路上。 而且他们没有急着进去，只是在周边徘徊，时不时设下精神体感应领域，以防有人偷背面，明显就是在等对手入网。 恩南出局后，大队内通讯彻底被阻断了，分头行动的危险性大大身高，不在考虑范畴内。 “要一起推进吗？”伊娜蹲下身，二指轻点地面，没有震动感，路德的精神体处于隐蔽状态。 两方按兵不动，观赛席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 “赛点了赛点了，现在哪个队伍先出局一人就算输。” “真没想到，路德也会用偷袭这种方式。” “阿帕忒能用毒瓶为什么不能用，何况那两个本来就废了一半，被清出局也正常。” “比我想象中快，这么复杂的地图，我还以为要拖六七个小时呢。” “大概是要打团了，这张地图的地形对阿帕忒和毒瓶都是不小的限制，现在就看谁能先拿下赛点刀了。” “快快快，打起来打起来！” “这两队的进攻意愿还是挺强烈的，大概不会选择避战。” 果不其然，赛场之上，星炽当机立断，直接向着愈创木林进行推进。 虽然芙思因为中毒而战力减半，但是伊娜手中还留有核心和启动环，可以弥补进攻位的不足。 芙思和伊娜压低身位，在茂密的丛林中借助掩体不断靠近安全区。 为了不让虫群暴露行踪，二人将身上的愈创木汁液洗掉了一些，只能做到不被叮咬，虫子几乎是在眼前起舞，贴着眼皮飞过去。 芙思眼皮微跳，一条百足虫贴着她的脚面爬过，肥硕怪异的身体泛着荧光绿，巴掌大小的身躯看着就营养过剩。 伊娜将手放在芙思肩膀上，给她一个眼神，二人的交流就在这一瞬间完成。 另一边，路德百无聊懒地踢了一脚遍地乱爬的百足虫。 “喂，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别是你在耍老子吧！”路德抓过缩在一旁的瘦小男生，质问道。 尤利希颤颤巍巍地说：“不，不会的，他们一定会主动出击的。” 这正是毒瓶的最后一人，负责队内通讯网络的构建和联络，同时也是毫无战斗力的引导型向导。 他的眼睛和发色全都是毫无光泽的乌黑色，看上去像是一团没有晕开的墨。 他的精神体正小心翼翼地蹲在他的脚边，是一只全身通黑的鼹鼠，两只小爪子扒着尤利希的裤腿，黑色的豆豆眼眼巴巴地看着路德。 路德冷哼一声，放下尤利希，动作粗鲁：“最好是这样。” 燕泉在一边冷眼旁观，路德欺压队内向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凭借着家世和实力，路德在加列斯横着走，连珍贵的向导都不放在眼里。 燕泉冷冷地想，这样的人，大概根本不配赢。 路德焦躁地四处张望，不断抓挠脖颈，一道道血痕出现在他的皮肤上，他却还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 就在路德忍不住又抓起尤利希质问的时候，右手边的草丛突然发出了异响。 路德神情一动，一抹兴奋漫上眼底，他的精神体隐藏在一边，焦躁不已地喷洒鼻息。 燕泉直起身躯，低声道：“别冲动，等他们先手。” 谁知道，路德根本没心思听他的劝阻，张狂地直接冲了出去！ “路德！”燕泉往前追了两步，哨兵哪里是向导能追上的，不过一眨眼，路德的背影就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蠢货！”燕泉忍不住低声骂道。 路德飞快移动到草丛之中，直接给隐藏在草丛中的伊娜来了个贴脸杀。 伊娜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反应过来，飞快闪身躲开路德挥过来的拳头。 “躲什么！”路德狞笑道，“敢不敢正面接？！” 说着，他瞬间完成精神体融合，将身体表面覆盖了一层坚硬的龙鳞，骨节凸起之处也布满锋利的倒刺，看起来更像一只健硕的甲龙。 伊娜才不会被他激怒，她并非力量型哨兵，跟路德拼正面只会被打掉状态，得不偿失。 路德连着挥拳几次，都没碰到伊娜的一片衣角，原本就烦躁不已的他突然火气上涌，不顾身体是否能够承受，直接掏出怀中的核心，安装在手腕上的启动环上面。 一时间，红光暴涨！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芙思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尤利希的背面，燕泉离得不远不近，似乎还未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尤利希低着头，白皙纤细的脖颈上还印着两个青紫色的手印，那是刚刚路德掐的，好不凄惨。 事不宜迟，芙思看准时机，擦着燕泉身边一株矮丛而过，抬腿就踢！ 燕泉眼底闪过惊恐，想也不想就往后退了十几步，以防芙思还有后手。 谁知，芙思只是虚晃一招，她真正的目标是更为瘦小的尤利希。 尤利希只感觉到自己的身腾空了一瞬，白雾中的毒虫不断被他打散撞击，尤利希头昏脑涨地从空中摔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我在哪？尤利希还未想明白，就看到了一张在眼前无限放大的令他惊恐无比的脸——路德！ 时间倒回三十秒之前—— 伊娜看着眼前的一幕，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上半张脸却还要伪装惊恐，飞速倒退。 路德哪能让她逃掉，精神力暴涨随之带来的是速度十倍的提升，一步踏出，恐怖的弹跳力足以支撑他瞬间贴近与伊娜之间的距离。 也就是这时，面前的伊娜突然发出惨叫：“别杀我！我是……” 路德猩红着双眼，已经听不进任何人话了，直接一个下挥，将“伊娜”的脑袋削掉了。 血淋淋的人头咕噜噜地滚落下来，碰到路德 的鞋面时停了下来。 路德定睛看去，尤利希睁着一双眼，死不瞑目。 【比赛结束，阿帕忒获胜】 全场哗然—— “什么东西？！就这么结束了？！” “路德是吃什么长大的？他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阿帕忒这次真是爆冷门了。” “不怪他们爆冷门，路德这纯纯放海！” “我怀疑他假赛！” “明明海选赛已经知道对手可以干扰视野，为什么不等队友就上了？！路德这把问题很大！” “燕泉也有责任，为什么不及时通知队内哨兵？” “来不及，那女人动作太快了，她直接用扔的！” “路德假赛！要求重赛！” 直到从模拟仓中醒来，路德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输了。 输给了一支名不见经传的队伍。 这怎么可能？ 可事实就是，他的队伍被淘汰了三人，实实在在地输了。 都怪尤利希那个废物！ 路德愤恨地想，当时就不应该因为他联络通讯的能力放他进队！ 路德气得站起来，走到尤利希的模拟仓旁边，一把将他薅起来：“你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你会在那里？！” 尤利希紧紧抿着唇，虽然很怕路德，却还是小声为自己辩解：“不是的，我是被扔过去的，他们有向导对你进行了精神干扰……” “别废话！”路德冷声打断道，“就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不会输！” 尤利希还想说什么，路德却高高扬起了手臂，就要挥下来。 “别发疯了。”苏西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路德放下手，回过身，眯起眼：“说他没说你是吗？” 苏西才不会怕他，轻蔑道：“你除了会无能狂怒，还会干什么？有这时间不如去看看脑子，你进监管所的日子也不远了。” 路德被她说了一通，面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却一言不发，没有丝毫骂回去的意思。 苏西无意跟他们纠缠，没好气地从他身边擦过，尤利希低声对她说：“谢谢。” 苏西目不斜视地走了。 路德凶狠地瞪了尤利希一眼，到底是没动手，摔门走了。 芙思这时才从门后慢悠悠地转出来，淡声道：“还好，只打了五个小时，还赶得及吃午饭。” 伊娜原本跟在她后面，闻言忍俊不禁：“过完这张地图你还有心情吃饭？” 芙思瞟她一眼，回想起遍地都是的毒虫，口不由心道：“那又怎么了，一颗良好的心态，是我能够取胜的关键。” 伊娜：“好好好，回去就开饭。” 星炽跟在她们后面，默默听着她们的谈话。 罗一兴致缺缺，刚刚在地图里路德突然袭击，他没能保护好恩南，两人双双被刀，致使队伍损失惨重。 虽然芙思没说什么，罗一却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罗一？发什么呆，走了。”伊娜突然回身招呼道。 罗一甩甩头，看着正在他前方冲他微笑的伊娜，快步跟了上去：“来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50-60 第51章 幽蓝你是一个可爱的小蛋糕…… 和路德的那场比赛，虽然主指挥是星炽，最后来复盘的却还是芙思和恩南。 那场比赛，虽然星炽的打法偏向于保守，却还是能看出果断和统筹力，恩南没什么好纠正的，只是说道：“有些时候，可以在调动人员方面，狠绝一点。” 星炽点点头：“我还有许多不足。” 他说得很是谦虚。 伊娜安慰道：“第一次指挥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慢慢来。” 星炽张了张口，呐呐道：“八强赛……还是我指挥？” 芙思摸了摸下巴：“看抽签结果吧，希望能避开那几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伊娜忍不住看她一眼，芙思什么时候按常理出牌过？她这双标的思维模式还是没变过。 “今天就到这里。”芙思关上了会议室的光幕，靠坐在椅背上，看起来有些蔫。 罗一暗搓搓道：“今天结束这么早？那我可先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早上起来得匆忙，他脑袋上翘起两处呆毛，随着他的动作一跳一跳的。 罗一完全没注意到，芙思没提醒他。 他鲜少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有约，芙思也不会拦着他：“走吧，早去早回，这边有夜禁。” 罗一欢呼一声，比刚才在会议桌上的样子不知道活跃了多少。 格尔曼一年一度的校庆日也在这两天，外面热闹得不像话，罗一早就想出去看看了。 伊娜转过头，看向半阖着眼的芙思，低声道：“要出去看看吗？” 芙思摆摆手：“你去吧，羽织不够就跟我说。” 伊娜温柔一笑：“怎么会不够，你给的太多了。” 羽织是茵多克莱的通用货币，可以用微云矿晶换取，芙思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换了不少，用于支撑队内的日常开销。 学校内的餐补和住宿都不需要学生自掏腰包，芙思也只是有备无患。 她从来不会在物质上亏欠队友。 恩南冲芙思点点头，也跟着伊娜出去了。 星炽没有急着离席，他望着芙思，欲言又止。 芙思揉了揉太阳穴，脖子上的抑制器沉重又冰凉，却还是让她烦躁不已。 听说昨晚路德就因为输了比赛直接进入了狂躁期，早上被遣送回德菲尔常驻大使馆看管了。 格尔曼没有直接以扰乱公民生活的罪名把路德异地看押，已经是给加列斯面子了。 更令人唏嘘的是，整个加列斯前来参赛人员中，没有一位向导愿意给路德做精神疏导。 包括苏西和尤利希这两个所谓的路德的队友。 路德的狂躁来得突然，弄塌了两栋小别墅，幸好那时并不是深夜，大家都属在清醒状态，躲避及时，无人员伤亡。 只是事后恐怕要赔偿格尔曼不少修理费了。 这一点，不仅让加列斯的学生在骂战中抬不起头，还让原本受路德欺压的学生狠狠出了一口气。 芙思翻看论坛时就看到了不少关于这件事的帖子，底下都是一片欢呼，可想而知路德平时的人缘有多差。 不得已之下，带队导师只能亲自出马，却被暴怒中的路德打伤了手臂。 带队导师只能气急败坏地把他扔进了束缚衣里。 这次能取胜，一半原因是星炽的指挥进退有度，一半原因就是路德队内不合，毫无默契可言。 不过十六强，各队的能力参差不齐，会出现磨合不够的情况也在情理之中。 团队比赛，一分在运气，九分在实力，剩下的九十分，全看配合。 总而言之，这次的十六强，又让芙思成功划水了。 “学姐……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吗？”星炽试探性地问道。 芙思这才发现他还端坐在原位，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 看他一脸关切，芙思耐着性子说道：“不用，你也跟他们出去玩吧，等十六强结束，就没这么多清闲的时间了。” 星炽看着芙思苍白的脸庞，明明两人不过半米之隔，星炽却几乎感觉不到人气儿。 如果这时候握上她的指尖，想必又是一片冰凉吧。 有时候星炽忍不住猜测，芙思的精神体很有可能是冷血动物，否则为什么常年保持低温状态呢？ 身侧的人不再说话，芙思百无聊懒地划着光脑，在论坛里面潜水，关注着这两天出线的队伍。 论坛上的帖子都是实时更新的，比赛结果同步出现。 不出意外的话，八强赛就会筛选掉全部划水的队伍，遇到百伦和舍齐的概率也会直线上升。 除开这两支队伍，晏织和束琸的队伍也非常强劲，被称为本届MIC最大的黑马，有可能走到四强赛。 刷着刷着，芙思看到了一条很是奇怪的帖子。 大意是在说，本次格尔曼举行的游学会由半舍家族承包。 展品阵容空前豪华，甚至祭出了镇族之宝【幽蓝】。 说起幽蓝，芙思来了点兴趣。 那是半舍家探索未知星域的时候发现的一种奇怪生命体，不仅能够将生命体恢复到最佳年岁与状态，还能将破损多年的老 式飞艇复原。 也就是说，它可以同时作用在非生命体和生命体身上。 起初，研究员以为“它”只是一团无意识的蓝雾，直到后来“它”自己跑到某个实验品的房间偷吃了一块儿草莓覆盆子蛋糕，研究员才发现，“它”拥有自我意识，能明确地表现出情绪和行为动作。 只是心智还停留在幼童时期，没有主观行为规律，做事全凭喜好。 研究员企图与它交涉，尝试了近千种语言与途径，却仍旧无法得到准确回应。 直到某位向导应邀来到实验室，幽蓝表现出了明显的青睐，并与向导产生了短暂的精神连接。 众人这才发觉，它始终明白如何与人类交流，并不拘泥于文字和声音。 这一认知无疑是一大打击，因为幽蓝在实验室停留如此之久，只是因为“好玩”或者“有趣”。 如果幽蓝真的不想在此停留，茵多克莱的现有手段根本无法将它强行留下。 这等奇异珍贵之物，本应献给女皇，交由茵多克莱最先进的实验室研究。 半舍家族向来忠心耿耿，不会因为一己私欲将如此宝物占为己有。 谁知，这团蓝雾在转移途中，自己跑到了半舍家的私库中，缠在一面水镜上，众人不敢靠近，用尽了常规手段都没法让它离开。 转移计划就此搁浅。 女皇派了自己的向导来查看，发现它并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好奇，索性直接下令让半舍家族自行决定如何处置。 这东西赶也赶不走，只能当个宝贝供起来，跟着私库里那一群珍奇玩意作伴。 久而久之，这反而成了半舍家族的一道名景，因为幽蓝心情好的时候，会自己出来闲逛，并不伤人，只是厨房里会定期少一点小蛋糕小曲奇什么的。 偌大一个家族，又不会被吃垮，半舍家主当即一拍板，将它留下了，定时投喂。 这样还能时不时抓取一点它散落在地的样本用作研究，倒也相处融洽。 以上，是这篇帖子的前情提要。 芙思之所以说它有趣，是因为它的标题—— 【不要被未知生物麻痹！它或许正在蚕食人类！】 熟悉的惊吓体，芙思面不改色地点进去。 看了几页，大概能总结出，这篇贴主认为，【幽蓝】不能永远和人类融洽相处下去，它是未知文明投放过来的“奸细”或者说“眼线”，只待摸清他们的武力装备就会一举进攻，夺走人类的生存空间！ 看下面的评论，众人纷纷吐槽贴主有被害妄想症，还有所谓的阴谋论。 大多数人只当这是个乐子，看看就罢了。 芙思低声嘀咕道：“分析得还挺专业，不像是半吊子。” “什么？” 清冽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芙思这才恍然般抬头，星炽竟然还没走。 芙思摆摆手：“没什么，一点很有意思的小文章。” 说完，她似乎想起什么，又低下头在光脑上点了几下，星炽腕上的终端微微一震，星炽一愣，连忙去看，芙思给他转了七位数的羽织过来。 “这……学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星炽苦笑道。 芙思却不甚在意，好似刚刚转出去的不是几百万，而是指缝里漏下了一点钱币。 “没关系，伊娜上个月看上一块儿成色非常漂亮的青色宝石，光是拍卖底价，就不止这个数儿，更何况有个来路不明的家伙跟我抬价，最后翻了十倍底价才算拿下。”芙思说到这里，神色染上了一点无奈。 星炽听到这里，眉心微微一跳，似乎有些惊讶：“青色宝石？没想到学姐也喜欢去拍卖会。” 芙思刚刚说到拍卖的经历，勾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忍不住多说了两句：“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在抽签上用完了，这两个月的拍卖会总是有人跟我抬价，原本不值钱的东西，最后至少要花多两倍的价格才能拿下。” “所以，”芙思停顿了一下，“不必为我省钱，反正这些财富最后会以别的方式流出去。” 一时之间不知道她是在炫富还是在吐槽。 星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也不太自然，呐呐道：“那，那我先走了，学姐早点休息。” 芙思点点头，继续低下头刷帖子。 星炽一路出了别墅，看到学校里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却完全没有参与进去的兴致。 低头看了看账户余额，芙思打过来的那几百万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账户里。 有种被包养的感觉，星炽微微眯眼，倒是也不赖。 第52章 出发去度假家族辛秘？ 在十六强比赛的最后一天，芙思罕见地去到了现场观赛。 其实可以在格尔曼设置的官方转播平台进行观看，只是相比于现场，就会少了一分氛围感。 芙思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以往最多看一下录播赛，分析一下对手行为习惯和总指挥的布局安排。 至于今天为什么要来…… 芙思默默抬眼，看向大荧幕上的人影。 风清野和舍齐正在丛林中隐蔽。 舍齐正凝眉看向自己的队友，这个关口，对手还未动手，队内已经开始内讧。 “白毛鸡，都说了我在十二点钟方向拿资源，为什么不来支援！”路可可揪着闫昔昔的小辫子，非常不满地兴师问罪。 “你又没说要我过去，我想着长了嘴的人应该都会出声的，难道你没嘴吗？”满头白毛的闫昔昔吊儿郎当地把玩着手上的核心，动作看着随意极了。 如果不是他们站在几十米高的树杈上，路可可一定会跟他打起来。 路可可不甘示弱，拽着闫昔昔束在脑后的小辫子，像是拽着一根狗绳，恨恨道：“我没出声你就不会顺便看一眼吗？！” 闫昔昔顺着她的力道将脖颈弯下九十度，视角完全倒转。 他盯着路可可那张脸看了两秒，突然做了个鬼脸。 “你！”路可可大怒，抬手就要扇他，却被闫昔昔敏捷地躲开。 两人都是敏捷性拉满的哨兵，一时难分胜负，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来回跳转。 对手看到两人动起手来，不由得大喜，机会啊！ 他们迅速抄起旁边的核心按到启动环上，朝着纠缠在一起的二人攻了过去。 獠牙利爪皆暴露在外的灰狼张牙舞爪地朝着闫昔昔手上的核心扑了过去，被他一脚踹开。 这还不算完，路可可一个手刀朝着闫昔昔后颈劈过去，也被他轻松架住。 难以置信，他是背后长眼睛了吗？路可可腹诽着。 闫昔昔嗤笑一声，右手一个借力，直接扼死了偷袭人的咽喉。 路可可眼见一击落空，仍旧不依不饶，抬腿便踢，光是带起的风声都能听出这一脚的力道不小。 闫昔昔暗骂一声：“你来真的啊！” 这种力道他可不敢硬接，上次训练时被路可可踢了一脚，到现在小臂都隐隐作痛。 “够了。”风清野从半空中落下，无奈将两人分开，防止他们造成更大的伤亡。 队长都发话了，闫昔昔率先停下手中动作。 路可可看到风清野出现，不满地撇了撇嘴，却也没再追着闫昔昔不放。 她捋了捋自己挑染的长发，哼声道：“不跟弱智一般见识，放过你了。” 她的发尾被挑染成了赤红色，看着像是跃动的火焰，好不耀眼。 比赛中，大多数参赛者都会穿戴暗色的衣服，有些人天生是发色浅，也会染成深色，就是为了不引人注意，跟地形融为一体，他们倒好，张扬到了极致。 闫昔昔那一头白毛，看着就跟准星似的，换成别人，早就被一打一个准了。 闫昔昔张口还想说什么，舍齐却突然轻拍掌心：“噤声。” 一时之间，针落可闻。 跟他们对战的是一支名不见经传的小队伍，不是三大军校所出，爆冷门进了十六强。 结果运气不佳，开门红遇到舍齐这支难啃的队伍，压根没想着赢，只想着让他们能减员，也算不白来。 芙思隐藏在观赛席上，看到实力如此悬殊的对决，不免有些失望。 不过……芙思看向仍旧用眼神暗暗较劲的路可可和闫昔昔，眼底染上一些趣味。 这两位是MIC的新人，以前未曾见过，倒有可能成为新的突破点。 不过他们的作战方式还有待考察。 这次 他们的对手实在太弱，不足以让舍齐和风清野发挥全力。 倒是给了他们保存实力的机会。 比赛很快结束，不出意外，白罗兰①获胜，且无一人出局，满员的状态下夺得胜利，也算是十六强比赛中的独一份。 至此，十六强的比赛已经全部结束，十六支队伍选拔完毕。 与此同时，万众瞩目的游学会也即将开启。 比赛结束当晚，格尔曼开放了整座学校最大的餐厅，供所有参赛者免费取用，办成了一个不算宴会的宴会。 同时也欢迎所有军校的学生参加联谊。 芙思无心参加这种热闹，倒是伊娜和罗一兴致勃勃，玩了个通宵才算完。 紧接着，半舍家族的游园会也已经筹备完毕，光是派出的私人飞艇就有十几艘，排场不可谓不大。 芙思站在飞艇下方，眯起眼看着头顶上恒星散发出的光辉。 旅途并不无聊。 原因无他，这一路上，身边小声议论的声音就没断过。 “真是没想到，半舍家的财力如此雄伟，看看这配置，看看这摆设，啧啧，不敢想出生在这种家庭会有多爽。” “有什么好羡慕的，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想要去莫兰定居，却从未有人想来茵多克莱吗？” “为什么？这里的食物丰盈，地产丰富，人口众多，明明是很好讨生活的地方。” “不过听说这里非常崇尚弱肉强食的法则。” “嗨，你不知道，四大家族表面上光鲜亮丽，背地里都要看女皇的脸色过活，半舍家，就是今天要去的地方，你觉得如何？” “有钱，有权，羡煞旁人。” “这你就片面了，半舍家说得好听一点是向导世家，人人精神力卓越，地位超然。” “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女皇挑选向导的储备地，所有适龄向导，都要先供女皇挑选，一旦被选中，就会被送到主城上空的空间站中，陪伴女皇度过余生。” “女皇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人家是长生种，一辈子的寿命看不到尽头，怎么能使普通人能比的？” “啊，一辈子不能出来么？不过也还好，至少有吃有喝，万事不愁，也算不得凄惨吧？” “想得太简单了，兄弟，这只是冰山一角，更多你想象不到的潜规则，都能将普通人的心智压垮，又比如说风早家那严苛到令人发指的……” “咳咳……”同伴狠狠撞了他一下，强制令他闭嘴。 不远处，风清野和舍齐并肩而来，目不斜视地从两人身边擦过，似乎没有听到那些嚼舌根的话语。 芙思看着舍齐向着她走过来，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进了一个无人的转角，避开大众的视线。 舍齐并没有发现芙思这并不明显的规避，仍然神色如常：“你来了，这次路程有点远，我特意来给你送这个。” 他抬起手，莹白如玉的手掌上躺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透明晶盒，里面盛放着两排整整齐齐的药片。 芙思不动声色地说：“我已经提前吃过药了，这个你自己拿回去用。” 舍齐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两下，又坚决地往前递了递：“拿着吧，这种药很容易失活，我用了微云矿晶制作保鲜盒，用惰性气体充满内部，能减缓药片失活的速度。” 一克微云矿晶价值上万斯布，舍齐手心里半个巴掌大的水晶匣，就可换万金，远比那小白片值钱多了。 芙思眉头微动，原本不想接这药，但是一想到那装药的匣子又能买两块伊娜钟爱的宝石，手就有点痒。 “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有心了。”芙思神色如常地将舍齐掌心的晶匣捏到自己手里。 掌心划过冰凉的触感，手上一空，舍齐知道她这是收下了，不免露出一点开心：“这次竟然没有推脱，我很开心。” 芙思不知道如何说，总不能说这次周围没有人看着，收了就收了，以往身边总有他人看着，如果收了会落下口舌。 可是……芙思看着舍齐戴着护目镜的双眼，他没有展开精神领域，根本不知道身边是否有人，只能凭借声音和温度感知周围，总会有些疏漏。 “请各位有序登上飞艇，三十分钟后出发。”光闹钟传来导播的声音，芙思跟舍齐告别，转身去寻找队友。 远远地，芙思就听到伊娜和罗一正在小声争辩什么。 “……我觉得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你之前不还说……” 芙思走过去，轻拍二人肩膀：“再说什么？” 谁知，二人对视一眼，竟异口同声道：“没什么。” 芙思也没想追究，左右不过是一些八卦闲聊，真有大事，他们也不会隐瞒。 芙思揉了揉额头，慢声道：“我先上去休息了，到达青屿之前，都不用叫我。” 伊娜听罢，虽然有些担忧，却也心知自己劝不动她，只能叮嘱道：“如果撑不住了，一定要告诉我，或者告诉老师。” 芙思点头，兀自上了飞艇的休息舱，倒进去就没再起来过。 期间伊娜不放心，进去看过一回，看到芙思安稳沉睡在里面，才稍稍放下心来。 哨兵的精神状态就是如此不堪一击，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有可能变成下一个路德。 而向导，或许是哨兵除了抑制剂以外，为数不多的“救赎”。 可是……伊娜慢慢将视线转移到芙思紧闭双目的面庞之上。 自从她认识芙思的那一天起，似乎从未见过芙思与任何一位向导有过超越友谊的发展。 或许芙思已经适应了长年累月佩戴抑制器生活。 可伊娜隐隐有一种错觉，芙思不是不想，而是在寻找另外的解决之法。 真的有那种方法吗？ 伊娜本想用手指抚上芙思沉睡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 伊娜转身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第53章 《第一章：回国》这一次，属于我的我…… 终于，在历经将近十个小时的旅途后，一行人到达了半舍家所在的序列星。 一下飞艇，入目而来的建筑就震惊了不少人。 一座复古庄重的古老庄园被坚固的堡垒囊括其中。 处处灯火通明金碧辉煌，却又处处死寂沉沉毫无人气儿。 芙思漫无目的地想，如果是她，早就忍不住另立门户了。 真不知道舍齐是怎么在这种地方生活十几年的。 大概没什么人会相信，整座半舍庄园建造得不像是什么人居住的地方，更像是关押罪犯而建造的重型监狱。 十步一看守，五十步一炮台，百步一位监察者。就算是主城青屿，恐怕都没这么多的武力储备。 再猖狂的犯人进了这里，恐怕都会被这里恐怖的氛围逼疯。 虽然那些武器或者监察星全部被隐藏在华美的装饰物之下，却逃不过这些军校学生的眼睛。 “啧啧，真是夸张，每天在这里住着都要压抑死了吧……” “这么多监察星，这岂不是毫无隐私，一举一动都会被看见吗？” “幸好我们只在这里停留几天，不敢想如果长期居住在这里……” “真是大开眼界，我还以为德菲尔那边就已经够压抑了，没想到这里更恐怖，还是我们莫兰好，我爱莫兰。” “哎，那些人也是来参加游学会的吗？怎么看着怪模怪样的？” “他们的衣服好奇怪，那上面画的是什么？是……鸟？” “别乱说，那是茵多克莱最伟大的教会，金足乌教会，势力庞大，是女皇忠实的拥护者，你敢说金足乌是鸟，小心给你打入星际监狱。” “嘘，听说这里基本没有秘密，你现在这种音量，肯定能被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你不早说……”后面的话被他生生咽进了肚子里。 芙思用余光看去，靠近大门的位置，正站着三位装束发饰全部相同的女人，背部的徽纹正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金足乌。 为了避嫌，那金足乌只用了寥寥几笔勾画，只有神韵没有具体形状 。 茵多克莱唯一合法的教会，就是金足乌教会。 她们只听命于女皇，分部遍布整个茵多克莱，她们和四大家族的关系很复杂，总而言之是会互相制衡的组织。 教会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芙思脑中划过这个念头，不由得多了一份警惕。 顺着出口往下，芙思双脚踏在了实地上，那种时时刻刻紧跟着她的眩晕感终于淡了一些。 芙思忍不住伸出手敲了敲额头，试图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一点。 “怎么了？”星炽走到她身后，轻声询问。 星炽察觉到芙思身上有不正常的精神波动。 而这种精神波动，星炽只在那些被关押在监管所的哨兵身上见过。 这不免让他有些担忧：“你的状态太差了，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芙思抬起手，轻轻地摆了摆：“不用再说，我没事。” 两人交流仅在短暂的一瞬间，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根据流程，接下来的两天一夜，众人都会住在半舍家安排的公寓群。 这一整颗序列星都是私人领域，包括即将开放的展馆，也是半舍家族的私有企业。 许多人期待着这一次的游学会，不光是因为许多稀世珍宝即将面世，更是因为舍齐家藏有一口珍贵的天然泉眼，可以无限带出地下的微量元素形成温泉，可以有限缓解哨兵的精神紊乱情况。 平时想要使用这口泉，都要缴纳不菲的会员费，还要定期排号，才能入内使用。 这次竟然会免费开放给所有参赛者，不得不再感叹一遍，财大气粗！ 鉴于旅途辛苦，学校安排众人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开启游学会，方便大家以全新的状态交流学习。 只是与在格尔曼不同，这座公寓塔旁边，矗立着不少降噪塔，看着总有几分肃杀的冷峻感。 芙思神色如常地住进了公寓楼，这里不比别墅，更像是一间大平层，占地三百平起步，即使住进五个人，也互不干扰。 非常适合小队入住，半舍家的安排很细心。 芙思选了离门口最远的一间，也是最安静的一间。 这个时候的她很需要休息。 星炽有些奇怪，芙思从未在比赛中使用精神体，与她相比，伊娜和罗一的精神负担更重，为什么他们二人的状态看起来远比芙思要好。 除非…… 星炽隐晦地打量芙思的背影，这个距离，他大可以将精神力铺展开，直接探索她的深层精神海。 现在的芙思，很难察觉到他的小动作。 最终，星炽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不能承担被发现的后果。 没有任何一位哨兵能够容忍其他人毫无预兆的侵入自己的精神海，除非是伴侣。 星炽不由得苦笑，想要从这条路侵入芙思的精神海，比正面打倒她更难。 他打消了这种念头。 星炽抬起眼，发现芙思已经消失在房门前，紧闭的房门仿佛从未打开过，一只蚊虫都无法进出。 拒绝的态度溢于言表，星炽挪开视线，住进了芙思对面的房间。 芙思确认门外的人已经离开，才将肩膀上一直缠绕的隔离绷带取下。 说是绷带，其实更像是一层薄薄的羽毛。 贴在皮肤上的时候用肉眼几乎看不出分别，能很好的隔绝细菌和空气。 不会透出任何血腥味，即使是嗅觉最敏锐的哨兵来了，也发现不了伤口的存在。 这种绷带并不常见，因为它并不利于伤口的愈合。 它贴在伤口上只会增加痛感和累赘，只有在特殊作战的时候才会被哨兵拿来做应急处理。 金司一直以为芙思的伤口已经痊愈，后面也没再过问，全靠这张隔离绷带才能隐瞒到现在。 芙思故意留下这道伤口，就是为了今晚的游学会。 肩膀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原本深可见骨的伤口只剩下一道粉嫩的裂痕。 不过往里细看，还能看到一些随着呼吸不断起伏的肉芽正在合拢、抱团。 空气中慢慢弥散开一股血腥味儿，淡淡的，更像是一种奇异的花香。 没有铁锈味那么刺鼻，反倒令芙思的心思平复下来。 芙思没有重新处理伤口，反而就这么任它暴露在空气中。 十几分钟后，周围的温度开始毫无预兆地下降，一团淡淡的蓝雾穿墙而过，逐渐在芙思的面前凝结显形。 芙思闭着眼，轻哼道：“你倒是够机敏，闻着味儿就来了？” 那团东西似乎能听懂她的话，将自己的身体凝结成人形，伸出一只“手”，覆盖上芙思肩膀上的伤口，须臾之后再拿下来，芙思肩膀上已经光亮如新，没有丝毫伤痕存在过的样子。 它尝到了血的味道，身体兴奋得散开，又好似害怕芙思嫌弃，连忙将身体重新收拢回来，又恢复成人形。 哼哼唧唧的，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芙思站起身，摸了摸肩上的伤痕，似乎很满意，随手抛出一颗亮晶晶的粉色晶钻，被那团蓝雾瞬间吞噬，不见踪影。 “怎么样，在这里还不错吧？”芙思用正常的语言跟它交流。 它将身体摊开，做了一个类似于点头的动作，又连忙收拢回去。 看起来，它在极力模仿人类的举动，即使没有一个正常人类是把脑袋从脖颈上卸下来再点头的。 “既然学不像，就不要学习了，丑死了。”芙思忍不住说道。 它曲起身体，似乎表达了什么东西，却毫无规律可言。 芙思却明白它的意思是：它并没有在模仿，它觉得这样交流的方式效率低下，明明有更好的传达信息的方式，只是人类不懂得用。 两方都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单纯发表看法。 它听了之后，似乎思索了两秒钟，下一秒，它的身体直接炸开了，铺满了整个房间。 芙思捂住口鼻，防止一不小心吃掉它身体的一部分。 芙思看着它不断起伏身体，在不大的空间中不断“呼吸”吞噬，芙思残留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儿令它愉悦不已，它不断变换身体形态，颜色也不断加深。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芙思探出手，在空中抓了一把，竟然能握到那蓝雾的实体。 “回去吧，你出来太久我会被盯上的，别忘了销毁监察星记录。” 它大概很不情愿，在芙思身边绕来绕去，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芙思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走吧。” 见状，蓝色团子不情不愿地从窗口飘了出去，沿路清理了全部监察星的痕迹。 芙思摸了摸光滑的肩膀，那种如影随形的精神压迫感终于消失了。 自从茵多克莱发现了这团蓝雾以后，只发掘出了它很小一部分能力，大部分隐藏能力都还处于未发觉的状态。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不能。 芙思活动了一下肩膀，骨骼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昭示着她已经恢复了全部行动力。 她其实并没有把握会见到幽蓝，芙思的记忆缺失，很多东西都记不清了。 大多数时候，她依靠直觉做事。 直觉告诉她，来这里可以见到想见的东西。 果然，这趟不白来。 至于幽蓝本身到底是什么，芙思并没有探究欲。 这种游学会本身，芙思是不感兴趣的，只是这次恰好轮到了半舍家族座位主办方。 自从几年前从这里离开，芙思就一直想找机会再回来一次。 只是种种事件令她无法脱身，MIC又开赛在即，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正好有一次公费旅行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这次参加游学会，芙思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幽蓝】带回莫兰。 虽然迟了几年，却也不算晚。 潜意识告诉她，莫兰才是幽蓝的归属地。 第54章 失窃？从热血冒险转到悬疑惊悚…… 第二天一早，芙思刚从睡眠状态清醒过来，就看到光脑闪烁个不停。 芙思刚刚拾起光脑本体，就看到一条大写加粗的消息跳了出来。 是金司发来的，询问芙思为什么没有来指定地点集合。 芙思看了一眼时间，按照星际通用时间来计算，她这一晚上睡了整整十个小时，距离集合时间已经晚了一小时。 不对劲，就算芙思是因为精神体不稳定的原因错过了时间，为什么没人来叫她？ 伊娜她们呢？ 芙思推门而出，细细聆听了一会儿，整座大平层内除她以外，还有四道浅浅的心跳声。 而根据心跳的深浅来看，是一女三男，正是伊娜等人。 芙思心中一跳，连忙推开伊娜的房门，看到她仍旧在睡梦中，没有什么异样。 芙思不敢掉以轻心，快步来到窗前，试探了伊娜的生命体征，没有任何问题。 正在此时，伊娜幽幽转醒，看到芙思的脸庞在她的眼前放大，不由得惊讶：“怎么了？” 芙思将光脑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去看时间。 伊娜反应了两秒，察觉到诡异之处，慢慢拧起了眉。 两人快速回想了一遍昨晚的饮食和饮水，确认没有被人动过手脚，晚上也没听到任何奇怪动静。 如果只有芙思一个人睡过了头，还能用间接性精神紊乱搪塞过去，可现在一个小队五个人都出现了这种状况，就有点不寻常了。 二人对视一眼，分头去把队员喊了起来，众人纷纷一脸茫然，好似昨晚都没察觉到什么不对。 伊娜的表情有些凝重，可现在不是复盘的时候，金司一直在催促她们过去集合，大部队已经先行出发了，只差她们几人，金司还在等她们。 一行人只好赶去集合。 谁成想，到了那里，却发现等待的人不是金司，而是一位身材高挑修长的男青年，正背对着她们，听到声响，才转过身。 众人看到他脸上的护目镜，后知后觉地认出这是舍齐，他在等他们。 只是他的气质和行为举止都与之前大不相同，这才导致众人根本没认出他来。 罗一小声道：“换一身衣服跟换了个人似的，怎么做到的？” 伊娜用手臂碰了碰他，示意他不要背后议论别人，罗一挠了挠头，他说这话并没有恶意，为什么伊娜这么谨慎。 舍齐微微一笑，半躬身道：“欢迎各位来我家做客，我特意让金院长先去带领大部队了，我在这里等你们，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做半天的向导应该还是够格的。” 芙思眼神微暗，不动声色道：“在比赛还没结束之前，我们仍旧是对手，这种活儿还是不劳烦你了。” 见她拒绝，舍齐也并不觉得尴尬，反而更为和善道：“那我也不勉强，你们的队伍已经离开一个多小时了，现在应该在生态展馆那里，往那个方向走。” 舍齐指了一条路给她们，随即微微俯身，很知趣地走掉了。 “……？”罗一的视线随着他移动，“就，就这么走了？” 芙思顺着舍齐指出的方向追过去，在这一点上，舍齐是可以完全信任的。 虽然他们存在竞争关系，舍齐却不会干出暗害这种事情。 芙思等人顺利地与大部队完成了汇合。 全凭展馆占地面积大得惊人，一小时过去也完全没挪动多少距离。 芙思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找到了金司院长，随便编了一个理由解释早上的迟到行为。 金司念她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头”，没多说什么，让她跟在队伍末尾就算混过去了。 看着金司忙碌的背影，芙思想了想，决定今天的行程结束之后再把早上的事情说给金司听，现在暂且按下不表。 “我去，那是什么？”罗一暗暗惊呼道。 芙思抬起眼，他们已经走到了生态展区的边缘，这里用巨大的透明玻璃圈出了一块儿地方，里面种了一颗墨绿色的“树”。 说是树其实不太严谨，它的表皮并非像树一样坚硬固态，而是被一种类似于粘液的东西寄生了，整棵树有枝丫有树纹，却唯独没有树叶和树根。 检测到有人接近，透明的玻璃上自动浮现出影像和文字，上面用摩洛斯语和昙绥语标注了这颗树的基本信息和演变过程。 这是从半舍家族的科研室中培育出来的第一株真菌，并不属于植物，也不属于动物，它的粘液就是治疗基因疾病的特效药的基础成分之一。 这棵树在一百二十几年前被培育出来，解决了茵多克莱多年未能解决的医学难题。 至于现在，它的观赏价值已经远大于医学价值，所以才会被放在这里供人参观。 芙思将手虚虚地放在玻璃前，看着这颗苍老的实验体，没过多久，这颗原本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生命体征的树竟然抬起了一小节枝丫，放在芙思的手掌另一边。 隔着一道玻璃，芙思察觉到它的安详与宁静，它已经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这里每天的参观者络绎不绝，让它想起了曾经在实验室的生活。 它被年轻人的生命力所感染，被人的声音所赞美，它喜欢这里。 芙思歪了歪头，看着它身上的粘液缓慢蠕动了两下，有点类似于人类的招手。 参观的队伍已经转去了历史区，芙思没再停留，轻轻点了点玻璃当做告别。 茵多克莱的历史非常悠久，不同于只有几百年历史的莫兰，它的底蕴和文化全仰仗于上万年的进化和淘汰。 许多在莫兰已经绝迹的动物和植物，都能在这里找到。 各大星系都推崇基因改造，只有茵多克莱固守成规，坚持血脉的纯净，也只有他们，具备传承精神体的能力。 半舍家的传承精神体三眼蛇，是先驱型向导中的佼佼者。 同时，每一代半舍家血脉中，只会有一位向导觉醒美杜莎精神体。这是他们家族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根本。 而这一代，刚好就是舍齐。 芙思收回思绪，正好看到舍齐归队，他不知道去干了什么，刚刚给芙思指完路之后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似乎察觉到什么，舍齐往芙思的方向“望”了一眼，微微勾起唇角。 芙思微微恍神，眉心微跳，有种不慎美妙的预感。 她前后张望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异样，拽了拽旁边星炽的衣袖，询问他是否发现了精神波动，依旧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是她多心了么。 芙思恍然回神，面前是一面巨大的金箔墙，这是非常著名的金箔历史书，通篇长达一零六米，宽一米二，篆刻了茵多克莱从古至今的开创史。 上万年的历史当然不可能用平常的语言全部写上去，所以半舍家使用了四维语言，一个“字”就能表达出时间地点以及所发生的事情，无论正着看还是反着看，都能看出不同的意思，这样，就能完整记述所有事情了。 只是人类局限于这具身体，无法超脱现有的维度直接观测这些文字蕴含的意义，解析就变得尤为困难，所以只当是看个热闹，没人真正去斟酌上面的语句和历史。 芙思从末尾一直看到开头，突然想到，这东西似乎比她上次见到的时候又长了一点。 幸好是用金这种惰性金属，否则每次增长这面墙，都要费不小的力气。 只是为了“铭记”，就要花费这么大的力气，芙思轻轻摇头，她并不能理解。 正如烟火消散后，除了一点灰烬能证明它曾经存在，人类消亡后，也会有相应的文明产物能够证明其曾经存在。 可 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死了，就是死了，还要聚合起来干什么呢。”芙思语气无奈，似乎是在自说自话。 她的声音很低，又有吸音材质存在，根本没什么人听到。 “同学们，我们即将进入本次最大的展馆，希望各位不要发出高于三十分贝的声音，【幽蓝】不喜欢被打扰，好吗？”领队的老师正是符灵，她的脸上有不易察觉的骄傲，毕竟她也是半舍家族的一员，家族的荣耀和她的荣耀共等。 芙思跟着队伍走进了所谓的最大的展馆，里面所有的生活设施一应俱全，不像是展馆，更像是没有床的高级公寓。 旁边的桌子上还摆着小山一般高的小蛋糕小曲奇，无一例外都是草莓味儿的。 观察区和里面隔了一道半透明的窗户，符灵在上面调整了一下，将半透明的窗户变成了全透明的，并轻轻敲了敲窗户，将旁边准备好的堆满小蛋糕的推车从指定的窗口推了进去。 只是好一会儿，【幽蓝】都没有现身。 符灵有些奇怪，【幽蓝】近半年的活动轨迹一直很规律，从未离开过这个房间，往常早就应该现身才对。 符灵不信邪，又往室内喷洒了一些粉红色的干扰素，仍旧没看到【幽蓝】的身影。 符灵转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抱歉同学们，似乎出了一点小状况，参观【幽蓝】将改到明天下午进行。” 一时间抱怨的声音四起，只是有老师在这里，大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遗憾了一小会儿就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芙思罕见地蹙起了眉，【幽蓝】昨晚还跟她说今天见面，为什么现在却不在这里，不存在逃跑和罢工一说。 怀着这样的疑虑，芙思神色恍惚地结束了今天的游学。 直到当天晚上，红色的灯光铺满了整个庄园，警报声嗡鸣不止，所有武力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幽蓝】失窃了！ 第55章 白罗兰之愿这一晚上忙死了 幽蓝，失窃了？ 芙思脑海中划过这句话，第一反应是有人故意放出了这条假消息。 【幽蓝】并没有实体，它的身体可以分散到整座庄园中，也可以浓缩到只有巴掌大小，可不论是什么形体，它根本无法用常规手段捕捉到。 根据幽蓝跟她反馈的情况来看，虽然半舍家对它的实验一直没有停止过，可从未在明面上进行过大范围的研究。 那些研究员只会取一些它自行脱落的蓝色物质进行化验研究，并不能发现它的致命弱点。 也就是说，没人能完全掌握幽蓝，更没人能“偷走”它。 芙思心绪千回百转，实际上只过去了一眨眼的功夫。 “您有访客，是否连接实时监控程序——” 门口突然响起机械女声，门外有人。 此时已经接近深夜，这个时候，谁会登门拜访呢？ “访客等待时间超过六十秒，请问是否开启记录模式——” 众人都没睡觉，出了这样的公告，大家都有点好奇和八卦，罗一正拉着伊娜在小厨房做宵夜，听到智能管家的问话，两人面面相窥，都没有开门的意思。 芙思从房间出来，众人的目光纷纷投过来，是询问的意思。 芙思置若罔闻，径直走去开了门。 来人是晏织和另一个生面孔，他们手中正握着光脑，似乎正在记录着什么。 芙思微微挑眉，语气平静：“有什么事儿吗？” 晏织和她对视一眼，抬手示意了一下手中的记录表：“老师让我们统计一下，昨晚外出的人有哪些，还有，你……早上迟到是因为什么。” 芙思心下了然，因为他们是外来者，出了失窃这样的事情，当然要首先调查他们的行踪。 芙思越过他的肩膀，目光在伪装成蛇头的监察星上停留了一秒，语气不善：“我们的行踪？这里的监察星这么多，还需要我们口述么？” 晏织似乎也很无奈，他的眼珠微微向左移动了一点，芙思知道，他只是来走个过场，真正难缠的是他旁边的那位。 跟着晏织一起来的，是一位面容轮廓阴柔秀美的女人，半张脸都掩盖在兜帽下的阴影中，她的胸前佩戴着金足乌样式的徽章，是教会的人。 芙思看到她隐藏在兜帽中的金色发丝，浅色系的发色，可以初步判断出，她的精神力不低，至少评级在K2级别。 芙思不动声色道：“昨晚没人出去，至于早上，我睡过头了，他们为了等我，就晚去了一会儿。” 她态度看起来诚恳，内容却很敷衍，一听就没什么信服力。 晏织颇有些无语，却还是尽职尽责地记录了下来，至于跟他一起来的那个教会的女人…… 她什么都没说，盯着晏织将芙思说出的话记录在光脑上，随即半侧过身，无声地催促着，要去下一个房间进行询问。 芙思假装没有看到这些小动作，她半靠在门边上，报臂看着门外的二人：“还有什么想问的？” 晏织摇了摇头，干脆利落地带着教会的人走了。 芙思看着他们的背影，着实有点诧异，教会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要知道，前几年芙思不过是恰好经过这里，顺路看了一眼幽蓝，连着几日都被教会的“狗”咬着不放，直到进了青屿主城，才算甩掉那些尾巴。 没想到几年过去，金足乌教会不仅是换掉了旧的教皇，还改掉了原来的臭毛病。 不错，不错。 芙思正好没什么耐心应付她们那套官方说辞，她伸了个懒腰，骨骼咔咔作响。 “你在煮夜宵么亲爱的，我也想要。”芙思在厨房旁边坐下，颇有些期待地看着伊娜。 伊娜当然不会拒绝，她端出了一碗很软糯Q弹的东西，放到芙思面前。 芙思心情不错，拿起叉子逗弄起那一团布丁一样的东西：“这是你的新料理吗？” 伊娜解释道：“茵多克莱这边缺乏水产，很多我拿手的菜色都做不好了，只能开发点新菜色，你尝尝，怎么样。” 芙思拿起汤勺，在碗边上慢慢滑过，发出不慎刺耳的摩擦声。 锐利的汤勺边缘切开了碗中的食物，一道裂痕出现在上面。 很软糯的口感，微微甜，还有微微的苦，如果没猜错，这里面放了海盐。 芙思赞赏道：“不错。” 伊娜开心了，得到食客的赞赏，是作为一名厨师的毕生所求。 “这，这就没事儿了？”罗一有些摸不到头脑，“幽蓝失踪了，那游学会是不是就要取消了？” 芙思慢慢吃完了一碗布丁状的东西，心情好了，也有耐心给罗一答疑解惑了。 “东西丢了，又不用你去找，说白了，现在【幽蓝】是半舍家的私人财产，丢了自然有人担心，我们只要等着就好了。”芙思将餐具放下，星枳看到了，自觉拿去帮她清洗干净。 芙思点头感谢，接着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昨天晚上，真的没有出去吗？” 罗一把头摇得飞起：“当然没有，我昨天一回去就睡了。” 芙思将目光移到恩南的身上：“你呢？” 恩南用食指和中指并拢，慢慢推了一下鼻梁上的便携式光脑：“没有。” 芙思摸了摸下巴：“嗯，很好，那我们就更不用担心的，不是我们偷的，安心等着就是了。” 星炽掀起眼皮隐晦地看了芙思一眼，她为什么不问他？ 是察觉了什么，还是 觉得得不到正确回答？ 不过，星炽侧眸去看身边的伊娜，芙思也没有询问伊娜。 “不说这个了，这两天好好休息一下，刚刚抽签仪式已经在线上完成了，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们要听哪一个？”芙思摊开两只手。 罗一兴致勃勃地说：“坏消息是什么？” 芙思将其中一只手握拳：“坏消息是，我们抽到了【天光】束琸的队伍，也就是狮鹫会。” 罗一的表情一下子垮塌了下来，随即想起来似乎还有一个好消息没有听，追问道：“那好消息是什么？” 芙思又将一只手握拳，语气戏谑：“好消息是，因为游学会的突发情况，所以八强赛延迟了三天，我们有更多时间准备了。” “这算什么好消息？”罗一大感不解。 芙思报臂：“或者你更想跟舍齐或者百伦打八强赛？” 罗一连连摆手：“不不不，这样就挺好，我回去休息了。” 看着罗一窜回房间，芙思慢慢眯起眼，说到舍齐，今天早上遇到他的时候，他看起来有点奇怪。 回想起当时的情况，舍齐身上似乎有一股很淡的香味儿，可若说是气味，以芙思的嗅觉，当时就能发现不对，不至于到现在才想起来。 况且，据芙思所知，舍齐并没有使用香水儿的习惯，衣服也没有熏过香。 那只剩下一种可能，舍齐去过了什么地方，沾染上了那里的味道，因为来不及清理，就匆匆忙忙地来见芙思。 当时，舍齐提出要带他们参观展馆，芙思拒绝之后，舍齐脸上的表情……比起失望，更像是松了一口气，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舍齐当时提出的建议非常突兀，芙思当时没有多想，现在看来，他利用了芙思做不在场证明，后面又消失了一段时间，去做了什么？ 芙思闭上眼，细细分析当时舍齐身上的气味分子，似乎有一点白罗兰的味道？ 不行，当时芙思的精神并不稳定，更何况她没有刻意留意，无法准确判断舍齐身上的味道到底是什么。 芙思换了个方向，就算是舍齐搞的鬼，他为什么要偷自己的家的东西？ 更何况，芙思得到了一点内部消息，舍齐即将成为下一任半舍家的家主，他将是半舍家历代以来第一人男性家主。 这种无上荣耀加身，他根本没理由做监守自盗这种有损自身名誉的事情。 芙思靠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星炽在她身边轻声道：“我先回去休息了。” 芙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芙思揉了揉额角，这里监察星遍布，就算是伊娜那种猫科精神体，擅长隐匿和潜伏，都不一定能避开所有眼睛，安全到达外面。 更别说芙思现在根本无法动用精神体，在和奈执行最后一次委派任务时，她不过小小使用了一会儿精神体，就换来了三窍流血的下场，再动用一次，她这具躯壳可能会永久报废。 芙思想要自己出去查明真相的话，首先就要躲开那些监察星。 可是转念一想，为什么幽蓝丢了她要帮忙查明真相，先不说这条消息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幽蓝也会自己找回来的。 她只要等着结果就好了。 哪成想，到了半夜，又出了变故。 所有人都接到了紧急通知，要到楼下的空地集合，所有导师亲自清点人数。 芙思一脸烦躁地从睡梦中惊醒，集结队员，却发现伊娜和星炽并不在房间中。 芙思微微挑眉，在客厅中轻声呼唤：“伊娜？” “伊娜，你还在吗？”芙思转了一圈。 罗一看着门外不断闪烁的红光，焦急道：“怎么办？要不要告诉老师？” 芙思轻轻摇头，示意他们先去集合。 “我随后就到，不用告诉金院长。”芙思如此说道。 罗一和恩南对视一眼，只能点头。 芙思深呼一口气，看着寂静无人的房间，慢慢捻了捻指尖。 “都到齐了吗？”金司正站在公寓楼的空地上，青鸟正站在她的肩膀上梳理尾羽。 金司的表情不太好，任谁半夜被叫起来，强制要求清点人数，都会有点不满。 莫兰对外的态度一向中立，却总有人觉得他们是害怕战争才会避世。 正如现在，符灵态度不善，指了指各大军校的队伍，询问道：“人都齐了吗？如果少了谁，一定不要隐瞒，后果你们可能无法承担。” 金司微微皱起眉，还没等她说话，已经有人不乐意了。 “喂，半舍符灵，你在神气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们偷了你们的家族秘宝？”一位年轻的带队导师沉不住气，忍不住质问道。 “杜卡尔，收起你的刻薄，不要忘了这是谁的地盘。”面对挑衅，符灵很是平静，连眼神都没有分出去半分。 杜卡尔年轻气盛，更何况德菲尔是父系社会体系，根本没有女人感这样跟他说话，符灵如此不把他放在眼中，他那可笑的男人自尊被破防了。 “你最好能从我们之中揪出那个小偷，如果你什么都没查出来，你就等着吧！加列斯不会放过你的！”杜卡尔恨恨地放着狠话。 符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教养极好，只是杜卡尔实在令人无语。 队伍熙熙攘攘，不少人正在抱怨，为什么要在半夜出来。 金司扫了一圈，发现芙思不在这里，她找到恩南，轻声询问：“芙思在哪里？” 恩南的表情不变，冷灰色的眸子微微垂下，在面对恩师的时候，他的表情不易察觉地柔和了下来。 “就在楼上，老师，她马上就会下来。”恩南回答道。 金司点了点头，她这个学生最是听话，从来不会说谎，很是让她放心。 既然恩南都这么说了，那就是真的。 于是，金司略过了这支队伍，回复满员。 可谁能料到，符灵竟然开始挨个查看，每一个人都要和资料中完全对的上号才算罢休。 不仅要看脸，还要看精神体，没有一点弄虚作假的可能。 金司瞳孔微缩，连忙去看身后的队伍，芙思仍旧没有归队，连带着她那两个队友，都不见踪影。 青鸟不安地拍打着翅膀，尾羽微微颤抖，金司脸上还是宁静如冰。 恩南和金司对视一眼，恩南轻轻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金司定了定神，青鸟在肩膀上安定下来，她决定相信自己的学生。 符灵一个队伍一个队伍地清点过去，眼看就要来到塔尼亚的队伍面前。 就在这时，舍齐突然来到符灵面前，轻声说了几句话，接替了她的位置。 金司眉头微动，不明白他用什么说服了符灵。 舍齐微笑着来到塔尼亚的队伍面前，温声道：“半夜将大家召集过来，真是抱歉，为表歉意，游学会结束后，我将以个人名义为大家送上一份礼物，还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金司见他开始寒暄，自然也顺着他说了几句官话：“当然不会，入乡随俗，既然你们有事情需要我们配合，我们自然也不会推脱。” 舍齐点点头，又说道：“在这里居住还习惯吗？希望这里的监察力度不会令你们感到困扰。” 金司微微摇头，既然舍齐有拖延时间的意思，那她也不会揭穿。 两人就这么互相推诿了一会儿，直到符灵转了一圈回来，看到舍齐奇怪地问了一句：“你怎么还在这里？” 舍齐这才意犹未尽地半躬身：“抱歉，因为和金院长一见如故，就或说了两句话，毕竟当时在塔尼亚也受到了金院长的照顾……” 符灵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舍齐有这么多话，连忙插话道：“人数都清点了么？有没有遗漏。” 舍齐隐藏在护目镜底下的眼皮微微一动，他停顿了一下，语带歉意：“刚刚聊得太投入，忘记点了，麻烦你再清点一遍。” 符灵看他一眼，虽然舍齐看不见东西，却也能感受到符灵对他的不满。 眼看符灵开始点查人数，金司不动声色地转头，赫然发现，芙思正安然站在队伍中，正小声和罗一交谈着。 “为什么符灵老师看起来不喜欢舍齐啊，他们不是一家人么？”罗一正低声询问道。 芙思这个时候不知道在想什么，随意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如果没有舍齐的出生，符灵就会是这一代 中最强的，下一任家主也理应落到她身上，现在这些东西都要让给舍齐，她当然会有点情绪。” 她说得轻描淡写，好似只是常规的饭后茶余闲话，而不是什么家族辛秘。 罗一“噢”了一声，没再说话。 芙思的身边，星炽正低着头站着，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样。 只有离得近了，才能闻到他们身上极为清淡的白罗兰花香。 而这种味道，与早上舍齐身上携带的那一种，如出一辙。 符灵从他们的队伍中经过，没有察觉到这淡淡的花香，也没有检查到其他异样，她隐晦地瞟了一眼舍齐从容优雅的背影，转身离去。 这场半夜突然而起的召集活动终于结束了，芙思活动了一下肩颈，懒懒道：“回去补觉吧，希望这种事情不要再来了。” 众人作鸟兽散去。 伊娜垂下眼，跟在芙思身后，轻声道：“多谢。” 时间回到十几分钟前—— 芙思在客厅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处精神波动区域。 是在伊娜房间旁白的茶水室发现的。 芙思弯起手指，一束细如发丝的黑色游线慢慢攀上了她的指节。 芙思感知了一会儿，有两个精神波动很强烈的生命体正在靠近。 这就回来了？ 芙思想了想，转身去了门外，轻轻掩上门。 等到室内出现精神波动，芙思才推开门，好以整暇地看着凭空出现的二人。 芙思视线下移，在光线昏暗的室内，她仍旧能看清顺着星炽手掌不断往下低落的血液，在寂静的夜中听得格外清晰。 芙思靠在窗边往下看，符灵已经走到了塔尼亚的队伍前面，马上就要点查人数了。 从芙思的视角看去，舍齐从完全相反的方向过来，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开了符灵，倒是给她争取了一点时间。 芙思回过头，对着两人说道：“给你们两分钟，处理一下味道和血迹，我在门口等你们。” 说着，她从旁边拿起一瓶止血喷雾抛过来，伊娜精准接住：“好，麻烦了。” 或许都没用两分钟，两人就处理好了身上的味道和衣服，看起来就是刚刚被叫醒的样子，除了星炽身上无法掩盖的白罗兰花香。 三人来不及多说，匆匆下楼混进队伍中去，幸好没有被符灵发现。 就算事后被监察星记录到了，也无伤大雅，毕竟明面上是通过检查了，谁也不会揪着一点迟到不放。 时间回到现在。 芙思很慢地闭了闭眼，她还没跑出去呢，这俩就迫不及待地玩了个消失，一时之间不知道他们是厉害还是大胆，在半舍家的地盘上这么搞，暴露身份事儿小，影响比赛事儿大。 所以，芙思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要随便试探监察星的底线，况且这里向导众多，有点精神波动就跟野狗闻到肉一样，都不用你们露出破绽，他们就扑上去了。” 虽然她没什么责怪的意思，听着像是在闲聊，但伊娜还是有些抱歉：“以后不会了。” 芙思摆摆手，示意星炽近一点。 星炽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听话。 他的身体离芙思只有一步之遥，芙思鼻端的花香味道又浓重了一些，芙思淡声道：“你遇到谁了？” 星炽回头看看伊娜，看到她递过来的眼神，回答道：“他全身笼罩在阴影下，我们没看清。” 芙思知道问不出什么，给了一张隔离绷带让他把伤口藏好，就让她们回去睡觉了。 惊心动魄又平淡无奇的一晚就这么过去了。 第56章 谈谈心吧谈崩了 本以为这件事收场一定很困难，哪成想第二天一早，半舍家竟然宣布游学会继续，只是【幽蓝】的展区出了一点问题，不再对外开放。 关于失窃问题，给出的公告上说，只是一个误会，惊扰了大家，分外抱歉，所以在本次游学会的最后一天，天然温泉馆免费开放，供大家放松休闲。 另外，半舍家给每一位来参加游学会的学生都准备了一份小礼物，将会在大家离开的时候揭晓。 故弄玄虚，芙思看着这条公告，生出了一点怪异感。 而房间里，星炽正坐在她面前，忐忑不安地绞着手指。 芙思突然抬起头：“不要在我面前表演紧张这种情绪，很奇怪。” 星炽躁动不安的手部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 芙思放下手中的光脑，语气平和：“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还敢偷跑出去，你的表演和你的行为完全相悖啊。” 星炽手腕上的伤被隔离绷带缠绕了一圈，已经闻不到任何血腥味儿了，他垂着头，看起来有点蔫儿。 芙思把玩着手上的药剂喷雾，并没有急着递给他，反而起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话题：“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伊娜的吗？” 星炽微微一愣，试探性地顺着她说下去：“不知道，你愿意讲吗？” 芙思撑着额头，似乎是在回忆：“严格来说，我们并没有‘认识’的过程，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德菲尔的边缘星，那里常年战火弥漫，混乱无序，你能想象到的一切灰色产业都能在那里生根。” “我在那里歇脚，正好走进了伊娜任职的餐馆，正好点了她的招牌菜，正好吃出了半根人骨头。”芙思微微一顿，脸上的表情轻微地变化了一下。 星炽：“……”真是不同寻常的见面。 芙思微微叹了一口气：“所以，店家为了推卸责任，把伊娜赔给我了。” 星炽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芙思一脸平淡，不由地问出声：“德菲尔的奴隶制度早在几百年前就废除了，不会出现……” 芙思摊摊手：“当然，伊娜是故意的，我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就顺势让她跟我回了塔尼亚，跟我一起上学，一起参加MIC，等到比赛结束，无论她是否毕业，都能恢复自由。” 这番话说出来，星炽脸上的表情终于全部消失了，没了刻意伪装的温雅和乖巧，终于顺眼了一点。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星炽若有所思。 芙思没骨头一样摊在椅子里，闻言微微笑道：“拒绝捧杀，不过是我身边有个喜欢八卦的人，所以我听的东西就多了一些而已。” 星炽微微前倾了身体，离芙思近了一些，这是他第一次在主观意愿的驱使下靠近芙思。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星炽突兀地问道。 芙思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回想起上次在他身上看到的山羊角，如果那是他真正的精神体，答案就可以缩小在一个很小的圈子里了。 芙思没有正面回答星炽的问题，她反问道：“这很重要吗？” 星炽眨眨眼：“你不在乎吗？也对，你似乎只在乎MIC比赛能否胜利，至于你的队员藏了什么样的秘密，你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 伊娜的脑袋从门缝里冒出来：“你们聊完了吗？集合时间快到了。” 芙思的视线在星炽和伊娜之间转了一下，原本懒散的神态一下子褪了不少：“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他。” 伊娜眼神飘忽：“我不是怀疑你，只是你们进去的时间太久了。” 芙思站起身，没再纠结这个话题，从伊娜身边挤出去：“聊完了，去集合吧。” 伊娜看看芙思的背影，又回头看向呆坐在原地的星炽，用口型问道：摊牌了？ 星炽缓缓摇头，想了一会儿，又点点头。 伊娜了解芙思，她不会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花费太多时间，多半随便问了两句就算了，反正也没惹出什么大祸。 谁知，星炽突然幽幽道：“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如此草率地跟她认识。” 伊娜下意识接话道：“为什么？” 星炽却不愿再说了，他眼里没了往日有问必答的温和，反而有点沉闷。 一行人出发前往度假圣地，众人各怀心思，就连一向活跃的罗一都没说几句话。 这里被做成了一个巨大的蜂巢类建筑，一个一个的小隔间隐私性和密闭性都很好，足够容纳下上千人同时进入。 正好是半舍家族的人数。 只不过今天，这里的主角是青春未泯的学生们。 芙思他们 到的比较晚，能挑选的位置已经非常少了，芙思打了个招呼，兀自去了角落。 汩汩热泉从蛇头中喷涌而出，这里的一切装饰都动用了蛇的元素，即使知道这是半舍家的家徽，看多了还是会觉得腻。 芙思很少用水清洗身体，费时又费力，只是来了塔尼亚之后，她的生活节奏慢了下来，也不介意在某件小事儿上浪费一些时间。 只是一闭上眼，刚刚和星炽的谈话又浮现在眼前，她本意是询问昨晚他们出去的目的和方法，星炽当然不肯说，所以才有了后面的对话。 芙思不是没有料到星炽会独自行动，只是没想到伊娜会跟着他一起行动。 芙思信任伊娜，也了解她，如果伊娜不想隐瞒什么事情，就一定会主动告诉她，如果伊娜想要隐瞒什么事情，那费尽心思也是问不出来的。 【幽蓝】失踪了，而罪魁祸首很有可能就藏在半舍家族中。 芙思轻轻敲打岸边，温热的泉水从她的指尖流过，很好地安抚了她的精神，芙思不由得放松下来。 常规手段无法捕捉到【幽蓝】，不代表【幽蓝】永远无法被捕捉。 在芙思的记忆中，只有一种方法能够将【幽蓝】暂时禁锢在一个地方。 那就是，将它囚禁在精神海中，让它变成向导的“精神体”，二者不可分割，【幽蓝】自然无法自由行动。 即使各大星系都不愿意承认，但是他们私底下都拥有私人实验室，专门研究如何突破哨兵和向导的基因极限。 因为哨兵的数量与向导的数量相差悬殊，不少星系为了安抚天生精神狂暴的哨兵，开始想办法人造向导。 这种实验在十几年前曾大规模盛行，几乎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 德菲尔在其中充当了领头羊的作用，无数废弃的实验品被丢在贫民窟自生自灭，稍微拥有一点研究价值的实验体也会因为无法达到预想效果而被丢弃在焚化炉中成为其他实验品的养分，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可是这种实验很快就显现出了弊端，大量实验体联合出逃，威胁到了德菲尔高层的人身安全，这种实验被暂时叫停了。 可这只是一时的，没过多久，实验室重启，所有的一切卷土重来。 直到某一次，莫兰总督发觉基因库被人窃取了一部分数据，追查到德菲尔头上，他们死不承认，西莱干脆端了整个地下实验室，将所有数据封存销毁，碍于舆论压力，德菲尔不好声张，只好忍了这口恶气。 不过很多人说，莫兰培育仓造人计划与人造向导实验从根本上无异，莫兰有什么资格插手德菲尔的实验。 对此，西莱只说： “我为了文明造人，而你们为了私欲造神，我有义务维护莫兰人民的纯洁基因不受侵犯。” 先不论西莱的话是否正确，至少在莫兰人民眼里，总督是在保护他们。自那之后，西莱赢得了一片民心，包括德菲尔的起义军，也对这位总督敬佩有加。 仔细算来，德菲尔的造神计划已经消失了十几年，现在根本没有人造向导存活于世，也就是说，困住【幽蓝】的容器理应不存在。 芙思慢慢睁眼，理论上不存在，不排除茵多克莱私下研究的可能性。 德菲尔和茵多克莱一向不合，十几年前，茵多克莱明确表示过，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名义效仿德菲尔的造神计划。 环境是最好的培养皿，一切基因都应该交给自然去筛选，这是女皇贯彻了几百年的理念，不可能在短短十几年内进行改变。 芙思眼前划过一片洁白的金足乌徽章，金足乌教会直属于女皇，也只听命于女皇，为什么他们会突然出现在半舍家的序列星？ 听说金足乌教会换了新的教皇，难道是每届领导人转换例行下位巡查？ 可能性不大。 别人不知道，芙思却很了解，茵多克莱现任女皇最讨厌权谋争斗，早于百年前就在空间站定居，大小事宜都交给了自己的向导，非战争不出，根本没闲心给教会下达指令。 也就是说，这是教会自己决定的事情吗。 芙思来回想了想，觉得很有可能，她这三年都呆在塔尼亚，对于金足乌教会的了解不够多，还要一些资料才能推断出他们的动向。 如果真有教会插手其中，要带走【幽蓝】，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了。 第57章 交易达成白罗兰？ 在热水里呆的久了，芙思感觉有些头晕，眼前的景象突然模糊起来。 芙思下意识甩了甩头，手掌从热水中脱出，撑在额头上，细细按揉了一会儿。 脑袋越来越沉，这水，似乎有些不对劲…… 没等芙思想通其中关节，她就靠在池壁上沉沉地睡了过去，水声渐熄…… 不只是她，所有浸泡在热泉中的学生，或睡得深沉，或昏得干脆，全都不省人事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一场暗中谋划了许久的交易。 “东西带来了？”嘶哑低沉的声音从某个角落中的蜂房中响起。 舍齐仍旧戴着护目镜，只是神色从温文尔雅变得疏离阴沉，看着格外冷淡：“当然，只是阁下如此心急，不知道我想要的东西，什么时候能够兑现呢？” 如果芙思在这里，听到舍齐这种声线，恐怕要怀疑他是不是被人假扮了。 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真是辛苦舍齐了。 “呵，你怕我赖账？”全身包裹在黑影中的男人似乎是在笑，肩膀抖动了两下，从黑影中掏出了一只浑圆的，散发着青光的东西。 细细看去，那东西还在呼吸，却完全没有长出正常生物应有的五官和四肢，徒有一具滚圆的身体。 舍齐并不能视物，好在他精神力超然，人面蛇身的美杜莎从他身后游出来，围着那东西绕了一圈，确认了它的真实性。 美杜莎的蛇尾在地板上轻拍了两下，确保周围没有人偷听，角落里的监察星早就停止运作，这里绝对隐蔽安全。 “说实话，我不明白，你连这东西都能找到，为什么还要执着于幽蓝？”舍齐有些不解，问出了声。 那裹在黑影下的男人似乎很年轻，声音刻意被压低后，仍然带有一丝磁性：“你的话有些多了，我没有义务满足你的好奇心。” 舍齐闻言，并不生气，他抬起手，将手上的东西展示给对面的黑影：“幽蓝拥有自我意识，虽然它对我不设防，但我仍旧没抓到全部的它，它截断了一部分身体，强行中断了我对它的捕捉。” 身为顶级向导，舍齐一开始对捕捉【幽蓝】的方法嗤之以鼻，并深深怀疑这是不是对面的男人在骗他。 抱着试一试的心理，舍齐趁着幽蓝吞噬草莓蛋糕的时候，出手了。 没想到这种方法真的有效，差一点，【幽蓝】就能被囚禁在他的精神海中。 只是，这种方法的风险也不小，舍齐的精神海受创严重，恐怕在后续的比赛中会倍感乏力。 舍齐伸出手，掌心那团蓝色的物体被禁锢在微云矿晶打造的晶匣中，竟与之前送给芙思的那个小匣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有这一部分，幽蓝逃了，不知所踪。”舍齐没有隐瞒的意思，反正当初交易之初，他就事先说过，成功率并不是百分之百。 黑影接过他手中的匣子，那团蓝雾在其中原本蔫蔫地缩在角落，一落到那黑影手中，竟疯狂跳动起来，左右冲撞想要逃出这里。 “它竟然还保留有自我意识吗？ “美杜莎并未被舍齐收回，通过它的眼睛，舍齐能看到一些有限的景象。 那黑影见怪不怪，如果不是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中，这时候恐怕就要露出张狂的大笑了！ 终于！终于！！！ 这些愚人根本不懂得这东西的真正价值，竟然让它被冷落了这么久！ 虽然心底激动得颤抖，可黑影的声音还是低沉晦涩：“好，你没有完整带回幽蓝，交易仍旧作数，但是我要你再加一份筹码。” 舍齐慢慢拧起眉：“什么？” 那黑影敲了敲蜂房密闭的大门，意有所指道：“等你继任之后，我要你流放三十名旁系向导到第九号序列星，也就是你们半舍家处理垃圾的地方。” 被流放到第九序列星，基本可以宣告这些向导的结局不会比死亡好上多少。 舍齐面上并无表情，没多做犹豫就说：“好，我答应你。” “爽快，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谈生意，半舍无一那个老女人我早就看不惯她了，你如果有需要，我或许可以再跟你做一笔交易，帮你……” 舍齐打断道：“不用了，我的家事不劳烦阁下操心，还请你将坐标手写给我。” 黑影似是觉得没趣，随手从折叠口袋中掏出一张淡黄色的纸张，洋洋洒洒写下一串数据递给舍齐，将【幽蓝】卷入怀中。 舍齐身旁的美杜莎游了过来，看清那上面的数据，将其同步给舍齐。 那是一串星际坐标和物质分析报告，舍齐确认其真伪后，手指微微使力，将其揉作一团，掏出随身携带的高温处理器，将其烧成了一滩灰烬。 这次交易双方似乎都很满意，即使舍齐并没有带来完整的幽蓝，可男人还是很满意，临走时还赠送给舍齐一个小礼物。 “这东西是我无意中得到的，如果你想要什么人听从你的命令，或者短暂迷惑他的心智，就将这东西注射进他的体内，口服也可以，只不过效果会有点差。有效时间12个小时左右，取决于对方的精神力，对哨兵尤其好用，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哦。”说道最后，黑影还带了上了一点恶趣味。 舍齐本不想接，这东西听着就来路不正，想必副作用很大，不是什么好货色。 可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收下了这支透明无色的药剂。 见他收下，黑影似乎很满意，施施然走了。 半舍家的眼睛实在太多了，只有在这里，在这个临时开放的温泉馆中，监察星的数量才有明显的下降。 况且半舍家有一口舒筋活血放松精神的温泉是人尽皆知的，就算有哨兵在这里精神恍惚不小心小睡了一会儿，也能用温泉功效卓越的理由搪塞过去，不会引人怀疑。 舍齐为了营造今天这种交易环境，可是花了大心思说服老家主开放温泉馆的，幸好结果尚能接受。 舍齐将美杜莎收回精神海，隔了一会儿才推开门走出去，这里是内部人员使用的房间，不会有闲杂人等误入，保密性绝佳。 舍齐一路往外，不断试探性地释放出精神探索，直到走到一间角落里的房间。 探查到里面的人处于睡眠状态，舍齐才慢慢松了一口气，如果她没有发现，那么其他人就更不可能发觉刚刚有不速之客到来了。 舍齐转身离开，没有多做停留。 芙思缓缓睁开双眼，在热泉中起身，水流哗啦啦地从她身上划过，顺着肌肤纹理留下水痕。 一道一指宽的黑色锁骨链缠绕在她的脖颈上，那是伪装成装饰品的抑制器。 在她的腰部，一道不甚明显的伤疤正泛着肉粉色，看起来和周围的肌肤格格不入。 芙思转了转睡到僵硬的脖颈，轻轻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清浅的玫瑰香，不浓郁也不艳俗。 可玫瑰并不是什么安神养心的品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问题芙思一开始进入时并未注意，只当是管理这里的人不懂得调香，现在芙思却觉得，可能是有人想要用玫瑰的味道掩盖什么。 芙思披上柔软的浴衣，推门而出。 门外空无一人，玫瑰的香味儿淡了一些，芙思却觉得这味道和里面闻起来不太一样。 似乎是混进去了别的什么。 而且，她刚刚似乎在半梦半醒中感知到了【幽蓝】的气息。 【幽蓝】的精神波动值处于非常低微的范围，一般向导很难感知到，更别说是精神匮乏的哨兵。 是错觉吗？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芙思正想着，却见旁边的门突然开了，星炽一边擦着半湿的额发一边从里面走出来。 看到芙思，他似乎很惊讶：“芙思，你怎么在这里？” 芙思回过神，定定地盯着星炽半湿的黑发，轻声询问：“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熏香有点奇怪？” 闻言，星炽嗅了嗅自己的手腕，玫瑰香已经染到了他身上的各处，这种味道在他的肌肤上久久不散。 “没有啊，玫瑰做成香料大多庸俗浓郁，这里的味道却清淡委婉，我觉得很不错。”星炽说道。 他说得头头是道，芙思倒来了兴趣：“你好像对此很有研究啊。以前玩过？” 调香作为一种小众爱好，不少上层人士会在闲情逸致时玩上一段时间打发时间，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只是芙思没想到，星炽竟然也有这种爱好。 星炽连连摆手，习惯性谦虚道：“只是偶然涉猎，不值一提。” 芙思又问道：“你不觉得，这玫瑰香中，混入了一点白罗兰的味道吗？” 白罗兰是茵多克莱的“神眷花”，极为受女皇青睐，到处都有种植，不是什么稀奇物什。 星炽满脸茫然：“我没闻到，我的五感当然不能和你比较。” 芙思却慢慢摇头，她往前走了两步，凑到星炽面前，淡声道：“你不觉得，这味道，在你身上尤为明显吗？” 星炽脸上的表情凝滞了。 第58章 假期结束了特训×压题√ 星炽脸上的表情只是凝滞了一瞬间，就恢复了平和。 “嗯？有吗，我没闻到，是在外面染上的吧。”星炽不甚在意道。 芙思往后退了两步，刚刚对星炽的质问只是一时兴起，就算星炽身上真有什么不对劲，她也不会现在揭发他。 且让他安分一段时间吧。 “我先走了，这里太闷，我不喜欢。”随便找了个理由，芙思转身离开了。 她的浴袍随着走动微微下滑了一点，露出了一部分肩颈线条，星炽礼貌地移开视线，却无意中瞟到了一抹粉红色的裂痕。 星炽敏锐地感知到，那疤痕附近似乎有精神残留，并不属于任何向导。 那似乎是芙思之前受伤的地方，如果星炽没有记错，那点伤口应该早就被金司院长治愈了。 为什么还会有精神残留呢？ 星炽心下起伏不定，他追上芙思的脚步想要提醒她，却在对上芙思的眼睛时噤了声儿。 先不说他要如何证明那点精神残留并不正常，就算能够证明，芙思大概也会觉得他小题大做，没有分寸。 想了想，星炽委婉地提醒道：“学姐，你的伤痊愈了么？”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是从何而起啊，芙思思附着。 “痊愈了，怎么了吗？”芙思耐着性子询问道。 星炽眼神飘忽，似乎想要看向她的肩膀却不好意思，芙思意识到这一点，突然想到，难道星炽发现【幽蓝】的痕迹了吗？ 芙思并不是向导，无法洞悉一些细微的精神波动，这 也是她所欠缺的地方。 “没什么，只是八强赛开赛在即，学姐还是要注意休息。”星炽干巴巴地说道。 芙思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从他身边走掉了。 至于这波暗示芙思有没有听懂，就不是星炽要想的事情了，反正他已经提醒过了。 另一边，芙思回到休息室，从折叠口袋中掏出了一把只有小拇指长的折叠刃，拽下肩膀处的衣服，裸露出半个肩头。 借着休息室的镜面墙壁，芙思清晰地看到，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不知为何，又呈现出了粉红色的嫩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内里往外腐蚀。 倒也不算太笨，芙思慢慢露出一丝微笑，还知道留下求救信息。 现在芙思可以确定，【幽蓝】是被人“绑架”了。 它被人暗算后没有急着来找芙思寻求庇护，证明绑架它的人实力不是“现在”的芙思可以抗衡的，它怕给芙思带来麻烦，所以用了这种迂回的方式给芙思发来了求救信号。 而这一切，都和芙思之前预想的完全一样。 只是没想到，似乎被星炽发现了一点端倪。 不过，两人现在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芙思并不担心他将这点诡异之处说出去。 芙思慢慢用那把折叠刃划开了肩膀的肌肤，猩红的血液溢了出来，这把折叠刃用秘银制作，是为数不多能够伤到芙思的东西。 随着血肉被剖开，一小团蓝色烟雾飘了出来，像是从蛋壳中破壳而出的小鸡崽子，嘤嘤嘤地钻进了芙思的掌心。 “行了行了，腻歪什么，你本体呢？”芙思拖着它，受不了它跟只小猫一样蹭她的手指，颇为嫌弃地甩了两下，差点把这团本就不大的小蓝雾打散。 那小蓝雾，或者说蓝烟儿，闻言咋咋呼呼地转了两圈，凝出了一只小小手，对着空中指指点点，很生气的样子。 它的身体实在太淡薄了，芙思怀疑现在一阵风就能打散它。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被偷袭了，到底是谁偷袭了你？” 小蓝雾冥思苦想了一会儿，飞到芙思的眼部，把自己做成一个环儿，圈住了她的眼周。 果然是舍齐么。芙思并不意外。 “你现在的本体在哪里？”芙思问道。 小蓝雾在空中不断变换形体，却迟迟没有变换出具体形状，始终是一团人形影子，没有具体的特征。 芙思若有所思，连幽蓝都不能探查到正确的人选，看来觊觎幽蓝的人来路很是神秘。 最后，小蓝雾丧气地回到芙思的肩膀上，在她不断溢血的伤口处徘徊，奋力想要帮她愈合创口。 见状，芙思难得安慰了一句：“不用担心，你现在还是将力量维持在自身上面吧，这点伤口一晚上就愈合了。” 小蓝雾叹了一口气，身体看起来都暗淡了一些，它蹭了蹭芙思的脸颊，飘进了芙思的蓝眸中，躲藏在她的瞳孔里。 芙思的眼睛本就是深蓝色的，此时此刻蓝雾躲藏其中，如果不仔细看，是无法看清那些沉沉浮浮如星辰一般的瞳纹的。 芙思用自己的身体隔绝了半舍家的监察星检测，这次温泉场结束后，他们将直接起航回到格尔曼，不会再回到那个宛若堡垒一样的庄园，芙思这才能把幽蓝从身体里解放出来。 原本芙思只是以防万一，若是没能带走幽蓝，留一点它的气息在身上，方便下次寻找它，或者让它自己跟上来，也省了芙思暴露身份的事儿。 没想到半舍家的这点儿饵料，竟然钓上了其它大鱼。 趁着游学会人员鱼龙混杂，监守自盗，再转移给其它人，倒是打得一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好牌。 舍齐的时机选得很对，也很谨慎，可惜他没想到，芙思私自留了一部分【幽蓝】，这才给了芙思顺藤摸瓜的机会。 芙思随便冲了个澡将身上的血腥味儿洗掉，换了新的衣服，将隔离绷带贴在肩膀上，这才出了门。 温泉馆一共开放八个小时，如果有人想要提前回到飞艇等候回航班也没有问题，芙思早早回到了格尔曼安排的飞艇上，等候回航。 幽蓝的分身在她这里，如果靠近了它的本体，或者拿走它本体的人，它自然会发出提示。 芙思倒想看看，能让舍齐鼎力相助的人，是个什么人物。 芙思在所有参赛者中间兜了一圈，没有收到任何示警，并不在这些学生中。 包括星炽，也没有被蓝雾指认。 所以他身上那股味道，只是芙思多心了么？ 芙思在外面走了一圈，蓝雾就像死了一般，没有任何动静。芙思只能作罢，安心回到休息舱内养伤。 这次的伤口是被秘银所伤，不像黯晶那么难以愈合，只要一个晚上，芙思就能将其愈合得七七八八。 八强赛开赛在即，虽然MIC已经取消了解说员的位置，可每年还是会有不少人受邀观看MIC大赛并加以点评，那个时候，观赛席空前热闹，芙思就可以带着蓝雾去指认一圈，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另外还有一条线索，就是那似有若无的白罗兰花香。 要说茵多克莱哪里的花香最盛，那必须是昙绥宫，历代女皇居住的地方，栽满了大片大片的白罗兰，只是进去一次，身上的味道都像是被腌制了七天七夜似的。 芙思回想起那股味道，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 哨兵都不喜欢太过浓郁的味道，无论那味道好不好闻。 能进昙绥宫的人选就那么一些——女皇的三位向导、王姬、运输物资的经理人、汇报工作的家族长和教会干部。 不过，不排除特殊情况。 芙思回想起一些不太美妙的经历，颇有几分头痛。 如非必要，她这辈子不想再踏入昙绥宫了。 芙思倒是不太担忧幽蓝的安危，这世界上能伤到它东西太少了，最多只是打散它，短则半个月长则十几年，总能恢复。 这一点，倒是比脆弱的人类躯体要好上百倍不止。 芙思闭上眼，安心养神。 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八强赛。 芙思运气不佳，抽到了束琸的队伍，那是一支从向导到哨兵都充满了攻击倾向的队伍。 【天光】自不用多说，在格尔曼被舍齐和风早清野统治的时代，仍旧能从一众天才中杀出一条血路，名号在新生代中都是排得上号的。 而且他性格直率爽朗，不拘小节很好相处，不少向导都愿意为他做精神疏导，与路德那种声名败坏的哨兵不一样。 哨兵如果长时间没有精神疏导，是很影响比赛状态的，不仅会暴躁易怒，还容易出现幻听幻视等状况，类似于之前路德在比赛时轻易就着了星炽的道，被他的精神体异变技能框住了，将队友认成了伊娜，这才让芙思险险赢下了比赛。 这八强赛，比之十六强，只会更难。 唯一的优势，便是束琸的队伍，不擅长水战。 这不算什么秘密，茵多克莱水域匮乏，连带着本土哨兵缺乏水性，大多数茵多克莱人不喜欢水，一辈子都没见过水的几率非常高。 可是同样的，芙思的队伍也不擅长水战，只不过伊娜的水性很好，恩南在水底也能使用蜂鸟探测，不会两眼一摸黑。 芙思看过所有地图分布，水域面积超过百分之七十的地图占比不超过百分之三十，剩下的要么没有水域，要么是像荒泽那张地图一样，半湖泊半其他区域，可利用几率基本等于无。 芙思构思了一整圈，觉得以她的运气，想要在地图方面拿到先手的希望太过渺茫，还是给队员特训比较现实。 既然假期结束了，特训两天，应该也没问题吧？ 芙思闭上眼，在脑海中勾勒出相应的特训计划和地图种类。 正在特色产品街游荡的罗一突然背后一凉，打了个冷颤：“我怎么有种不好的 预感？” 恩南跟在他身后，闻言语气没什么起伏道：“我看你就是雪贝吃多了。” 罗一摸了摸后颈，不甚在意地连吞两只雪贝，冻得唇舌都打颤起来，吃完还挑衅地看了一眼恩南，像是什么叛逆小孩儿。 恩南：“……”真不知道这家伙的脑子落在哪了。 第59章 赛前计划感同身受？ 自从mic开赛以来，秉持着大赛前放松心态为主的理念，训练就被暂时搁置了。 新赛制下的地图数量暴涨，短时间内根本刷不完，芙思也不是个喜欢压榨队员的，索性只进行耳提面命的规则训练，致力于让大家在脑海中对地图有个大概的轮廓。 “不行了，真不行了，算我求你了，我在塔尼亚上学的时候都没连着上过这么久的课……”罗一趴在桌子上哀嚎着。 芙思停下手中的笔，看向罗一，语气平淡：“只是四个小时而已，向导都没有喊累你叫什么？” 星炽抬起头，看看抗议不断的罗一，又看看低头假眯的恩南，一时之间不知道芙思说的是谁。 罗一指着恩南半闭的眼睛大声控诉：“他明明在打瞌睡，你为什么不说他？！” 芙思一本正色道：“你看看人家，睡着了都在学习，哪像你，学习的时候老想着睡觉。” “……”罗一卡壳了，似乎觉得她说得有点道理，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伊娜又充当起和事佬：“好了，休息一会儿吧，我也累了。” 伊娜说话总是比罗一好使的，芙思没说什么，兀自关了共享光幕，摆摆手示意他们自由活动。 “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伊娜斟酌着问道，“束琸虽然强，却也不至于让你如临大敌。” 芙思没有直视伊娜的眼睛，她浏览着光脑上的学校论坛，随口回答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伊娜歪了歪脑袋：“什么？” 芙思语气怅然：“照这样走下去，我们迟早要跟百伦或者舍齐对上，前者还好说，我熟悉加列斯的战术打法，实在不行就拼运营，舍齐他们……” 她顿了顿，第一次流露出担忧的神情：“格尔曼的王牌队伍每年都有新的血液流进队伍，舍齐跟风清野的匹配度达到了百分之九十，路可可和闫昔昔，不用我说，你应该知道他们是什么来路。” 伊娜看起来并不意外：“嗯，路羽家的幺女和闫昔家次子，都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应该不缺培养资源和眼界见识。” 这同样不是什么秘密，在格尔曼，舍齐这支队伍被戏称为【继承者们】，只是他们低调不张扬，路可可跋扈了一点也只是在“窝里横”，所以风评还不错，大家平时也把他们当普通学生看待。 只是再怎么伪装，也掩盖不过他们拥有普通人无法触及的资源的事实。 芙思揉了揉额角，又说出了一个常人不知道的秘密：“束琸其实跟风早家族也有点渊源，他们被称为女皇之眼，最擅长空战，当年跟随女皇征战的时候拿下了不少资源星，那前仆后继不要命的攻势实在是令人头大……” 伊娜看她这副表情，很是新奇：“你怎么好像亲眼见过似的，风早家族再鼎盛，那也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新生代资质参差不齐，别太焦虑。” 芙思靠在椅背上，脆弱的喉管在空气中弯出一个柔软的弧度：“不，伊娜，束琸说到底只是棘手一点，我真正担忧的，是罗一。” 伊娜稍微想了想这几天罗一的表现，没有什么异常，或者说以罗一的心理状态，他很难出现一般哨兵会出现的精神问题。 芙思显然也知道伊娜在想什么，出声打断了她的预设：“不是说他会发病，而是他太过善良了，这样下去，迟早被人卖到拍卖所里还在替人数钱。” 伊娜忍俊不禁：“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生在和平时代，想太多只会成为累赘。” “可是在赛场上，这样的善良只会让他成为突破口，十六强比赛的回放你也看了，恩南状态不佳，被暗算是情理之中，罗一却是被诱骗过去见面秒。” 十六强比赛就是他们和路德打的那一场，芙思他们从湖里爬出来的时候，恩南和罗一已经出局了。 后面看了比赛回放，她们才知道，恩南是因为中毒太深，被燕泉暗算了，没坚持多久就出局了。 到了罗一那边，情况更令人无语。 尤利希靠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瞎编乱造跟罗一说他跟队友闹掰了，被路德欺压得过分，想要反水，罗一竟然傻呵呵地信了！ 估计对手也很无语，尤利希当时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都差点没挂住。 最后当然是被尤利希引诱到了指定地点，在路德和燕泉的双面夹攻之下出了局，全程连三分钟都没坚持到。 因为罗一的空间跳跃已经在MIC露过头角了，所以对手会有所针对也不奇怪。 芙思不容易在情绪上起波澜，看完比赛录像后却半响都没回过神来。 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罗一这种“人人都是好人，这个世界充满爱”的思想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芙思没有刻意去纠正他这种想法，毕竟还活在学校这座巨大的象牙塔中，天真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可现在到了赛场上，乃至未来的战场上，任何仁慈都会成为杀死自己的利器。 芙思不希望罗一因为泛滥的善良成为所谓的突破口。 “慢慢来嘛，他今年才17岁，往后还有很多时间的，至于比赛，你只要告诉他今后不要相信对手就好了。”伊娜如此说道。 芙思幽幽叹了一口气：“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让他短时间内冷性冷情也不现实。” 伊娜拍拍她的肩膀：“想喝点什么？” “喝茶吧，我需要静心。” 伊娜依言起身去沏茶了。 恩南一直在打盹儿，看起来分外困倦，这与他往日一丝不苟的形象眼中不符。 芙思随便关心了一句：“昨晚没休息好？” 恩南抬起头，今天他没有戴那副便携式光脑，鼻梁上空空荡荡的，双眼皮的褶子都比以前重了许多，一看就是彻夜未眠的样子。 “没事，做数据晚了一些。” 芙思收回目光，恩南已经临近毕业，如果不是MIC比赛，他现在应该在准备毕业设计，如此密切的赛事，难为他还要兼顾学业。 “你先回去吧，下午也不用来了，好好休息。”芙思淡声道。 恩南没推辞，他站起身，捏了捏鼻梁，向芙思点头致意，便回去休息了。 芙思想了想，调出了有关于“潮鸣”的队伍资料。 潮鸣由两位哨兵和三位向导构成，束琸是主力攻击手，资料已经很完整了，芙思没有他身上过多停留。 除他之外，另一位哨兵也是男性，精神体是擅长空战的海东青，在陆地上战斗力相对匮乏，缺少正面攻击手段，各项指标都不算突出。 看起来平平无奇，芙思盯着资料上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在脑中回忆了一圈，没有跟任何脸对上号，大概是新人，没有参加过MIC。 芙思将目光转向其他三位向导，都是女性，且全部是引导型向导，安抚能力一流，想让束琸像路德一样精神紊乱输掉比赛的几率基本等于零。 这三位向导的各项指标都很平庸，在格尔曼属于中上水准，是跟恩南一样注重于书面成绩的好学生，没有任何挂科记录。 看起来是一支三拐二的常规队伍。 束琸在十六强遇到的队伍就是一支强有力的主攻击队伍，主攻手的精神体是一只身形庞大的黑熊，力量方面绝对是顶级的。 芙思观看了那一场的比赛回放，束琸正面对上了那黑熊精神体的哨兵，竟然没有避战，选择跟他对掌。 二人掌心相碰，两手之间的空间都被扭曲了一瞬间。 束琸的手掌间有电光闪现，隔着一层手套将对手的掌心电焦了一圈，最后那黑熊嗷嗷叫着想要放弃这次对掌，却发现肌肉怎么都放松不了，竟然是被束琸牢牢抓着直到他力量耗尽。 结果不言而喻。 束琸赢了比赛还嘿嘿笑了两声，说跟他打得很过瘾，很少有人直接接他的拳头，导致他打架都不尽兴。 这番话听得对手极其无语。 谁要接他的拳头啊！那哪是拳头，分明是球形闪电啊喂！ 【天光】的基本能力就是控制雷电，附带有高温体质，芙思注意到束琸的 对手身上均有不慎明显的烫伤。 这样的体质，除了纯水图，芙思想不到有什么地图能压制一下他的先天优势。 不过，如果束琸对于雷电的操纵很娴熟的话，在水里也会很难办，水导电，一个弄不好，就是连锁反应。 不过，除了束琸的其他四人，都能被称得上突破口，如果开始比赛后逐个击破，局面就大不一样了。 芙思内心制定了计划，余光瞟到星炽还没走，有些奇怪：“你在干什么？” 星炽抬起眼皮：“写作业。” 他之间还夹着一支笔，清瘦的骨节上有淡淡的红痕，是长时间握笔留下的，看来他即使出去度假也没闲着，恐怕一支在赶作业。 忘了他还是新生，虽然不用上课了，却还要完成作业才能参加期末考试。 更何况这小子晚上不敢定还要去哪加班，芙思曾经也有过这种两边跑的经历，非常能感同身受。 芙思想起塔尼亚那多到令人发指的课后作业，摆摆手：“你也回去吧，三天就是八强赛，比赛持续四天，我们在第二天下午比赛，特训推迟到后天，这些时间给你完成作业，够了吧？” 星炽一愣，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呐呐道：“够的，谢谢学姐。” 芙思没再说话，低下头不知道在写什么。 星炽悄声起身，轻手轻脚地回房间赶作业了。 第60章 枯雨（1）有人死在里面了 时间转瞬即逝，转眼间，就来到了八强赛的第二天。 第一天不是什么热门夺冠队伍的比赛，观赛区的人不算多，到了第二天可就不一样了。 束琸的人气很高，虽然比不上舍齐那些人，却也拥有一批固定的拥护者。 而且经过前几场比赛，芙思竟然能一直挺到八强赛，也着实是震惊了一批人。 “听说阿帕忒在塔尼亚的时候也很划水，队员成绩良萎不齐，他们到底是怎么走到八强赛的？” “靠捡漏呗，你看看她们对上的都是什么人，路德那个废物，竟然因为没人给他做精神疏导进了监管所，说出去都丢卡利加尔的脸！” “路德竟然是卡利加尔的人，怎么没听人提起过？” “本来就是一点边缘血脉，德菲尔之前政变过后你也知道，旧贵族不得势，更不会管这些边缘人的死活了。” “路德之前还一直仗着自己的家世欺人，要我说，他也是自作自受。” “他什么时候精神紊乱不好非要在赛场上掉链子，让塔尼亚捡了漏！” “唉，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芙思刚走进赛场，就听到了上面这段窃窃私语。 芙思表情不变，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余光瞟到他们的发色，似乎是茵多克莱本地人。 这些或恶意或好奇的流言从芙思参加比赛的那一天开始就没停过，角落里观赛席上论坛首页，都能看到这些所谓的分析贴。 芙思从不在意这些揣测，回头看看队员有说有笑的，略感欣慰，还好，不用多分精力出来稳定他们的情绪。 另一边，束琸也出现在入口处，带着他的队员进行赛前例行检查。 芙思盯着束琸的脸看了一会儿，或许是她的视线太灼热，束琸抬起头环视一圈，和芙思对上了视线。 两人隔着两条过道数十台模拟仓遥遥相望，芙思并没有被发现的尴尬，反而盯得更加起劲。 束琸在脑海里想了一圈，确认自己不认识芙思，只能嘿嘿一笑，亮出八颗洁白的牙齿。 “怎么了？”星炽看见芙思站着不动，以为她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走过来摇了摇她的衣袖。 芙思收回视线，淡声道：“没事，准备开始吧。” 【天光】是非常年轻的新生代哨兵，芙思刚刚看到他的脸，眉宇间竟然跟风清野有三分相似，一样的正气凛然，只是束琸身上还有几分少年气，更朝气蓬勃一些。 芙思暗暗摇头，赛场上最怕遇到死磕型对手，束琸毫无疑问是那种不消磨掉最后一份精神力和体力就不会停下的人。 总觉得这场比赛不会太好过，芙思默默躺进了模拟仓，等待着比赛开始。 【参赛者已全部就位，比赛地图载入中】 【地图准备完毕，本次地图名称为：枯雨】 【比赛开始】 芙思慢慢睁开眼，灼热的光照在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都像一只被烧红了的虾。 芙思眨了眨眼，马上反应过来，站起身，还没等她适应这灼目的光线，就听到身边一声闷响。 芙思眯着眼向旁边看去，旁边是一家便利店，从门锁的样式来看，是很久远的年代，这样简单的门锁，芙思一捏就烂。 可是芙思没有这样做，她的目光在便利店的玻璃门上划过，里面是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男女老少皆有，他们的目光都凝视在芙思的身上，那眼神，是看怪物的眼神。 芙思垂眸，看到自己的身体除了有些红以外没有任何外伤，又转向那些躲在便利店里的人。 他们的脸也被毒辣的光晒得通红，且身上都穿着密不透风的防护服，看起来能简单的预防高温。 芙思粗略地估计了一下，室外体感温度已经达到了五十五摄氏度，远超常人能够忍受的温度，芙思在太阳下晒了这么久还具备自由活动的能力，想必是将这些普通人吓得不清。 芙思摸了摸滚烫的脸颊，此地不能久留，要找掩体躲开光线直射。 刚刚匆匆一瞥，芙思就注意到，便利店内杂乱不堪，物资都散落在地上，到处都是空了的矿泉水瓶，看起来像是被强盗洗劫了一样。 而角落里的空调外机正发出不堪重度的声音，显然已经高负荷运转了很久，马上就要罢工了。 看起来这样的高温是突然降临的，并且已经持续了几天时间。 这张情景地图中的npc是最普通的人类，没有任何保命手段，在高温下呆的时间长了，便会脱水而亡，是以，水资源成了人人争夺的珍贵财产。 芙思已经不能在耽搁下去了，虽然她能在高温下持续行动很长时间，却会持续消耗她的状态。 芙思很快找到了一家废弃的写字楼，这栋大楼的锁和门板在芙思眼里跟豆腐没什么两样，她很轻易地进到了这栋写字楼里。 一进去就是一股热浪袭来，这里的制冷系统好像已经罢工了，虽然没有光线直射带来的灼热感，却也没好过到哪里去。 这样的环境对向导太严苛了，芙思有些担忧，如果恩南又是开局倒的话，这比赛难度呈指数上升。 芙思一边在大楼中搜寻物资一边试图联系恩南，走着走着，却听到角落里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 芙思动作一顿，大楼里的体感温度大概在四十五度左右，随着楼层的升高温度也在上升，她现在位于第三层，不算太热，却也是常人无法忍耐的温度。 这座大楼有地下三层，那里人满为患，所有人都挤在地下车库纳凉，楼上根本没有人。 芙思不动声色地朝着那个角落靠近，那里堆着一些杂物，看起来是一些纸质文件和收纳箱，空出来的空间正好能塞下一个成年人。 芙思凝神细听，有微弱的呼吸声，还有一丝奇异的淡香，这种味道很熟悉，似乎在哪里遇到过…… 芙思神情一愣，立马上前拨开了那堆杂物，看到星炽面色潮红地躺在角落里，长腿可怜巴巴地缩在身下，唇色苍白，听到动静痛苦地呜咽了一声，看清是芙思后才将半眯的眼睛完全合住 。 他有点脱水，芙思将手背贴在他脸上，她的身体已经降温到正常范畴了，在高热的环境下像是一块儿移动冰块儿，星炽一贴上就舍不得放开，却不敢逾矩，只是贴着她的手背缓神。 芙思看他的手背上有被灼烧的痕迹，猜想他的出生点应该也是在室外，他将自己移动到室内之后没有选择贸然行动，而是掩藏了自己，等待队友来找。 是明智的决定，只是还欠缺一点隐藏的经验，如果来人不是芙思而是束琸，星炽现在已经出局了。 星炽难受得紧，他曾经常年生活在寒冷的摩洛斯，对于高热的环境耐受程度更差一些。 他呼吸急促，不断往芙思手心里钻，想要汲取那一点点的凉意来缓解身上的热度，可惜只是杯水车薪。 芙思看他这样难受，不由得思考，向导的耐受力比她想象中还要差一些，潮鸣有三位向导，行动力肯定比她们这边更受掣肘。 “还能维持清醒吗？”芙思问道。 这里的温度正在逐步攀升，尽管很缓慢，却也是正在发生的。 星炽唇色苍白，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来，唇色苍白无力，若不是脸上的红晕，恐怕就跟埋在土里三天挖出来的尸体没什么两样。 芙思摸了摸下巴，她已经适应了大楼里的高温，最多会觉得有些闷，看到星炽这副样子，她才意识到这高温有多致命。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找个防空洞降降温吧。”芙思说道。 星炽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恋恋不舍地放开芙思的手，撑着旁边的墙壁站起来。 他舒展了一下身体，芙思突然问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星炽有气无力地顺着她的话吸了吸鼻子，正想说没有，却突然顿住，他垂下眼皮，不能让芙思看到他眼中的慌乱。 芙思见他沉默，便没有深究，自从游学会回来，她的神经就有点不必要的敏感，午夜梦回都是那股淡淡的白罗兰花香气，可能是太想知道背后之人了吧。 “还能走吗？”芙思伸手撑住他的手臂，摸到滚烫的肌肤不由得有些担忧，这快要熟了吧？ 星炽点点头，刚刚还对芙思冰凉的体温眷恋不已，现在却恨不得跟她拉开十米，他飞快走了两步指着一道门说：“这里门一直锁着，里面的物资应该还在。” 这场高温明显是突发状况，这间办公室的大门又是用合金制作的，一时半会儿撬不开，就这么保存了下来。 芙思上前观察了一会儿，这锁似乎是用指纹开启的，电子门锁还在运转着。 芙思摸了摸那个接口，太老了，他们随身携带的解码器与这张地图的时代相去甚远，恐怕难以适配。 星炽撑在后面的墙壁上，看着芙思在那块液晶屏上戳了几下，电子锁应声而动，露出了一个钥匙孔。 芙思从折叠口袋里掏出一把“**”，耳朵贴在门上听，手下微微一转，**严丝合缝地卡进了孔洞中，“咔吧”一声，门开了。 星炽有些没回过神来，芙思回头招呼他：“快来，里面凉快儿一些。” 二人走进这间办公室，因为密闭性很好，加上窗帘也不透光，里面的温度确实比外面低了五六度左右。 星炽喘了口气，芙思走到角落里，那里有个正在工作的小冰箱，是蓄电池正在工作，还维持着运转。 芙思打开它，凉气扑面而来，里面放着几瓶罐装饮料和瓶装水，瓶身上起着雾气，与外面高热的世界格格不入。 芙思拿了一瓶扔给星炽：“你先拿着冰一冰，等它温度上来再喝，小心肺腑受不了。” 星炽连忙点头，将那瓶微凉的水贴在脸颊上降温。 芙思在房间里四处搜查，却没找到任何核心和启动环，这里似乎只是一个单纯的物资补充点。 墙壁有些奇怪，芙思多看了两眼，这张地图既然是情景地图，那必定也会有情景事件发生。 芙思敲了敲脑袋，桌上有个摆件有些奇怪，便走过去细细摩挲了一下，触发了什么开关，旁边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扇隐藏门。 芙思眉头一跳，她闻到了血腥味儿。 不是微弱的，而是喷薄而出的、腐烂腥臭的铁锈味。 有人死在里面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60-70 第61章 枯雨（2）想起了被夏天支配的恐惧…… 这股血腥味厚重又呛鼻，还夹杂着一股……芙思微微皱眉，在那间暗门前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没有精神波动，里面应该是NPC，是普通人。 星炽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感知了一下，冲芙思微微点头。 二人走进去，入目就是一大滩血迹和交缠在一起的两个人。 他们的**在高温下已经开始腐蚀了，散发出恶臭，这气味对于芙思来说简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生化武器。 星炽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被恶心到了，身体僵硬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芙思没太在意，他大概没见过这样**残忍的场面，会失神也是情理之中。 芙思忍着恶心，上前查看了一番，那两具尸体一男一女，女孩的致命伤在后脑，看起来是被钝器撞击导致的死亡，而那个男人，是被利器戳穿了胸口，失血过多造成的死亡。 现场有打斗的痕迹，女孩儿身上的衣服有被撕扯的迹象，男人的手机散落在他手边，看起来是想向外求救，却没想到外面的世界已经被高温侵袭，根本没信号。 星炽低下了头，嗫嚅着嘴唇说道：“我，我出去休息一下。” 芙思点点头：“尽快恢复体力，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恩南。” 说完，她就转身去检查现场的随身物品。 那女孩儿的脸很青涩，看着年纪不大，大概是刚刚出校园来工作的。 只是没想到，竟然在公司遇到了这样的禽兽。芙思默默叹息，脱下外套盖在女孩身上。 芙思拿过那男人的手机看了看，竟然还有电，正好拿他的手指解锁。 芙思快速浏览各种交流软件和通讯记录，终于找到了两条有用的线索。 距离这里不远处有个水坝，水资源丰富，而且有专门的避难防空洞，这男人应该是这公司的高层管理，手机里都是通知他们转移的信息。 那水坝距离这里三公里左右，开车需要十分钟，步行需要半小时，这里的交通工具似乎不具备在高温下工作的能力，芙思刚刚一路过来都没看到车辆和代步工具。 室外温度五十五度，如果开车在外面行驶，能撑多久呢？ 不知道这张地图的科技水平到底处于什么水平，交通工具里有没有基本的防护措施。 正想着，星炽突然再外面轻声叫道：“学姐，恩南学长有没有联系上你？” 芙思正好出去透口气，她说：“你感知到他的精神波动了？” 星炽肩膀上正站着翅膀蔫蔫儿的白琼鸟，主人精神不佳，它的尾羽都没了往日的光泽，暗沉沉地耷拉在身后。 “他们……恩南和罗一在一起，他们在一处水坝，那里有防空洞，温度低很多，就是不知道位置在哪里。” 芙思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勾起唇角：“这不就有了，我刚刚看了，这里有离线导航系统，那个水坝离这里三公里远，你可以吗？” 星炽的脸色看起来比刚刚好了一些，芙思却担忧向导的身体能不能经得住高温炙烤，更何况外面有光线直射，堪比焚烧酷刑。 想到外面的天气，星炽脸色不着痕迹地扭曲了一下，他对这种高温天气真的应对无能。 星炽暗暗咬牙，正想说没问题可以坚持，就听到芙思说：“我们去地下车库开车吧，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水坝。” 这里的地理位置不是在市中心，而是在接近郊区的位置，路况应该不算拥堵。 他们从这间办公司里搜刮了车钥匙和瓶装水，芙思顺便扯走了沙发上做装饰用的白色布料。 以防万一，还顺走了那个男人的工作卡，用来开电梯门。 电梯还能运转，只是按钮和地板都烫得吓人，随便碰一下都是要烫伤的程度。 地下车库一共有三层，管理人员有专门的停车位都在最底层。 电梯门一开，本以为这里的温度不会太夸张，哪成想一开门就是一股热浪袭来，地下的温度竟然远超地上三层！ 芙思定睛一看，发现有些车子是 启动状态，而它们正在兢兢业业地运转车内空调，所有车门和车窗都处于紧闭状态，防止热气跑进去。 芙思找到与车钥匙相匹配的那一辆，一开车门，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她现在有点讨厌这张地图了。 芙思忍了忍，还是钻了进去，启动了空调，虽然这会加快发动机的热量积累速度，可是这温度实在不是人呆的地方。 向导的体质只是稍微高于常人，芙思都忍受不住的地方，对于星炽来讲，就是上刑场。 星炽感受到空调里吹出的凉意，小声说道：“谢谢学姐。” 芙思没应声，她正在低头研究这辆车该怎么开，她可以开私人穿梭艇和军用飞艇，算是对交通用具颇有心得。 没两下，芙思就搞懂了这辆车如何使用，这种半智能化的车大部分图标都画得简单易懂，倒是省了不少时间。 等车内温度降低到一定程度，芙思知道不能再拖，打开手机导航就上了路。 星炽靠在一旁，不断试图和恩南继续精神连接，只是恩南的状况也不是很好，精神波动始终是断断续续的。 芙思开着这辆白色的车上了主路，幸好车身是浅色的，可以减缓温度的累积速度。 芙思将那块儿白色的布料递给星炽：“待会儿用这个遮住身体，不要让肌肤裸露在外。” 星炽的发色是纯黑的，他最近的发长了一些，已经长到了脖子后面的部位，可以抓起来一个小揪揪。 星炽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芙思专心开车，她看着手机上的导航，因为不能联网，所以只能当个死地图看，并不能显示实时位置。 芙思安然开出了地库，没有遇到阻拦，保安亭里空无一人，阻拦外人的栏杆也大开着。 就这么开了两分钟，路上没人，芙思开得很快，这个时候也顾不上限速的规则了，芙思一心只想快点到达水坝。 芙思余光扫到星炽，他坐在副驾驶上，神色看起来有些晦暗和低落，跟脱水的虚弱不太一样。 回想起来，他似乎是从那写字楼里出来，就神色不大对劲，似乎受到了某种冲击。 芙思来不及细想，她突然听到车后传来某种东西振翅的声音。 这声音很微弱，夹杂在汽车的轰鸣声中，不仔细听很容易忽略。 大概是因为距离很远？芙思脑中划过一丝警惕，束琸和齐元的精神体分别为狮鹫和海东青，都是空战利手，如果是他们对芙思进行追击，这种振翅声就说得通了。 芙思侧耳聆听，同时轻声对星炽说道：“放缓呼吸，不要让心跳声暴露你，后面有人跟着。” 星炽轻轻点头，同时放缓呼吸，将气息起伏的声音融合进发动机的轰鸣中。 身后的振翅声越来越近，芙思看着眼前的路，一条是城市主道，一条是又窄又土的小路，这两条路都能到达水坝，而那条城市主道有不少高楼大厦林立在两侧，小路则是一些低矮的居民楼。 身后的振翅声越来越大，已经无法完全掩藏在汽车的轰鸣声中了。 很显然，这是想要逼她应战，现在所有人都躲在建筑物中纳凉，根本不会有人开车上路，这时候上路的只有可能是参赛者。 这就是身后之人穷追不舍的原因——他认定了这辆车里的人是他的猎物。 芙思飞速计算着这里到达水坝的距离，如果走小路，就能最快到达水坝，却也会因为毫无掩体被身后穷追不舍的人追上，如果走城市主路，就会拉长路线，发动机承受不住长时间运转，也有可能报废在半路上。 时间不等人，必须尽快做决定。 芙思一直在听着身后的动静，现在还不知道身后是谁在追，狮鹫和海东青的振翅音大不相同，芙思却总感觉身后的声音不像是海东青能够发出来的，却又和狮鹫兽相去甚远。 星炽张了张口，想要询问她需不需要他放出精神体做敌情侦查。 芙思却空出一只手，猛地按下他的后颈，将他按在副驾驶下面的位置上，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 星炽乖乖闭嘴。 下一秒，一道暗光闪过，副驾驶被从上至下通了个对穿，如果星炽还坐在那里，恐怕这时候已经命丧当场了。 星炽眼神一凝，他看出来了，对方这是在试探这辆车上有几个人呢。 之所以不射驾驶位，恐怕是因为想要消耗主驾驶的心神，让她疲于躲避。 谁知道芙思不躲不闪，任他射穿了副驾驶和后座的位置，仍旧飞速行驶在城市主道上。 星炽后知后觉到，这不是去水坝的路，芙思绕了个半圈，向着另一个方向驶去。 身后追击的哨兵焦躁不已，眼见芙思竟然不转战小路，一时有些着急，竟然向下俯冲而来！ 观众席忍不住喝倒彩： “齐元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个时候出击？！” “束哥还在另一条路上等着呢，他的任务不是驱赶吗？” “谁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使用了核心模拟狮鹫的体型，不就是想给对方上压力么，可惜人家不吃他那一套。” “唉，刚刚那两下是干嘛呢？为什么不直接射击主驾驶室？！” “太下饭了太下饭了，看完这场比赛我要缓两天才能消气。” “束哥哪里都好，就是挑队员的眼光太差了，老带着拖油瓶到处走！” “唉，小声点，让束哥听到了小心他给你冷脸看，他最讨厌别人说他队员坏话了。” 芙思在城市主路上不断行驶，发动机的温度已经很高了，再过几分钟就会罢工。 芙思的另一只手一直按着星炽的头，让他不得不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两人肌肤相贴的部分，芙思的体温也在升高，脉搏突突直跳，如果星炽是哨兵的话，现在一定能听到芙思动如雷鼓的心跳声。 星炽后知后觉到，芙思在营造这辆车内只有她一个人的假象。 这是在勾引身后的捕猎者下爪。 芙思已经确定，身后穷追不舍的就是齐元无疑了，想必刚刚他是想将芙思逼到小道上，那里应该有他的队友，等芙思一改变路线，他们就包抄而上，前后夹击。 只可惜，芙思竟然没有改变路线，而是沿着大路一直行驶。 那么，身后的追击者必定会启动第二计划，依靠核心的力量直接将芙思连人带车一起毁灭。 身后有破空声袭来，芙思眼神一冷，单手打方向盘，猛踩油门，已经顾不得发动机的感受了，她直接朝着眼前紧锁的大型商超大门而去。 星炽看不到车前方的景象，却下意识感觉到不妙，将自己的身体压缩起来，护住腹部和头部等柔软的地方。 “哐当——轰隆——”白色越野车的车头义无反顾地装上了便利店的大门，将其轰了个稀碎，芙思开着车向里面冲去。 大部分货架都被洗劫一空，整个商超内部空无一人，芙思看准时机将车卡紧一个货架内，完美保护了副驾驶下面的空间。 星炽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却看到芙思一脚踹开驾驶座的门，瞥了他一眼，紧接着飞速下车将车门关紧。 星炽明白过来，芙思让他按兵不动，不要暴露自己。 芙思一下车，那股热浪裹挟着狂风向她袭来，芙思随手扔出一根货架上拆下来的钢筋，擦着齐元的身体而过，钉在他身后破破烂烂的墙上。 见到齐元的样子，芙思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 齐元气喘如牛脸颊红晕明显，脖子上的青筋直冒，想来是刚刚在光线直射下追了他们一路，高温让他的血液都快沸腾起来了。 在他身后，庞大如信天翁一般的海东青正缓缓落下，那种体型远远超脱了一般海东青精神体的大小。 不应该啊，芙思细细打量他，哨兵的耐热程度应该很高才对，为什么他只是持续追击了几分钟，就成这个样子了。 看到他手上的启动环，芙思才了然，原来是因为核心反噬么。 齐元眼底布满血丝，在高温下长时间凝视加上瞄准让他的眼球疲惫不堪，对面只有一个人，必须迅速解决她！ 齐元脸色狰狞了起来，高温加速了他的体力流失，束琸所在的位置赶过来还需要一些时间，必须在核心效力结束前了结她！ “咻咻——”两道白光爆射而来，芙思直接拉开身位向着一旁的安全出口躲去。 齐元紧随其上，芙思的精神体一直没有在比赛中出现过，这让齐元不得不小心她的后手。 海东青精神体异变技能【两点之间】能够将三次元空间中的两个定点连接成一条直线，随即进行分割。 这一招杀伤力中等，速度却是极快的，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分尸成上下两节。 齐元接连使用了三次异变技能，直接切割了整个商超一层，芙思的动作却总比他快一步，每次都能堪堪躲过被连接的直线，三次下来，除了一些擦伤，她基本上毫发无损。 观赛席开始分析： “怎么回事，她怎么躲开的？齐元的速度已经很快了，海东青在速度上根本没几个人能跟上啊！” “她开挂！齐元是不是打假赛了？！” “别张嘴就是开挂假赛，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是预判，你们看，她每次在两点连接之前就会提前动作，恰好能弥补速度不够的缺陷。” “你怎么说得这么肯定，你谁……野、野神？！”后面的声音已经变了调儿。 风清野礼貌地对他点点头，他向来没什么架子，对谁都一视同仁地亲和，出现在这里倒也合理。 身边的人没看到舍齐，小心翼翼地问：“野神，你就一个人吗？” 风清野失笑道：“我只是来看比赛的，不用这样，舍齐他今天有事，没有来。” 周围连忙点头附和，质疑声已经全都消失不见了。 “野神，你刚刚说预判，我记得齐元的异变技能是瞬发的，为什么还能预判呢？” 风清野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解答了这个问题：“因为这个技能必须在视线之内的实体物体上进行定点，海东青最厉害的就是方向感和速度，但是这种连接不是没有延迟的，只是时间很短难以捕捉，所以为了百发百中，最好选择实体物体间最短的两个地方，又必须能够命中敌人，筛选下来，点位就非常有限，所以芙思能够通过这种方法提前预判齐元的技能方向。” 他很耐心地解释了这么一长串，周围的人却面面相窥。 这，要在一瞬间判断齐元选择的点位，还要提前做出防范动作，必须眼力和执行力都远超齐元才行，这哪是一般人能轻易做到的呢？ 更何况，芙思还没有使用精神体，而齐元已经是激发了核心能量的状态啊！ 众人后知后觉到，这传说中的划水王可能是真的有点实力才能走到八强赛的。 芙思再次提前躲开了切割而来的白光，齐元气急败坏，却不能表现在脸上，只能极力压下心中憋屈的感觉，咬了咬牙，试图将芙思逼到室外。 芙思意识到他的意图，不着痕迹地向星炽的方向投去了视线，她刚刚第一时间远离了那辆车，就是怕误伤油箱导致车子爆炸，现在已经离得这么远了，她也能稍稍放心下来。 “你在看哪里？！”齐元放弃了保持距离，直接暴冲了上来！ 芙思等的就是这时候，直接后撤一步，身后就是脆弱的装饰墙，接着齐元这一击的力量，两个人直接顺着坍塌的墙壁滚了出去！ 外面高温不断，只是被光照到了一下，芙思就感觉到皮肤上传来了难以忽视的灼烧感。 齐元却突然笑起来，配着他通红的脖子和眼睛，颇有几分狰狞。 “你死定了！” 芙思看到他身后出现了一个小黑点，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在眼前放大了不少，足以让芙思看到那是谁。 束琸来了。 第62章 枯雨（3）谁是黄雀，谁是螳螂？…… 体型庞大的狮鹫兽掀起阵阵热浪，正在飞速向这座大型商超靠近。 芙思微微眯眼，外面的光太过灼热，她不过在外面呆了十几秒，皮肤上被炙烤的感觉就已经蔓延上来了。 很好，很好。 温度还在升高。 明明是炎热的环境，芙思却微微勾起唇角，好似感觉不到这股灼烧。 现在的温度大概在六十摄氏度上下，如果再升高，所有向导都会维持不住基本生命体征脱水而亡。 速战速决或许是一种好方法，想必，对方也是这样想的。 芙思没有回头，也没有逃跑，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将她包围的二人。 束琸的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防护服，芙思眯眼看着，鼻端那股死人身上的血腥腐臭味迟迟不散。 “我说你怎么能在光线直射下坚持这么久，感情是从死人身上拔下来了一件好用的皮。”芙思似笑非笑道。 束琸并不言语，只是轻轻抿了抿唇。 芙思没有轻看束琸的意思，言语嘲讽已经成了她的习惯，要是能被这一两句意味不明的话刺激到，那也就离进监管所不远了。 果然，束琸并没有被她的话刺激到，他的脸看起来极为年轻，心性倒是成熟，不会被对手的垃圾话动摇心态。 “还有其他人在吗？”束琸转头看向齐元。 齐元喘着粗气，眼神还盯着芙思不放，下意识回答道：“没有，只有她一个。” 芙思并不意外，余光打量着周围的掩体，她可不想在户外跟他们打。 必须找个狭窄又经得住造的地方，利用地形跟他们周旋一会儿。 芙思在特训的时候专门对束琸的以往比赛做过研究，他在遮挡物较多的地形中战斗时，进攻的角度和速度都会受到影响。 正好这是一条商业街，大大小小的商铺遍布其上，只要束琸敢来这里找她，就要做好被拖时间的准备。 毕竟他可以在这张地图里耗时间，他的队友却不能。 芙思从进入这张地图开始，就没想正面战胜束琸和齐元。 高温加雷电，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什么天雷勾地火的buff叠加，傻子才会跟他们硬碰硬。 芙思慢慢捻了捻手指，那上面残留着一点血迹，是刚刚跟齐元纠缠的时候不慎被擦伤的。 芙思脑海中千回百转，实际上只过了一息之间，然而，她抬起头却听到束琸语气肯定道：“附近有你的队友吧。” 他用了陈述句，芙思心中一跳，侧耳去听，星炽将心跳声掩盖得很好，她没有听到第四个人的气息。 等等，芙思低下头。 脚下是平整的土地，材质类似于某种矿物质打碎铺成的路段。 不妙……芙思瞳孔微缩。 眼见她发觉，束琸也没想隐瞒，他指了指地面：“这张地图，是我的主场。” 说完，不等在场的人反应，他身后的狮鹫兽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吼叫，人头大小的球形闪电掠过芙思的眼前。 “轰隆——” 刺耳的爆破声响起，那球形闪电击中了整个大型商超的三楼，随着尘土和火花飞扬，整个商超被炸毁了一大半。 那是星炽藏身的位置。 芙思瞳孔震动，整个人似是站不稳一般往后踉跄了几步。 “能控制精神体精细到这个地步……真是棘手的敌人啊。”芙思喃喃道。 雷电系精神体能控制微弱电流形成电场，以达到电磁波的传递信息的作用。 所以束琸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星炽的位置。 束琸当然能听到这句低语，他面色有些焦躁，高温加上雷电使这一方空间都有些扭曲起来，空气流通得越发缓慢了。 齐元迫不及待地往前两步：“束哥，我们一起上，速战速决。” 芙思掀起眼皮，她能清晰地看到，齐元眼中流露出了难以描摹的战意，他的手正在微微颤抖，那是血液上涌带来的肌肉痉挛。 束琸没着急进攻，齐元倒是迫不及待了。 其实束琸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他身后的狮鹫兽一直在低声吼叫，双脚躁动不安地在地上磨蹭 ，无声地催促着什么。 束琸却问道：“刚刚她要往哪个方向去？” 齐元一愣，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了束琸要问这个不相干的问题。 “她一直在城市主道上行驶，我想将她逼到小路上，但是……”齐元语速飞快地低声汇报了一遍刚刚的情况。 束琸听完，看着芙思还在凝视大楼的背影说道：“你改变了方向，是怕我找到你的队友么？” 芙思惊讶于他的敏锐，却也并不意外，时间有限，她转向时就料到会被齐元注意到。 “你之前一直行驶的方向上。”束琸顿了顿，脚下的电荷成倍增长，加大了电磁波的传递范围。 “似乎是一座水库？”束琸惊讶道。 他留着芙思一命，就是为了推测出她剩下的队友在哪，他要赶在自己队内向导出局前找到对手。 芙思微微笑道：“你指望我告诉你吗？” 她的神色没有任何破绽，束琸知道不能从她这里得到更多信息，便微微后退了两步：“得罪了。” 话音刚落，齐元和束琸同时出手，尤其是束琸的动作，快如闪电，芙思看他起手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躲不过。 这已经不是速度能弥补的差距了。 芙思瞳孔微缩，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伊娜！”芙思往后倒退。 另一道比束琸更快的身影从半空突兀闪现，正是前来与芙思汇合的伊娜！ 与此同时，束琸的攻击突然不受控制地冲着半空中的伊娜而去。 束琸眼睁睁看着自己裹挟着雷电的拳头被伊娜裹进了掌心，而她竟然完全没受到影响，四两拨千斤地将这股力量推了回来！ 伊娜的手已经完成了精神体融合，厚实的云豹爪子完全不受雷电威胁，甚至没有一点烧焦的迹象。 两人眨眼间对了十几招，束琸招招冲着伊娜命门而去，却被她眼也不眨地反推回来。 “热死了，这辈子不想再见到这张地图了。”伊娜一个漂亮地后空翻，成功和束琸拉开了身位。 说着，她用手扇了两下风，豹爪已经恢复成了人手，看起来很轻松，丝毫没把束琸当成威胁。 束琸被伊娜引走了，包抄的攻击就出了破绽，芙思自然能够应对，故而，现在的局面又僵持住了。 四人对峙着，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唉，我说，”芙思弱弱地扇了扇手，“这外面实在不是人呆的，你们要是不打了，能不能进去？” 伊娜的额发微湿，汗水顺着脖颈往下流淌，白皙的肌肤泛起一层淡淡的粉色。 相比于她们，束琸和齐元的脸色更加可怖，持续的高温不仅造成了极高的表皮温度，还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精神压力挑战。 束琸和齐元对视一眼，齐元欲言又止，很是急切。 这个时候不动手，还要跟她们周旋？！ 现在的时机不对，静观其变，束琸暗暗皱眉。 他经常被烟蓝批评不够冷静，多日磨合下来，倒是沉稳了几分。 齐元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束琸却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刚刚伊娜是凭空出现的，没有借助任何交通工具和瞬移手段，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电磁网都没有捕捉到她的动作，难道她真是凭空出现的。 束琸不动声色地跟着她们进了坍塌了一半的大型商超。 芙思用余光打量他们二人的状态，束琸气息很稳，明显没什么消耗，齐元却有些烦躁地不停抓挠脖子上的经络。 突破口又自己送上门来了。 看似团结一心的队伍，也显现出了微不可闻的裂痕呐。 “啧，下手真狠，这里本来还有些物资的，现在全没了。”芙思左右看着，语气颇为惋惜。 眼见四人竟然没有立刻分个胜负，反而和谐友好地交谈了起来，观众席纷纷不解： “怎么回事，画风突变？” “为什么不打了？打起来啊！” “是在等待时机吗？束哥不像是会制定这种战术的人啊，他不一向是正面莽的吗？” “喂喂，怎么说话呢，束哥那是速战法，别说得那么难听。” “野神，您知道他们是在干嘛吗？” 风清野看着画面中“和谐”的一幕，无奈摇头：“大概是真的太热了，进去降降温。” “……” 如此朴素的回答，如果不是从风清野口中说出来的，大概只会被嗤笑一通。 “说实话，这张图是真热的要命，女皇眷顾，不要让我随机到这张地图。” “我记得还有一张地图是极寒，跟这张地图是两个极端，排到就是遭罪。” “是吗，这次地图库更新了不少地图，谁能一个个地看过去。” 听着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风清野抬起头，看着比赛场中的四人，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比赛刚刚开始，但是他已经能预见这场比赛的输赢了。 芙思慢慢扇了两下风，发现扇过来的风都是热的之后，只能放弃了这种纳凉的方式。 “这么大的商超，应该是个资源点才对，为什么没有核心的能量波动？”伊娜疑问道。 芙思意有所指：“或许已经被人搜刮过了呢？” 束琸并不理会她们的闲聊，他正在缓慢恢复体力，暗暗等待时机。 第63章 枯雨（4）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四人各怀心思，表面上倒是安静无波。 芙思眼珠转了转，她一直拉着伊娜的胳膊，不仅能感到她灼热的体温，还能察觉到她隐隐痉挛的肌肉。 伊娜垂下眼，和芙思交换了一个眼神。 正面交锋，她们很难讨到好处，必须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芙思眼神上抬，隐晦地暗示，伊娜和她默契十足，不需要向导和哨兵之间的思维触手连接，就能得知对方的心意。 接收到芙思的意思，伊娜眼中划过惊讶，只一瞬，就压了下来。 真是一个大胆又冒险的猜测。 伊娜突然抬起手，拿起了货架上的一只小零食，这引来了二人的警觉。 束琸和齐元谨慎地盯着伊娜的动作，却看到她拆了一只棍棒状的糖果塞在嘴里，满足地眯起眼。 他们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 “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情吃糖？！” “比赛场地里的东西还能吃吗？不会过期了吧！” “这糖看起来好奇怪，为什么要串一根棍儿？还是半透明的，什么审美啊！” “奇怪，这糖竟然没有化掉，高温环境下能撑这么久，不知道有多少添加剂哦。” 这些场外的讨论伊娜一概不知，她正沉溺于这股廉价的草莓香精味儿，这种东西只有在以前的德菲尔贫民窟有卖，只有家里揭不开锅时会买一两只补充糖分，里面的糖是最低劣易发胖的品种，稍微有点余钱的人都不会买。 这支糖吃完了，棍还能当做荧光棒使用，可以说是一吃两用。 伊娜两腮鼓鼓，锋利的犬齿嘎嘣嘎嘣将那糖嚼了个稀烂。 芙思看着她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也想尝尝那糖的味道。 “咔哒——”束琸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异响。 在场三人同时警觉。 芙思看过去，他捡起脚下的一只机械表，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那机械表看起来分外破旧，外面沾了一层不知道是血污还是其他污秽的物质，已经看不清里面的表针和字迹。 似乎是来搜刮物资的人不慎遗落下来的私人物品。 芙思却看着那只表盘，若有所思。 束琸没见过如此老旧的“古董”，只是看了 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手指微动，打算扔下。 就在此刻，异变徒生！ 原本被炙热的光线舔舐的街道突然暗了下来，好像突然有什么庞然大物从半空中经过，遮住了无处不在的热源。 然而，这张地图虽然有着不同寻常的温度，却没有超武力级的生物出现。 光线消失，只是因为，夜晚来了。 芙思微微勾起唇角，身边的伊娜早已跟她分头而立，两人在黑暗中如鱼得水，如龙入海。 束琸在天黑的一瞬间就进入了战斗状态，可黑暗是突然来临的，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预警，人在极亮的环境下突然进入全暗的状态会有一瞬间的失明。 束琸眯了眯眼，虽然看不到东西，但是他的听力并没有被限制，他能听到周围传来刻意压低过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原来如此，她们在等的时机就是这个吗？ 束琸确实有一点不为人知的弱点，那便是夜视能力极差，因为狮鹫兽全凭听力和嗅觉锁定猎物，束琸得到了这两种感官的顶级配置，也失去了哨兵引以为傲的夜视能力。 可是，他这弱点从未在外人面前展露过，芙思为什么会知道。 还是说，这仅仅是巧合，芙思只是想利用这张地图的突发状况来扭转战局。 不管是哪一种，束琸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了。 这一场比赛的对手，比预想中要强。 周遭陷入黑暗不过几秒，束琸飞快移动到了记忆中角落的位置，隐蔽了气息，静观其变。 齐元却惊慌失措地向前打出一道攻击，惊疑不定道：“怎么回事？？？！！！” 天黑得太突然，完全没有预兆，齐元经验不足，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束琸听到他的惊呼就暗叫糟糕，连忙将手中的机械表向着货架的方向扔过去，将小小表盘打出了离子枪的效果，穿透力极为恐怖，直接略过数十个货架，带起一阵强风，从芙思耳边呼啸而过。 这一击，直接将整个战场分割成了两半，芙思和束琸在这一边，伊娜和齐元在另一边。 不得不说，在失去了视觉的情况下，他的反应已经足够敏捷了。 可惜，伊娜刚刚的那根棒棒糖不是白吃的。 在不易察觉的地方，束琸的防护服下摆，已经染上了几滴米粒大小的荧光液。 观赛席拥有上帝视角，看到这一幕纷纷惊呼—— “那是什么？” “荧光剂？不会吧，怎么会有人用这么低级的东西，她们从……我去，不会是那根廉价棒棒糖里的吧？” “怎么会这样，她早就料到会天黑？提前拿到了标记物品？是不是有人给她透题啊！” “束哥潜力评级在s级呢，怎么会被区区环境干扰，天黑了一样能碾压她们！” “不对，束琸的反应不太对，他看起来为什么有些束手束脚的？” “哎，你哪头的？你不是格尔曼的吗，为什么要唱衰我们束哥？” “搞搞清楚，我只是就事论事，以束琸的实力，应该在天黑的一瞬间就解决掉实力较弱的那个。” “说得轻松，谁能料到这天会黑啊？你行你上啊！” 观赛席争吵声不断，已经是每届mic比赛的传统了。 芙思当然不是偷了题，她踏进这间商超的第一秒，就注意到了货架上的东西不同寻常。 首先是各种照明设备的区域被弄得乱七八糟，在一个高温不断光线异常明亮的世界中，什么情况下，会有人慌不择路地抢购照明用具呢？ 一定是因为，这里不只有白天，且黑夜和白天的转换时机很突然。 芙思当然不能明目张胆地给束琸和齐元打上荧光标记，那太明显了。 而且她并不能肯定黑夜的到来时机。 芙思只是推测，每张地图都有属于自己的时间轮回，就像黑塔中的圆柱下落，又或者荒泽那张地图中多代目地形的出现，都遵循了一定的时间规律。 在前两天的特训中，芙思摸索出一个不算规律的规律—— 每张地图都会有自己的“安全区”和“休整时间”。 就好像一台高精度的仪器，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必须停下来歇一段时间，否则一定会因为过热的零件肢体导致工作出现偏差。 而这个“休整时间”和整张地图的调性有关，比如荒泽那张地图中，“休整时间”取决于白雾的扩散时间和昆虫的习性。 又比如海选赛那张布满龙卷风的地图，休整时间取决于得到核心的速度。 mic比赛地图经过严格筛查和设计，一定会保持最基本的平衡。 而枯雨这张地图的“休整时间”，芙思推断，是取决于参赛者进入比赛的时间。 芙思垂下眼，这是她们进入比赛的第二个小时，如果按照二十四小时时间换算的话，黑夜会持续一小时左右，比赛一般会进行六个小时，也就是地图中的两天。 她们现在正在经历的是，第一个夜晚。 芙思并没有黑夜会如期到来的把握，所以她给了束琸恢复体力的机会，看似正中他的下怀，实则是也是芙思计划中的一环。 就算黑夜没有出现，她也留了后手。 关于后手，芙思隐晦地看了一眼已经变成废墟的楼上。 黑暗掩盖了她的动作，束琸此时正陷在盲区，看不到芙思这些微小的动作，他正屏气凝神，判断芙思的位置。 芙思眉头一挑，侧身灵巧地空翻过倒地的货架，没有被束琸突然发动的攻击击中。 凭借着束琸身上的荧光剂，芙思能很好地判断他的位置。 趁着他还没发现这点小玄机，多磨一磨他的精神力和体力才是。 芙思搓了搓手指，这机会，可不能浪费。 而另一边，伊娜正和齐元打得火热，齐元用三秒适应了黑暗，能看到伊娜大概的轮廓，以此发动攻击。 只是他看不真切，多少会有些偏差，他的异变技能是非常依赖准确性的技能，一时半会儿根本摸不到伊娜的衣角。 齐元额头上不由自主地流下热汗，刚刚伊娜和束琸交手，明明是难分胜负的状态，他对上她原本很有压力，能跟束哥五五开，打他不就绰绰有余了吗。 束哥的身手可是碾压他的！ 齐元粗喘了两声，认真对待每一次交锋。 结果两人交手十几次，他惊奇地发现，伊娜跟他对上，竟然也是难分秋色！ 齐元直觉不对，他看过阿帕忒的比赛回放，伊娜在其中的作用至关重要，她好像跟任何人都能打得有来有回…… 这就是让齐元头皮发麻的地方。 伊娜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哨兵，身形和精神体都只能算中庸，却跟任何人都能打出五五开的局面！ 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无论是不是有意为之，都足以说明她对精神体把控的精准度到了可怕的地步！ 谁会在赛场上隐藏实力？！ 群英荟萃的mic大赛，不拿出看家本领还想拿冠军？！ 异变技能再次打了个空，齐元手指微微颤抖，他的精神力正在急速下降，夜视能力也受到了影响，急需向导为其缓解精神压力。 束哥那边的状况也没有想象中顺利，跟芙思交手的时候，齐元就知道那女人跟一条滑不溜手的鱼一样，身体柔韧性极强，总能从刁钻的角度躲开他的攻击。 更何况束哥在这里根本放不开手脚，只有他这边结束战斗，束哥才能完全放手一搏。 不能再拖了……齐元咬了咬牙，放弃了一直保持距离的战术，选择和伊娜近身肉搏。 伊娜在一边暗色中挑了挑眉，终于忍不住了么。 齐元在冰冷结实的柜台旁边借力一蹬，精神体被其召回，在他身后形成双翼，翅膀扇动再次借力，身体极力压缩减少阻力，在速度上达到了难以企及的效果。 这一次，齐元就是冲着伊娜的命门去的！ 伊娜微微叹了一口气，启动了精神体异变技能【两级静止】。 刹那间，齐元的身形静止了。 而他的速度被等比转移到了伊娜的身上，伊娜一个闪身来到他面前，低声道：“辛苦了。”说罢，齐 元的脖子已经和脑袋分了家。 直到出局前一秒，齐元还没反应过来，伊娜的精神体异变技能是什么。 观赛席没有黑暗遮挡，能清晰地看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没有慢速回放，大家只能看到齐元的身体不自然地僵硬了一瞬，然后伊娜闪现到他面前，拧了他的脖子。 “我去，这是什么异变技能？” “难道是暂停对手的动作？这不是向导才能拥有的精神控制类异变技能吗？” “不，不对，她刚刚的速度也不正常，似乎是被按下了加速键。” “靠，这么强的异变技能为什么不早用？” “很强吗？她似乎一直在等齐元近身，应该是有限制条件否则无法发动。” “你懂什么，这种领域技是最难得的异变技能，能影响一个空间内的生命体，是群体技能，比单体技能好用了不知道多少倍。” “往届拥有领域技能的哨兵都被军方提前招走了，这种技能在星际战场上同步到战舰上不知道要让对手吃多少苦头……” 一向不被人看好的菜鸡队伍突然爆出了这么强大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大家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羡慕、向往、崇拜和嫉妒。 无人注意的角落，一个身影看到这一幕，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震惊到直接站起了身，顿时，周围的人往这边投来了奇怪的视线。 默术死死盯着光幕上的赛场实况，拳头不自主地捏紧，修长白皙的脖颈上爆出因为极度克制而无法掩藏的青筋。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平复了情绪，慢慢坐下，视线却还没有从光幕上移开，眼神炙热浓烈，尽管他极力压制，却还是流露出了一二分失态。 默术低下头，让半长的额发挡住双眼，以免其中过于灼热的视线溢出来。 克制，再克制，还不能确定，只是有点像，不能这么快下定论。 默术平复了呼吸，再次抬起头看向赛场实况。 他看到，伊娜捂住胸口，缓缓吐出一口浑浊的血液，似乎被反噬得不轻。 默术再次慌乱起来，怎么会，她不该，不该这么弱…… 只是一次精神体异变技能的使用而已，怎么会被反噬。 伊娜想要直起身，却好像无力承受似的，再一次弯下腰捂住嘴，闷声咳嗽了两声，一些血沫从她的指缝中晕染出来。 齐元的血腥味混着伊娜的血腥味，一起飘散在空气中，芙思在跟束琸周旋之余忍不住往那边投去了目光。 束琸轻轻吸了吸鼻子，轻声道：“不错的实力，你的队友很强。” 他向来直白，丝毫不吝啬给对手以夸赞。 “只是，你的队友似乎也到极限了。”束琸再次陈述道。 芙思不置可否，伊娜的状况确实不好，这样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对躯体反噬力很强，如果没有向导在场，随意发动只会让她的精神力迅速清空。 不过，谁说现场没有向导呢？ 芙思微微笑起来：“你一直没有使用精神体异变技能，是在顾及着队友吧？” “现在没有了阻碍，你应该能发挥出全部实力了。” “来吧，让我看看【天光】的盛名是如何流传了这么久的。” 第64章 枯雨（5）以身入局 束琸用舌尖舔了舔尖锐的后槽牙，眼中弥漫开一片狂热的战意。 天光乍现，雷声滚滚！ 漆黑的夜仿佛被划开了一道巨口，浓郁的紫色从其中蔓延而出，一道道小蛇状的闪电从其中蜿蜒而出，在厚实的云层中隐隐闪现。 “轰隆隆——” “噼啪——” 无数雷电倾泻而下，击打在周围较高的建筑物上，二人的发梢向上束起，昭示着周围的电场正在进入蓄力阶段。 芙思和伊娜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眯起眼，观赏这难能一见的奇观。 当精神体强大到一定地步，影响天气、改变地貌、暂停时间、谱写规则都不是异想天开，只是少有人能做到罢了。 “束哥直接开大了！” “阿帕忒是有点实力，可对上束哥，止步八强赛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还以为要等到四强赛才能看到束哥这一招，没想到阿帕忒能把束哥逼到这个地步！” 一直沉默不语的风清野却看向一直沉寂的商超二楼，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手指。 束琸将自身的精神力提升到了极点，异变技能【极引天光】直接改变了这一方天地的气象。 气温突然开始攀升，地表温度从六十摄氏度一路攀升到七十五摄氏度，芙思暴露在外的皮肤泛起了被烫伤的灼红，眼球也攀上了细小如发的红血丝。 伊娜的状态要更糟糕一些，她透支了精神力，呕出的血液一落地就发出了被炙烤的“嘶嘶”声儿。 要紧关头，芙思突然背过手，在身后做了一个手势。 可她的身后空无一人，伊娜的视角也看不到她的背后，她的动作是做给谁看的？ 束琸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他现在的战斗力攀升到了制高点，肌肉隆起，电流噼里啪啦地在他身上乱窜，巨大的羽翼在他身后徐徐展开，狮鹫金黄的双目出现在束琸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上，平添几分邪肆。 人类在天灾面前是如此渺小不堪，芙思看着眼前庞大如一颗小行星球的雷暴云，脚下没动半分。 束琸伸出右手，一团球形闪电在他手中凝聚，周围的空间扭曲了一瞬，那枚拳头大小的球形闪电不过须臾之间就被压缩成了米粒大小。 可它的威力，却提高了十倍不止。 束琸猛得一握掌，躯体吸收了闪电之力，紫色的脉络在他身上浮现——他将所有力量都压在了下一次攻击上。 要么芙思伊娜二人双双殒命，要么束琸力竭而死。 疯狂又大胆的打法。 芙思微微摇头，从刚刚开始，这一方空间就被束琸的雷电之力所干扰，她们逃不了，走不掉，只能留下来跟束琸对垒。 束琸使用了强硬手段让她们接战。 倒是符合他一贯好斗的作风。 “这股力量，真是令人胆寒啊。”芙思淡声道。 伊娜听到了，还不忘打趣道：“你……咳咳咳……害怕了吗？” 芙思偏头看了她一眼，蓝眸中似有雾气沉沉浮浮，望进去的时候仿若一整片浩瀚无比的星辰。 她哪里是害怕，她看起来兴奋极了！ 雷暴云无限下压，有些控制不住的雷电打在地面上，一片焦黑，芙思和伊娜离得远，却也能感受到那股头皮乍起的酥麻感。 束琸缓缓眨了眨黄金瞳，双翼一扇，身影从原地消失，芙思暗叫糟糕，身形急速往后退去，却已经来不及了，束琸的身型在她眼前突兀地出现，一拳击出，芙思抬手格挡，却始终慢了一步，腹部生生受了这一击之力！ “轰——” 芙思倒飞出去，直直撞上了身后尚且完好的商超墙壁。 于是乎，颤颤巍巍支撑的商超一层也塌了，这次可谓塌得彻底，大门都被毁了一半。 痛，好痛，芙思已经很久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了。 腹部被击穿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从外面看过去，甚至能看到正在缓慢蠕动的肠道器官，伤口周围还有焦黑的痕迹，好不凄惨。 这已经是芙思身为哨兵身体异于常人的结果了，换做向导，这个时候已经被乱窜的雷电吞噬成渣了。 一击得手，束琸缓缓起身，没有去看芙思的状况，他刚刚能感受到，他打在了芙思柔软又毫无防备的腹部，即使是身体强悍的哨兵也不可能在这个状况 下存活。 伊娜并没有试图阻拦，只是立在一旁，抓紧时间回复精神力和体力。 束琸转过身，再次伸出一只手，那是一个邀战的动作。 “你很强，我很希望能够跟你堂堂正正打一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趁人之危。”束琸的声音带着丝丝磁性，听起来倒像是无数人在她耳边同时开口。 伊娜已经直起身躯，看着战意正浓的束琸，慢慢道：“如果可以，我也很想和你堂堂正正打一场。” 她话中有话，束琸却不明所以，他看起来面色平静，实则精神海已经是一片惊涛骇浪，他正在极力压制自己的破坏欲和毁灭欲。 这种时候，能好好静下来讲话都不容易，更别说什么战术什么计划，没有向导的思维触手与其连接，哨兵就是一把锋利但无主的剑，正反两面都是利刃，一旦使用不慎，就会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束琸闭了闭眼，不再废话，再次如法炮制地使出最强一击。 伊娜看着他的抬手动作，【两级静止】的后遗症还在，束琸的动作在她眼中仿佛放慢了无数倍，毫不夸张地说，伊娜能看到他肌肉中不断流窜的电流，每一寸血液每一寸皮肉的律动，都在她眼前一一呈现。 伊娜忍着不适，强行使用精神体融合，双手覆盖上厚实的皮毛和爪垫，能够有效隔绝电流的侵蚀。 只是这样，远远不够。 伊娜的动作相比于之前明显慢了很多，对上火力全开的束琸，只能险险躲开致命攻击，束琸并不灰心，一击落空没有打到致命位置，便抬手补上第二下，两招只相差零点几秒，肉眼难以捕捉其中的停顿。 伊娜瞳孔一缩，腰肢紧急下折，脸颊被束琸的拳风扫到，有种热刀子割肉的痛感。 两击都落空了，束琸临时改变了攻势，五指成爪，狠狠向下一拍！ 伊娜似乎已经体力耗尽无力抵抗，被束琸直接从半空拍到了地上，陷地三尺，余震不绝。 伊娜不受控制地喷出一口血污，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束琸的五指比最锋利的雕刻刀还要尖锐，此时此刻正死死插在她的腹部，将她钉在地上，让她动弹不能。 伊娜不得不伸手抓着他的手腕，企图减缓他的力道。 据调查，女性的上肢力量在同体型之下，只有男性的百分之六十，虽然哨兵之间性别的界限并不分明，可在赛场上，分毫的差距便是千里的差距。 是以，伊娜并不能仅凭握力阻止束琸的动作。 伊娜的体力正在飞速流逝，不多时，就会被束琸耗死在这里。 束琸歪了歪头，似乎很是疑惑：“只是这样了吗？坦白说，有点失望。” 伊娜身上的大小伤都在渗血，小到擦伤大到束琸插在她身上的五个血洞，她的生命力正在随着血液流失。 明明很严重的伤势，伊娜却好像不觉得痛，她抓着束琸的手腕，轻声道：“还是差了一点。” 束琸耳朵有些充血，他侧了侧头：“什么？” 伊娜加大了手上的力气，却不是为了推开他——她拉着他的手腕，又往下进了一寸。 “噗嗤——”利爪穿透皮肉的声音，血汩汩从束琸的掌心下溢出来。 束琸愣了一瞬间，他马上意识到什么，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快跑！ 可是——伊娜正死死抓着他不放，她的身体被束琸拍进地板中，一时半会儿竟然也不能被拔出来。 束琸似有所感地抬起头。 一束两人合抱粗细的离子炮照着他就轰了过来！ 束琸反应很快，他想要直接带着伊娜的身体转移，伸手去搬她的身体，却已经来不及了！ “呵，正中红心。”罗一放下肩膀上扛着的离子炮发射台，扔回身后的车上。 恩南坐在驾驶位，他擦了擦顺着脖颈留下来的汗液，声音有些不稳：“赶紧去支援她们，这一下并不致命。” 束琸的身体经过了异变技能和精神体融合的双重加强，已经是拥有二级防御的堡垒才能媲美的强度了，这一下最多让他受伤，出局是万万不可能的。 罗一点点头，战况紧急，他不敢大意，连忙开启微缩虫洞靠近战场中心。 那里是真吓人啊，紫黑色的雷暴云悬浮在上空，时不时还有腰身粗细的闪电劈下来，一个不小心就是外焦里嫩的下场。 眼见罗一离开，恩南对着副驾驶位置上的人说：“核心给你，战场指挥就拜托你了。” 副驾驶上，早该出局的星炽点点头，除了面色有些吓人的红，身上一点外伤都没有。 观赛席爆发出一阵哗然—— “为什么他没事？？？” “离子炮？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张地图？划时代了吧！” “又是一个不看小屏幕的，你没看见他刚刚靠着精神体模拟出了生命体征迷惑了束琸吗？” “什么？！也就是说，刚刚束哥感知到的二楼的那个人影，是假的？！” “拜托了，能不能禁止这种只看主视角的人来现场观赛席？” “不是我说，十几个屏幕谁能看过来？！” “看不见全貌就不要在这里叫！” “所以说，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又是什么时候搬来救兵的？”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 第65章 枯雨（6）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 芙思动作隐蔽且迅速地将星炽藏在副驾驶的位置，并通过思维触手将信息传递给他。 【找地方躲好，必要时候用你的精神体伪装生命体征，伺机而动】 两人只交流了这一句，芙思就闪身下了车，拖住了追击而来的齐元。 趁此机会，星炽放出精神体，顶着外面炎热无比的环境，在商超二楼伪装了一个类生命体的“他”，而他本人则躲进了隐蔽的地下通道。 大型商超都会有疏散顾客的安全通道和地下通道，这里的材质与地上不同，既坚韧又耐热，是以没有丝毫变形的趋势。 星炽选择这里作为躲藏点，也是考虑到了电磁波探路的可能性。 芙思曾经在特训中总结过一条规律，虽然在MIC比赛中没有明确的录像可以表明束琸的精神体具有探路的能力，可根据多场比赛总结下来，他每次都能在对手改变路径的时候提前做出防范。 有且仅有一次的失误，就是在海选赛里黑塔中，束琸没有准确预测对手的位置，却也凭借惊人的反应能力将对手送进了黑塔墙内。 芙思推测，大概是黑塔中无法使用电磁波传导，所以束琸的探路能力失效了。 由此看来，束琸的精神体能力不是不能被防范。 想通了这一层，很多事情就有了解决办法。 束琸的攻击性太强，芙思并不觉得只靠她和伊娜两人能够解决这个“大麻烦”，即使有星炽在暗中配合，成功率也不足五成。 幸好，幸好他选择将三位向导安置在相对安全的位置，没有将她们带在身边。 这才给了芙思可乘之机。 没了向导辅助的哨兵，就像一具启动了自毁程序的灭世武器，强归强，却时刻游走在失控的边缘。 一旦他露出一点破绽，那就是阿帕忒的天选时刻。 于是，躲在暗处的星炽做出被击中的模样，伺机而动。 本意是达成偷袭的效果给束琸重创，可临到了动手的时候，芙思却突然让他转点。 “咳咳……”伊娜从人形坑位中爬起身，嘶哑的声音好似被人从喉管捅了一刀似的。 “虽然但是，这种冒险的战术，还是不要用第二回了。”伊娜苦笑两声。 芙思从她身后走过来，蔚蓝色的眼睛明明灭灭闪烁着幽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呼吸一般上下起伏。 芙思垂下眼皮，将蓝瞳中的东西掩盖在鸦黑色的眼睫之下，不让实现捕捉到它。 而她的伤口周围，幽蓝色的雾气早已散去，就算场外的观察员想破了头，也想不到半舍家失窃了的幽蓝被芙思带走了一部分。 凭着这一点微弱的幽蓝，芙思才敢于制定如此冒险的计划。 可是伊娜并不知道她将幽蓝留在了身边，只是觉得芙思冒险惯了，这次也使用了大胆的计策，不免有些担忧。 安抚好伊娜，芙思瞟了眼半天还没爬起来的束琸，淡声道：“别大意，这种程度，他最多只是重伤。” 伴随着她的话音刚落，尘土散去，束琸的身形也逐渐清晰。 即使他的反应令他避开了致命伤，却不可避免地被轰掉了半个胸膛，透 过他血肉模糊的胸膛，红彤彤的心脏正在疯狂跳动，不得不让人担心它有随时爆炸的风险。 束琸缓缓转动脖颈，将视线投注在赶来的罗一身上，语速缓慢沙哑：“竟然能逃脱我的电磁波追踪去搬来救兵，莎娅说得没错，你们是不可小窥的对手。” “你也是真心大，这个时候了还有闲心评价对手。”芙思将身上的伤口止血，估算着剩下的体力和精神力能制定怎样的进攻计划。 罗一来了，他们的战术就可以变一变了。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想法，束琸缓缓眨了眨眼，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胸口，似乎有些无奈。 芙思察觉到，他并不觉得这种伤口能对他造成什么困扰，如果非要说的话，更像是被什么难缠的毒蛇咬了一口，麻烦，但不致命。 伊娜皱起眉，黄金狮鹫的躯体强化比她想象中还要强，她太熟悉敌人脸上的各种微表情带来的信息了，束琸一点都没有慌乱和恐惧的神情。 当下的局面不足以让他感到危机。 伊娜侧眸去看芙思的状态，刚刚束琸那一下分明使了九成以上的力道，芙思却仍旧屹立在赛场上，是使用了未知的底牌吗？ “刺啦——”束琸手上冒出了一串电花，仿佛是一种进攻前的预兆。 伊娜收回视线，还是眼下的敌人更为要紧。 “噼啪——”束琸垂下眸，手上的电光不减反增。 表面上是芙思伊娜罗一三人包围了他，可看着他的气势，分明是对面已经被他包围了。 战场已经趋近于白热化，观赛席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了，整个场外一片沸腾—— “别放狠话了，直接干吧！” “不是我说，束哥现在怎么变含蓄了，以前他可没这么多废话的。” “这局比赛没意思，三个对一个，傻子也知道这是人数碾压。” “你们是不是都忘了，以前束哥的比赛也是这样啊，没见你们跳出来说。” “闭嘴吧，莎娅已经在往这边靠了，等着看束哥翻盘。” “这地图对向导太不友好了，希望这种极端地图占比不大，不然以后打比赛犹如上刑。” 观赛区混乱一片，哨兵在等着束琸力挽狂澜，向导们在等着莎娅到场跟束琸打配合。 无论是谁，都不认为束琸陷入了劣势，局面的主动权仍旧掌握在潮鸣的手中。 这也是束琸的想法。 束琸降低重心，他受了伤，进攻不再迅猛强势，反而更加注重技巧。 伊娜和芙思看出他想要拖延时间，等待莎娅到场给他恢复状态。 岂能让他如愿？ 芙思和伊娜交换了一个眼神——不能让束琸等到援兵！ 这一方空间的温度已经抬升到了极为恐怖阶段，二人都不由得有些焦躁，想要尽快奠定胜负条件。 她们在想什么，束琸也肯定也能想到。 如果束琸想要避战，以她们目前的状态，很难拦截。 场外的一些发言也是偏向于避战的： “束哥现在最好苟到莎娅到场，不然还真有点悬了。” “都怪齐元那小子出局太快，导致现在束哥孤立无援。” “没关系，团体战是束哥的优势区，再大的劣势都能打回来！” 然而，能跟龙卷风硬刚的人，怎么会甘心苟活呢？ 束琸羽翼展开，身形从原地骤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到了芙思的面门之前。 虽然不明白芙思如何躲过了他的致命一击，但束琸相信，没有人能短时间内抗下两次这种攻击。 如他所料，芙思果然收起攻势紧急回防，她与伊娜的进攻势头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缺口。 束琸就像是一柄折了剑柄的利刃，即使随时有粉身碎骨的风向，依旧要大胆向前。 迫不得已，芙思改变了战术。 猛踹瘸子那条坏腿，芙思猛击束琸的伤口，逼他在半空中露出破绽。 束琸的速度受到影响，在空中转向困难，芙思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借力打力，让他不得不有所顾虑。 罗一正在场外待命，他最了解芙思的各种暗示动作，却迟迟没有看到她的进攻指示，不由得焦急。 “她在等什么啊？”罗一嘀咕道。 他有点焦躁，莎娅的位置通过排查已经能猜得七七八八了，就算向导在这张地图中能发挥的作用寥寥无几，却极有可能是天平上决定结果的那根稻草。 虽然心中疑惑万分，罗一却根本不敢擅自行动，只能继续原地待命。 远处，恩南和星炽顶着高温从车里出来，他们的皮肤上泛起大片大片的血泡和红痕，那全是不小心蹭到车壁上被烫出来的。 好不凄惨。 星炽用手背擦去顺着鬓角淌下来的汗液，眼珠通红，犹豫片刻，还是将那枚核心嵌进了手腕。 随着一阵眩晕袭来，星炽的精神体逐渐平静下来，高热带来的不稳定因素全然解除，他的状态重新回到了巅峰。 恩南看着他神采奕奕的样子，收回视线，盯着不远处的战场，轻声道：“小心。” 不用他体型，星炽也明白，这个时候，双方队伍随便露出一个破绽，都会成为扭转战局的关键。 一场四强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决赛现场。 芙思和伊娜逐渐感觉到力不从心，与之相对的，束琸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 “呼……”束琸的动作僵直了一瞬间，伊娜看准机会，直接将刚刚的哪一击回敬了过去！ 伊娜这一下明显是有点个人恩怨在里面的，即使重伤在身，也完全没有留手，导致伤口迸裂，鲜血汩汩流出。 束琸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腹部出现了伊娜的同款血洞，甚至连位置和深浅都大差不大。 芙思也见到了那五个跟伊娜身上如出一辙的血洞，微微挑了挑眉。 伊娜稍稍缓了口气，正想说什么，却听到芙思急声道：“闭眼！” 她的声音没收着，束琸还在迟疑这是不是她的什么计策，眼前就爆开一阵白光。 暴盲了。 束琸眼前一片漆黑，本就爆裂血肿的眼睛一阵剧痛，他痛苦地弯下腰，用手臂遮挡住双眼。 可惜已经晚了，他本就有不甚严重的夜盲症，此时经过极暗和极亮的环境转变，一时半会儿根本恢复不过来。 伊娜在芙思出声的那一瞬间就用手臂挡住了双眼，这才免于暴盲。 芙思飞快睁眼，她最先恢复视野，看到束琸状态不佳，远处一直在等待芙思指示的罗一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短时间内无法接收她的指令。 要偷袭吗？芙思犹豫了一瞬。 莎娅的位置并不明确，如果她躲在暗处伺机…… 机会只有一瞬，芙思眼中蓝色的雾气明明灭灭，身体已经比思维先动作起来。 没等她摸到束琸的衣角，脑海中突然响起星炽的声音：“别去！” 芙思眼睫微垂，她的指尖感受到一阵不同寻常的微风，根据方向判断，那来自于束琸的……身后！ 攻势急转而来，躲藏在精神体庇护之下的莎娅眼中闪过惊讶，对手比她想象中还要敏锐。 束琸还处于暴盲状态，只是哨兵的五感统统都是利器，即使看不到，他也能察觉到芙思突然的逼近和转换了攻击方向的短刃。 莎娅的速度怎么可能跟得上芙思？ 束琸混沌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必须制止，莎娅不能倒在这里。 于是，束琸做了一个非常大胆的举动。 “嗤呲——”芙思手中泛着冷光的刀刃没有刺空。 只是它没有插在向导脆弱的心房上。 鲜红的血液顺着束琸肌理分明的胸膛蜿蜒，好像一条条催命的毒蛇。 芙思慢慢扬起一个微笑。 “果然，你一定会来挡。”芙思陈述着说道。 第66章 枯雨（7）比赛其实才刚刚开始 芙思干脆利落地将那把断刃从束琸的胸膛中拔出来，又狠狠往下一扎，直接搅碎了他的心脏。 束琸不甘示弱反手丢出一粒暗紫色的坍缩雷电球，芙思连忙倒退，可惜他力道渐弱，芙思险险躲了过去。 现场一片哗然—— “这也太轻松了吧？！” “这个身位……束琸到底为什么要给那个向导挡刀啊？” “明明不管她就好了啊……” “莎娅自己是绝对躲不开的，束哥不替她挡刀她直接就出局了。” “那就让她出局啊！反正这场比赛她也没帮上什么忙……” “说真的，束哥整场比赛都是扛着队员在跑，不知道队友有什么用……” 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多。 格尔曼尊崇绝对的实力为上，战术部署被无形中弱化了很多。 比赛场上大家更愿意看到英勇无比的哨兵用实力让对手跪地求饶，而不是用“阴谋诡计”赢得胜利。 风早清野听着耳边或大或小的讨论声，面色始终没有改变分毫。 芙思看着倒地不起的束琸和突然出现的高挑少女，歪了歪脑袋，呐呐道：“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伊娜就跟在她身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到束琸胸前的血洞，和莎娅被高温烫红的脸庞。 莎娅的脸……伊娜看向芙思的背影，有什么问题吗？ 芙思低下头，看向手中的短刃，束琸挡刀不仅是为了保住莎娅，还是为了废掉她这把武器。 漆黑的刀刃上已经出现了裂痕，顺着刀身一路攀升，“咔嚓——”一声，碎了个彻底。 ——这一刀如果插在向导身上，根本不会被损坏分毫。 束琸的身体已经变成了雷电的载体，任何武器想要直接伤害他，都要拼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芙思不甚走心地哀叹一声，随手丢开刀柄，向着莎娅走去。 束琸闷咳两声，他的心脏被搅出一个血洞，芙思那家伙下了黑手，差点连他肋骨都掏出去两根。 “莎娅……”束琸有气无力的，似乎马上就要不省人事了。 莎娅在他身边，脸上虽然有疲惫和惊恐，却没有无措与失望。 完全不像是失去了队伍主心骨的样子。 芙思加快了靠近的速度。 只是刚刚被震得有些远，她身体状态也跟不上，很难第一时间将莎娅送出局。 “这一次，我的表现怎么样？”束琸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句话，一边轻轻抬起手。 莎娅握住他的手指，低柔的声音宛若母亲哼给小婴儿的安眠曲：“你做得很好。” 听见她这样说，束琸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像是接受了自己被淘汰的事实。 然而，芙思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她看到，莎娅右侧的耳垂上，有两颗并不明显的红痣。 脑中灵光一闪，芙思终于知道自己不祥的预感来源于什么了。 “罗一，马上射杀她！”芙思紧急下令。 然而，已经晚了，莎娅把束琸的手握在胸前，漆黑的羽翼在她背后展开，独属于顶级向导的精神体波动令芙思也不由得犹豫了一瞬。 渡鸦张开双翅将莎娅和束琸包裹在其中，芙思甚至能听到血肉生长的声音。 束琸的身体在飞快重塑，莎娅的身体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 罗一反应过来之后马上扛起离子炮想要再来一发，却没想到天亮带来的高温使得炮筒热得仿佛一块烙铁，根本握不住，遑论瞄准。 罗一低骂一声，忍着痛感扣下发射按钮。 来不及了。 芙思眼看着黑色的羽翼散去，莎娅的身体被束琸接住，轻轻放在地上。 束琸随手一挥，成年男子腰身粗细的离子炮就被球形闪电在半路打散，爆发出一阵不小的波动。 束琸盯着芙思的双眼，淡声道：“你觉得我进了你的圈套，这又何尝不是我们的战术呢。” 观赛席已经要被这一波又一波的翻转搞麻了。 也有小部分人在低声嘀咕： “为什么莎娅的精神体异变技能看起来有点像……” “没想到他们还有这样的底牌，怪不得束哥要带着三个拖油瓶参加比赛。” “这样看来，这场比赛，阿帕忒很悬了……” 芙思紧紧盯着仿若浴火重生的束琸，低声道：“快、快……” 伊娜侧耳：“嗯？” “快跑！”声音还没落地，芙思已经跑得没影了。 伊娜：“……” 芙思一抬手，罗一就知道她的意思，打架他不擅长，逃跑的技能点是点满的呀！ 束琸刚刚构造的领域已经在他心脏碎裂时一起消散，现下他刚刚恢复，还未来得及重新建造，倒是给了罗一钻空子的机会。 芙思和伊娜有伤在身，速度慢了不少，本来二人还防着束琸的动作，怕他出手阻止。 出乎意料的，束琸眼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竟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 任由芙思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束琸扯了扯身上破破烂烂的比赛服，大片肌肤裸露了出来，白皙如新，那样深可见骨的伤口，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束琸看了看四周，齐元早已出局，莎娅以命换命，五个人的队伍，只剩下三位了。 这是赛点。 只要束琸这边再有人员损失，那么阿帕忒就可以顺利出线四强了。 阿帕忒刚刚五人聚在这里，是一网打尽的最好时机，只是束琸状态不佳，没有追击。 现在他已经恢复到了鼎盛状态，应该开始反击了吧？ “莎娅的精神体藏了这么久，没想到在四强就漏了面。” “这样的底牌，至少应该留到半决赛才对，看来这阿帕忒确实有几分实力……” “阿帕忒算什么东西，还不是因为这张该死的地图，直接让束哥这边损失三名向导。” “哎？束哥这是要去哪？芙思她们明明朝着水库去了啊！” 视角转回到阿帕忒那边，芙思捂着腹部，颇有几分羸弱的样子。 身边的罗一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和伊娜伤得这么重，为什么不开车走？” 芙思用余光瞟了他一眼，淡声道：“你觉得，束琸为什么没追上来？” 罗一想了想，终于察觉到几分不对劲。 他们这边元气大伤，经不起任何打击，这个时候，束琸竟然在他开启虫洞通道的时候没有阻拦，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除非他脑子被狮鹫兽吃了。罗一如此想。 芙思喘了口气，眼眸深处的蓝雾明明灭灭，多亏了这一点幽蓝，即使补全了她的躯壳，这才没让她直接出局。 只是这一下，原本就很微弱的蓝雾更加稀薄，已经快要消散在芙思眼中了。 必须尽快找到幽蓝的本体。芙思垂下眼。 “在想什么？”伊娜在她耳边低声问道，似乎有些好奇，“你在走神。” 她状态看起来比芙思更吓人，却还有闲心观察芙思的神色。 芙思回神道：“我只是在想，束琸会把剩下的两个向导藏在哪里。” 现在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这张地图芙思没法正面跟束琸抗衡，那就杀掉他的软肋，从向导入手，总比硬碰硬来得简单。 所以束琸刚刚眼睁睁看着他们逃走，就是顾虑着队内的向导，他必须回防，保证她们的安全。 这倒是让芙思有点意外，束琸一直是直来直去不打战术的传统哨兵思维，这次八强赛倒是瞻前顾后了不少，与传闻中大有出入。 少女破碎的身躯和脸庞浮现在脑海，芙思若有所思地挠了挠下巴。 看来一位情绪足够稳定的向导，能给予哨兵的不只是情绪安抚。 芙思的视线从星炽紧闭的双眼上划过，微微蹙眉。 星炽的状况很不好，汗珠顺着他白皙透红的脸颊一路淌到锁骨上，被他用手背抹掉。 刚刚远程给予芙思和伊娜精神引导消耗了他大部分精神力，已经是强弩之末。 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水库，芙思暗自想。 他们正开着一辆武装越野，耐高温耐低寒，只是在这张地图中，再好的耐热材质都撑不过一小时。 “对了，你还没说这里昼夜转换的规律是什么？”伊娜再次询问道。 芙思缓缓抬眼，非常轻松地说：“运气好而已。” “运气？”伊娜狐疑地看着她，一脸的“你 怕不是在哄我“。 芙思微笑了一下，轻声道：“这种判断地图调性的小技巧，等比赛结束我再跟你详说吧。” 她说到这里，意有所指地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灼热的天空，观赛席的人纷纷对上芙思看来的眼神。 “靠！这都不愿意跟我们分享，是不是把我们当外人了？！” “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学校的，防着点也正常吧？” “话说你们不觉得很可疑吗？为什么阿帕忒每次都能精准预测地图的变化，从十六强到八强赛，每次都是因为地图的不确定性他们才能拿到优势……” “看不得别人好是不是，或许人家就是在模拟仓刷多了有经验了呢？” 外面争吵不休，芙思却示意恩南找个地方停车，慢悠悠地带着队员开始“逛街”。 说是逛街也不准确，她似乎在寻找什么，或许是启动环，又或许是其他线索。 只是她看起来慢悠悠地，除了腹部不断修复又崩坏的伤口会暴露她的处境，单看她的表情，似乎完全不担心束琸会杀个回马枪。 芙思盯着眼前雄伟的大楼，上面的写字牌已经被晒褪色了，依稀能辨别出是几个字，大概是这座写字楼的名字。 伊娜也抬头看去吗，她并不认识这座大楼上面的字，它们看起来很简约，似乎是某种后现代字体，跟繁复的摩洛斯语和莫兰语都有很大的出入。 芙思却点点头，指了指大门：“走吧，先补状态。” 罗一代替众人问出了声：“这是哪里？” 芙思这次没有隐瞒，随意解释道：“就是这个世界的医院，按照往届比赛的经验来看，医院里大概率会刷出治愈核心。” 众人点点头，跟在芙思身后进了这座医院。 刚进大门，还没喘口气，一阵小孩啼哭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朵。 芙思顺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看到一个还没有她腰侧高的小女孩露出半张脸，正透过门缝观察他们这群外来者。 她眼睛红肿，似乎刚刚哭过一场。 伊娜柔和了神色，想要上前询问，却被芙思拦了下来。 伊娜轻声说：“只是一个小女孩。” 芙思却缓缓摇头，伸手和罗一要远程发射器。 罗一脸色变了变，看看面色凝重的芙思，又看看沉默不语的伊娜，惊慌道：“你要干什么？” 芙思摊摊手：“就是你想的那样。” 罗一往后退了两步，面上的神色不是很赞同：“没必要吧，她只是个孩子。” 芙思抬眸，盯着罗一碧色的眼睛看了两秒，收回了手：“好。” 见她妥协，罗一松了一口气，心道这家伙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谁知，下一秒，芙思就说：“我不动手，你去杀了她。” 罗一惊愕地瞪大双眼。 第67章 枯雨（8）没有道德你就无法绑架我…… 罗一听到这句话，惊愕都来不及出现在脸上，脚下先倒退了几步。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罗一惊呼出声。 芙思挑起一侧眉，似乎是戏谑道：“我当然清楚，刚刚的战斗不足以让我进入紊乱期。” 罗一看得分明，她口吻轻松，眼神中却没什么开玩笑的意思。 “而且，你不要打草惊蛇，一惊一乍干什么。” 芙思转头看了一眼，门后的偷窥者似乎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仍旧睁着一双大眼盯着他们看个不停，好似真是一个天真懵懂的孩童。 罗一似乎还是不能理解芙思这样做的动机，他还在试图跟芙思“讨价还价”。 “能不能……”可惜他刚开了个头，芙思似乎就失去了耐心，兀自转身朝着那个小女孩走去。 看着二人逐渐重叠的身影，罗一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 他下意识抬头去寻找空中的摄影屏。 芙思走到那开着的门缝之前，低下头和那小女孩对视了一眼，伸出手慢慢推开了半掩着的门。 只需一眼，芙思就把这间不大的诊室扫视了一遍，角落里躺着一枚闪着金光的核心，还有几支散落在地上的肾上腺素。 似乎被人类搜刮过一次，一些常用药和便捷注射器已经被扫荡一空。 “你一个人吗？”芙思用了莫兰语，如果小女孩是NPC的话，系统会自动将她的语言意思传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并不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芙思的脸，丝毫没有被她恐怖的伤口吓到。 芙思端详了她一会儿，这小孩儿身上的红斑和烫伤不似作伪，偏偏精神还清醒得很，实在是可疑。 芙思越过她，走到角落拾起那枚闪着金光的核心，观察了一下品质，回身抛给伊娜。 “恢复一下状态，我们马上转移。”芙思没有再看角落里的小女孩，让罗一狠狠松了一口气。 众人兵分两路，芙思和罗一去搜刮整座医院的资源，剩下的三人则留在太平间恢复状态。 医院的太平间有一定制冷效果，即使在高温下仍旧坚持了几天，这倒是给他们提供了天然的安全区。 芙思在太平间转了一圈，没有发现精神力残留和陷阱，这才把伊娜和两名向导留在那里。 罗一跟着芙思上上下下将整座大楼都搜刮了一遍，只捡到了几枚品质下等的核心和启动环。 好像被人挑剩下的“残羹剩饭”。 “怪不得都说这是捡垃圾大赛，就这堆破烂儿，还不如找个地方坐会儿。”终于，在上到顶楼后，罗一忍不住开口抱怨。 芙思听着他发牢骚，却没第一时间回应。 罗一有些奇怪，难道芙思还在为刚刚的龃龉生气？ 罗一自知理亏，正磨磨蹭蹭过去想要解释，芙思瞟他一眼，淡淡道：“那个是谢玟。” 罗一懵了：“啊？” 芙思走到床边，拉上了窗帘，隔绝了外面如火焰一般炙热的阳光，不紧不慢地解释道：“那个小女孩，就是束琸那边的向导之一，谢玟。” 罗一似乎还是不能接受，或者说不能相信：“怎么可能，她明显是未成年，不符合MIC的年龄限制。” 芙思转过头，微微挑眉：“既然你可以和伊娜使用精神体异变技能伪装成NPC，为什么谢玟不可以？” 罗一愣在原地，下意识张嘴想反驳，没注意抬起手碰到了金属椅背，“呲啦”一声，剧痛伴随着皮肉被炙烤的味道传来，罗一才反应过来这是在比赛现场，硬生生将想要说出的话咽了回去。 “不用这么惊讶，既然你对小孩下不了手，现在我告诉你她是我们的敌人，你总能放下心理负担了吧？”芙思扔给他一块低等治愈核心，示意他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口。 罗一沉默了一会儿，余光看到芙思往回走了几步，他跟上去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芙思用眼神制止了。 芙思指了指门口，又指了指耳朵——有人在偷听。 罗一将未出口的话全都吞了回去，心头漫上几分紧张感，他竟半分都没察觉到隔墙有耳。 大概率是那个一路上跟着她们的“小尾巴”。 罗一眼神询问：要怎么做，出去抓她个现行？ 芙思微微摇头，她想了想，直接走到隔壁小门前，轻轻一拉—— 三四个红彤彤的小孩子从门缝里挤了出来，一个叠着一个，身上青青紫紫的，脸蛋却像熟透了的番茄。 如此高温之下，成年人都无法在外面自由活动，何况是这些小孩子。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芙思和罗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警惕起来。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芙思问道，顺便快速扫视了一边她们的脸，全是陌生面孔。 其中一个小男孩听到芙思这样问，怯怯地开口：“你们是来救人的吗？” 芙思微微挑眉，她的外在形象看起来像个好人吗。 “救人？”罗一也有些不解。 小男孩的脸上脏兮兮的，依稀能辨别出一双眸子亮的吓人：“妈妈说，要等人来救我们，看到人不要随便出来，但我们实在太饿了……”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是长时间缺水的表现。 罗一不由得心生怜悯，即使这不过是模拟舱内一串数据。 “你们在这里呆了多久？”他问道。 小男孩思考了一会儿，低声说：“我也不知道，天黑了两次，又亮了两次。” 芙思了然，这些小孩并不是因为偶然才出现在这里，这是给参赛者的提示，用于补全地图信息。 芙思来了兴趣：“那你知道多久会天黑一次吗？” “大概是三个小时左右。” 芙思听了，突然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男孩低下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妹妹带进来的玩具沙漏，每翻转一次就是一个小时，我们呆着无聊，就盯着沙漏看。” 小孩子的注意力有时候非常专注，能一直盯着沙漏看也无可厚非。 芙思接受了这个解释。 “姐姐……我们好饿，能给点吃的吗……”一个小女孩忍不住了，伸出手拉了拉芙思的袖子。 芙思看着这个还不到她腰的小萝卜头，神色不明。 罗一连忙掏出瓶装水，两瓶全都递给了那个小女孩。 芙思没有阻止，罗一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医院很大，芙思和罗一却没再遇到其他幸存者。 回到地下车库，众人汇合，罗一将刚刚得到的信息大致说了一遍。 伊娜的状态已经恢复了不少，至少喘气的时候不那么费力了。 “所以，我们现在要等下次昼夜更替吗？” 众人的视线集中在芙思身上，等着她制定作战计划。 伊娜抬眸看向芙思的眼睛，读不出她的情绪，只是觉得，她的瞳色似乎淡了一点。 “不，我们要在下次天黑之前，赢下比赛。”芙思抬起头，拍了拍伊娜的肩膀。 伊娜思索了一下，就明白了芙思的意思。 现在束琸夜盲这个弱点已经被芙思摆在明面上利用过一次，下一次天黑时束琸一定会有所防备，不如趁现在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说实话，当这个比赛只剩下两名向导和一名哨兵的时候，比赛性质就已经变了。”芙思补充道。 恩南揪了揪紧绷潮湿的领口，搭话道：“你想搞偷袭？” “别说得这么阴暗，这叫战略重心转移。”芙思纠正道。 “你想怎么做？”恩南正色起来。 “先把你们收集到的水库信息同步给我。”芙思点了点太阳穴。 恩南闭上眼，思维触手从手腕处延伸出来，停顿了一会儿，才贴到芙思的手臂上。 芙思闭眼，同步接收了恩南脑海中的地形信息。 距离这座医院十五公里的地方，有一储水量丰富的水库，不仅有自给自足的电力系统，还有专门应对天灾的军用防空洞。 大部分居民都在往那个地方进行转移，换句话说，现在防空洞中聚集了大量NPC。 人多的地方不适合打团，所以芙思没有正面交锋的打算。 况且MIC大赛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如非必要，不能肆意滥杀NPC或者无辜群众。 这也是在海选赛的时候，罗一和伊娜能够安全苟活的原因。 所以刚刚罗一听到芙思“赶尽杀绝”的提议时才会那么惊讶和惶恐。 “我猜，束琸大概率会将自己的队友隐藏在NPC群众中。”芙思摸了摸下巴，脸上浮现出一丝兴味。 星炽虚弱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我看到他往水库旁边的发电站转点了，也有可能会去那里的防空洞。” 是了，整座城市最大的防空洞在发电站和水库下方，只是发电站相比于水库，没有那么丰富的水源储备。 相比起来，大多数人会选择水库。 只是这场比赛的对手对于雷电之力颇有心得，这两个位置就要多斟酌一下了。 芙思招招手，示意众人凑近一些。 是要开始密谋的动作。 半刻钟后，两辆装甲车从医院出发，奔向不同方位。 暗处的眼睛将他们的动向尽收眼底。 比赛的胜负快要揭晓了。 第68章 枯雨（9）原罪 束琸有夜盲症这件事，在这次八强赛之前谁都没听说过。 这种“小道消息”关乎着一位新生代的哨兵的命脉，谁都不会随便传谣。 可是芙思却好像早就知道。 星炽混沌的大脑缓缓运转着。 或许芙思知道的远不止这一点，只是在比赛场上多有收敛。 星炽垂着眼睛，颇为不耐地揉了揉太阳穴，低喘声湮没在引擎轰鸣声中。 “德菲尔那边的气候常年低温，你对高温的耐受度很低吧。”恩南突然闲聊般地问道。 他没开车，驾驶位上坐的是伊娜，因为日光太过刺目，只有哨兵能忍受这种灼目感。 这辆车上正坐着伊娜、恩南和星炽。星炽和恩南都在后排。 这辆车的冷气还在运作，稍稍缓解了恐怖高温带来的侵蚀。 星炽眨了眨眼，舔了舔干涩的唇，低声道：“抱歉，我也不想拖后腿……” 恩南打断道：“我没有说你在拖后腿，只是好奇德菲尔这一百年来的气候变化。” 星炽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恩南没再追问：“这样吗。”他轻描淡写地揭过了这个话题。 另一边—— 芙思和罗一没有选择代步工具，全靠罗一自身的异变技能在高耸的写字楼中移动。 接连几次使用异变技能后，罗一呼吸有些不稳：“我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芙思转过身，手上随意抛着几个低等核心把玩，看到罗一额角淌下来的汗水，扔了一颗淡绿色的核心给他。 “如果是你，知道敌人的具体动向，且拥有绝对的拦截实力，会不会主动出击？” 罗一茫然地抬起头：“啊？你是说有人把我们的行踪泄露出去了？” 芙思没心思在这个关头调侃他：“你以为我在医院的时候为什么会放过那个小孩。” 罗一后知后觉道：“我以为你良心发现……原来这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吗？” 其实还有一点芙思没有说——如果谢玟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份暴露，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逃跑？ 束琸的队伍经不起任何减员了。 芙思眉头微动，想通了其中关卡。 她在赌的话，对面谢玟何尝不是在赌呢？ 谢玟赌芙思不会对柔弱无害的弱势人群出手。 至于那兵分两路的车，也很好判断，一辆是掩人耳目，一辆是真正的团队主力。 只要用精神力稍微探查一下，就能分辨出来了。 想到这儿，芙思还真有点刮目相看的意思了。 看那谢玟的状态，早已是强弩之末，却凭着毅力坚持铤而走险。 芙思摸了摸下巴，只可惜，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芙思在这栋写字楼的落地窗前，眺望远方的水库基地。 “时间差不多了，早点结束吧。”芙思纵身一跃，罗一紧随其后。 微缩虫洞接住了二人的身影，往前方的水库而去。 这座城市的建设非常完善，在高温没有侵蚀这座城市的时候，繁华和鼎盛充斥着它的身体。 只是现在，一切都被突如其来的灾难覆灭了。 芙思看着眼前巨大的、干涸的水库，若有所思。 “在这里站着干什么？为什么不进去？”罗一满头热汗，急不可耐地想进去乘凉。 芙思视线寻回一圈，没有发现陷阱和人影的踪迹。 大门是紧闭的，罗一在旁边开了一个微缩虫洞，顺利将二人送进了水库的地下检测室。 芙思刚刚踏入这片区域，耳膜就微微震动了一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感出现在她的耳膜上。 就好像……耳朵进了水，或者被什么气体充满了耳腔一样。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压强不太对？”芙思低声问道。 罗一转了转脖子，一脸茫然：“什么？” 芙思往前走了几步，这种奇怪的压强又消失了。 “没事，尽快往下推进吧，看看有没有核心。”芙思轻声道。 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将是他们最终决战的地方，芙思隐藏了后半句话。 发电站明面上更适合束琸的雷电系精神体，实际上水库才是 最优选。 无他，水是绝佳的导电利器，一旦时机合适，电系精神体就会产生质变。 不过这无疑试一把双刃剑，使用不当就会斩向自己人。 芙思的直觉告诉她：束琸一定会选择这里。 二人在整个水库外围搜寻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核心，芙思更加确定，这里已经被束琸洗劫过一次。 他们走到一扇漆黑的、闭合的大门前，芙思看了一眼旁边的密码锁。 是很“复古”的样式，还用着实体按钮。 稍加思索，一拳下去！ “咔吧——” 芙思砸烂了实体数字按钮，暴露出后面的电路板，几下操作，大门发出沉闷的声音，缓缓开启。 芙思示意身后的罗一跟上，她在前面探路。 只是刚一进去，耳边那种压力的感觉突然加强，脑中突然嗡鸣了一声，芙思不由得缓下了脚步。 “轰隆——”背后的大门骤然关闭，将二人的退路封死。 还没来得及惊慌，芙思听到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好痛苦……好想去死……” “是自然的惩罚，我们都是罪人……” “妈妈！妈妈！你在哪？！我要妈妈！呜呜呜呜呜呜……” 耳边不断传来痛苦的哀嚎和质问，芙思头痛欲裂，捂着额角恍神。 这是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些声音涌入她的脑海？ 这里没有心跳声和呼吸声，没有人，那么这些人语从何而来。 罗一一脸茫然地看着芙思逐渐弯下的腰，还以为她突发恶疾：“喂，你怎么了。” 芙思听到他的声音，神智稍微清明了一些：“你听不到？” “听到什么？”罗一屏息凝神地侧耳倾听，“什么都没有啊。” “求求你，给我一瓶水吧！” “滚开！都什么时候了，还指望我谦让老人小孩？！做梦！” “不过……你要是愿意用别的东西来换，我倒是很愿意。” 芙思急促地喘了一口气，似乎明白了什么。 “走开！你们这些贱民，凭什么占用我们的地盘乘凉！” “这是我爸投资建的水库，你们没资格来避难，都给我滚出去！” “谁想进来避难，就先上交二十包压缩饼干和二十瓶矿泉水！” 各种尖削刻薄的言语还在芙思耳边萦绕，即使她屏蔽感官，它们仍旧如影随形、不绝于耳。 罗一担忧地看着芙思蜷缩起来的身体，想帮忙却不知从何下手，只能安静地守着她，等她自己调整过来。 芙思悲哀地发现，即使她适应了头昏脑涨的眩晕和凄厉难听的哭嚎，却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这些对话中的情绪。 恐惧、贪欲、暴躁、色欲、傲慢……它们正在侵蚀芙思的精神。 场外看到这一幕，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她怎么了？” “受到精神攻击了？不对，束琸他们现在还在水库外围。” “芙思竟然敢不带向导行动，她对自己的精神壁垒是有多自信啊。”此话暗含嘲讽。 “这不，出事了，我看她的状态，和精神紊乱就差一步之遥了。” “这时候稍微给她来点刺激，估计就能直接精神值清零。” 场外观赛的无一不是哨向学院的精英，他们的判断也大差不差。 芙思确实感觉自己要疯了。 虽然她的精神本就不稳定，但能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只要事事小心注意，就不会越过那个临界值。 现在这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 就好像走钢丝的人，突然被抽走了平衡木，还不断有人捣乱似的在两端摇晃钢丝。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精神攻击？ 利用人类本身的情绪影响她，黏在她的精神海中不断骚扰，不被她发觉，不被她反制。 在芙思的记忆中，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影能做到这种地步。 虽然想不起来具体的人名，她也能断定，在场的向导没人能做到这一步。 换句话说，这不是向导发起的精神攻击。 那会是谁？ 心理暗示，还是潜移默化？芙思飞快将和星炽相处的每一个举动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没有破绽。 芙思闭了闭眼，双膝已经贴在了滚烫的地板上，试图用疼痛维持清醒。 “滋滋——”皮肉烧焦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罗一看着她硬撑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忍直视。 芙思忍痛的能力好像一直很恐怖，她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的还在渗血，现在膝盖也没有一块好肉。 哨兵强大的躯壳支撑着她行动自如，不代表她不用承受其中的痛楚。 反观罗一自己，身上只是有点汗水和尘土，没有伤口也没有血迹，实在不像是在比赛中摸爬滚打了几个小时的。 罗一伸出一根食指挠了挠脸颊，有些尴尬地上前，想要问问芙思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这里漆黑一片，没有照明器具也没有人气，分明是个废弃的水库。 继续耗在这里只会增加芙思的痛苦。 “要不，我先去找找出路，你先在这里修整一下。”罗一小心翼翼地说道。 芙思却突然低声道：“来不及了。” 寂静无声的甬道里突然响起脚步声。 三道人影出现在芙思和罗一的对面。 第69章 枯雨（完）罪名 罗一抬眼看去，三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束琸完好无缺的身体和脸一起出现在二人的视线中，再次提醒着他们面前的敌人已经恢复到了鼎盛状态。 “你、你们从哪冒出来的？”罗一下意识问道。 芙思捂着额头，感觉脑袋里那根神经更痛了。 真不怪罗一反应迟钝，他从进来的时候就开始尝试，精神体异变技能受到了不知名的阻力，强行施展会耗费大量精神力。 敌情不明，他不会轻易让自己的精神力干涸。 开玩笑，突发情况下没有逃跑用的精神力可是会死人的。 是以，这个地方的诡异之处罗一一直都很清楚，束琸绝对不是用精神体异变技能来到这里的。 也就是说，这里有暗道。 芙思现在的状况肯定是不能战斗了，就算能，他们两个也不是全盛时期的束琸的对手，这个时候…… “在想着逃跑吗？”谢玟突然从阴影中现身，轻声问道。 谢玟此时此刻的样子完全是正值年华的少女模样，只是依稀能看出几分刚刚小女孩的影子。 这也侧面证明了，刚刚他们在医院遇上的那群npc中，确实有谢玟混迹其中。 谢玟盯着芙思伏在地上的身影，充满了求知欲：“其实我很好奇，你明明认出了我，为什么还是放我走了。” 芙思头痛不想说话，也没有义务为对手答疑解惑，所有的痛哼都被她咽下，灼热的空气中弥漫开一阵沉默。 束琸上前两步，清脆的脚步声弥漫在狭长的甬道中：“这里只有两个人？看来你们的大部队并不在这里。” 谢玟若有所思：“所以，你们在地下车库里的战术是特意说给我听的？” 芙思早就知道谢玟躲在暗处偷听，仍旧将他们的行动计划说了出来，她是自信，还是愚蠢？ “你们兵分两路去水库和发电厂，就是为了分割我们的战力？”谢玟明显没有理解芙思的计划。 芙思眼神涣散，她只看到谢玟的唇张张合合，似乎在说什么，耳边却只能听到一声叠着一声的嘶吼。 “这里没有水！我们都会死！都会死！” “老天爷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灾祸……” “没有水，没有水，为什么！！！” 避难的人到了水库，上缴了不菲的“门票”，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所谓的独立制冷系统，内部堪比蒸笼，也没有充足的水资源，只能在里面等死。 想想也知道，如果水库内部有水，怎么还会让避难的人上缴矿泉水。 最终，等待这些人的是脱水昏迷 ，死在没人注意的角落。 短短十几日，这里就埋葬了数万人的性命。 不仅仅是这座城市，这次的高温灾难遍及了整颗星球，一场浩劫的灾难笼罩了这个世界。 种种绝望、恐惧、愤怒笼罩在人们的心头。 而此刻，这些情绪全部被施加在了芙思的身上，这就是谢玟的精神体异变技能【罪名】。 这是个非常鸡肋又不起眼的异变技能，而且是个“被动技能”。 换成白话来说，它并不具有攻击性，它不生成罪名，它只是罪名的搬运工。 这也是芙思没有发现精神陷阱的原因——谢玟只是将这种情绪的矛头转移到了芙思的身上，而不是靠自己去挑战芙思的精神底线。 真是既聪明又果断的做法。 芙思深深呼吸了两下，其中关节已然想通。 如果不是这间葬送了无数人命的水库，谢玟根本没有时机对她使用这种技能。 天时地利与人和，这一局，芙思怕是要栽了。 “真没想到，这么奇葩的技能真有用武之地。” “不是我唱衰，就算解决了这俩人，阿帕忒还是有三个人在场上，仍旧没办法结束比赛啊！” “不好说，她们的战力明显处于下风，束琸可是刚刚满血回归啊！” “赛点了赛点了！” “束琸这次赢得真艰难啊，以前可都是暴力杀死比赛的！” “这次看得不过瘾，束琸明显改风格了，强烈要求束哥坚持本心！” 场外熙熙攘攘，临近比赛结束，大家的情绪都很亢奋。 是以，很多人都忽略了，恩南等人已经到达发电站的动向。 芙思按住太阳穴，暗自估算时间，恩南那边应该已经就位。 芙思慢慢抬眼，忍着剧痛轻声说道：“这样的能力，如若我没有进入水库，你岂不是直接废了一手好牌。” 谢玟蹙眉，这个问题，她也一直很疑惑，只是情况容不得她思考这样多，时间太紧，她们的精神力正在似流水般消失。 如果不是借助这里的地理优势，芙思尚未展现过的精神体始终是个隐雷。 至于现在……束琸看着半跪着的芙思，同为哨兵，他太清楚精神阈值的重要性了，芙思没有向导在身边，随时有陷入狂躁的风险。 陷入狂躁期的哨兵，别说基本的辨识能力了，连自己是人类都有可能忘却，丑态尽露、自残致死的例子不尽其数。 束琸抬起掌心，无数雷电跃然其上，将这一方空间的温度再次抬升了一个阶段。 “滋啦——”细小如蛇尾的黑紫色电流跃然掌上，仿佛死神即将挥下的镰刀。 罗一看着芙思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心下焦急万分，却不知如何是好。 他现在并不能将芙思和自己全都塞到微型虫洞中去。 谢玟的精神体异变技能不知为何无法作用在他身上，只是并非一点影响都没有。 他的精神力衰竭得厉害，底牌太少，恐怕当真要殒命于此。 束琸上前两步，抬手欲攻，漆黑的眼眸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晦暗：“该结束了。” 千钧一发之际，异变突生—— “轰隆！！！” 一阵巨大的震动传来，这一方封闭的空间好似被狠狠打了一拳似的，剧烈摇晃了两下。 束琸抬头看向上面，喃喃道：“有人来了？” “不，没有生物波动，不是人。”束琸再次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芙思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好似危险的困境完全威胁不到她。 那震感强烈无比，再来几次，恐怕整个水库都会陷在地底，将他们统统埋葬。 束琸降低重心稳住身形，顺便将谢玟和另一位身形消瘦的向导拉到身后。 他下意识去看身后的梯形通道，那是他们来的方向。 “别看了，既然你们都请君入瓮了，我也不能让你们失望不是？”芙思靠坐在墙角，有气无力的。 束琸紧紧盯着暗门，刚刚的震动恰好堵死了向上的通道口。 不知是巧合，还是人为。 束琸猛然回头，五指成钩，鹰隼般的利爪向着芙思的脖颈而去！ 芙思不躲不闪，甚至还嫌不够似的伸手握住了束琸的手腕。 这动作，怎么这么眼熟呢？ 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束琸眼皮一跳，暗道不好。 “你的精神体确实够强，只是可惜，一时半会儿，你杀不死我。”芙思抬起眼，眼眸深处的蓝雾起起伏伏，漩涡之中，裹挟着胜利在握的狂妄。 束琸难得怔愣了一瞬。 他定睛再看，企图窥破芙思眼底的情绪，可这一刻的视角始终是管中窥豹，等他再想探究，芙思也不会给他这种机会。 “轰隆隆——” “噼啪——” 转眼间，几波震动再次袭来，整座水库都要塌了！ 这个时候，束琸反而不再挣扎，他试图探知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没想到，连你的精神体都没能见到。”束琸似是感叹。 他这句话说得含糊，声音低得微不可闻，只有与他近在咫尺的芙思能够听到。 芙思微微笑了一瞬，半是嘲讽半是认真：“以后会有机会的。” 伴随着她的尾音落下，巨大的嗡鸣声响起，苦苦支撑的水库，终于塌了。 这样的坍塌，就算束琸能够保自己不死，他身边的两位向导也无法幸免。 比赛已成定局。 【比赛结束，阿帕忒获胜】 场外鸦雀无声。 过了半分钟，才陆陆续续有人惊叹： “就、就这么结束了？” “最后那束等离子聚合炮是从哪里射出来的？哪有核心能支撑这么大的消耗啊？！” “多看看小屏幕啊你倒是，发电站那么大一个现成的能源站当摆设吗？” “怪不得他们兵分两路，又玩的是一方作饵一方做猎手的游戏，真是屡试不爽。” “就算不这么搞，束琸他们也赢不了。” “哎呦你什么意思？我们束哥还打不过两个菜鸡？两个战损菜鸡全凭运气！” 风清野坐在观赛席上，耳边的同学争得口干舌燥热血上头，他也无心参与。 束琸的能力还是不够逼出芙思的底牌吗？ 风清野垂下眼，外行人看不出，他却知道，这次虽然是芙思占了地图优势，束琸队伍中向导无法在高温中持续行动。 可齐元太过激进鲁莽，队内配合欠缺也是事实。 淡淡的失望笼罩在风清野的心头，他缓缓起了身，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退场。 星炽从模拟舱内醒来，缓缓呼出一口气，终于活过来了。 芙思这次在黑暗中沉浸了很长时间，久到伊娜不放心地过来查看，她才悠悠转醒。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伊娜看着芙思苍白的面色，忍不住问出声。 芙思眨眨眼：“没事。” 只是好久没做梦了，一时之间，竟不愿醒来。 第70章 克罗齐恶人自有恶人磨 八强赛在一片唏嘘之中落下帷幕。 茵多克莱的赛事告一段落，M IC大赛的下一站定在了摩洛斯，也就是德菲尔的主城区。 趁着这几天，各大参赛小队赶着时间将茵多克莱的景点和美食迅速体验了一遍。 至于原因嘛，一方面是年轻人好玩心重，根本不会闲下来。 另一个方面，就是来源于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了。 “不是我说，这两天街道上的人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罗一看着人来人往的餐厅感慨不已。 芙思看着一众人等在这家招牌菜馆前面来来去去，微微勾起唇角：“珍稀现在吧，等到了德菲尔，你一定会怀念现在的时光。” 这个时代人类进化速度飞升，哨兵和向导不需要摄入大量食物来维持生命体态，转而依赖稳定精神体的营养剂，可口腹之欲仍然无法完全戒除。 各种地道的美食餐厅却仍旧广受欢迎，虽然价格昂贵，仍然架不住被群众追捧。 所以当初芙思知道星炽竟然和伊娜一样精通厨艺的时候，才会感到惊讶。 不是她大惊小怪，现在掌握烹饪这门技术的人寥寥无几，不需要智能厨具辅助的厨师更是凤毛麟角。 芙思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抬头瞟了一眼上面悬挂着的招牌，轻描淡写地将终端往前台面板上贴了贴。 “欢迎至尊会员莅临本店，您的包房已经准备完毕，请前往三楼用餐。”俏皮的女声从前台传出。 芙思见怪不怪地拍了拍柜台上的黑白小球——那是智脑存放终端的装置。 “看不出来，你什么时候来过这家店？”罗一好奇地看着 芙思随便回答道：“之前来这里旅行，朋友请客，钱充多了，又不能退，就一直留着。” “噢。”罗一没再追问，注意力又转移到了琳琅满目的菜单上。 芙思敲了敲桌面，透明的桌面上瞬间浮现出大片色彩缤纷的图片，下面用三种语言标识着菜名，芙思将菜单滑给星炽和伊娜，示意他们点单。 她手上拿着便携光脑，划到赛事论坛，刷新资讯。 《阿帕忒再次爆冷门拿下比赛，划水王的真正实力？》 《八强赛结果预测，最后一组能否杀出第二匹黑马？》 《风清野再次杀死比赛》 《加列斯的运营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 伊娜看不到芙思光脑上的页面，只看到她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些……玩味？ 星炽随便敲定了两道招牌菜，看着芙思没有制止的意思又将其他评价很高的菜系通通点了一遍。 芙思看到了，只是挑了挑眉便又垂下头翻看论坛，星炽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家餐馆生意极其火爆，是主城区为数不多不接受预约的餐厅，好在芙思藏了这么一手，才能让大家准时在饭点用餐。 “哦豁，这道菜跟艺术品似的，能吃吗？”罗一新奇地看着餐桌上被摆成花丛形状的素食沙拉，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星炽扫了一圈，足足二十一道菜，竟然没有一道菜是海鲜。 “不奇怪，茵多克莱海产品稀缺，就算有些进口的，也都供给昙绥宫了。”芙思头也不抬地解释道。 星炽心下微凛，他只是刚刚冒出了疑惑的念头，芙思就看穿并作出了解答。 就好像……刻意在这儿等着他似的。 星炽面色不变：“原来如此。” 恩南也在一旁刷大赛论坛，突然插话道：“八强赛结果出来了。” 芙思也看到了最新赛事结果，不出她所料，最后一场比赛打得异常“干脆”。 换句话说，他们今天没在比赛场看直播而是出来聚餐，就是因为这场比赛毫无悬念。 是晏织的队伍和一支默默无闻的小队伍的比赛，芙思只看了一眼就肯定，晏织不会输。 丽安娜的好胜心是强了一点，可她们也有与之匹配的实力，如果就此止步于八强赛，芙思能嘲笑她一年。 这样想想，还有点可惜，芙思摇了摇头，要是真让丽安娜半道回了塔尼亚，她至少一年不会来芙思面前挑衅，耳根子能清净好久呢！ “尝尝这个。”伊娜给芙思倒了一杯甜酒，是这里的特产，粉色的酒液散发出甜腻馥郁的香气。 芙思终于放下光脑举起酒杯，跟伊娜的杯子碰了碰。 “铛——” 次日，各大军校开始准备返航。 他们人数众多，不仅有被淘汰的队员要先送回学校，剩下晋级的队伍还要准备起航去德菲尔参加下一场比赛。 芙思却在这时找到了带队导师，并说明来意：“金院长，我不能跟队伍一起去德菲尔了。” 金司正在统筹回航事项，联系学院总部和飞行舰中转部，听到她的话，下意识问：“你伤口复发了？” 芙思低咳一声：“那倒没有，只是我有点事情还没解决，要多留在这里两天。” 金司抬头看了她一会儿，芙思毫不避讳地对上她的视线。 金司低下头，整理了一下桌面：“从理论上上来讲，你的这个要求我不能批准。” 这句话后面就该接“但是”了。 “实际上，我也不能批准。”金司淡淡道。 芙思挑眉，似乎有些不解：“您不该转折一下吗？” 金司轻轻点了点芙思的额头，带着一点无奈：“我确实不赞同你独自留在茵多克莱，你们是我带出来的学生，当然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损失。” 芙思任她敲，反正金司也没真的用力，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白院长让我多关照你，尽量满足你的特殊要求，现在我才明白他的真正意思。”金司语气有几分无奈。 芙思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脸颊：“呃，他还说什么了？” 金司卷了卷耳边的金发，那束金色长发与她漆黑的长发完全不同，又细又软，好似一片轻软的鸟羽。 金司有一双青绿色的眼瞳，定定地看着别人的时候，不怒自威。 “他没说别的，只是叮嘱我看好你们，全须全尾地带回去。”金司慢条斯理道。 芙思点点头：“知道了，我会注意安全，这里是主城区，又不是什么灰色地带。” 金司没再劝说，转头给她批了假条，想再叮嘱两句，又觉得多说无益，只能摆摆手让她自行活动去。 芙思目的达成，也没有赖在这里的意思。 下午学校的飞行舰就会起航，这种大型飞行舰队的行进速度非常堪忧，芙思自己行动完全是能追上的。 芙思回到她们临时居住的别墅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本来就没带多少东西，都是用现成的，现在要轻装上阵，东西就更少了。 “咦？你不是说不跟我们一起走吗？”罗一听到动静，从门口探进来个脑袋。 芙思瞟他一眼，手上的动作没停：“是啊，克罗齐舰队巡航到了茵多克莱，我正好去逛逛。” 罗一知道这支舰队，那是星际鼎鼎大名的移动商队，每次的拍卖展品都是稀世珍宝，不乏有万里挑一的能源宝矿、适宜居住的小行星球、对外绝迹的奇异宠物等。 “原来你是要去拍卖会，又要给伊娜带礼物吗？”罗一走了进来，看着芙思将各种药剂收进了折叠口袋。 之前的日子，伊娜一直在为小队开小灶，芙思自认这不是个轻松的活计——虽然伊娜乐在其中。 芙思便拍下了不少伊娜喜欢的高纯度宝石，当做礼物送给她，也是另类的“报酬”。 想到这儿，罗一细细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其实以你们的交情，完全没必要做这种弥补吧？” 芙思听到这句话，颇有些忍俊不禁：“你怎么会有这总想法？” 罗一撇了撇嘴：“人情世故嘛，我懂。” “好好，你懂，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芙思看了眼时间，也无意与罗一深度探讨这个“人情”问题。 “等等，我还有个问题，自从星炽来了，伊娜可是很少进厨房了，为什么你不会给星炽送礼物？”罗一把这个问题憋了很久，今天终于问出来了。 芙思表情丝毫未变：“你怎么知道我没准备？” “啊？”罗一呆愣地看着芙思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慢慢品了品这句话，嘶，啥都没品出来。 克罗齐舰队的拍卖会非常有名，各大名流高层权贵都会受邀，通常只要有空，一定会去捧场，还有些慈善兴致的募捐拍卖会，也一样会赏脸。 芙思想了想，还是给自己做了些伪装，将原本的样貌掩盖，身形未变，脸却是另一个人的脸。 拍卖会的来宾鱼龙混杂，芙思没有与旧人寒暄 的心情，稍作修饰，会省去很多麻烦。 芙思离开格尔曼的校区，路上叫了一辆小型穿梭艇，目的地正是青屿最大的中转站，克罗齐舰队就停靠在那里。 克罗齐舰队只会停留三天，拍卖会在第二天下午。 芙思付了高昂的交通费，格尔曼的校区偏僻，路上花了不少时间。 芙思到的时候，中转站里已经停满了大大小小的私家飞行舰，还有无数豪华定制穿梭艇。 相比之下，芙思雇佣的这辆穿梭艇可以称得上“寒酸”。 寒酸有寒酸的好处，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角落里黑漆漆的穿梭艇，芙思完美躲过众人的视线，悄无声息地到达了入场口。 芙思一路留意着，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不由得放心下来，看来这次的行程会顺利很多。 门口设置了检查邀请函的关卡，为防止冒充情况发生，是生物检测。 克罗齐舰队传说是德菲尔旧贵族的产业，他们只接待与他们阶级相同的人士，每个收到邀请函的人，一定是通过了他们内部资质核验的。 芙思摸了摸脸上陌生的五官，光束扫过，生物DNA通过，顺利入场。 到的时间早，场内空空荡荡，只有零星几个人聚在一起小声交谈，各种语言和人种都混杂在一起。 芙思环视一周，没有选择去楼上的包间，而是在大厅内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光脑扫了一下旁边的感应区，自动刷新出了拍卖物品详情。 芙思还来得及细看，身后就响起了一声兴奋的叫喊：“你果然也来了。” 芙思额角微抽，这声音好熟悉，用的还是莫兰语，那家伙还是来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70-80 第71章 拍卖会动动手指的事儿 身后的脚步声接近，芙思没有回头，仍旧泰然自若地翻看手中的手册，两耳不闻窗外事。 “看见我，你很意外吧。”熟悉的声音贴近她的耳畔，芙思这才微微转过头，看向一脸笑意的人。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芙思也露出一个微笑：“不好意思，请问我们认识吗？” “在我面前也要演戏？没必要，你就算化成量子生物飘散在宇宙里，我都能把你揪出来。” 芙思抬起眼皮，看着眼前皮笑肉不笑的少女：“我真的对你没印象，想必我们只是有过一面之缘，那我记不起来也是正常。” “那好，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姓白名随意，你呢？”白随意盯着芙思的眼睛，吐出这么一句堪称强势的自我介绍。 芙思幽幽叹了一口气，察觉到暗处有意无意往这边窥来的视线，略有些烦躁：“茵多克莱哪条法律规定自报家门后对方一定要回答？” 白随意似乎猜到了她会拒绝，一点失望没有，想要继续说什么，余光瞟到角落里的人影，只能撇撇嘴：“算你运气好。” 说完，她扭头走了，步伐和来的时候一样轻快，像一阵不讲道理的风。 芙思目不斜视，耐心等待拍卖会开场，这种小插曲还不足以影响她的心情。 随着开场时间越来越近，落座的人也多了起来，内场的气氛逐渐火热起来。 芙思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她今天只携带了基础抑制器，将五感的限制放到了最低。 角落里有窃窃私语，楼上的包间内不断传来精神波动，今天到场的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和向导，哨兵的数量寥寥无几。 芙思眼皮微跳，眼角余光看向白随意的方向。 白随意？我还叫真随便呢。 茵多克莱神秘又跋扈的王姬殿下最喜欢“视察领土”，其中最常用的名字，就是这个随便到不能再随便的“白随意”。 芙思看到她在拍卖场，基本就能肯定今天绝不会是平凡的一天。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芙思现在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无名小卒，一有风吹草动跑路就是。 “尊敬的各位来宾，今天的拍卖会即将开始，详情手册已经发放到各位手边的智能终端里，欢迎大家翻阅。”巨大空灵的机械音在上空响起，是不辨男女的中性音。 芙思听了一会儿，察觉到其中微弱的精神波动。 环顾四周，躁动不安的氛围逐渐平和下来，整个会场安静得可怕。 原来是一位具有精神干扰类异变技能的向导，啧啧，珍稀的向导来做拍卖司仪，真是大手笔。 不过克罗齐舰队背后是德菲尔的旧贵族，豪横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下面即将拍卖本场第一件藏品，是一柄龙骨和天然白晶筑成的匕首，按照寄拍人的本意，底价为七百万羽织，单次加价不可低于十万。” 正前方的展览台上缓缓升起一尊巨大的玻璃罩，龙骨匕首被其笼罩着，在雪白的灯光下散发出微微白光。 不可否认，它漂亮得不像是一把武器，更像是一柄艺术品。 芙思盯着看了一会儿，七百万羽织，换算成斯布，按照现在的汇率，是三百万上下。 三百万斯布换这么一把漂亮废物，芙思听着耳边不断提升的报价，默默摇头。 龙骨罕见不假，可惜芙思早已见怪不怪，这东西实在没法吸引她的视线。 最终这把匕首以一千万羽织的价格被一位私人买家拍走。 芙思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上的光脑，她看中的东西排在后面，前面的拍品大多数中看不中用，都是买回去当摆件的。 “下一件拍卖品有些特殊，请在座的各位先佩戴场馆内提供的特殊材质护目镜，以防遭遇不测。”温和的中性音带着一丝引导的意味，毫无阻碍地让在场的普通人戴上了护目镜。 芙思检查了暗匣里拿出的护目镜，没发现什么异常，便佩戴了起来。 视野暗了下去，依稀能看到小颗粒的黑色物质在视野中出现，像是星云中的磊磊尘埃。 随着微弱的机械声响起，一枚近乎透明的蓝色宝石被呈了上来，它表面布满不规则的凹陷，看起来是还未经过打磨的原石。 只是在场的哨兵和向导都能感知到其中蕴含的巨大能量。 在哨向社会坚定宝石和普通水晶的时候，其中是否蕴藏非同寻常的能量便是首要鉴别条件。 这枚人头大小的纯蓝宝石，其中蕴含的能量足以让一艘军用飞行舰运转一周，其价值已经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 芙思蓝眸微亮，身体不自主的前倾——它太美了，伊娜一定会喜欢。 而且这是一块儿未经打磨的原石，稍加打磨修饰它的观赏价值会更高。 “十亿羽织底价，单次加价不得低于一百万羽织，价高者得，竞拍开始。” 十亿的开价绝对不算高，在芙思看来，就算再翻一倍也不算超标。 【十亿零一百万】 【十亿零五百万】 【十亿零七百万】 大荧幕上不断刷新出新的报价，芙思看了一会儿，那报价的信息就没断过，实在是慢，这么大的一块儿蛋糕，大家族都还在观望。 芙思在旁边的叫价按钮上点了两下。 【十五亿】 场内传来小小的惊叹声，芙思直接把价格抬升到了另一个档次。 【十六亿】 又是此起彼伏的惊叹声，有人直接加价一亿，而且间隔时间太短，几乎是十五亿的报价刚刚出来，就有人加了一亿。 芙思忍不住腹诽，终于还是来了，她最近的拍卖运气实在是差，总是遇到给她添堵的。 这样想着，芙思又动了动手指—— 【二十亿】 此价一出，场内已经从惊叹声转到了疑惑声。 这样纯度的宝石虽然稀有，却少有组织能够完全开发其中的能量，除了政府官方和几大家族，谁能不计价格吞下这么一块儿蛋糕？ 【二十亿一次，二十亿两次】 【二十一亿】 神秘买家再次出手，仿佛跟芙思杠上了似的，不拿到手不罢休。 芙思轻轻摇了摇头，他该不会觉得这点钱就能让自己放弃吧？ 【三十亿】 芙思伸手撑住下颌，不知道对面能撑多久呢 ？ 【三十一亿】 芙思嘴角微笑的弧度一下都没变：【四十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整个会场鸦雀无声，只有两个买家在不停叫价，仿佛一定要在这上面争个输赢。 芙思叫了一会儿价，觉得有些无聊，对面的出价速度越来越慢，每次出价都好像在疑问“不是吧，还要加”。 价格抬升到了五十亿，已经远远超过了这块宝石原本的价格。 芙思百无聊懒地盯着宝石上面天然的凹痕看，越看越觉得这块宝石漂亮得超出一般水准，一定要拿下。 “不好意思，此件拍品的寄拍者刚刚取回了此件拍品的所有权，十分抱歉，此件拍品暂时由后台回收，不参与拍卖。” 芙思这下清醒了不少，抢了半天的宝石突然不拍了，无异于到手的鸭子飞了、即将完成的论文没有保存。 芙思缓缓吐出一口气，原本美若星辰的宝石也看起来没有那么顺眼了。 后面的拍品芙思挑了几样冷门的，作为礼物带给队员，这次倒是没有受到什么阻挠，加了两三次价就收到手了。 顺利得不正常。 直到拍卖会结束，压轴展品都被拍走了，芙思还是没有看到心仪的宝石。 芙思转了转眼珠，角落里若有似无的视线在拍卖中途就消失了。 这次不算满载而归，也没有空手而反，不赚不亏吧。 钱财于芙思来讲，大多数时候都只是一个数字，她更倾向于将这串数字转化为实用性的物质。 德菲尔盛产宝石晶矿，克罗齐舰队巡回时间不定，下次在遇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仔细想想，还是觉得可惜。 芙思摸了摸下巴，余光扫向后方，这个时候，谁来找她不痛快，可千万别说她不近人情。 “请问是2547号买家吗？”面前突然出现两位穿着板正的黑衣男人，看起来年纪很轻，面色和善，只是五官有些模糊，大概是用了改变外形的科技产物。 芙思点头：“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舰队老板想邀请您去楼上做客，不知道您是否赏脸？”他们态度恭敬，还隐隐带着讨好。 芙思觉得有些奇怪，现在来找茬的都去进修了，讲究先礼后兵？ 不过……这两个人身上的气息又不像是茵多克莱本地的打工人，更像是在德菲尔旧贵族内部培养多年的家奴。 芙思向来不是怕事儿的人，只要不是白随意那个家伙的鸿门宴，她都有兴趣陪他们玩玩。 “那就走吧，我行程很紧的。”芙思越过他们二人，姿态轻松。 芙思跟着他们上了顶楼，这艘商务飞行舰豪华得很，空旷的内厅一览无余，没有任何藏身之处。 芙思被带到一扇双开门前，那两个男人就停住不动了，示意芙思自己开门进去。 芙思伸手推门，手掌还没挨到门上，厚重华丽的大门就自动向内开启了。 芙思挑了挑眉，从容不迫地走了进去，任凭大门在她身后闭合。 黑黝黝的室内毫无光线，比起邀请，更像是一场别有用心的陷阱。 芙思兴奋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四周突然亮起天星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室内。 芙思看到一个身形修长挺拔的男人站在十步开外，背对着她，穿着古怪，一身漆黑。 故弄玄虚，芙思暗自打量，这大概就是克罗齐舰队的幕后老板，或者经理人。 “阁下有什么事就说吧，我赶时间。” 男人转过身来，半张脸都隐藏在兜帽下，有点像教会那帮神神叨叨的传教士。 他微微抬手，拽掉了旁边展示柜上的黑丝绒布，那颗人头大小的蓝宝石呈现在二人眼底，散发出魅惑的蓝光。 “这颗宝石，送给你。”他轻声开口，声音陌生，却格外好听，像是低沉悦耳的海妖共鸣音。 芙思微微眯起眼，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随着他的动作蔓延开来。 致幻的药剂？ 不对，这味道有几分熟悉，芙思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不等芙思细想，男人上前几步，再次邀请芙思上前观验宝石。 第72章 一换三年轻人你还是太年轻 芙思发出内心真诚的疑问：“这是赝品？” 男人微微一愣：“当然不是。”见到芙思露出怀疑的神色，他抬手示意她可以检查一下真伪。 芙思绕着这座透明的玻璃展柜看了一圈，偌大的展示柜下方正标记着它的名字——《珈蓝之谜》，烫金铭牌昭示着它的尊贵和独特。 芙思伸出手试探性地在透明罩台上点了点，男人没有阻止，芙思又伸出手指敲了敲。 一阵能量波动反馈在透明罩子里激荡起来，芙思微微后退一步，确定这是正品无疑了。 芙思心头一跳，她从未见过这位克罗齐舰队的幕后老板，更谈不上有所交情。 那……这家伙的用意就值得推敲了。 以防万一，芙思还是问了一句：“我们以前认识吗？” “不认识，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将“第一次”这三个字咬得很重。 芙思没有在他身上察觉到恶意，这才是她选择继续留在这里的主要原因。 “那你的条件呢？”芙思换了个轻松的姿势。 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而面前这个男人，多半是普通人或者向导。 只要不是K1级的向导，就无法对芙思造成太大威胁，最多只会让她有轻微的不适感。 芙思接着说：“送出如此贵重的礼物，你的条件是什么，你觉得我可以帮你达成什么目的。” 男人似乎垂下头思索了一会儿，芙思倒也不急，谈判最基础的拉扯就是双方心理上的博弈。 只不过她刚刚在拍卖场上的多次出价已经说明了她对这块宝石的渴望，从一定程度上暴露了底牌。 对方只要足够聪明，这不失为一个狮子大开口的好时机。 “我只是想知道，在拍卖开始前和你搭讪的那个女人是谁？”他的语气有些迟疑，却又夹杂着一种对真相的渴求。 就这？ 芙思不动声色道：“六十亿羽织的价值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你确定要用它来还这一条无关紧要的情报吗？” 空气中沉静了好一会儿，芙思还是听到他下定决心：“只要你告诉我她的真实身份。” 芙思摊摊手：“她叫白随意，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我和她一点都不熟，她今天来搭讪只是因为看错了背影，将我认成了她的朋友。” 真话假话各说一半，总会多几分可信度。 不是芙思想为白随意遮掩，比起茵多克莱的皇室，芙思更不喜欢教会那帮乌合之众，眼前的人无论是装束还是气质，都感觉和教会有些牵连，还是不能透露太多信息给他。 他身形修长挺拔，戴着皮质手套，全身上下一点肌肤都没露出来。 眼前这人不会是迷上了白随意随意捏造的身份，想要攀谈结交一番吧？ 芙思被这种可能逗笑了：“如果你想结交她，最佳选择是直接去问她的联络方式，而不是在这里重金收买我。” 既然能坐拥整个克罗齐商队，眼前这男人的权力不可小窥，白随意并不是高高在上的王姬，只要有心，自然能得到她的行踪。 谁知男人忍俊不禁，低声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芙思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你们场馆内的眼睛不少吧，真想知道什么，还用得着来盘问我？” “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青屿的防守有多严密，相信你比我更了解。” 他意有所指，谁知芙思并不踏入他拙劣的语言陷阱。 “我只是来这里旅行，马上就会离开，这颗宝石价值太过昂贵，你还是留着它换些更有价值的情报。”芙思耐心告捷，说完就立刻起身向着门口走去。 房间突然暗了一瞬，天星的光似乎有一瞬间被吞噬掉了，那种浓稠绵密的黑包裹了芙思的周围，芙思 下意思抬手，那黑暗已经被天星重新亮起的光驱退，那男人不知何时堵在了门口。 大概是他的精神体异变技能，芙思无法第一时间看穿他，足以说明他的等级在K1之上。 芙思兴致又回来了，上上下下打量起男人来。 看她没有被他的举动冒犯到，男人才出声恳切道：“还请留步。” 芙思指了指他，又指了指他身后的门：“你这态度可不像是求人的态度。” “你现在出去，恐怕会撞上一些烦人的东西。”他说。 芙思若有所思：“看来你的人也不全都是废物。” 白随意那家伙确实喜欢给她安排“惊喜”，今天被她怀疑了身份，回去的路绝对不好走。 只是……芙思的目光又落在眼前人上，他这样说，是要出手帮她么？ 芙思用了陈述句：“你有解决办法。” “要我用什么来交换？”芙思接着问。 “跟聪明人合作真是愉快，放心，我只是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我什么时候说，要答应你的交易了？”芙思突然打断他。 男人似乎并不意外，他大概了解了一些芙思的脾气——阴晴不定、真话假话掺杂无序。 “我知道珈蓝之谜不足以说服你跟我合作，可若是加上这个呢？”他伸手从黑色兜帽下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块儿平平无奇的白色石头，放到掌心上托举起来，只有他半个手掌大小。 可当芙思的视线落在上面的时候，男人很清楚地看到芙思眼底的戏谑不由自主地消失了。 气氛终于严肃起来，芙思认真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男人却没急着回答，他慢条斯理地摘下皮质手套，那颗白色石头被他握在掌心，青色的血管在他的手背上很是突出，芙思几乎能感知到鲜活的血液在流淌。 似是被男人掌心的温度感染，那白色石头突然“活”了过来，芙思脑中嗡鸣一瞬，栖息在她眼中的蓝雾突然诈尸，疯狂在她的精神海中跳动，叫嚣着想要得到那块儿石头。 男人却还嫌不够似的，从小臂处抽出一把闪着银光的小刀，顺着手心掌纹划了一下，赤红腥甜的鲜血瞬间喷薄而出，顺着他的手腕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他掌心的白色石头被鲜血浸染成红色，看起来竟有几分妖治，芙思恍惚中仿佛看到了一张人脸在上面凝结成型，又瞬间隐匿起来。 空余中心一抹若隐若现的蓝。 就是这一会儿愣神，男人手心的伤口已经恢复如初，除了满手血污能证明他刚刚是真的划伤了自己，又瞬间被治愈了伤口。 现实远远比言语更有说服力，芙思冷静下来。 克罗齐舰队迷惑了所有权利政府，他们绝对不是一支单纯的星际巡回商队。 “您应该知道，谈判的基础是双方具备价值相同的筹码，而现在，”男人不再堵着门不放，他放松下来，慵懒地瘫坐在沙发角落里，“明显是我的筹码更胜一筹。” 芙思经过伪装的黑瞳沉沉灭灭，眼中的神色最终停留在妥协上。 啧，芙思捻了捻食指指骨，走到他的对面沙发上坐下。 “如果你还是想问关于白随意的事情，我只会觉得你在羞辱我。”芙思面无表情道。 既然能拿到关于蓝雾的线索，眼前人恐怕早已得知白随意的真实身份，只是不能肯定。 而白随意整场拍卖会下来只和她一个活人有过交流，横看竖看她们二人的关系都不简单。 所以这才有了他们之前的对话。 男人闻言又笑起来，把玩着手上的白石头，血液完全把它染红，画面看起来有种吊诡又荒诞的瑰丽。 “我当然是诚意满满，只是不知道您能向我坦诚到什么地步？” 这就是让芙思先亮出底牌的意思了。 芙思没心思跟他虚与委蛇浪费时间：“一条你想知道的线索，凡我所知，绝无保留。” “此话当真？” “当真。” “我问什么都可以？” “只要是我认知范围之内的。” “什么都可以？” “你到底问不问了。”芙思冷眼看他。 男人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下巴，臂膀靠在柔软的椅背上，仍旧没有让他紧绷的躯体放松下来。 与他表现出来的轻浮相反，他的态度一直都很谨慎，从芙思进门到现在，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斟酌后的结果。 “如果我想得到幽蓝本体，应该怎么做？” 话音刚落，芙思就头痛地捂住眼又放下，视线触及到他就像看见什么脏东西一样飞快移开视线。 “……” 男人声音有些无辜地从芙思对面传来：“这个问题不能回答吗？” 芙思深吸一口气：“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但是我要珈蓝之谜和你手上的石头，并且，你要告诉我你从哪里得知的关于幽蓝的消息。” 男人轻轻摇头：“好霸道的人呐，我不过问了一个问题，你就提了三个条件。” “不过，”他的尾音微微上扬，似乎昭示着他心情不错，“我答应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芙思启唇，吐出五个字：“金足乌教会。” 男人坐起身：“怎么说？” “你应该知道，幽蓝一开始被半舍家族看管，而金足乌教会去过半舍家族巡查后，幽蓝失窃了。” “你是说，是教会的人偷走了幽蓝？” 芙思轻轻摇头：“没有人可以完全控制幽蓝，更没有人可以禁锢它，它察觉到危险，自己逃走了。” 线索似乎又断了。 “所以我在哪里可以找到它？”男人锲而不舍地追问。 芙思突然抬起头环顾四周，半响，又抬手示意他靠近一点。 男人顺从地低下身体，摆正直视，将耳畔凑近芙思，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芙思低声吐出一句话：“如果你不怕死的话，可以去昙绥宫试试运气。” 第73章 给你指一条送死路我还是心太软 “您怕不是在开玩笑吧，今日我敢挑战女皇的权威，明日我在茵多克莱的所有产业都将付之一炬。” 芙思笑起来：“那就是你要考虑的事情了，我只提供方法，能不能完成，还要看你的能力。” 两人对视良久，芙思眼里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仿佛真的是在提出一个可行方案。 “你知道的，女皇虽然拥有三名向导，他们的关系却不是那么和谐，若是谁有了私心，想要背着女皇做点什么，也不是不可能。”芙思难得解释了一句。 男人若有所思，茵多克莱各方势力暗自较劲已经成了公认的事实。 只是他们一致对外的心也从未少过，真出了什么事儿，还是会团结起来对付外敌，是以女皇对他们的争斗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下芙思说出的情报确实是始料未及的，可信度非常低。 芙思见他游移不定，又抛出了一个猛料：“如果你不信，可以去查查格尔曼现在的校长白念，他早些年泄露过女皇的基因序列，在繁衍计划上动过不该有的心思。” 白念跟随女皇多年，是她最信任的向导，芙思就算要说谎，也不应该拿他开刀。 “不对，你怎么会跟我说这些，这种价值的情报并不在我们的交易范围之内。”他沉声道。 芙思心道，那还不是因为坚信你压根查不到任何东西。 这些话当然不能跟他说，毕竟能随手送出六十亿的冤大头实在不多见，芙思打定主意要敲他一笔。 “咳咳，既然是交易，我当然不会占你便宜，这些情报就算是附赠。”何况这些情报根本不会帮他拿到蓝雾，芙思当然没负担。 芙思能感觉到对方的犹豫，这个犹豫的时间越短，就说明克罗齐舰队的手伸得越长。 大概等了三分钟，对面的人终于再次开口：“好，合作愉快。” 芙思点点头，没再跟他见外，随手写了 一个地址：“珈蓝之谜帮我送到这里，至于另外两个条件，等你得到蓝雾再兑现也可以。” 芙思的视线从他手上的白石头划过，眼神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垂涎，为了使表情不那么僵硬被看出破绽，芙思只是瞟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有欲望的人才更好掌控，这个思维反过来用也同样有效。 果然，男人的怀疑收起了七八分，声音都染上了虚伪的笑意：“谢谢您的信任，希望日后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芙思对他的试探和威胁都照单全收，站起身微微点头：“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 芙思出了偌大的会客厅，脸上的微笑都真诚了几分。 用两个对她来说不痛不痒的情报换了珈蓝之谜，芙思心情大好，被恶意抬价的不爽也消散了不少。 只是……芙思想到白随意那个家伙，每次遇到她都没好事。 芙思开着穿梭艇到了空间站，租用了一架私人飞艇向着中转站出发。 她参加拍卖会耽误了两天，不过大部队的脚程很慢，现在追赶完全来得及。 等上了飞艇，芙思才拿出卫星通讯器，拨通了叶丛白的私人频道。 “喂？是芙思吗，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通讯。” 芙思声音有些冷：“帮我查一下克罗齐舰队近一年的巡回路线和停靠空间站的记录，还有他们幕后老板的真实身份。” “好，我知道了，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要查这支商队的资料？” 芙思冷笑一声：“有人盯上了我想要的东西，还把消息散布得到处都是，我倒要看看，是谁胃口这么大，想要把莫兰和茵多克莱都拉下水。” 叶丛白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嗯……总督最近不在莫兰，我这边事情有些多，查到了第一时间发给你。” 芙思突然想起什么：“关于内鬼的事情，有什么头绪吗？” “哎，”叶丛白叹了一口气，口吻很疲惫，“你也知道，互相安插内鬼几乎是各国心照不宣的事情，我拔除了几个内部人员，都是培育计划的研究员，他们第一时间就进行了自毁，什么也没问出来。” 芙思：“辛苦了，我要进入黑洞频发路段了，先不说了。” 两人截断了通讯，芙思看向眼前浩瀚无垠的茵多克莱星系，它美丽又庞大，像一块无边无垠的半透明绸缎，作为附属星系最广人口最多的星系，内部的麻烦也远远不断。 芙思深吸一口气，驾驶着私人飞艇向着空间站而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 克罗齐舰队的幕后老板、刚刚与芙思达成合约的男人正摘掉兜帽和面具，让包裹在衣物下面的面孔暴露在空气中。 冷白色的脖颈上交错着青紫色的血管，狭长上挑的丹凤眼正盯着手中染着血污的白色石头。 修长清瘦的手指把玩着那枚石头，不过一会儿，就失了兴趣般丢到角落里的垃圾回收通道，发出一连串闷闷的声响。 候在角落里的侍者看着他的动作，十分震惊，那可是主人花了很大的代价才搞到手的东西，就这么扔掉了？！ “您……不是说会拿它去换一件有趣的东西吗？”侍者实在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声。 男人嗤笑一声：“是啊，可惜，我遇到一个可恶的骗子，把我哄得晕头转向，压根没想好好跟我谈生意。” 哄得晕头转向？这是什么可怕的形容！侍者有些后怕，他是不是听到了不该听的话。 男人回想着那场“交锋”，颇有些意犹未尽：“不过，也不算全无收获。” 侍者瞟向角落里的珈蓝之谜，战战兢兢道：“那这宝石还要送出去吗？” “送，当然要送。”男人站起身，优越的身高让他的身体比例看起来格外养眼，精瘦却不羸弱，他的视线和巨大的宝石齐平。 “游弋，你带上几个人亲自走一趟，务必在一周内把它送到指定地点。”男人淡声吩咐道。 角落里的白石头已经被自动回收走了，男人并不在意，反正，芙思也没打算告诉他蓝雾的真正动向。 至于那什么昙绥宫，更是有去无回的死路，傻子才会去验证。 男人不由得摸了摸下巴，他若是一直呆在德菲尔，不清楚茵多克莱的势力分布和内部斗争，恐怕真会铤而走险。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是一场谎言与谎言的对话，所以，芙思没要他兑现剩下那两个条件，他也没有追问兑现的日期。 不过，芙思附赠的那条情报，倒是很有价值，若是真的，这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把柄或者筹码。 “顺便去查查格尔曼的现任校长。”白念没有跟女皇常驻昙绥宫，还是有一定突破口的。 “是。” 交代完这些，他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还真是警惕啊，芙思。” “咳咳。”芙思突然打了个寒颤。 私人飞艇内部的装潢非常豪华，所有设备都是最先进的，包括恒温系统。 芙思有些奇怪，她怎么觉得刚刚精神海震动了一下，难道是她三日没有休息的后遗症？ 芙思想了想，还是决定追上大部队再休息，未免出现上次的意外。 只是一静下来，芙思的胸腔内出现了难以喘息的压抑感，脑海中放空后引起不可遏制的痛感，让她有些烦躁。 是哨兵的战场后遗症，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大面积产生，每次比赛后学院都会组织向导们做义务精神疏导，给哨兵提供简单的思维放松，类似于普通人的针灸按摩。 芙思没有参加学校组织的精神疏导活动，也没有注射干扰素，连日的疲惫积累在身体里难以消散。 伯纳早就说过，只有K1级的向导才能对她进行精神疏导，否则一定会受到反噬。 希泽就是K1级向导，芙思为数不多的几次精神疏导都是希泽完成的。 只是希泽身份特殊，不能随便踏入其他星系的领域，芙思也不想让他跟着自己奔波，索性一直自我克制。 芙思还是给伯纳发去了星际通讯，让他提前赶制一组干扰素出来，她可以顺便去取。 芙思计划得很好，却仍旧赶不上变化。 “警告——警告——前方有不明飞行物靠近！” 糟糕，这种私人飞艇没有配备作战武器，也没有精神体嵌入式的作战设备，若是碰上星际流寇或者偷渡者，只有逃跑一条退路。 可是芙思的时间很紧，她绝不能被卡在这里。 芙思打开操作台，观测前方不断靠近的舰队。 不像是什么军方小队，也不像星际流寇和偷渡者，更像是……雇佣兵？ 芙思简直要气笑了，这又是白随意送给她的“大礼”。 果然，碰上这个家伙喝凉水都塞牙。 这些雇佣兵并不能对芙思造成性命威胁，就是单纯恶心人。 芙思深吸一口气，默默摘下了脖子上的抑制器，打开了飞艇上的对外接口。 既然没有配备武器，那只能亲自上了。 芙思刚站起身，却发现前方来势汹汹的十几艘飞艇突然停住了，没有再往前行进一步。 芙思坐回驾驶室，看到带有克罗齐舰队标志的战斗用飞艇从后方追了上来，两方对峙起来。 芙思挑眉，趁着对面的雇佣兵们愣神，队伍打开了一个缺口，直接启动空间跳跃装置，瞬间突围，随即开足马力直接甩开了后面的两支队伍。 谁知道克罗齐舰队的来意是恶是善，既然有狐假虎威的机会，芙思还是趁机跑路了。 正带着两支小队奋力追赶的游弋：“？”怎么走得这么快，他也没有展现出攻击意图啊？！ 算了，反正老板要求他送到指定地点，也没说要不要亲自交到对方手上，那他还是照常送货就好了。 游弋也没想到，他有一天会干起送货的活计，送的是人头也就罢了，竟然还要送宝石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第74章 第二赛段开启难吃啊难吃 一段路走得有惊无险，就算芙思有再好的精力，此刻也是心交力瘁，只想回到休息室睡一觉养养精神。 四强赛迫在眉睫，此次八强赛晋级的队伍全都不可小觑，格尔曼和加列斯的两大王牌战队不说，三大军校有很多新人的表现也十分亮眼。 总体来看，芙思的阿帕忒实力无疑是垫底的。 不少人在下注，赌他们会止步于四强赛。 一支名不见经传的队伍，能走到现在，已经是莫大的奇迹了。 “飞行许可通 过，准备停靠——” 芙思赶上了大部队，和伊娜他们会合。 一见面，芙思就摆摆手，敷衍地打了招呼。 伊娜和罗一面面相窥，伊娜率先开口：“休息室没人在用，你可以用休眠仓先恢复一下状态。” 芙思点点头，默不作声地从他们身边擦过。 只是刚一进去，角落里那台休眠仓竟然是运行状态。 有人？ 芙思定睛看了两秒——是星炽，他睡得正沉，休眠仓自带隔音效果，芙思进门的动静也没将他吵醒。 芙思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向导需要的休息时间更长，这个时间他在这里也没什么奇怪的。 休息室给小队配备了六台休眠仓，星炽在角落里，芙思就选了靠近门口的那台，两人互不打扰，倒也和谐。 芙思慢慢闭上眼。 比起睡觉躺在床上，在休眠舱里更像是被注射了镇静剂的病人，强制入睡总是没有自然入眠来得舒适。 门外，罗一看着紧闭的房门，有些奇怪：“她怎么了？” 恩南出来觅食，路过听到罗一低声嘀咕的这一句，问道：“芙思回来了？” 罗一转头看到他，迫不及待跟他分享自己的疑惑：“回来是回来了，只是看起来被抽干了似的，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他可没有夸大其词，除了赛场上，芙思从未流露过如此疲态，何况马上就是四强赛，芙思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恩南想了想，有些了然：“或许快要到狂躁期了，需要更多的精力压制，这些天别去烦她。” 罗一连忙听话地点点头，他也不想招惹这个时候的芙思。 恩南转身欲走，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从茵多克莱离开的时候，让你打包的那些食材你带上了吗？” 罗一不明所以：“当然，伊娜和芙思叮嘱我好几次呢，我再笨也忘不了啊。” 恩南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早点休息。” 此时此刻的罗一还不明白，这是一个多么重要的事情。 直到七天后，众人抵达德菲尔星系，停靠在外围进行补给。 金司通知大家可以下去活动两个小时，周围有些布满了风土民情的城镇，飞船需要三个小时检修调试，足够众人游玩一圈。 这颗外围星球不是很发达，周围也没有异常能量波动，相对安全，大家在飞艇上憋闷了好几天，此刻都想下去走走。 罗一伸了个懒腰，劲瘦的腰线在他的动作下若隐若现，骨子里都散发出一种慵懒，在飞艇上呆了将近十天，不是吃就是睡，人都酥了。 罗一满怀期待地叫上恩南外出，随便进了一家餐馆，没有注意到恩南欲言又止的神色。 等到菜都呈上来的时候，一切还很正常，直到罗一吃下第一口翠绿翠绿的青菜。 “呃——” 在恩南略微怜悯的眼神下，罗一缓缓栽倒在桌上，脸上逐渐爬满生理盐水滑下的痕迹。 恩南放下手中的餐具，拍拍罗一的肩膀：“这是个难得的体验，我怕打扰你，所以没提前说。” “呜呜呜——”罗一含糊不清地呜咽了两句，大概是在说恩南心太脏。 恩南看他眼泪止不住，一向面无表情的人终于流露出一丝愧疚：“我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 想想也是，罗一跟着伊娜和芙思吃得一直是山珍海味珍馐佳肴，所有星系的美味都品尝过了，骤然尝到如此抽象的东西，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恩南看了看桌上的菜，红红绿绿好不热闹，只有放进嘴才知道其中厉害。 恩南第一次来德菲尔的时候也吃过这种苦，他只是想让罗一体验一下，没想到罗一耐受力这么差。 可惜恩南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他作为向导，感官自然不能和罗一进行比较。 在哨兵极其敏感脆弱的味蕾加持下，罗一还能保持清醒已是非常难得了。 芙思在休眠仓中幽幽睁开眼，耳边一直萦绕着断断续续的哭声，飞艇上应该没有小孩子，那这是谁发出来的？ 听声音，就在隔壁。 芙思走出门，循着声音过去，看到被伊娜和恩南围住的罗一，呜咽声不断从罗一的喉咙里传出。 芙思：“……”一看就是被德菲尔的本土“美食”给冲击到了。 恩南微微皱眉：“为什么他反应这么剧烈，不会影响到味蕾吧。” 芙思突然出声：“那倒不会。” 二人回头看到她，伊娜一脸惊喜：“你醒了，我还以为你要一路睡到摩洛斯。” 芙思精神好了许多，蓝瞳都明亮了不少，她看着罗一的惨状，有些幸灾乐祸：“刚到德菲尔就品尝了这里最大的特色，怎么一脸苦色呢。” 罗一漱口漱到干呕，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颜色鲜艳的蜂鸟正停在他乱糟糟的金发上，对他进行精神疏导，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的不适。 好在是能正常说话了：“呜呜呜……恩南害我。” 恩南低咳两声：“是你邀请我去用餐的。” 罗一有苦说不出，哀嚎一声又倒下了。 芙思拍拍他的脑袋，又是安抚又是开玩笑般说道：“虽然他们饭难吃了一点，但也没什么毒性，缓一缓就好了。” 罗一：“呜呜呜……我恨……呜呜呜。” 伊娜轻笑一声：“德菲尔还是有好吃的地方特色的，只不过需要甄别，等比赛结束了，我带你们去吧。” 恩南侧目：“你知道？” 伊娜随意答道：“嗯，这边我比较熟悉。” 恩南没再说话，身后突然熙熙攘攘上来了一群人，是出去自由活动的同学回来了。 “呜呜……我要回莫兰，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太难吃了，太难吃了，他们怎么能把食物做得这么难吃！” “呕——不行了，我不行了，我要再去吐一下。” “这简直是谋杀……加列斯不会是想通过这种方法干掉我们吧！” 这是公众补给区，有不少德菲尔的学生也在这里，听到此起彼伏的吐槽声，脸上纷纷浮现出尴尬的神情。 他们也觉得这件事很费解，明明不是什么落后星系，却在饮食上单调至极，营养液是他们的日常餐标，很少有人去烹饪食物，更别说将食物烹饪得好吃。 格尔曼的学生不由得露出轻蔑的神情，在这方面，加列斯输给格尔曼是毋庸置疑的！ 芙思摩挲了一下指尖，对这种小冲突不感兴趣。 不过有一点他们说得很对，德菲尔这么多年未曾在某些方面有些改进，究其原因还是当权者的不作为。 不过德菲尔的政权体系实在复杂，改变也很难在一时。 收回思绪，芙思歪了歪头：“我先回去了，到了摩洛斯再叫我。” 芙思转身，却差点撞上星炽贴近的身体。 芙思停住动作，和他隔开一段距离：“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她竟然一点都没感觉到。 星炽神色迷茫，下眼睑有些朱红，柔软的发丝搭在前额，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芙思却觉得，他有一瞬间给她的感觉很陌生。 “抱歉，我出来找营养剂，没有打扰你们吧？”星炽低声道。 芙思摇摇头，从折叠口袋掏出营养剂递给他，这玩意儿她屯了好多，毕竟要在摩洛斯待一段时间，伊娜也不能天天给他们开小灶，营养剂是必需品。 星炽接 过来，仰头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两下，苍白的脖颈就在芙思眼前，芙思几乎能看到他缓慢跳动的血管。 “谢谢。”星炽的脸色好了许多，神色也恢复了正常。 芙思摇摇头，状似无意道：“你这些天一直在休眠仓吗？” 星炽点点头：“嗯，不过我参加了学校组织的义务精神疏导征集活动。” “什么？”芙思有些讶异，“那种诓骗无知小向导的活动，你去参加了？” 这种学院组织的义务精神疏导征集活动，说白了就是让向导自愿去给哨兵做精神疏导，会给一些资源作为报酬。 大多数向导都不愿意参加这种活动，原因无他，消耗自己的精神力给素不相识的哨兵做精神疏导，对方还未必领情，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实在没必要上赶着去做。 芙思也认为，每个人最先考虑的都应该是自己的利益，尤其是在比赛阶段。 星炽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歉：“抱歉，学院人手不足，我没法袖手旁观。” 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浪费自己的精神力，有可能会影响到后面的比赛，所以才会对芙思道歉。 芙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注意身体。” 星炽明白，这就是不计较的意思。 不知为何，芙思最近的脾气柔和了许多，好像心情不错。 星炽偷偷用余光看她，却发现她又进了休息室，空气中传来她的声音：“抓紧时间休息吧，四强赛的对手很是强劲，后面有得熬了。” 众人对视一眼，突然感觉度假的氛围被收走了。 罗一趴在桌子上，喃喃道：“这就是传说中卷王吗？” 第75章 摩洛斯坦白局 罗一的症状一直持续到飞艇到达摩洛斯上空。 同样是德菲尔星系，外围星球和首都摩洛斯的繁华程度完全不能比较，在摩洛斯，你能看到一切人类高新技术的结晶。 芙思动了动肩膀，几天没有活动，感觉骨头都酥了。 罗一扶着舱门出来，看见眼前悬浮在半空的城市，莫名有些胆寒。 这里对恐高症患者十分不友好。 德菲尔喜好还原本初、崇尚自然，所有人类生活在高空，地面保留了最原始的生态环境，人类与世隔绝，只在必要的时候降临地面。 这也是德菲尔食物难吃的原因：他们从不在蔬菜或者肉类里添加调味料，只使用最原始的食物烹饪，这就导致食物混杂在一起，味道却无法融合，变得怪异难以下咽。 芙思深吸了一口气，这里的空气含氧量极高，随便吸一口都能让人精神一震。 如果忽略这里的社会结构和高生活成本，倒不失为一个居住的好地方。 恩南套着围巾和大衣从舱内走出来，芙思瞟他一眼，有些奇怪：“你很冷吗？” 恩南将脖颈上的围巾紧了紧：“这里太高了，气温很低。” 芙思不置可否。 这里确实不算温暖，不过摩洛斯主城区内有恒温系统，倒是不用担心日常活动。 众人随着导师来到了加列斯门口，罗一走了半天，有些疑惑地小声问道：“为什么还没到啊，我明明已经看到学校大楼了。” 芙思侧目，身边是接踵不断的高大石柱，每一根之间都有半透明的栏杆相连。 “真没见过世面，我们早就在加列斯门口了。”有加列斯的学生听到了罗一的话，出声嘲笑。 罗一并不生气，只是环顾四周：“啊？可是这里没有进去的门。” “这就是我们学院的精妙之处了，大门每隔三分钟就会变换一次位置，如果贸然闯入，就会被反物质追踪箭射成筛子。”那学生得意洋洋地炫耀道。 罗一真心实意地赞叹道：“真厉害，那你们平时是怎么进学校的？” “学校会在学生的个人终端上显示即将要开放的区域，我们只要去对应的地方等着就好了。” 那学生说完又小声嘟囔了一句：“不过有些学生拥有豁免权，有特殊通道，不用走大门。” 罗一自然能听到这句小声抱怨，他又顺着问道：“学生和学生之间竟然还有区别，什么人竟然有特殊通道可以走？” 刚刚一直洋洋得意炫耀的男生突然哑火了，无疑，他不是那批“特殊学生”。 芙思的声音染上笑意：“罗一，看。” 罗一回头，正巧看到百伦站在一根格外高大的石柱前，身体被网状的扫描线识别了一遍，生物DNA吻合，一列列半透明的栏杆突然“活”了过来，排位组合成一条恢弘大道，呈现在百伦面前。 “摩洛斯的旧贵族，就是所谓的特权生。”芙思解释道。 罗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两人一唱一和，旁边原本一脸高傲的男生早已灰溜溜地回到了他原本的队伍里。 格尔曼强者为尊，所有天才都能在那里得到崇拜。 而加列斯更注重权势，世家子弟在这里如鱼得水。 这也是加列斯学生高傲的原因，在他们眼里，其他学校的学生都是不值一提的平民。 百伦谦逊道：“请进吧各位，让大家久等了。” 说完，他示意身后的金司和格尔曼学校的导师先进。 绅士做派很足嘛，芙思挑了挑眉，跟着进了这条“特殊通道”。 加列斯的占地面积实在辽阔，如果没有代步工具，就是走上一天一夜，也到达不了目的地。 幸好加列斯早就安排了可颂列车来接他们。 罗一看着眼前长得像巨大可颂的列车，不由得汗颜，这取名也太随意了，这名字听得他好饿。 可颂列车采用磁悬浮行进方式，走起来又稳又快，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加列斯给他们安排的住处。 那是一群矗立在冷湖上的别墅群，四周靠水，绿植遍布，如果从窗口往外看，景观一定很好。 芙思很喜欢这样寂静的住所，只是这里被湖泊隔开，进出都要依靠特定的交通工具，如果加列斯想要将他们困在岛上…… 芙思低声笑了笑，她这是怎么了，有被害妄想症了吗，加列斯挟持他们有什么好处。 金司环顾一周，这次莫兰进入四强赛的队伍有三支，除了芙思和晏织的队伍，还有一支全部由三年级生组成的队伍，除此之外就是一些随行老师和后勤人员。 金司和恩南对视一眼，她这个学生是最省心的，只是……金司又看向芙思的背影，哎，总归是要多照顾一些的。 “芙思，你先选吧，你想住在哪里？”金司来到芙思身边，温柔地询问。 芙思有些惊讶：“老师你来安排就好了，我都可以。” 金司想了想，听恩南说，芙思好像和丽安娜相处得不是很融洽，虽然这一路上没看到他们起冲突，但是最好不要把他们安排在一处。 权衡之下，金司将芙思分配到角落里的一处，离晏织小队的住处很远。 芙思知道金司这些体贴的心思，真诚地说：“谢谢老师。” 金司拍拍恩南的肩膀：“你们早些休息，四强赛迫在眉睫。” 众人点头，金司这才满意地离开。 罗一悄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有余悸：“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金院长，我都能在她身上看到……呃，母亲般的慈祥。” 明明金院长是最年轻的院长。 伊娜凉凉道：“怎么，你害怕她？”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罗一有些紧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母亲这个词，大多数时候代表着鞭策和期望吧。”星炽轻声开口。 罗一马上引起共鸣：“哎对对，兄弟你懂我，虽然我对母亲没什么印象，但我就是觉得，有点吓人。” 星炽不动声色地躲开罗一拍过来的手，跟在芙思身后，又成了半透明人。 众人来到岛上，休整了一番，芙思就通知众人，半小时后去餐厅开会。 玩了这么久，众人的心也收回来了 。 毕竟已经走到四强赛了，不进个决赛，实在是有点遗憾吧？ 芙思敲了敲桌面：“四强赛的抽签结果明天上午才会出来，我们要做好迎战百伦和舍齐的准备。” 氛围有些浓重，如此强劲的对手摆在面前，芙思的设想也是正常的。 莫兰此次入围了三支队伍，相比往年，已经是非常好的成绩了。 格尔曼和茵多克莱都入围了两只队伍，还有一支队伍是三大军校以外的冷门军校出来的黑马。 比赛已经推进到了第二赛段，同个军校出来的队伍也有了被分配成对手的可能。 阿帕忒此时的劲敌除了百伦和舍齐的队伍，还多了一个晏织的队伍。 他们近期的比赛表现非常亮眼，丽安娜和晏织的磨合非常好，原本默契不足带来的漏洞都被弥补了起来，实在不可小窥。 “通过八强赛，你们应该也看出来了，MIC大赛最近又玩了些新花样，以后的赛事中不排除剧情杀的情况。”芙思淡声道。 罗一回想起当时在水库下面的情况，对手利用了那里残存的精神波动，转化成了自己的武器，对芙思造成了巨大限制。 这就是所谓的，剧情杀。 不过运用地理优势对其他队伍造成打击，也是芙思一直在使用的战术。 芙思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又补充道：“不只是这样，我猜测，后面的地图会越来越有自我意识，这可能会产生一些中立生物，以此来影响比赛的结果。” 伊娜和恩南听到这里，神情不约而同变得严肃。 “不过，这对于我们来说，有可能是件好事。”芙思意有所指。 星炽突然开口：“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芙思抬眼看他：“你既然这样问了，我还能不让你说吗？但说无妨。” “那好，学姐，你的精神体，真的不能在比赛中露面吗？我可以知道其中原因吗？”星炽和她对视。 众人纷纷将视线对准芙思，等着她的回答。 对于这个问题，芙思不是第一次听到，只是…… “既然已经到了第二赛段，那我可以坦白一些事情了，第一，我拥有S级躯体，所以愈合速度和基础数值会比一般哨兵高一些。” 芙思说得轻描淡写，好似不是什么值得详细解说的事情。 事实上，整座塔尼亚学院拥有S级躯体的哨兵绝不超过十位数。 “第二，我的精神体一旦暴露，就会失去参赛资格。” 众人齐齐一愣，随即异口同声道：“什么？！” 第76章 避战是不现实的听墙角不道德但是有用…… 芙思双手交叠，神色看不出任何端倪，一脸平静地继续说：“至于原因，我暂时还不能告知，抱歉。” 星炽垂下眼，一旦暴露精神体就会失去参赛资格？也就是说，芙思的精神体辨识度很高，精神体暴露意味着她的身份也会随之暴露。 星炽一直低着脑袋不说话，其他人也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似乎是个敏感话题，芙思如果不想自我剖白，其他人也不好直接去问。 伊娜却没有很沉重，轻松道：“反正前面的比赛也这么过来了，不是吗？” 芙思对她扬起一个笑脸：“不过后面的比赛会更加艰辛，从四强到决赛，每一场都不会轻松。” 还有三场比赛，本届MIC大赛就将决出最终的胜负，仔细想一想，距离海选赛也过去快两个月了。 “因为比赛排期很紧，所以训练取消，大家还是以休息为主要目的。”芙思说道。 罗一本来蔫蔫的，听到芙思说训练取消，双眼锃得一下就亮了。 芙思偏过脑袋看他：“这么高兴？我平时也没有压榨你们吧。” “咳咳，当然没有，你最体贴了。”罗一不走心地评价道。 芙思懒得揭穿他这违心的话，索性直接摆摆手：“剩下的等到明天抽签结果出来再说，各位先去休息吧。” 难得有赛前轻松的时刻，伊娜也有了兴致，转身去了料理台，想要做点能吃的东西出来。 “对了，我这次得到了一块儿不错的宝石，不过还需要打磨加工，等到比赛结束，你就能见到了。”芙思坐在餐厅和伊娜闲聊。 伊娜动作一顿，随即又像平常一样接话：“是吗，真是期待，是你亲自塑形吗？” 芙思点点头：“难得找到这样好的原石，我当然要亲自上手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伊娜将食材全部处理好，顺便熟悉了一下这边的餐具与烹饪系统。 不得不说德菲尔在这方面的开发十分落后，所有智能厨具只具备蒸煮这两种模式，伊娜无奈地摇摇头：“我们晚饭时间可能要延后了。” 芙思正起身要离开，闻言安慰道：“没事，一顿不吃饿不死，再不济还有营养剂，你随便玩玩就好了。” 伊娜洗了洗手，看起来要大干一场：“那怎么行，良好的饮食有助于心情愉悦，比赛期间我不会让你们喝营养剂的。” “那就拜托了。”芙思掩住嘴打了个哈欠，转身回了房间。 “叩叩——”料理台的台面突然被敲了敲。 伊娜并不回头，只是低声道：“这里不用你帮忙。” “她应该没有发现吧。”星炽在她身后，含糊地问了一句。 伊娜将手上的水分吸干，冷淡道：“现在没有发现，不代表永远不会。” 星炽低声叹气：“你知道的，这也并非我本愿。” 伊娜回头看了一眼芙思的房门，再次压低声音：“你到底想说什么？” 星炽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来跟她说这些，一定是因为他碰到了麻烦或者有求于她。 果然，星炽伸手递给她一个漆黑的小方块，叮嘱道：“如果可以，希望你帮我查查它的来历。” 伊娜平静地反问道：“你还记得我现在叫什么吗？” “伊娜，很抱歉对你提出这样的要求，”星炽眼眸黯淡了一瞬，“但是……” “好了，不用说了。”伊娜拿过了他手中的黑色方块，“本来就是我欠你的，不过这次之后，我们两清。” 星炽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却被伊娜叫住。 伊娜点了点料理台：“今天的晚饭，你来做吧，我要去准备一下。” 星炽微微一愣，随即点头答应下来，他的厨艺并不比伊娜逊色多少，只是以前伊娜更加享受这种过程，所以不让他插手。 芙思背靠在门板上，听着门外的对话，慢慢闭上眼。她的脖颈上没有佩戴任何抑制器，这道门此刻形同虚设。 眼前慢慢闪过那条小路上，伊娜曾经跟她的对话，昏暗的室内并无一丝光亮，一如那晚。 半响，芙思突然睁眼，瞳孔微微亮起。 叶丛白的工作效率一向很高，所有关于克罗齐舰队的资料都已经被整理归类发到了芙思的光脑上。 克罗齐舰队，全星际业务最神秘的商队，与尼尔比瑞的商队不同，他们更加注重灰色地带的交易。 也正因如此，他们的幕后掌权人很少露面，关于他的资料寥寥无几。 好在叶丛白的权限很高，能够直接查阅莫兰和克罗齐舰队的交易记录，包括所有失败的交易记录。 据记载，大概在三年以前，克罗齐舰队向莫兰提出过一次奇怪的交易请求。 他们希望能用三百桶水焱为代价，换取莫兰的仿造生物人技术。 莫兰对于能源的需求确实很大，因为培育计划的存在，莫兰需要源源不断的能源供给，为此，十二指挥官每年都会远行，不断发掘宇宙未知能源。 但是克罗齐舰队所求的仿造生物人技术，是星际联盟明令禁止的技术，莫兰绝不可能与他们做这项交易。 芙思有些奇怪，据她所知，德菲尔也在秘密研究仿生人技术，克罗齐舰队为什么不去找他们交易呢？ 至于克罗齐舰队的背后支持，根本不是所谓的旧贵族，他们的资金供应和货物来源都没有旧贵族的手笔，或者说，他们甚至有意在回避德菲尔的贵族阶级。 奇怪，在德菲尔这个阶级分明的地方，想要从这里发家，必然离不开贵族的支持。 资金也好，货源也好，早就已经被各大贵族所垄断。 就算是废除贵族的政策已经推行了很久，可从方方面面都能看出来，这里仍旧是贵族在掌控一切。 通篇看下来，芙思没找到想要的信息，时间却已经过了很久。 “叩叩——”房门被轻轻敲响。 芙 思抬头：“请进。” 星炽推开门，看到芙思并没有休息。 他走进来，目光从芙思手上的光脑划过，并没有刻意去看，只是对她说：“晚餐准备好了。” 芙思点点头：“辛苦了。”说完，她就关闭了光脑，没再给星炽偷窥的机会。 晚餐时间，伊娜却没有出现。 芙思有些奇怪，加列斯的安防系统做得很好，伊娜大概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有事，暂离，比赛前归】 光脑响起——是伊娜的消息。 芙思想起刚刚她和星炽的对话，大概是被别的事情绊住了手脚。 不得不说，阿帕忒的队员来参加MIC大赛，都只能算个副业，主业还有待商议。 “在想什么？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吗？”伊娜不在，星炽坐在她的左手边。 芙思掀起眼皮，睫毛微颤：“没有，你做得很好。” 罗一环视一周，发出今晚的第一声疑问：“伊娜去哪了，她不会是想体验一下德菲尔的本土美食吧？！”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罗一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像是想起了不太美好的回忆。 芙思摆摆手：“她有事离开几天，正好这两天你们也可以趁机会出去逛逛，四强赛和半决赛赛期挨得很紧，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罗一有气无力地拒绝道：“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吧，我总感觉这里的氛围不太友好。” 就像一直微笑待人的百伦，总会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这个庞大而古老的星系，大多数时间并不欢迎外来者。 芙思点了点一直沉默不语的恩南：“你可以叫上恩南一起去，所有花销都算在我账上。” “真的？！”罗一又来了兴趣，虽然不知道芙思为什么突然开始散财，但是这种好事不是天天有的。 恩南后知后觉地抬起头：“什么？” 芙思没给他俩时间拒绝：“就这样说定了。” 恩南无声地低下头，继续进食。 他没有出声拒绝，芙思知道，这是默许的意思。 星炽看着芙思做决定，心中突然一跳。 芙思侧眸看向星炽，蓝瞳里有隐隐笑意：“你也出去玩几天吧，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她想要支开他们？她察觉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星炽顺着她说道：“好，你有什么推荐吗？” 芙思摸了摸下巴：“摩洛斯有几个天然宝石矿洞景观非常有观赏价值，你可以去玩玩。” “好。”星炽再次乖顺地答应下来。 他的额发又软又细，漆黑的发丝显得那双清澈的眼睛更为无辜。 芙思瞟他一眼，对于他的顺从已经见怪不怪了。 于是乎，在四强赛前期，所有队伍都在严阵以待，阿帕忒的队员们却开始四处游玩，给人一种一轮游的错觉。 MIC大赛受所有军校学生的关注，论坛上关于最终胜者的讨论从来没少过，这几日却频繁出现一些格格不入的帖子。 《阿帕忒这是自暴自弃了吗？》 《阿帕忒超绝松弛感》 《划水划进四强赛需要多少的运气？》 《大家最想看谁在四强赛对上？》 芙思来了兴趣，点进了最后一条帖子。 令芙思惊讶的是，大家竟然想看阿帕忒和迷只①对上。 芙思想起当时和晏织他们那场没有结果的战斗，还有那个能力奇怪的少年。 不过站在塔尼亚的角度上考虑，三支队伍最好还是不要自相残杀，最大限度地保证半决赛的名额。 芙思关掉光脑，她的抽签运气一向很迷，对于明天早上的抽签还是要做最坏结果的打算。 如果真的和那几支强队不幸相见，就迎战好了。 这一战，无论如何也不能避免，不是吗？ 第77章 抽签啦既然如此，这两天就不要搞小动…… 竖日，芙思前去参加抽签仪式。 现场人很少，比赛进展到现在，该回家的已经卷铺盖走人了。 风清野身为队长，这种场合一定是会在的，两人见面略一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比起以往，芙思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有些灰败，整个人没了以前的鲜活。 相比起来，一旁的丽安娜脸上的表情就精彩多了。 芙思心情颇佳地和她招手示意，丽安娜瞥了她一眼，又扭过头去。 不错，这么多轮比赛下来，丽安娜的心智倒是成熟了不少，至少不会一见面就冲上来挑衅，这倒是省了芙思不少事情。 芙思收回视线，环顾四周，到场的都是参赛队伍的队长，不出意外，都是熟面孔。 “欢迎大家来到加列斯，希望各位能在第二赛段取得良好的成绩。”前来主持的老师张开双臂，热情洋溢地接待了大家。 芙思看着这个中年男人，他脸上的笑容十分夸张，唇角扬起的弧度都像是丈量好的一般，是十分标准的职业假笑。 “另外要提醒大家，在半决赛前，会为大家再次安排一次体检，这不仅是是为了比赛的公平着想，还是为了各位的安全。” 芙思的动作微微一顿，体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请大家上前来抽签，这里一共有四种颜色的小球，抽到相同颜色的即为对手。” 如此原始的抽签方式，竟然保持了几百年。 桌面上摆了八颗灰色的小球，只有在接触到精神体的催动时才会显现颜色，一经显现永不褪色。 至于抽签顺序，那就没什么讲究了。 芙思每次都是等到最后，这次也不例外。 众人纷纷选择了心仪的小球，只剩下了风清野和芙思还没有选择。 风清野和芙思对视一眼，风清野率先退后一步：“你先请。” 芙思也不推拒，随便选了一枚握在手中。 众人纷纷召唤出精神体，对手中的小球施加精神力。 芙思左右看看，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眼瞳微微一闪，一簇蓝色的雾气从中窜出，做贼似的在她手中的小球上转了一圈，又飞快闪回去，生怕被人抓住尾巴。 芙思：“……”这狗狗祟祟的做派是跟谁学的。 手中的灰色小球已然变成了黑色，芙思率先去看风清野手中的小球，呼，幸好，看来她的运气还没有那么差。 风清野看着手中的白色小球，脸上无波无澜，似乎并不关心自己的对手是谁。 “惨了，我是白色。”另一边传来不小的哀嚎。 芙思循声望去，是莫兰的队伍，他正盯着风情野手中的小球露出苦兮兮的笑容。 “完了完了，还想进个半决赛多混点学分，这下好了，止步四强了。” 那男生长得斯斯文文的，不说话的时候气质倒是和恩南很相似，此时正一边浮夸地哀嚎一边去登记信息，看起来心态倒是没怎么受影响，只是在自嘲。 旁观的人突然冷哼一声：“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还没比就知道会输，要不你直接认输得了，省得浪费时间。” 那男生奇怪地转过身，见到是加列斯的学生在嘲讽他，不由得笑起来：“同学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不然呢？这里还有第二个懦弱的废物吗？” 芙思挑眉，抽个签还能看上节目了。 斯文男生哈哈两声：“如果我没记错，你们加列斯上届的王牌队伍刚好输给了野神的队伍吧？同理可得，你们加列斯输给了格尔曼，结论，你们最好现在退赛，不然横竖都是输，为什么还要比？” “你！？”加 列斯输给格尔曼是事实，很多人却认为那是风清野他们运气好，一直不愿意承认，现在被反复提起，当然会跳脚。 这时候，那中年男人又出来打圆场：“好了，同学们，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不要将输赢挂在嘴上，过程才是最重要的。” 众目睽睽之下，二人也不好再争吵，只能息事宁人。 芙思找了一圈，终于看到了手拿黑色小球的人。 看发色和瞳色，应该是格尔曼的人，不过……芙思一时间没有看出的他的性别。 “七号，老师。”直到她上前登记信息，声音一出来，芙思才辨别出她是女生。 美是不辨性别的，放在动物界可能还不明显，人类身上这个特制却很突出。 她有一头狼尾短发，五官轮廓很清晰，身材却没有男性的侵略性，只是修长高挑了许多，淡茶色的发尾搭在脖颈间，恰到好处地掩盖了她的抑制器项圈。 芙思顿了顿，也上前递出自己的小球：“八号，老师。” 芙思和她不可避免地对视了一瞬，她有一双格外吸引人的眼睛，狭长的眼型令她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看来，我们是一组了。”芙思率先开口道。 对方却并不搭话，只是点点头，确认信息登记完毕就转身离去。 换做其他人，大概是高傲或者冷漠，可是在她身上，芙思只感到疏离的礼貌。 毕竟是对手，她们也没什么话好说，芙思耸耸肩，并不在意。 如果资料没出错的话，那就是阿特兰提库斯的队长，沈天依。 抽签结束，阿帕忒对战阿特兰提库斯，这个结果不算好，也不算坏。 既来之，则安之。 芙思伸了个懒腰，她给队员们放了假，自己当然就不能放假了。 关于阿特兰提库斯，芙思的了解不深，她们似乎是全MIC大赛为数不多的全员女性组合。 茵多克莱的女性基因非常优秀，别的不说，茵多克莱的女性哨兵狂躁症的发作概率非常小，即使受到精神干扰，也不会轻易崩溃。 只是因为男女比例悬殊，想要在格尔曼组建起一支这样的队伍，并不容易。 芙思很期待和她们的对战，无论输赢，一定会有不一样的体验。 芙思回到了湖中小岛，刚想睡个回笼觉，却被伯纳的突然来电打断。 “你买了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寄到我这里？”伯纳看着眼前巨大的蓝色宝石，深深皱起了眉。 芙思有些惊讶，这么快就送到了，效率很高嘛。 “想让你帮我检测一下，那里面的能源太过强大，近距离接触会不会对人体产生危害。” 伯纳冷冷道：“这并不在我的业务范畴以内，你还是另请高明。” 芙思现在没耐心和他周旋，直接道：“伯纳，我再问你一次，能不能检测？”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伯纳说道：“既然要拿来送人，就别选这么麻烦的东西。” 芙思知道这是同意了，语气也柔和下来：“没办法，太过普通的东西，是入不了我的眼的。” 伯纳没再说话，挂断了通讯。 克罗齐舰队的效率真是惊人，芙思特地选的收货地址，不但要经过莫兰边境的筛查，还要有非常精确的定位仪器。 再把他们当做普通的商队看待，就不礼貌了。 四强赛开赛在即，芙思收拢思绪，专注查看阿特兰提库斯的队员资料。 她们是很典型的三加二组合，即三位向导和两位哨兵。 沈天依的实力不用多说，在整个格尔曼都是排得上号的。 至于另一位哨兵谢亦熙，却毁誉参半，论坛上有不少关于她的黑帖，说她非常“演”。 有时候发挥好了，能打出让人眼前一亮的教科书式救场，有时候却会将队友也带入意想不到的陷阱。 很多人都想不通为什么沈天依要和她组队，明明她们之前因为某场实践课大打出手，关系一度势同水火，现在却能联手参加MIC，还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一路走进了四强赛。 芙思将视线集中在阿特兰提库斯的队员影像中，谢亦熙有一张明媚美艳的脸，张扬又不羁，静态的影像都不能箍住她的眉眼，她的侵略性都快要溢出屏幕了。 芙思眨眨眼，确实和沈天依是两种风格的人呐。 不过她们两人都出身普通，跟四大家族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点非但没有降低她们的含金量，反而让芙思更加赞赏。 没有家族支撑，只是靠着个人实力，就走到了今天的地位，假以时日，前途不可估量。 至于那三位向导，芙思看了一圈，都是很普通的引导型向导，没有什么亮点，在前面的比赛中也没有展现出什么出格的操作。 不过不排除他们将杀手锏掩藏到后面的可能。 等关掉光脑，时间已经到了深夜。 芙思摸黑出了门，没想到刚出门就撞上了星炽。 看样子，他这时候才从外面回来。 芙思神色如常道：“玩得怎么样？” 星炽点点头：“很开心，谢谢学姐。” 芙思微微歪头：“为什么谢我？” “当然是谢谢你的假期。”星炽笑起来，眸光很温和，像是真的非常愉悦。 芙思靠近他，侧过头在他耳边低声说：“既然如此，这两天就不要搞小动作惹我烦心了。” 星炽动作微僵，不过一瞬就恢复正常，懵懂道：“我怎么会给学姐添麻烦呢。” 芙思却已经走出了很远，目标是厨房的冰柜。 窗外卫星正散发出皎皎白光，屋内漆黑无光，只有窸窸窣窣的翻找声。 两人没再说话，安静得诡异，仿佛刚刚的对话只是星炽的错觉。 第78章 或（1）比赛×桌游√ 时光飞逝，转眼间，四强赛开幕式已经来临。 阿帕忒所有成员集结完毕，经过三天的假期，大家的情绪格外高涨，看起来不像是要参加比赛，而是要出去游玩。 不知道芙思的运气是不是已经在抽签的时候用完了，这次的四强赛，阿帕忒被安排在第一天。 第一天上场的两支队伍，状态还没有回到巅峰，难免会受到一些场外因素的影响。 不过芙思从不在意这些微末之别，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如果当真因为先上场就影响状态输掉比赛，只能说明他们在其他地方的决策出了错误。 “比赛即将开始，请双方做好准备。” 芙思看到身后一行五人正在向这方靠近，正是整装待发的阿特兰提库斯，沈天依和谢亦熙并肩走在最前面，像是两柄最锋利的刃，能够斩断所有阻碍。 这么和谐的样子，倒是与传闻不符。 芙思收回视线，进入模拟仓内。 【参赛者已全部就位，比赛地图载入中】 【地图准备完毕，本次地图名称为：或】 【比赛开始】 “吱吱——” “叽叽——” 什么声音？芙思猛然睁开双眼，刺目的光令她不由得偏了偏头。 芙思意识到这是在赛场上，迅速调整视角，观察起四周的环境走势。 翠绿的草地上布满柔若无骨的白色小花，形成一大片散发着幽香的野花海。 不断有松鼠和麻雀从她的身边经过，她们并不怕人，反而好奇地在芙思身上跑来跑去，像是在探索一块从未发现的乐园。 芙思想要坐起身，动作却微微一僵，她伸手探入上衣下摆，神色微妙地从腰间拽出一条青色的小蛇。 蛇的鳞片贴在她的肌肤上有一段时间了，被她的体温焐热，芙思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这家伙被她揪出来的时候还用尾巴尖勾着她的腰侧，芙思捏住它的七寸，将它放到眼前端详。 只是一条普通的青蛇，它的毒牙里没有储存毒素，只是看起来唬人。 芙思放走了它，看着它从草丛里蜿蜒游走，消失不见。 看起来，是张比较正常的地图。至少比上次的高温地图更能让人接受。 不对。 太静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除了那些花鸟鱼虫发出的声音，这里没有任何杂音。 风声、草木的摩擦声、水流声，统统都没有。 还有耳边一成不变的“吱吱”和“叽叽”声，就像是远古游戏中不懂变通的数据动物，只会发出特定的声音。 芙思摸了摸腰间刚刚被蛇鳞刮过的肌肤，那里隐隐作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烙印上去了。 可是芙思掀开衣摆低头去看，光洁的腰部白皙依旧，什么东西都没 有。 诡异，这张地图没有摆在明面上的危险，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正在芙思想要往前探索的时候，一道精神力形成的联络网笼罩过来，芙思察觉出这是恩南的精神力波动，主动接纳了它。 “芙思，你现在怎么样？”恩南的声音有些遥远，却是真真实实的。 芙思马上回应道：“我没事，只是这里似乎影响了我的方位判断能力，我不知道我身处什么位置。” “你周围没有什么标志性建筑吗？”恩南的声音大了一些，不再像是在远处喊话了。 芙思环顾四周，除了一望无际的草地，她没看到任何能够作为标志性建筑物的东西。 “暂时没有……”芙思话头猛然一顿，看着眼前出现的巨大庄园默然失语。 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座庄园不像是之前浓雾中的安全区或者黄沙中的黑塔，它是突然出现的。 “芙思，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恩南在另一端有些担忧。 芙思：“我看到一座巨大的庄园，暂时看不到它的边界。” 恩南那边的声音有些古怪，不知道是不是距离太远的缘故：“庄园？” 芙思肯定道：“是的，看建筑风格，大概是德菲尔的产物。” 庄园采用圆顶建筑，大小殿厅鳞次栉比，是德菲尔一贯的建筑风格。 “好，你多加小心，我尽快来找你会合。” 结束和恩南的精神连接，芙思往前走去。 这座突然出现的庄园你实在过于吊诡，芙思不能贸然进入，她便在外围先查探了一番。 不知道有没有上等核心分布在里面。 芙思刚刚这样想着，眼角余光就瞟到了花丛中的核心亮光。 运气这么好？ 芙思走过去蹲下身，这边的花丛和外面的白色野花不一样，是大片大片的红玫瑰丛，那闪亮亮的核心就被包裹在娇嫩的花蕊之中。 芙思惊喜地走过来，过了一会儿又无语地放下手中的花苞。 这一整片玫瑰花蕊都是最低级的核心，拿来当弹珠弹着玩都嫌割手。 不知怎的，芙思总有种被戏耍的感觉。 芙思摸了摸小腹，那里被蛇鳞蹭过之后，总有若有似无的灼烧感，并不疼，也不痒，只是存在感很强，她极力地想要忽略，却因为哨兵天生的敏感体质无法忽视。 芙思继续往前走，庄园的大门一直是敞开的状态，像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左右也没有看到其他线索，就算是鸿门宴，也要去闯一闯了。 “美丽的小姐，欢迎来到这里，是我们的招待不周，以至于让您难以踏入吗？”角落里突然传出一道低沉的男声。 芙思额角抽了抽，循声望去。 一身漆黑礼服，脸上带着银白面具的男人站在大门和墙壁的夹角，芙思站在门外一直没有看到他。 他没有呼吸声，也没有心跳声，像是完全和大门融为了一体。 芙思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并不急着回答。 “远道而来的客人，为什么不进来品尝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呢？”他再次对芙思发出邀请。 虽然他说出的话内容很友好，但是他的语气却很冷淡，半死不活的，似乎非常不情愿。 另外，他的身高也有些吓人，芙思站在他面前，只能堪堪到他的胸口，这证明他的身高至少超过了两米。 芙思很想看看，如果她一直不进去，这家伙还会不会说出其他的指定词。 “今日庄园内很是热闹，客人都在里面品尝美味的下午茶，为什么您不进去呢？”果然，身材高大异常的侍者再次做出邀请的手势，怎么看怎么违和。 芙思捕捉到他话语中的信息，看来已经有人先她一步，进入了庄园内部。 这下芙思不得不进去了，若是敌人，尽早消灭，若是队友，也能早早汇合。 “既然如此，带路吧。”做了决定就不会犹豫，芙思踏入了这座表面华丽实则诡异的巨型庄园。 高大的侍者在前面领路，芙思盯着他的背影看，他的脊背挺得很直，右手一直背在身后，姿势有种莫名的紧绷感。 他在防备什么？或者说，在害怕什么东西？ 芙思看着眼前不断展露出的庄园景色，大多是一些修剪良好的绿植，在接近主厅的位置种植了大片大片的黄玫瑰花，跟外面杂乱的红玫瑰花丛不同，它们被照顾得很好，婀娜的身姿自称风景。 还没走到前厅，芙思就听到了茶杯瓷器的碰撞声，空气中弥漫着清淡的茶香。 还真准备了下午茶给他们。 芙思一进去，就看到有人已经落座了，他背对着芙思，从身形上来看，应该是星炽。 这里有一张很大的圆桌，而星炽坐在左侧偏下的位置，芙思走上前想要在他旁边落座，却被侍者制止了。 “美丽的小姐，您的座位在这里，庄园里的规则不可逆转，您也不想做一个无理的客人吧？”侍者说道。 芙思停下脚步，看着他拉开右侧的椅背，那个位置和星炽间隔了两个位置，勉强算是面对面。 座位竟然不是随机的，这该不会是要把大家凑一桌打纸牌游戏吧？ 极具压迫感的侍者还站在相应的位置后面，维持着邀请的手势。 芙思耸了耸肩，没再坚持，去到相应位置坐下。 她刚一落座，眼前就被摆上了一只茶杯，白瓷金线描边的茶杯里面盛满了热腾腾的红茶，颜色有些深，还带着一股莫名的腥气。 芙思并不想喝这杯奇怪的东西，好在那侍者指引她落座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芙思猜测他是又回到了大门，准备迎接下一波客人。 “芙思，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别人。”星炽轻声问道。 芙思抬眼，星炽端坐在她的斜对面，手边的杯子里空无一物，显然已经喝下了那杯诡异的液体。 “没有。”芙思从醒来开始就没见到任何人，只有恩南通过远程精神体链接和她对话了几句。 芙思张了张口，想问星炽有没有接到恩南的消息，却突然想到什么，将问题咽了回去。 星炽察觉到了她的欲言又止，眸光微暗，眨了眨眼，腔调里带上了一丝惊恐：“这里有古怪，我进来之后，就不能离开了。” 关于这一点，芙思也有所察觉，从她落座开始，就有无形的束缚将她按坐在椅子上，不让她随意移动。 或许，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剧情杀？ 星炽接着说：“而且，我的精神体也受到了限制，不能释放。” 芙思眯起眼，星炽是向导，且精神体不具备攻击性，一般来说，有些地图是会对过于强大的精神体有所限制，精神体越强限制越大，可星炽的精神体显然不属于这些行列。 芙思眨眨眼，瞳孔中的蓝雾躁动不安，似乎受到了什么威胁，但是芙思能感觉到，蓝雾可以被使用，它没有受到禁制。 “你……” 还没等芙思说完，大门忽然又被打开，沈天依走了进来。 她看到已经落座的两人，突然笑了一下：“看来，这是一场有意思的比赛。” 说完，她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并走到侍者提示的位置坐下。 芙思深深地皱起眉。 第79章 或（2）你在害怕？ 沈天依的座位和芙思隔了一个身位，星炽不知道查探到了什么，神色有些凝重。 芙思看到沈天依喝下了那杯摆在她面前的红茶，无事发生。 难道这真是一杯普通的红茶？ 芙思将那杯红茶端起来，只有茶香，那股若有若无的腥味已经消失了。 当这杯茶靠近芙思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唇舌干渴起来，好像十天十夜没有补充水资源似的。 喝了吧，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喝下它，享受美好的下午茶时光。 芙思顿了顿，最终还是放下了这杯茶。 就在她斟酌的这一会儿，侍者又领着三个人影落座了。 芙思抬头看去，竟然正好是沈天依队伍中的三位向导，她们汇合后一起进入了这座庄园。 到现在，几乎已经能够肯定，这次的赛制很特殊，应该要等全员到齐以后，才会开始这场诡异的“茶话会”。 芙思点了点桌面，指尖的震感有些空，这张桌子下面似乎有个夹层。 这里一共有十个位置，却有十一张椅子，空余的那一章椅子是给谁准备的？ 芙思环视一圈，恩南没再联系过她，作为接收信息的那一方，她只能静静等待。 与此同时，观赛区—— 第二赛段开启后，观赛席的位置就转移到了内室，大家讨论的声音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即使有交流也是低声交谈几句就噤了声。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次的比赛一开始，观众席上的低声惊叹就没断过。 只见现场直播的虚空荧幕上，被分割成了两个板块，左边的部分色彩明亮，正是芙思等人坐在桌前的场景。 而右边的部分一片灰暗，光线严重不足，而其中的画面更是让人头皮发麻。 “这什么情况？为什么我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废话，肯定有一个是假的，之前的比赛不就有这种情况吗？” “我当然知道有一个是假的，可是他们为什么看起来不在同一个位面？” 风清野这次和舍齐坐在一起，四强赛的每一场比赛都非常有参考价值，他们从不会放过每一个了解对手的机会。 尤其是阿帕忒的比赛。 所以他们拉着队员一起来了，为了不让队员打闹影响观感，他们二人坐在中间，隔开了那两个一路上就没消停的家伙。 风清野：“你怎么看？” 舍齐突然开玩笑般说道：“我看不见。” 风清野瞟了一眼他身边的人面蛇身的精神体，它的眼睛正对着播放比赛画面的荧幕。 舍齐诚恳地说道：“你知道的，虽然它能代替我视物，但终究与正常人看到的东西不同。” “倒不如说，你怎么看待这场比赛？”舍齐又将问题抛了回去。 风清野认真道：“他们看起来被分到了两个世界里，但是我认为这两个世界有一定的关联性。” 舍齐来了兴趣：“噢？展开说说。” “这两个世界都有一个已知的集合点，那就是庄园，”　风清野指了指明亮的世界，又指了指灰败的世界，“和这个监狱。” 灰败的画面上，芙思和伊娜一起被推上了角斗台，而明亮的画面上，芙思正坐在桌前“享用”下午茶。 这其中一定有一个是假的，或者说是为了迷惑队员视线而投放的NPC。 之前MIC大赛的赛场上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那次是一场半决赛，有NPC混入了参赛队伍中搅浑水，这样一来，如果杀死了假的队员，就不算真正的减员，不仅是迷惑队友，也迷惑了对手。 可是芙思这次遇到的状况，又与上一次不同了。 该说不愧是MIC大赛吗，每一届的赛制都在改变，实在考验学生们的随机应变能力。 “我觉得，这次的假身有个非常明显的漏洞。”舍齐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低柔的声音，小小声地发表自己的见解。 舍齐点点头：“嗯，我也发现了。” 风清野用余光看向林欣，作为队伍中的第二位向导，林欣的存在感比舍齐弱了很多，她这次会主动发表自己的见解，实在是不多见。 风清野马上接话道：“林欣，你发现了什么？” 林欣有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此时她的瞳孔中映照出灰败世界的景象：“监狱里的芙思，是假的。” 路可可不屑道：“傻子都能看出来。” 闫昔昔嗤笑一声：“呵，马后炮。” 风清野马上按住他们：“离得这么远也不妨碍你们打嘴仗，看来你们的精力还是很好，回去加训四组重力训练吧。” 两人双双噤声。 风清野转头安抚林欣：“没事，你继续说。” 林欣呐呐点头：“这次的NPC和真人的区别或许是，他们的性格和原身完全相反。” 不怪林欣做出这样的判断，哪怕是端坐在庄园里的芙思大概也不会知道，她的脸流露出委屈、恐惧、懦弱等表情的时候，会有多么生动。 时间倒回众人进入比赛的时候—— 伊娜醒来的时候，差点被一阵恶臭的气味送走。 等她看清周围的环境，不由得默默扶额。 作为轻微洁癖患者，这比上一次比赛的高温还要让她难以忍受。 无数血污扑在地板上，新的旧的叠加在一起，构成了一层厚厚的血垢，角落里散落着黑红色的镣铐，沉重的铁链上似乎还残存着黄白色的人体组织，而她正躺在一个宽大冰冷的台子上，脚腕和手腕都被铁链固定在台面上。 至少这里还比地上干净一点，伊娜自我安慰道。 伊娜动了动手指，没费什么力气就崩断了合金材质的镣铐，顺便也把脚腕从台面上解救下来。 不知道其他人在哪，伊娜活动了一下关节，准备先从这个房间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恩南或者星炽。 伊娜垫着脚尖躲开地上的血污，刚来到门口，还没来得及研究门锁，门就自己开了。 “咔哒——”伊娜和门口的守卫面面相窥。 愣神不过一秒，伊娜直接抬手打晕了这个准备通知囚徒越狱的家伙。 只是掀开他面罩的时候，伊娜不出意外看到一张无比光滑的脸，没有瑕疵，也没有五官，皮肤灰扑扑的像是没有粉刷过的墙面。 不知为何，他的身形可以称得上孱弱，伊娜推断他是男性，身高却比她还要差一点。好在伊娜身量纤细，穿这身守卫服正好。 伊娜全副武装，为了避免麻烦，她扭断了他的脖颈，让他永远沉睡下去。 将这个倒霉蛋扔到角落，那些黑红色的沉重铁链正好能挡住他瘦小的身形。 伊娜离开了这个地方，走的时候不忘看了一眼这个房间的名字。 “审讯室？真有意思。”伊娜嘀咕了两句。 一路上伊娜遇到了不少跟她穿着同样衣服的守卫，他们的身形无一例外都很瘦小，但是脊背挺得很直，远远看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伊娜没有时间深究他们到底有什么不对，如果星炽或者恩南也被关到了审讯室里，而芙思或者自己也没有及时赶到，事情就麻烦了。 这里的构造有些复杂，光是审讯室就有上百个，里面时不时会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就像是拿什么东西在锯木头一样。 还有些房间会传来凄厉的哀嚎声，不过只是零星几声，就会消失不见。 等伊娜终于找到通往下一层的升降梯时，她的耳朵已经快不能忍受这里的人间炼狱了。 这里的升降梯只有三个按钮，对应三个楼层，伊娜位于最上面的一层，她只能往下走。 一层一层找过去，总能碰到两个队友的。 “……伊娜，伊娜，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伊娜马上回答道：“恩南，我在，你在哪里，情况怎么样？” 恩南的声音一开始有些断断续续的，后面逐渐稳定下来：“我这里的情况还好，我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墙壁是半透明的，我猜是单方可视的，目前没有找到出去的方法。” 伊娜了然，恩南没有被关在审讯室，这里的风格像是看押罪犯的地方，那恩南一定就是被关在牢房中了。 “你不要轻举妄动，等我来找你。”伊娜飞快说道。 恩南：“好，我听到隔壁有声音，似乎是有人被带走了。” 伊娜想起那间审讯室，有些不好的预感：“我知道了，我尽快。” 切断通讯，伊娜却听到耳边传来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警告，警告——” “高危罪犯逃脱，高危罪犯逃脱，全员戒备，全员戒备。” 身边原本在正常巡逻的守卫突然开始向一个方向聚集，他们全副武装，手上的武器蓄势待发。 高危罪犯？伊娜心头一跳，也 随着那个方向而去。 远远地，就有惊天巨响传来，似乎是什么巨物被砸开的声音。 伊娜眼瞳一亮，云豹精神体赋予了她极佳的夜视能力和动态视力，所以她能清晰地看见，走廊的尽头，一个漆黑的人影一拳轮飞了飞扑上前的守卫，又随手抓过一个守卫作为挡板，无数能量弹瞬间击穿了她身前的挡板。 眼见“挡板”不能用了，她又抓过一个离得近的守卫，干脆利落地卸了他身上的武装，成功缴获一把武器，杀穿了堵在门口的守卫阵型。 整个过程不超过半分钟，伊娜看得眼睛都有点直。 这人的格斗技巧利落中透着点残忍，跟她印象中的某人非常相似。 这样想着，她的精神体波动稍微大了一些，那黑影察觉了，往这个方向看来。 “伊娜！？”芙思惊喜地叫出声。 伊娜眼皮微抖，往前走了两步，清晰地看到“芙思”眼中的惊恐还未消去，这和她手下强硬的动作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她身后的房间漆黑无光，像一只巨兽长大了嘴巴想要吞噬些什么。 芙思像是一分钟都不想在其中停留，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堵在门口的守卫，不顾这举动会不会暴露伊娜的伪装，直接向她靠了过来。 “这里的房间太不友好了，我们快走。”芙思心有余辜地向后看了一眼，眼中的惧怕不似作伪。 伊娜：“……你很害怕？” 芙思：“怎么会，我害怕什么？你在开什么玩笑？亲爱的，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们快走吧。”她的语气冷淡，嗓音却在悄悄颤抖，是强装出来的淡定。 伊娜想了想，伸手从地上拎起一个被芙思刚刚杀死的守卫，揭开了他的面具。 芙思看到守卫没有五官的、灰白的脸，瞳孔微缩，脚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想远离这个东西。 伊娜：“……”希望芙思看到比赛录像的时候不要太羞耻吧。 第80章 或（3）第三双眼睛 “芙思”将视线从无脸人身上移开，只盯着伊娜的双眼说道：“这里不能久留，我们还要去找其他队员。” 她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却因为设定不能直接自爆，还在尽职尽责地扮演这个角色。 比赛怎么会安排这么明显的破绽，伊娜有些拿不准，这到底是真的芙思，还是地图产出的伪装者？ 眼见伊娜没有回应，“芙思”又重复了一遍：“我们离开这里吧。”她的双目间竟流露出隐隐的哀求。 伊娜受不了她用芙思的脸摆出这副表情，只能揭过这一篇儿，放下手中拿着的尸体。 “好吧，我们先离开这里。”伊娜指了指地上躺着的守卫，“你得换装一下。” 大概是时间紧迫，这次伊娜没再观察到什么奇怪的表情出现在她身上，还有点小遗憾。 “你有没有接到恩南的通讯？”伊娜问道。 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个芙思是伪装者还是收到了什么东西的影响，如果是伪装者，理应接不到恩南的精神体锁定才对。 “芙思”现在又恢复了正常，冷静地分析道：“这里的看守不算松懈，他们的武装力量对付向导绰绰有余，我并没有接到恩南的消息，他的状况很可能已经陷入了困境。” 伊娜点点头，恩南很可能没时间联系所有人，芙思没有接到消息也在情理之中。 二人交流了一下信息，决定先去营救恩南，其他两人的位置不明，他们必须依靠恩南去链接队内的通讯网。 因为“芙思”这个高危罪犯的出逃，现在整个监狱内部乱作一团，两人刚刚收拾好行头，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似乎是守卫的增援到了。 伊娜环顾四周，这里没有监控，她和“芙思”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倒在地上开始装死。 这操作多少有点傻气，可是这里的走廊只有一条路，芙思又死活不愿意原路返回，原地装死说不定还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伊娜倒下的时候下意识关注芙思的动作，她的胸膛不再起伏，血液的流速也缓慢降低，心跳声微不可闻。 这和芙思本人的小习惯一模一样，伊娜心道。 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守卫冲了过来，却只看到一地的尸体，死相都很潦草，堆在走廊的两边，血腥味浓重得让人喘不上气。 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五官，自然也不会发出声音，伊娜听到几个奇怪的震颤声，类似于**要发声前的准备，这个声音过后，又有几道更急切的震颤声回应它。 这是他们的交流方式么，还真是独特。 伊娜躺在死人堆里，完美掩盖了自己的气息，那些守卫搜查的也不是很仔细，没有探查到高危罪犯的声音就招呼着往另一边去了。 她们等守卫走远，迅速转移到了另一个区域，跟刚刚芙思呆过的小黑屋不同，这里的房间都是透明的，每一个透明的房间前都有奇怪的标识，大概是罪犯的编号。 里面关押的人也很奇怪，他们的皮肤都透着一股难以描摹的暗绿色，有青黑色的血管在皮肤下涌动，眼球没有眼白，凸出在眼眶之外，看着快要掉出来似的。 他们高矮胖瘦无一不有，只是样子实在不堪入目。 伊娜想到什么，半转过身去看“芙思”的反应，果然看到她额角冷汗直冒，明明怕得不行却还在强装镇定维持人设。 伊娜忍俊不禁，却不能笑出声，实在辛苦，只能转移话题道：“你觉得，这些东西还算人吗？” 芙思飞快看了一眼透明牢房中的人，斟酌道：“我觉得他们没有神智，已经不算是人了。” 伊娜很认同这个观点，这些东西不知道受到什么东西的影响，异变成了这副样子，只是他们好像对声音很敏感，伊娜和芙思小声交谈的时候，他们会抬起头，向着他们的方向不停摇晃脑袋。 这里的空间出奇的大，明明刚才小黑屋的范围只有一小块儿，这里却像是没有尽头似的。 伊娜和芙思一路遇到了不少跟她们穿着一样的守卫，他们手里都或多或少拴着一个刚从牢房里抓出来的怪物，一路拉扯着往外走。 “不行，再这样下去恩南可能就要上手术台了。”伊娜低声道。 “芙思”停下脚步：“你可以试着扩大听力，这些怪物基本没有心跳声，恩南他们的心跳声一定是正常的。” 伊娜也正有此意，她刚刚并不是为了调戏芙思才问那个问题的，那些怪物没有心跳，侧面证明了他们已经不是人类。 随着一对儿豹耳在伊娜的头顶闪现，她清晰地捕捉到两处心跳声，听频率，都是成年男性。 “找到了，一个在十二点钟方向，另一个在八点钟方向，我们分头行动。” “芙思”勉强地点点头，为了节省时间，分头行动是最好的。 这个时候，恐惧这种情绪只会拖后腿。 伊娜在无数透明的牢房中穿梭，精准找到了关着星炽的那一间。 星炽低垂着脑袋坐在角落，听到脚步声靠近才抬起头，他眼神没有对焦，有些茫然地眨眨眼。 伊娜想起恩南的描述，这里的牢房从里面是看不到外面的，只能从外面看到里面。 伊娜用手指尖端敲了敲墙壁，三长一短。 星炽眼眸一亮，他知道外面的是伊娜了。 他曲起手指，也在墙壁上敲了敲，一短三长。 伊娜皱起眉，环顾四周，刚刚的敲击声引起了周围怪物的注意 ，而星炽传达出来的信息也非常不利。 【这里有第三双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伊娜早就探查过，这里没有类似监察星一样的眼睛，否则她和芙思躺下装死的时候就会被拆穿，也没法到这里接应两位向导。 除非……监测她们的不是别人，正是阿特兰提库斯的队员。【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80-90 第81章 或（4）精神疏导不是测谎仪！…… 星炽双手撑在透明的墙壁上，不断用指尖向伊娜传递信息。 【周围至少有十几处精神波动，我找不到准确的技能发动者】 伊娜转了转眼珠，余光不断在周围扫视，这里的怪物一眼望不到尽头，星炽的视野受限，肯定无法判断出准确的方位。 事不宜迟，那些守卫抓囚犯的规律尚不明确，先把星炽救出来再商讨下一步计划。 好在这里的科技水平停留在前纪元，只有最基本的机械门锁。 星炽动作缓慢地走出来，神情有些古怪。 伊娜有些狐疑地看着眼前人，没办法，这张地图的特性让她不得不怀疑队友的真实性。 星炽下意识环顾四周，对于精神敏感的向导来说，他一直感觉到周围有十几双窥伺的眼睛，而他一直无法找到准确的技能发动者。 这无疑是挫败的。 而当他看到周围那些全黑或者全灰的瞳孔时，星炽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一直无法找到隐藏的技能释放者。 这些东西身上没有生气，却意外地拥有一具类人的躯壳，很好地掩盖了那些微弱的精神波动。 伊娜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去找芙思吧。” 就在这时，“芙思”带着恩南正好来找他们汇合，恩南的手还被锁链捆缚着，跟那些被拖着走的怪物一样。 星炽所处的这个角落很偏僻，一时半会儿没有守卫经过，“芙思”停下脚步，向伊娜腰间的镣铐抬了抬下巴。 “在他们眼中，星炽和恩南也是怪物的一种，所以只要把他们这样带出去，就不会有人注意到。”芙思解释道。 星炽点点头，这里令他十分不适，他毫无保留地将手腕并在一起，示意伊娜动手。 伊娜的视线一直在恩南和芙思之间来回观察，在不确定他们成分的情况下，每个队友都可能是伪装者。 于是乎，伊娜注意到一个很奇怪的点，“芙思”大多数时候的行为是很正常的，但是她在瞟到星炽的身影的时候，眼瞳很明显地亮了一下。 只有一下，并且她很快就掩饰了过去，神色恢复了正常。 恩南突然向他们进行精神传导：“右后方，有非常明显的精神波动。” “芙思”往后瞟了一眼，正好看到某个似乎患有甲亢的怪物将脸怼在透明墙上，黑洞洞的嘴和眼睛一起睁着，看着有种滑稽的恐怖感。 马上收回视线的芙思：“……” 不明所以的众人：“？” 伊娜低咳了两声：“走吧，先看看他们把怪物送到哪去了，顺便找找出口。” 众人对视一眼，接受了这个提议。 掌握的资料过少，使阿帕忒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被动局势。 “恩南，有没有联系过罗一？”伊娜目视前方，低声问道。 恩南走在他们身后，一直在暗中注意各处的精神波动，听到伊娜这么问，不由得低叹一声：“没有，我一直没有找到他的精神波动，没法向他传递信息。” 伊娜若有所思，罗一的精神体异变技能特殊，打不过直接跑没人能追上他，倒是不用担心他的生命安全。 不过一直没消息也不是个办法，还是要找机会给恩南找几个核心加强一下精神体的搜寻范围。 想到这里，伊娜又看了一眼“芙思”的侧脸，幽幽叹息了一声。 以前这些事情都是芙思来安排的，现在好了，一个冒牌货直接让她的工作量直线上升。 “芙思”察觉到伊娜的视线，半侧过脸：“怎么了？” 伊娜指了指前方：“我在想，他们要把这些怪物带去哪？” “芙思”转过脸，那些守卫一人拖着一只灰绿色的怪物，全都在往同一个方向汇集。 以哨兵高超的视力远眺，他们分成几队乘坐了升降梯。 以上面显示的数字来看，他们将怪物运去了地下一层。 “芙思”眯着眼看，视线不敢在那些怪物身上多停留。 “走吧，我们也去地下一层看看。”伊娜建议道。 “芙思”凝重地点头，任谁都能看出她有些不情愿。 恩南和星炽奇怪地对视一眼，他们一直觉得这个芙思有些说不上来的违和感，现在才确定这个想法。 恩南的思维触手悄悄伸出来，接着锁链的掩盖，把星炽和伊娜拉进了交流精神网中。 三人径直走着，任谁也看不出他们拉了个小群。 恩南直接道：【芙思怎么了？】 伊娜斟酌道：【我还不能确定。】 星炽：【她是不是被人掉包了，或者说被替代了。】 别人可能感觉不出，星炽却在和“芙思”见面的第一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 “芙思”瞟向他的那一眼，饱含了很强的侵略性和独占欲，差点让他战栗不停。 如果是原本的芙思，根本不会有这么外漏的情绪，就算是有，也不会让他察觉到。 而这个家伙，并不能很好地掩藏自己的情绪，她绝对不是芙思本人。 伊娜：【也有可能是地图影响？】 恩南：【我觉得不像。】 星炽：【最好试探一下。】 恩南：【怎么试探？】 伊娜：【星炽，你试试对她做精神疏导。】 星炽：【……如果她是真的，比赛结束我可能会死。】 伊娜：【没让你偷袭她，你可以先问问】 星炽忍不住抬头，过了一会儿又垂下脑袋看着手腕上缠绕的锁链。 星炽：【时机不对。】 众人距离升降梯只有十几步的距离，前方聚集着大量守卫和怪物，这个时候对芙思提出这种要求才是内鬼行为吧。 对于他们内部小讨论，“芙思”似乎并未察觉。 四人登上了这趟升降梯，在这个封闭的空间内，伊娜嗅到了一股甜腻的腥气，似乎是从那些怪物身上散发出来的。 星炽和恩南缩在后面，那些守卫是察觉不到他们的异常，可那些怪物纷纷躁动起来。 “嗬啊——”几只怪物撕扯着脖子上和手腕上的锁链，极力地想要往星炽身上扑。 守卫们不明所以，拉扯着怪物的锁链让他们安分一点。 一时间，整个升降梯内都是令人牙酸的锁链摩擦声和怪物嘶吼声。 光凭那些身形孱弱的守卫，根本不能控制住那些怪物，他们不断挪动着身体，想要靠近角落里的星炽。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星炽鼻端萦绕着甜腻的腥气，胃部有种被蹂躏的错觉。 伊娜皱了皱眉，它们怎么突然开始躁动了。 “芙思”脸上闪过厌恶的神情，眸色冷淡下来，轻哼了一声。 一股寒意弥漫上来，星炽动作一顿。 他很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强势又危险的精神波动弥漫开来，那些怪物被这种波动扫到，不甘心地退回原位。 这是什么？ 伊娜这下能肯定了，身边这个，一定不是芙思本人，尽管她的精神波动频率和真正的芙思所差无几。 可芙思从不会在比赛中动用精神体的力量，更别说把它用在如此微末的地方。 恩南也明白了：【她不是芙思】 三人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眼瞳中的疑问和担忧如出一辙。 如果这不是芙思，那真正的芙思去哪了？ 庄园内，芙思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真无聊啊，什么时候才能开始这场茶话会？”芙思看着侍者带来了一个又一个人，却迟迟不宣布开始。 她们无法离开圆桌，也不能动用精神体攻击对方，只能干瞪眼。 宽阔的圆桌旁已经落座了七位宾客，其中包含了芙思、星炽、罗一。 不知为何 ，星炽和罗一的神情都有些说不出的违和，顾忌着沈天依她们在场，芙思也不能直接问询。 芙思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比赛资料，有些特殊地图会安排NPC伪装成队员混入其中，搅浑水的同时提升观赏性。 难道这次也…… 芙思转了转眼珠，轻轻敲了两下桌面，引得众人视线纷纷聚焦到她身上。 “为什么我们要坐在这里干等。”芙思问道。 沈天依并不搭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芙思将视线转向星炽：“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星炽放下手中的茶杯，温声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里的后花园，侍者站在我面前，邀请我参加一场茶话会。” 星炽确实是第一个到达这里的人，出生在后花园很合理。 芙思又转向沈天依，自来熟道：“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沈天依奇怪地看着她：“我们是对手。” 芙思往后靠，摊了摊手：“那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打又不能打，闲聊嘛。” 沈天依抿了抿唇，她很不能理解芙思这种社交悍匪的思路。 芙思又怂恿道：“说说又不损失什么，反正我们现在也不能动弹。” 沈天依简短地说道：“被突然出现的侍者邀请而来。” 芙思点点头，没计较她的敷衍。 看来大家被聚集到这里是必然的，无论出生点在什么地方。 正思索着，一道靓丽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她的黑长直侧面编了一束小麻花辫，发尾还坠了一颗黑紫色的小狐狸吊坠。 谢亦熙被侍者引进门，看到端坐的众人，冲着沈天依的方向戏谑地笑了笑。 她的长相很明媚，笑起来的时候有种灼目的美感。 芙思一直在注意沈天依的反应，她眸中一闪而过的诧异没有逃过芙思的眼睛。 很显然，谢亦熙做了一个很令沈天依意外的动作。 芙思分析局势，沈天依看不出端倪，不知是真是假，谢亦熙多半是伪装者，而她这边…… 罗一一直安静的坐在座位上，既没有出声，也没有喝那杯红茶，乖巧得像个手办娃娃。 不用想了，这也是个假的。 为了比赛公平着想，两队内的伪装者数量一定不会差太多。 芙思摩挲了一下指节，该如何试探星炽的真假呢？ 没思考多久，芙思就悄悄对星炽勾了勾手指。 虽然精神体被抑制了，但是思维触手还是能用的，星炽将触手探过去，细细密密地在芙思小拇指上缠绕了几圈。 【怎么了？】 芙思勾起唇角，托着下巴，淡淡地抛出一句：【可以给我做一下精神疏导吗？】 【！！！】 第82章 或（5）你家打牌上来就放王炸啊？！…… 星炽太过震惊以至于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紧接着他就否定道：【不行】 芙思轻笑了一声，她似乎找到伪装者和本人的区别了。 不过还有待验证。 芙思手指微动，捏住星炽的思维触手，轻轻捻了捻。 随着她手上的动作，星炽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住手，我经受不住】星炽哀哀地向芙思发来求饶的信号。 芙思松开了手，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 那根细小的思维触手迅速缩了回去，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芙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放松地靠在宽大的椅背里，整个人都陷在里面，有种格格不入的慵懒。 沈天依看着芙思的姿态，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似乎太放松了一点，是发现了什么比赛的隐藏规则吗？ 侍者再一次出现，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他高大的身影后面跟着最后三位参赛者，两女一男。 “美丽的小姐们，请在这边落座。”侍者帮她们拉开座椅，剩下的那个自然是恩南的。 恩南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带着几分审视。 芙思对上他的目光，很轻地眨了眨眼。 恩南收回视线，在规定的座位上落座。 圆桌上一共有十一个座位，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侍者走到最后一个座位上坐下。 他将自己的手套摘下，露出一双布满伤疤的手，不知从哪掏出了一副纸牌。 “既然是一场茶话会，怎么可以少了紧张刺激的桌游呢？”他用一种平铺直叙的语气将开场白念得如同悼词。 “在座的各位想必已经等不及了吧？” “请允许我宣布一下规则。” “每个人可以拥有一张手牌和三张辅助牌，每轮每人最多可以抽取一张辅助牌，每轮你可以选择打出一张牌或者不出牌，当你的手牌丢失后，即视为死亡。” 规则听起来很简单，就是基础的纸牌游戏。 芙思注意到他的用词，手牌丢失后视为死亡，也就是说只要在牌桌上淘汰掉对面三人，比赛也就拿下了。 芙思下意识觉得，这其中一定还有隐藏规则。 如果真的只是打打牌就能赢下比赛，那这届MIC大赛也实在太水了一点。 况且现在她的队伍中至少有两个以上的伪装者，真正的队员不知所踪，真正的规则还有待推敲。 芙思盯着侍者的手，那双布满伤疤骨节宽大的手发起牌来倒是很灵活。 手牌和辅助牌都是倒扣着发到众人手中的，显然牌面上的信息很重要。 芙思翻过手牌查看，即使早有预料却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只见牌面上有一团巨大的黑影，左下角则标注着： 名称：？？？ 能力：？？？ 适配指数：99.9％ 耐久度：3 芙思转过头，她身边的座位现在是恩南的：“给我看看你的手牌。” 恩南看向首位上的侍者，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才将手牌递给芙思查看。 恩南的手牌上绘着一只五彩斑斓的蜂鸟，左下角上同样标注着： 名称：彩朱 能力：【探花访路】【六十秒轮回】 适配指数：84％ 耐久度：3 芙思将手牌还给恩南，幽幽叹了一口气。 果然，精神体不是被封禁了，而是换了一种存在形式。 芙思突然想到什么，扭过头对星炽说道：“你的手牌呢？” 星炽抿了抿唇，她知道芙思是什么意思，所以直接干脆地拒绝了芙思的命令：“抱歉，我不能给你看。” 出乎意料的，芙思并没有坚持，她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无所谓了。” 在星炽回答的那一刻，无论是答应还是拒绝，都会落入芙思的语言陷阱。 芙思搓了搓指尖，星炽的精神体一定不只是白琼鸟那么简单。 回想起当时看到的那对儿羊角，芙思心中有了推断。 “手牌已经分发完毕，请各位依次抽取辅助牌。” 桌面上突然升起一个半透明的轮盘，约有二十公分厚，占据了三分之一的桌面。 随着几声轻响，轮盘停下了转动，并依次打开了十道黑洞洞的窗口。 那窗口是正好能够让一只手通过的大小，怎么看都透着一股邀请的意味。 沈天依没有犹豫，率先将手伸进去，摸出了一张全黑的卡牌。 比赛不会在这种小道具上动手脚，芙思也伸手摸了一张牌。 翻转过来一看，上面描绘着一颗赤红色心形的核心，左下角标注着它的属性： 品阶：中等 功能性质：消耗品 适配度：52.10％ 备注：爱你的心犹如火焰一般炽热哦～ 芙思：“……”品质不好不坏，看起来还有点不正经。 芙思转头开始观察场上的众人摸牌，如果没猜错的话，辅助牌就是这张地图核心和启动环的替代品。 只有通过摸牌才能获得，将随机性放到最大，这对于芙思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侍者发完手牌后就没了动作，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首位，看起来像个能源耗尽的仿生人。 那个洞口在芙思摸出一张牌后就合上了，等众人都拿到了一张辅助牌，发牌器内部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洞口再次打开。 芙思伸手摸出二章辅助牌。 这张牌上画着一颗形状类似降魔杵一样的核心，是罕见的异形核心。 芙思看了一眼它的属性： 品阶：高等 功能性质：附魔性 适配度：1％ 备注：消灭小怪兽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人类的英雄！ 适配度低是所有高阶核心的通病，强大的刀总是要选择令它臣服的主人，这个道理在任何时候都适用。 芙思低头端详手中的牌面，这张降魔杵辅助牌的适配 度有些低到可怕了。 难道它有什么隐藏作用？ 芙思按下心中的疑惑，抽取了第三张辅助牌。 这张牌上面画了一只天秤，一侧纯黑一侧纯白，倒是不像核心，也不像启动环。 属性看起来也非常迷惑： 品阶：高等 功能性质：辅助性 适配度：99％ 备注：在两端放上价值相等的东西，你就能知道自己更喜欢哪一个了，不要太偏心哦～ 百分之九十九的适配度，谁拿到手都可以用，是一张泛用性很广的辅助牌。 芙思将三张辅助牌倒扣在面前，她的精神体不能在比赛中使用，不知道使用手牌算不算是使用精神体？ 西莱那天清晨的话语回响在耳边： “恕我直言，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当初的世界，你会为了你的坚持付出巨大的代价。” 芙思当时怎么回他的来着？ 噢，她当时头都没抬，语气带着淡淡的轻蔑：“我可以为了我的目标付出任何代价。” 于是，西莱向她提出了这个赌约： “那么，在不使用精神体的情况下，拿下MIC比赛的冠军，我会告知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芙思：“如果我失败了呢？” 西莱很温和地说：“永远留在莫兰，直至你生命的终结。” 芙思并不是一个喜欢赌博的人，只是每次的对手都喜欢用这种方式交换筹码。 白随意是这样，西莱同理。 芙思默默将那张手牌压在掌心下，她不会动用这张牌了。 “尊敬的客人们，卡牌已经发放完毕，请允许我宣读第一轮卡牌题目。” “请找出以下场合内的活人。” 芙思猛地抬头，只见圆桌中央缓缓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荧幕，上面清晰地映照出数十道身影，而星炽和恩南就在其中！ 芙思盯着水幕眨了眨眼，原来是双世界线并行的地图，怪不得她这里没有再接收到任何精神体波动，是因为他们都到了另一个世界。 找出这个场景下的活人？ 芙思审视的视线从怪物、守卫、队员的身上扫过，毫无疑问，那个世界的恩南和星炽是真实的，她身边坐的这两个是冒牌货。 侍者摊了摊手：“你们有一定的思考时间，期间可以使用辅助牌和手牌对另一世界进行影响，一次只能使用一张卡牌，无论是手牌还是辅助牌，时间结束后，请交出你们的答案，如果答题失败，视为死亡。” “每一轮我都会无偿给各位提供一个线索。” “本轮线索为：如果要我变为恶魔，那我宁愿拥有不朽的灵魂，而非永恒的身体。”侍者机械的声音如同念白。 芙思视线转回水幕，这个场景内大致可以分为两拨。 手握锁链的守卫和被锁链捆绑的怪物。 芙思眯起眼，在守卫中发现两个有些奇怪的身影。 那些守卫大多数比较矮小，体态有种说不出的僵硬感，而这其中，有两道身影格格不入。 而她们正好牵着恩南和星炽，观察他们二人的反应，不像是被强迫，手腕上的锁链也系得很敷衍，不用多说，那两个守卫就是伊娜和另一个“芙思”。 芙思还没使用卡牌，已经对答案胸有成竹了，但是沈天依似乎并未观察到这些细节，她正拿起一张卡牌放置到投掷口。 紧接着，她身边的谢亦熙也不甘示弱般地投放了一张辅助卡牌。 微光闪过，两张卡牌的信息呈现给众人。 芙思眼皮微抖，沈天依投放的卡牌是她的手牌，也就是精神体卡牌，她直接发动了异变技能！ 每次手牌被使用都会掉一点耐久度，耐久度为0就会视为作废。 沈天依真是一点都不节省啊。 而谢亦熙投放了一张品质中等的核心牌，直接加强了沈天依的精神体异变技能。 沈天依的精神体是极地动物帝企鹅，精神体异变技能【空如海】瞬间发动。 水蒸气在空中凝结成细如牛毛的冰针，附加着谢亦熙投放的剧毒核心，无数饱含毒液的冰针朝着升降梯内的众人爆射而出！ 第83章 或（6）去做个不可一世的赌徒…… 另一个世界，伊娜正在思索真正的芙思在什么地方，一抬头，就看到如暴雨般的冰针朝着她飞射而来，凛凛寒光折射出她惊讶的脸。 这些冰针出现得毫无征兆，仿佛是凭空而来的，伊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原地没有动作。 那些冰针的力度不亚于一群高速飞行的子弹，一眨眼的时间都没有，站在前方的守卫和怪物就纷纷中招。 守卫发出痛苦的嚎叫，怪物们却无知无觉，仿佛感受不到痛似的。 芙思盯着画面，刚刚的线索指向性很明显，如果要我变为恶魔，那我宁愿拥有不朽的灵魂，而非永恒的身体。 只有活人的身体会受到伤害，一波地图炮下去，看看谁手受伤，这一轮的答案自然就浮现出来了。 眼见那数以万计的冰针就要落下，伊娜眼中闪过金光，一双漆黑的豹耳已经浮现在头顶。 然而，预想中的刺痛并未到来。 漫天的冰针，凭空消失了！ 芙思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刚刚收回手的恩南。 屏幕再次刷新出新的信息——又有人投入了卡牌。 恩南投放了自己的精神体卡牌，同时伊娜投放辅助牌，两者加持下，恩南直接发动了精神体异变技能的进阶版。 【载体重置】可以使某一种介质回到某一时间段的状态，恩南直接让水蒸气回归到还未被凝结成冰针的时刻，顿时瓦解了沈天依的攻势。 没了冰针附着，毒液也没了威胁性，瞬间化作一颗颗的液体掉落在地，给众人下了一场“小雨”。 升降梯内的伊娜：“……？” 这是什么新型招数吗？下一场不痛不痒的小雨能起到什么作用。 或者说，那些水珠会对人体造成危害？ 伊娜瞬间再次警惕起来，回身去看被铁链束缚了动作的向导。 好在星炽和恩南的位置靠后，并没有受伤，自然也不会被毒液侵入体内。 伊娜松了一口气，整个升降梯内有一大半守卫和怪物都被冰针重创了，一股鱼虾腐烂在盒子里的味道弥漫开来。 伊娜皱了皱眉，仔细观察他们，惊讶地发现他们虽然伤势严重，却并没有性命之忧，甚至有几个守卫挣扎着站起来，一丝不苟地继续牵起怪物的锁链，真是到死还要上班的典范。 圆桌上，沈天依的目光在荧幕上不断辗转，她在观察每一个人的动作神态，试图推断出谁是其中的活人。 只有活人会受伤，那么只要发动无差别攻击，就能分辨出活人，但是她的攻击被芙思瓦解了，时间马上要到了，只能通过直觉判断了。 沈天依垂下头思索，芙思也在思考。 活人的定义是什么？ 芙思可没忘记，她身边还 坐着星炽恩南等人，他们如果在另一个世界也算是活人的话，难道坐在她旁边的就是死人吗？ 有趣，这个卡牌题目竟然是在提醒他们生死的差别。 这一题芙思有信心答对，但是她要做一个实验。 “时间不多了，各位，是时候交出你们的答卷了。”侍者像个人肉倒计时，时间一过就会触发对话。 每个人都要交出一份答案，芙思品味着这条信息，放在桌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轻轻揉捏食指第二个指节。 每个人面前都浮现出了一张类似考卷一样的东西，还是纸质的，上面清晰地标注了本次卡牌题目和作答范围，一同出现的还有一支博物馆里都不会出现的羽毛笔。 芙思眼角微抽，略显生疏的握住那支羽毛笔，注入一丝精神力，却发现它就是一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羽毛笔，不能自行书写。 这么原始？芙思想了想，拽过一旁恩南的试卷，侍者并没有阻止。 原来如此，芙思唇角微勾。 芙思没有理会恩南眼神的控诉和不满，几笔填完了他的试卷，又在卷头写上恩南的名字。 侍者站起身，荧幕随之关闭，芙思无法再窥见另一个世界的景象。 侍者像个监考老师一样开始征收取大家的试卷，直到最后一份试卷被收上去，芙思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代答试卷是可以的，这种原始的考试方式被废除了几千年，就是因为这种考试方式无法杜绝作弊。 既然是规则允许的，那她合理运用一下，也不算过分吧？ 场外，舍齐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她还是这样。” 风清野忍不住转头看他：“什么意思？” 舍齐轻轻摇头，林欣忍不住咬住下唇，有些局促道：“我的判断是不是出错了，伪装者的性格跟本人似乎相差并不大。” 舍齐淡声道：“不怪你做出这样的判断，毕竟芙思的复制体跟她本人确实相差很多。” 林欣非常不解：“为什么会这样？按照比赛的定律，每一种规则作用于参赛者时所产生的效果是相同的。” 也就是说，芙思和复制体的差别，同样适用于每一个人和复制体的差别。 舍齐抬起那双无神灰暗的眼，“望向”荧幕的方向，轻声道：“你接着往下看就知道了。” 侍者收拢了所有试卷并统计了答案，他带着面具的脸缓慢扭动了几下，像是在确认在场人的脸。 “本次卡牌题目，作答者十人。”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荧幕上又出现了十个橙色小人，简笔画的那种，看不出性别。 下一秒，其中三个小人变成了灰色。 同一时间，恩南、沈天依身边的两位向导，纷纷听到了一声奇怪的钟声在耳边响起。 芙思紧紧盯着恩南的变化，只见他不可置信地望向芙思，张口想要说什么，下一瞬整个人却失去了颜色，像一副黑白画，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就瞬间散成了一堆灰烬。 跟他一样，对面的文莹和阮怡也变为了一摊灰烬，消失得一点不剩。 这就是答错题目的下场。 恩南的试卷是芙思代写的，而芙思本人却安然无恙。 她故意将恩南送上死路！沈天依暗暗心惊，阿帕忒真是特立独行，百闻不如一见。 芙思环顾四周，星炽和伊娜还有罗一竟然全都答对了题目，可芙思并没有跟他们分享她观察到的细节。 星炽和伊娜还好说，可是罗一…… 芙思垂下眼，果然，复制体和本体的思维方式行为习惯全部一致，但是他们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区别点。 芙思摸了摸下巴，又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恩南的复制体自视清高，说白了就是有些自大，所以他对于芙思的指挥有些不屑一顾。 星炽的复制体对于他不喜欢的事情会明确拒绝，这或许可以归咎为另类的“诚实”？ 罗一的复制体冷静孤僻，从进入这个庄园开始，他就不屑于跟任何人搭话。 芙思总结了一番，最终断定，复制体与本人的最大区别就是它会拥有原身最欠缺的东西。 听起来复制体倒是比本人还要完美，能补全所有性格。 但是人这种生物怎么可能完美呢？ 芙思低叹一声，这张地图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很友好了。 幸好他们的对手是阿特兰提库斯，如果换成迷只，也就是丽安娜他们，恐怕很快就会被看穿。 只是，区分出来又能怎样呢？ 芙思抬起头，这就是她想要试探的事情，恩南的复制体现在已经宣判死亡，那么另一个世界的恩南呢？ 卡牌题目的答案是，三个活人。 守卫和怪物在冰针的射击下活了下来，而那上面的剧毒见血封喉，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已经死了，不能再死一次。 牵着恩南和星炽的那两个守卫，大概率是伊娜和芙思本人，因为罗一的身高瞩目，虽然他可以使用精神体异变技能伪装成守卫，但是在刚刚那种危机的情况下，他绝对会按耐不住使用精神体异变技能逃命。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伊娜和芙思。 芙思赌了一把，那个世界的芙思，并不能算是活人，因为她本人占据了“生”的位置，那复制体只能算“死”。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芙思的眼瞳微亮，撑起下巴看向侍者：“可以公布下一道卡牌题目了吗？” 沈天依见她如此轻松的姿态，完全不在乎刚刚被她亲手送出局的队友，眸光微暗。 这样的人，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对手，都让她觉得不寒而栗。 队友在她眼中只是达成目地的棋子，随意使用，完全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即使这是虚拟比赛，队友不是真的死亡，可她真的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吗？ 这样的人，要怎样才能赢过她？ 沈天依的视线聚焦在身旁空了的椅子上。 刚刚的题目，她没有十足的把握，恩南和星炽是对面的向导，但是题目绝不可能这么简单，所以她填了三这个数字。 谢亦熙的想法应该跟她差不多，而文莹和阮怡就没这么好运了。 她们只看到了两个活人，所以只能填二。 沈天依深吸一口气，开局就落后了一人么，那局势算是逆风了。 芙思暗暗打量沈天依的神色变化，这位阿特兰提库斯的队长似乎陷入了什么误区。 这场卡牌游戏真正的参与者，从来不是桌面上的十个人。 芙思把玩了一会儿发尾，有些无趣。 什么时候沈天依能意识到这张牌桌上，真正的对手只有一个人呢？ 这局卡牌题目尚且提供了钻空洞的路径，可是下一轮就不会有这样的好运了。 “下一次，题目的难度会加倍升级。”舍齐轻声说道。 风清野皱眉：“你怎么笃定？” 舍齐的声音和芙思从荧幕中传来的声音重叠在一起：“MIC大赛不会留下依靠运气的废物，赌博的前提是你有十分的把握会赢。” 第84章 或（7）催命的倒计时 芙思选择恩南的复制体去做这个实验是有考量的，他已经使用过一次手牌，也就是代表着精神体的卡牌，耐久度自然会下降。 一张只剩下两次使用次数的卡牌，其价值总是没有其他未使用的卡牌高的。 在这一点上，沈天依已经落了下风，阮怡和文莹的手牌还未使用过，而她的手牌在刚刚的攻击中使用过一次，耐久值下降了一点。 手牌和辅助牌的兴致不同，辅助牌可以通过抽取补充，手牌的耐久度目前却没有任何补充手段。 手牌的价值一定高于辅助牌。 文莹和阮怡身为向导，精神体的攻击性大打折扣，在上一个场景中并不能派上用场，沈天依会使用自己的手牌也无可厚非。 根据比赛规律，后面的题目难度一定会拔高，至少不会再出现能让他们钻空子的机会。 芙思现在手中可用的牌还是满状态，沈天依那边却已经少了两张手牌，优势一览无余。 同一时间，另一个世界—— 伊娜看着缓缓打开的大门，一股直冲天灵盖的腥气扑面而来，伊娜甚至有些睁不开眼。 还好有面具挡着，减缓了一些冲击力。 站在前面的守卫各自拖着怪物走出了升降梯，众人只能跟上，以免掉队露出端倪。 这一段路很是漆黑，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只能听到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在耳边回响，夹杂着几声怪物的低吼。 伊娜和“芙思”并不受黑暗影响，所以她们能清晰地看见两侧墙壁上深深浅浅的抓痕，还有大大小小的小孔凹痕。 至于那腥气的来源，自然是地上铺满的粘稠的液体，似乎是血液和什么东西的混合，挤满了墙壁和地面的缝隙，一眼望过去整条走廊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伊娜知道这不是洁癖发作的时候，只能强忍着恶心往前走。 “芙思”也有些嫌弃，但是她的注意力明显不在这里，步伐都有些漂浮。 伊娜有些好奇，复制人也会有自己的思想，那她这个时候会想什么？ “轰隆——” 一声沉闷的机械声在正前方响起，刺眼的光照亮了狭 窄悠长的走廊。 伊娜直觉这种光线不正常，因为那些怪物被光照到以后纷纷发出了愤怒的低吼，守卫们不得不拉紧手中的锁链，让那些怪物安静下来。 随着那些光一同出现的，还有沸腾的人声。 听惯了守卫们非人的嘶吼声，乍一听到正常人说话，伊娜顿感割裂。 “这次2号的表现好差，真是对不起我这么看好它！” “你说这次谁会赢？” “那还用说？9号向来战无不胜，这一次肯定也是它拿下魁首！” 伊娜渐渐适应了刺目的光，一个巨大的角斗场呈现在她面前。 角斗场上两只正在厮杀的怪物动作敏捷、拳拳到肉、血腥残暴。 而角斗场周围，正坐着无数“观众”，他们穿着奇异的服装，不约而同地遮住了脸，乍一眼望过去，观众席上坐了一群颜色各异形状各异的人型生物。 伊娜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还不等她思索这是个什么情况，那些守卫就陆陆续续地登山台，将手中的怪物关在角斗场旁边的笼子里，并在笼门上标号。 伊娜和身后的星炽对视一眼，毫无负担地将两个向导放进了笼子里，仿佛把待售商品放上货架。 星炽无声地抬起眼，柔弱和无助一起出现在他眼中的时候，很能激发哨兵的保护欲。 “芙思”回身望了望台上，那些怪物丑陋且强壮，锋利的指甲边缘塞满了血肉和污垢，不论是出于什么角度考量，都不应该让向导接触如此危险的场合。 伊娜轻轻拉动“芙思”的手臂，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敌在暗我在明，要是沈天依稍微不讲武德一些，完全可以后发制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芙思”默不作声地跟着守卫们四散开来，站在角斗场的四周。 场上的搏斗还在继续，明明其中一只怪物的脑袋都被咬掉了半截，要掉不掉地挂在脖颈上，这场战斗还是没有停止的意思。 看到这里，伊娜大概明白过来，只有一方死亡，这场战斗才会停止。 伊娜忍不住将视线投转到星炽那边，虽然他的体术并不差，可跟这些非人的家伙比起来还是要落在下风的。 难道就这么放任他们被推上角斗场？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芙思”的声音就在身旁低低地响起：“观众席上，刚刚有非常明显的精神波动，只是距离太远，我分辨不出是沈天依还是谢亦熙。” 沈天依和谢亦熙的精神体波动非常相近，两个人性格天差地别，在这个方面却出奇地相似。 伊娜回过神，往上面的看台望去。 这监狱的构造着实奇怪，一个巨大的铁笼倒扣在整个角斗场上方，里面的怪物像是被放在笼子里的鸟儿，互相啄斗，供上方的人观赏取乐。 听着耳边热血沸腾的叫好声和嘶哑难听的嚎叫声，伊娜面庞微热，耳尖泛起酥麻的痛觉，竟有几分热血上涌的感觉。 “芙思”的状况比她还要严重，伊娜的余光瞟到她一直忍不住摩挲自己的脖颈，因为那里的血流速度加快，让她有了痒意。 这里的氛围不对，不能久留，伊娜环顾四周寻找脱身的路线。 计划赶不上变化，在伊娜生出这种念头的一瞬间，台上一直纠缠不休的两道身影终于分出了胜负。 “砰——”灰绿色的身影倒在了角斗台上，掀起一小片粘稠的灰绿色液体，像是一只老鼠掉进了小水洼，肮脏又黏腻。 最终胜出的竟是那只只剩了半个脑袋的家伙，它看着对手倒下，仍旧不解气似的扑咬上去，将对方的皮肉都撕扯得干净，隐隐露出底下灰白色的骨头。 伊娜来不及惊讶，一直矗立不动的守卫们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他们没管台上的怪物如何动作，径直走向关押星炽的笼子。 星炽睁大眼睛，并没有挣扎，堪称乖顺地被拖拽出来，如同一只刚刚出生的小羊羔，柔弱苍白的面孔仿佛经不起任何摧残。 “芙思”的目光一只锁定在他身上，却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看起来理智尚存。 伊娜暗自松了一口气，她不能确定复制体和本体的差别有多大，现在看来，“芙思”目前只是比本体多了一点恐惧和一点不自控，情况尚且可以接受。 星炽登上了角斗台才发现，那盏一直悬在头顶的灯非常热，它散发出的光照到身上时有种被火焰灼烧的痛感。 与此同时还有脑海中不自觉出现的战意。 更准确地说，是体感温度升高和血液沸腾双重作用下的狂躁感。 星炽看向对面一直在啃噬对手的怪物，他们一直如此亢奋，就是受这些东西的影响。 可惜向导向来以冷静著称，这些外在因素不足以干扰他的思绪。 目前看来，想要活着，只能赢下这场角斗。 可是赢了之后呢？ 星炽的目光在对面怪物只剩半个脑袋的脖颈上停留了一会儿，赢家并不会得到休息的权利，他们只能在这里一直打到死。 死亡才是解脱。 星炽凝眉看向四周，这里堆积了不少骸骨残渣，原本以为是清理不及时造成的，现在看来，完全是因为制造垃圾的速度已经超越了清理垃圾的速度。 “嗬啊——”对面的怪物发出了挑战邀请。 星炽一阵头皮发麻。 而这一幕正清晰地呈现在庄园内的圆桌上。 不知道是这实力悬殊的一幕太过好笑，还是发自内心想要嘲讽，高大的侍者轻笑道：“第二道卡牌题目。” “请选出你心中的获胜者。” 沈天依盯着荧幕中的场景，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同一时间，芙思和沈天依同时投放了两张手牌。 当然，芙思投放的是伊娜的手牌，沈天依投放的则是谢亦熙的手牌。 这场卡牌游戏的真正参与者自始至终只有她们两人，其他的复制者不过是提供卡牌的工具人。 沈天依一开始没有看明白，现在也反应过来了。 芙思平静地看向侍者：“这一轮的准备时间有多少？” 侍者指向角落里的沙漏，那里面盛装了蓝紫色的细沙，落下的时候宛若银河倾倒，实在是一件独特的摆件。 只是现在，它变成了催命的倒计时。 第85章 或（8）大局已定 【选出你心中的获胜者】 这似乎并不是一道选择题。 沈天依和芙思遥遥对望，这道题和上一道题的区别在于，是否要将对方的队员按死在角斗场上。 沈天依大可以和芙思一起保下星炽，毕竟星炽面对的是监狱里的怪物，而不是她的队员，就算星炽赢了，沈天依这方也没损失，还能苟过这道卡牌题目。 可若是使用外力干涉让星炽死在角斗场上，就能让对方成功减员一人。 可是，庄园内的星炽和角斗场上的星炽，到底哪一个是真的？ 沈天依见到芙思对自己人下手，一开始震惊不解，现在也回过味儿来了，她一定是笃定坐在这里的不是恩南本人，才会出手用他试探规则。 恩南可以是复制体，那星炽呢？ 沈天依低头凝视自己的手牌，现在她的精神体手牌只剩下了两点耐久度，谢亦熙的手牌还未使用过，文莹和阮怡已经从牌桌上出局，手牌不再具有使用价值。 沈天依还在斟酌，芙思那边已经投出了一张辅助牌。 芙思毫无疑问要死保星炽，她投出了那张降魔杵样式的辅助牌并暗示伊娜投出手牌。 雪白的云豹出现在角斗台上，与此同时，一根漆黑的降魔杵在它的头顶碎裂成万千尘埃，融进了它的皮毛之中。 星炽下意识去看伊娜的身影，这个时候释放精神体，会暴露她守卫的身份。 谁知，伊娜定定地望着台上，显然对突然出现的云豹很是惊讶。 她并没有释放精神体，但是台上的云豹和她的精神体波动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完全相同。 还不等星炽反应，云豹已经低下了身体，向前猛冲，目标直指怪物的头颅！ 它的双爪 被降魔杵附魔后成了对付一切邪祟的利器，那怪物不过是被触碰到了一点，就像是纸张碰到了火星，瞬间被灼烧出一个大洞，一眨眼就成了飞灰，连血污都没有留下。 星炽眨眨眼，战斗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云豹的身形庞大且健壮，像一座雪白的山丘，牢牢将星炽护在身后。 芙思盯着荧幕里的云豹若有所思，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张降魔杵辅助牌的适配度只有百分之一。 而那张辅助牌现在和伊娜的精神体融合得如此轻松，侧面说明了伊娜的精神体强度遥遥领先百分之九十九的哨兵。 星炽的危机暂时解除了，角落里的沙漏却还有一大半。 怎么回事，这道题的准备时间为什么这么久？ 芙思脑中快速划过什么，她暗道不好。 这角斗台上是死斗，刚刚的怪物打赢了并没有被拖下去，同理，现在的星炽要继续迎战下一只怪物。 星炽看向蓄势待发的云豹，这是伊娜的精神体，却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伊娜的精神体。 星炽被灼热的光照着，面颊微微发烫，脑子却清醒无比。 星炽缓缓抚摸着云豹毛茸茸的脊背，慢慢感知它的精神波动。 白琼鸟有着极高的侦查力和感知力，任何一点微弱的精神波动都不可能逃过他的感知。 这只云豹给他的感觉熟悉又陌生，想要再往里查探，却总是感觉蒙着一层白纱，看不真切。 有一个猜想缓缓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双线程世界，刚刚在升降梯中突然出现那么多精神体异变技能凝结出来的冰针，想必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对这个世界进行了干预。 而现在出现的云豹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伊娜投映过来的，所以才会有一层朦胧的界限阻止他查探。 想通了这一层，这个世界的芙思为什么会如此奇怪就说得通了。 因为真实的芙思在另一个世界。 星炽抬起头，目光湮灭在刺目的白光中。 “嗬啊——”又一只怪物被带上了角斗台，这一只的体型明显比上一只更加健壮，战斗的欲望也更加强烈。 “吼——”灰绿色的怪物刚刚松开锁链，就挥舞着拳头冲了上来，高大的身体接近两米，一只手就比星炽的脸还要大，这要是在星炽脑袋上来一下，脑浆迸裂都是轻的。 云豹抖了抖耳朵，食物链中天生的捕食者不会放过任何破绽，怪物的身形偏高，下盘一定会露出破绽，那么只要抓住机会，一击必中！ 精神体的习惯和主人相连，云豹和伊娜都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猎物露出破绽，脆弱的咽喉只要在它的眼中显现，对手就会被击倒在下一秒钟。 接连解决了数十只被驱赶上角斗台的怪物，星炽还是毫发无损，云豹缓缓喷吐出鼻息。 降魔杵的加成和云豹的攻击力相配合简直逆天，在应对这些怪物的时候就好像大象碾死蚂蚁，鲨鱼咬死虾米，不费吹灰之力。 这样下去，这一局的答案就是板上钉钉的了。 芙思并没有放松警惕，沈天依尚未出手，角落里的沙漏也还有一小半，结局未定，任何差池都会影响结果。 沈天依垂眸看向手中的卡牌，她一直没有使用卡牌进行干预，似乎已经放弃了这一轮让对面减员的想法。 芙思握住笔，在试卷上写下这一句的答案，交给前来收卷的侍者。 另一边，沈天依同样写下星炽的名字。 卡牌题目并没有阵营之分，只要写下正确的答案就不会视作出局。 保留一局卡牌状态不算什么小众操作，沈天依的选择也算合乎情理。 只是拥有上帝视角的观赛区并不这么认为 风清野轻声道：“芙思这次的判断似乎要出错了。” 舍齐搭话道：“谁能想到阿特兰提库斯的队员也混迹在里面呢？” 风清野客观道：“林纯的精神体在这张地图优势很大，加上阮怡的配合，能够瞒过芙思并不惊奇。” 舍齐看着实况转播，角斗台上的怪物几乎是来一个死一个，云豹在降魔杵的加持下对付这些怪物几乎是无敌的。 直到一个特殊的家伙被送上了角斗台。 它看起来没有其他怪物强壮，也没有其他怪物高大，身躯瘦小干瘪，像个发育不良的孩子。 星炽看着这只怪异的家伙，有些警惕地抓了一把云豹的皮毛。 云豹弓起背，它察觉到了对手的不一般，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星炽后退两步，留给云豹发挥的空间，谁知那瘦小的怪物突然消失了，灰绿色的身躯下一瞬闪现到了星炽的眼前，长大了嘴巴—— “嗤嗤嗤——”无数条漆黑的触手从它的嘴巴里窜了出来，好似章鱼触足一般粗壮，又比章鱼脚灵活得多。 星炽飞快闪躲，角斗台是个圆形，并不存在死角，只要他闪避得够快，那些触手一时半会儿碰不到他。 星炽在地上翻滚了一圈，虽然躲开了触手的围剿，膝盖却重重磕在了地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了下来，星炽一手撑在地上，云豹飞扑过来将他护在身后。 谁知星炽厉声命令道：“不要过来！” 他的提醒还是晚了一步，那怪物嘴中的触手非但没有退让，反而伸出了更多足肢，疯狂向云豹奔涌而去。 与此同时，一团炙热无比的蓝焰从天而降，灼烧在云豹身上，两方夹击，云豹只要偏移一步，身后的星炽就会被触手或者火焰攻击而死。 它硬生生站在原地，挡住了火焰和触手的双重攻击，最终被怪物吞噬进了口中，幻化成点点白光溢散在空气中。 星炽咬牙起身，望向火焰投射来的方向，果不其然看到谢亦熙的脸闪现在观众席。 庄园内，芙思和沈天依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 时间所剩无几，场面却逆转了。 沈天依看着谢亦熙出现，脸上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无语。 她的答案和芙思的一样，她们都写了星炽会赢，这下好了，星炽要是输了，她和芙思都得出局。 但是如果星炽死了，对面也会失去一位向导，沈天依权衡着，仍然按兵不动。 星炽的情况十分危急，谢亦熙和那怪物似乎是一伙儿的，攻击非常有默契，应该是他们那边的向导在背后操纵。 伊娜的手牌已经使用过一回，此轮不能再进行投放。 没等芙思发出指令，“星炽”突然投放了自己的手牌。 我帮我自己。 可是他身为向导，精神体不具备太大的攻击性，面对谢亦熙和触手怪，如何能翻盘。 芙思目光微凝，只见角斗场上的星炽神色一凛，精神力瞬间扩张了十几倍，整个角斗场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笼罩起来。 炽热的灯打在地面上，星炽的影子和怪物的影子逐渐有一部分重合起来。 星炽的神色并不严肃，也没有生死一线的凝重，反而有种刚刚被吵醒美梦的烦躁感。 星炽盯着那只瘦小的怪物，缓缓开口：“你会死在下一秒。” 瘦小的怪物张大的嘴中还有触手在飞舞，闻言只是动作一僵，随即迅速朝着星炽飞去，似乎并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中。 “砰——” 一团漆黑的液体在角斗台上爆开，犹如一团投入死海激起的浪花。 没有前摇没有预告。 刚刚还耀武扬威的触手怪，爆体了！ 满场哗然—— “什么？这是什么能力？！” “他刚刚投掷的手牌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效果？！” “如果我没看错，这能力和言灵有什么区别？！” 星炽揉了揉太阳穴，神色不明。 芙思缓缓扭头看向身边坐着的星炽复制体，却看到对方投来的万年不变的微笑。 第86章 或（9）同一个物种 形式再一次逆转，星炽成为角斗台上唯一站立的人。 星炽抬眸望向谢亦熙的方向，她竟然隐藏在观众席里，从身份上来讲，她似乎跳出了监狱这个固有圈层。 比赛不会安排参赛者的身份太过悬殊，掌握的信息不对等，就会有失公平，这在比赛场上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星炽偏转目光，刚刚爆体而亡的那只怪物身上有很强的精神波动，如果没猜错，它应该是被向导操纵了神智。 这些怪物的自主思维能力基本为零，想要通过精神体进行操纵并不难。 “咳咳。”星炽捂住胸口轻喘两声，刚刚那种精神攻击太过消耗心神，如果不是…… 星炽回想起那种感觉，脊背上忍不住引起一阵战栗，还有一丝丝颤抖。 两个极为相似的灵魂碰撞在一起，所产生的效力超乎想象。 星炽眨了眨眼，这大概是个双线程的世界，除了他们，还有另一个世界在同时运作着。 对于自己的精神体，星炽再熟悉不过，何况是未加掩饰的、最纯正的本源力量。 这些念头闪过星炽的脑海不过一瞬，众人只见到他呆呆地立在原地，像是被刚刚的变故吓傻了眼。 不管怎样，这一局，还是星炽成为了角斗场上的赢家。 芙思和沈天依的试卷上都填着星炽的名字，这一局，无人因为卡牌题目出局。 而沈天依在这一局没有投放卡牌，状态保持良好，芙思这边星炽投放手牌，伊娜投放手牌，芙思投放一张辅助牌。 这些牌的价值远没有一位向导来得珍贵，芙思并不后悔动用如此多的资源保他。 何况这一局，谢亦熙已经在另一个世界漏了面，局势明朗了许多。 星炽被带下了角斗台，重新被锁链锁住了手腕，伊娜将他挡在身后，隐晦地和他交流。 “你也发现了？”伊娜问道。 星炽轻声道：“双线程运作世界，大概会有复制人混淆视线，杀死真正的对手才是最终获胜方法。” 伊娜和他的观点一样，从那只云豹出现开始，就不难看出有另一个世界在干涉这个世界的发展，目前发现的干涉手段包括但不限于精神体投入和核心投入，异变技能没有使用限制，但有一定的时间限制。 伊娜的视线转到“芙思”身上，发现她的目光似乎一直徘徊在远处的观众席上。 “怎么了？”伊娜凑到她身边问道。 这复制人除了性格跟芙思本人有些出入，其他身体素质和本体如出一辙，是个很好用的战斗力。 只要不遇到外貌抽象的敌人。 “最后上场的那个触手怪身上，除了向导的精神波动以外，还有微弱的心跳声。” 伊娜皱了一下眉，刚刚她的注意力全部在星炽身上，倒是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这里的怪物没有任何生命体征，那只触手怪却有心跳声，明显不同寻常。 伊娜环视四周，这里的守卫和怪物都没有生命体征，联想到他们不同寻常的肤色和样貌，或许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它们是同一个物种。 而那触手怪，明显略高于守卫和灰绿色怪物的级别，拥有了初等思维能力和生命体征。 星炽从刚才开始状态就不太对，说他吓傻了又不太像，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更像是怠惰。 有一些向导或者哨兵使用精神体异变技能后的真空期内，就会呈现出这样的精神怠惰症，但那只是少部分人会有的症状，且多出现在精神体觉醒的前期。 星炽怎么会有这种的状况出现？ 伊娜没有去深究，只是提醒三人：“我们得离开这里了。” 守卫们三三两两地走上台收拾残局，不光是各种残肢断臂，还有许多留了一口气肢体不全的怪物们，它们的自愈能力似乎非常强，只要脑袋还在，就算身上烂成筛子也能活。 伊娜和“芙思”走在前面，看着守卫分成两队，向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走去。 伊娜观察了半分钟，发现那些身体残破的怪物都被送往一条幽深的走廊，而他们来时的路上走得是较为完整的怪物。 这什么情况？垃圾分类？ 伊娜和“芙思”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原路返回。 看来，这些没有被破坏在角斗场的上的怪物会被原路送回那些透明牢房。 罗一至今下落不明，伊娜其实想要和“芙思”分开行动，却又顾忌她是复制人，不能让她和两个向导在一起。 队友之间的伤害不被豁免，如果“芙思”真想对恩南或者星炽做点什么，他们两个基本可以躺平等死。 因这一层关系，伊娜没有轻举妄动。 【可以联系上罗一吗？】伊娜和恩南秘密交流着。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锁定到他的具体位置】恩南也有些困惑。 伊娜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说真正的罗一处于另一个世界跟芙思在一起，而这个世界的罗一也是复制人，所以恩南才无法锁定他的具体位置。 伊娜将这种猜想分享给星炽和恩南，得到了赞同的声音。 眼看那片透明的牢房近在眼前，伊娜终于拟定了一个周全的计划。 伊娜和“芙思”伪装的身份很好用，至少在降低心跳频率和血液流速后，那些怪物和守卫都不会将她们视作异类。 而星炽和恩南呆在这些牢房中反而是更安全的。 于是乎，四人再次兵分两路，伊娜和“芙思”去寻找谢亦熙以及那个一直偷窥她们的向导，星炽和恩南留在这里接应。 当然，把他们送回牢房的时候，伊娜动了一点手脚，那门从外面打不开，但是只要从里面轻轻一推，自然就能出来了。 其实伊娜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星炽进去前将自己的精神体释放出来，找了一个制高点俯瞰全局，不仅可以观察暗处的隐藏者，还能及时发现危险。 安顿好他们，伊娜和“芙思”顺着来来往往的守卫往上走。 刚刚那个场合，大概能窥见几分这个监狱的基本构造。 角斗台的位置处于比较靠下的部分，而上方除了观众席，还有不少吊在空中的铁笼，那些铁笼都是空的，灯光太过刺眼，伊娜也没有时间观察细节，现在有了机会，还是要向上探索。 伊娜和“芙思”并肩行走，却总觉得自己的路越来越窄，快要被人挤到墙上了。 伊娜诧异地转头看向“芙思”，只见她极力避开那些守卫，像是非常抗拒和他们处在同一片空气里，刚刚在角斗台上站得分散还不明显，现在在阴暗又狭窄的走廊上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伊娜：“……”有点想笑但是又觉得不合适。 怎么会恐惧到这种地步呢，明明那些守卫禁不住她一根手指的力道，碾死他们就像碾死蚂蚁，可还是会感到害怕？ 新奇，伊娜难得看到芙思展露出弱小的一面，即使知道这不是芙思本人，只是被比赛系统具现化出来的一组数据，还具有很多的瑕疵，可她还是觉得有趣。 “芙思”突然出声：“为什么这些守卫没有脸？” 伊娜有些怔楞：“你有什么猜想？” “我觉得，这个监狱中关押的怪物，和看管怪物的守卫，以及观看决斗的观众，都是同一个物种的不同形态。”她语气平静，使用的是陈述句。 伊娜心中隐隐也有推测，但是介于不了解复制人的机制，她不能贸然和“芙思”摊牌，现在听她主动提起，不由得放下一部分心防。 紧接着“芙思”又说道：“不过即使知道这个信息也没什么用，据我观察，他们没有明显的弱点，失去头部和身体的链接后，会进入常规意义上的死亡状态。” 伊娜微不可闻地点点头 ，表示认同。 的确，即使知道这些东西本质上是同一个物种的不同形态，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第87章 或（10）白昼 突然，“芙思”抬起头，低声问道：“你听到了吗？” 伊娜连忙侧耳细听，除了周围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她没听到任何怪异的声音。 “什么？” “芙思”低下头，似乎还在辨别声音的来源：“你没听到吗？软体动物爬行的声音，正在朝我们这个方向靠近。” “啪叽——咕叽咕叽——”就是那种粘稠的水液沾满金属管道然后又顺着缝隙滑下去的声音。 “芙思”的神色有些凝重，戴着面具伊娜看到不到，否则一定能再欣赏到她惊惧不安的神色。 “离开这里，马上！” “芙思”低吼出声，身体马上朝着一个方向快步离去。 这里的走廊分步非常奇怪，大道串小道，每个拐角还都长得一样，没有任何路标或者记号指向，就算是方向感再好的人，都不一定能在这里找到正确的路。 伊娜一直都是依靠哨兵天然的方向感和声音辨路，此刻却只能跟着“芙思”走上了一条完全陌生的道路。 伊娜跟在“芙思”身后，逐渐听到了一阵奇怪的水声，仔细去听，确实很像软体动物在墙壁上爬行的声音。 硬要找个形容词的话，有点像蜗牛缓缓蠕动的声音，但是……什么蜗牛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巨型蜗牛？伊娜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她不太喜欢软体动物，如果是小蜗牛，还能夸一句可爱，若是体积超过人体，那确实有些恶心了。 想到这里，伊娜加快了脚步，跟在“芙思”后面，却发现道路越来越宽阔，墙壁的颜色也变得奇怪，漆黑中带着一点白点，像是某种石料。 伊娜顺手摸了一把，非常光滑，入手微暖，不知道是不是后面埋了什么管道的缘故。 “芙思”突然顿住脚步，伸手拦住伊娜要向前的脚步：“不对。” 二人已经完全进入了一片全新的区域，这里视野开阔，天花板奇高，倒是不用担心有什么人躲在暗处偷袭她们。 同理，这里没有掩体，任何人在这里都暴露无遗，全都成了活靶子。 “怎么了？”伊娜问道。 她的感知没有芙思灵敏，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声音，而且那些声音很遥远，在她看来构不成威胁。 “芙思”慢慢摘下面具，露出一个苦笑：“我们好像，走进了一个陷阱。” 伊娜环顾四周，这地方明显不能藏人，周围也没有任何守卫，除非这里的墙壁暗藏玄机。 伊娜再次将手放在墙壁上进行感知，除了温热的触感，没有任何异常。 “芙思”转身，冲着一个角落扬声道：“特意把我们引到这里来，还要当个缩头乌龟吗？” 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角落中，缓缓浮现出女孩娇小的身影。 这就是阿特兰提库斯的最后一位向导，林纯。 她的身形非常娇小，面部轮廓还带着一点婴儿肥，杏眼又大又明亮，是非常典型的引导型向导，毫无攻击性，亲和力拉满。 “你怎么，发现我的。”她的声音软糯中带着一丝奇怪的机械感，有点像是没有开发完整的仿生人AI。 “芙思”并不回答，只是静静盯着她，推测着一招致命的可能性。 伊娜记得，林纯虽然是引导型向导，但是她的精神体和罗一有点相似，都具有拟态的能力，精神体异变技能不明，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一直暗中观察她们的眼睛。 伊娜不由得想，为什么么她丝毫没察觉到这个向导的存在？ 林纯抬起眼：“天依说得没错，你的五感远超普通哨兵，会因为一些微小的动静改变原有路线。” “芙思”有些分不出这是在夸她还是在暗讽她。 值得注意的是，林纯似乎在拖延时间，而她拖延时间的目的…… 芙思猛地抬头：“你们想对星炽动手？调虎离山用得倒是熟练。” 林纯面上无波无澜，仍旧是那种毫无起伏的声音：“反应过来也没用，他们这会儿，应该已经葬身蛇腹了。” “芙思”并不为这句话感到惊讶，她活动了一下手腕：“没关系，你很快也要去候场区待命了。” 她的杀意很明显，林纯却不慌不忙，抬起黑白分明的双眼，沉静中透着一股决绝：“合格的棋子，会自己选择利益最大化的死法。” “咕叽，咕叽。” “啪嗒——” 那种软体动物爬行的声音突然被放大了数十倍，仿佛贴着耳朵根儿在爬。 伊娜环顾四周，突然发现那些墙壁并不是完全闭合的，他们中间有一些微小的缝隙，因为颜色和光线原因，非常难以察觉。 而此刻，那些缝隙突然变大了许多，隐藏在里面的东西活了过来，纷纷朝外探出了身子。 “芙思”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甚至想要躲在伊娜身后。 那些从墙壁里爬出来的东西，正是一条又一条手臂粗细的胖头蛇，它们的身子泛着灰，仔细看才发现是半透明的，甚至能看见里面跳动的内脏，灰色的身子是因为它们的血液和内脏就是黑灰色的。 这种颜色，往往象征着剧毒。 看来星炽他们那边也遭遇了这种东西，伊娜看着越来越多的蛇汇聚到这里，它们的体积并不可怕，短则一米，长则三米，只是数量巨多，光靠重量就能把她们压死。 “呃……”伊娜身后传来低低的哼声，同时传递给她的，还有“芙思”的恐惧之下轻轻的颤抖。 不是吧，竟然还怕蛇？ 这恐惧阈值未免太低了，害怕无脸守卫和长相丑陋的怪物就算了，竟然连动物也不能免疫。 “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吗？”伊娜将声音降到最低，只有“芙思”能听到。 “芙思”竭力维持着镇定，尽管她颤抖的手指已经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慌。 “你的意思是，让我回去？” 伊娜一边观察着蛇群的动向，一边说道：“星炽和恩南没那么容易被蛇群入侵，尽快回去说不定解除他们的危机。” 说罢，她又想起什么，顿了顿：“算了，先解决了林纯，我和你一起走。” 伊娜的精神体瞬间现身，身形巨大的云豹碾死蛇群就像碾死蚂蚁，最多只会花费一些时间，根本不能对她们造成生命威胁。 林纯慢慢摊开手心，一只巴掌大小的枯叶蝶出现在她的掌心。 “玩得开心。”林纯轻声撂下一句话，身形已经消失在原地。 伊娜知道，她不是凭空瞬移，而是隐匿在巨大的蛇群中。 枯叶蝶作为拟态的好手，跟变色龙精神体一样，善于伪装在复杂的环境中，给予敌人无所不在的暗箭。 伊娜慢慢吐出一口气，淡声道：“善于伪装的家伙，如果失去了环境本身，还能坚持多久呢？” 精神体异变技能【白昼】瞬间发动，无数刺眼的光芒从云豹的皮毛下溢散而出，转瞬间取代了云豹原本雪白的皮毛，将其幻化成一种似线非线的光束，细如发，亮如星。 精神体的至高形态，不过是与哨兵本人进行融合，从而达到另一种意义上的神智身体双统一。 可是现在，那只云豹明显进入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形态，完全抛弃了动物的外形，更像是什么恒星拟态化。 亮得刺目，美丽得突出。 画面充满奇异的美感，这在赛场上也是难能一见的风景。 林纯躲在后方，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很快就因为那刺目的光泪花涌现，鼻头酸痛，不能再直视一眼。 在她的对面，伊娜脚下未动，漫不经心地抚摸上云豹的头颅，启唇命令道：“速战速决。” 威猛残暴的云豹在她的手下乖巧得像一只刚刚睡醒的猫咪，听到命令的时候才彻底清醒，低吼一声，弓起身背，炫目的光再次笼罩了每一个角落。 林纯一开始还不能理解这精神体异变技能到底是什么效用，直到耳边听到兽吼，耳膜和眼睛传来相同的刺痛，伴随着气球爆破的声音—— 那些灰色的蛇，全部像是被充过气的气球，一个接一个爆体而亡！ 林纯不敢置信道：“这些蛇有剧毒，你这是在反向作死。” “噢，多谢提醒。”伊娜打了个响指。 瞬间，刺目的光带上了灼热的温度，那些随着爆炸飞溅出来的血液和组织液在高温下蒸发殆尽，一滴都没碰到伊娜的衣角。 只是毒性并不会随着液体的消失而散去，伊娜低咳了 两声：“准备回去了。” 哨兵的免疫力远高于向导，她和“芙思”能在这里坚持一会儿，林纯却不行。 不过十几秒，林纯口鼻耳目就流血不止，黑紫色的血从她的眼睛里划出一道道血痕，她痛苦地蜷缩成一团，艰难地说：“这样的，精神体……咳咳……异变技能……咳咳，在四强赛就暴露出来，咳咳……” 伊娜并不在意她的临死宣言，沈天依能派出林纯来这里截杀她们，无非是打着消耗她们、拖延时间的主意，星炽和恩南的情况不容乐观，这个时候，必须要尽快赶回。 至于精神体异变技能的暴露，伊娜满不在乎道：“我们队伍的主力又不是我，我就是一划水的。” “……” 光芒逐渐暗淡下去，现场堆满了血垢和蛇骨，一眼望过去，还以为是什么大型非法屠宰场。 伊娜看了一眼缩在后面的“芙思”，摆了摆脑袋：“走了。” “芙思”迅速调整好表情，带着伊娜往透明牢房赶去。 这一次交锋，阿特兰提库斯损失了一位向导。 阿帕忒损失不明。 第88章 或（11）是你自己跳下去，还是我扔…… 星炽原本静静地坐在玻璃牢房的角落里，精神体放在外面侦察，将本体的消耗降到最低。 这里的守卫来来往往，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他们的行走速度和轮换规律非常单一，似乎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械人，完全没有自我行走意识。 白琼鸟站在上方的通风管道口，居高临下地俯瞰整个地面。 突然，它好像察觉到什么，扭过脑袋，和半人高的灰蛇来了个脸贴脸。 星炽猛然睁眼，白琼回到了星炽的精神海。 星炽抬起头，四周的墙壁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通风口，而此时此刻，这些通风管道内，爬满了黏腻阴冷的灰蛇。 “斯斯——”蛇身蹭过管道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蛇在管道内碰撞。 这些东西不可能短时间内汇集这么多，它们很有可能一直蛰伏在管道内，只是现在突然为了同一个目的汇聚于此。 回想起之前那种若有似无的监视视线，星炽面色微沉，恩南和他的位置相差不远，他将这条信息传递给他，让他千万不要随便打开牢门。 这些蛇的目标明显是他和恩南，蛇群呈现出包围趋势，蛇头朝着同一个方向，攻击性很强，应该不会轻易散去。 星炽垂下眼，蛇群的速度很快，这个时候再向伊娜求救已经来不及了，幸好这里的牢房是天然避难所，只要他们不出去，就能撑到伊娜赶回。 “砰！”一声巨响在他头顶炸开，星炽抬头，无数灰黑色的蛇身在他头顶倾泄而下，它们抱团砸在星炽头顶，听上去只有一声闷响，数量却不可小阔。 星炽眼睫微抖，它们是想活活将他困死在这里，不论他出不出去，都只有死路一条。 大难临头，星炽脸上却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有一种诡异的平静。 “啪嗒——”星炽面不改色地打开了牢门，走了出来。 众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惊呼出声：“他疯了？不怕被啃得渣都不剩吗！” “完了，上一局死保的向导在这一局犯病准备自己去送死了。” “难道他们还有什么底牌？” “不会吧，另一边没有出现新的卡牌题目，监狱的情况并没有同步到庄园。” “那他这是想提前出局？” “死也选个体面点的死法吧，这是有多想不开啊？” 不怪众人吐槽，牢房外面的蛇群数量已经能用铺天盖地来形容了。 那些双目无神的怪物都被这边的动静惊得四处张望，亢奋中带着一丝暴躁。 星炽不慌不忙地打开门，似乎还嫌不够似的，又往外走了两步。 这下他完全暴露在蛇群的视线中了。 紧接着，众人预想中的血腥暴力画面并没有出现，蛇群反而安静了一瞬，然后“哗啦啦”地往后倒退，在星炽身边形成了一个真空区域。 星炽又往前走了两步，蛇群就像是见到什么恐怖的怪物一般，慌不择路地给他腾出一块儿空地。 以星炽为中心，方圆两米之内，一条蛇影都没了。 “我艹！这什么情况？！为什么会这样！” “这场景……我怎么觉得这么眼熟呢……” “我去，我也想起来了，之前那个荒漠本，默术大佬对一群变异沙狼，就是这个场景！” “对，那一场真是看得我惊心动魄，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好爽啊！” “默术的精神体对沙狼有先天性压制，可是这个向导的精神体对蛇群完全不可能形成生物压制啊！” “怪了，真是怪了，难道他身上有什么东西能抵御蛇群？” “不过阿帕忒另一个向导就没这种好运了。” “这更加说明，免疫蛇群是他独有的，否则他为什么不分享给另一位向导？” “说得对，等比赛结束我要好好研究一下回放，看看是不是漏了什么细节。” 众人议论纷纷，阿帕忒这个不起眼的向导身上竟然还有如此奇妙的特质。 星炽并不知道这场面引起了多少轰动，他回身看向身后。 曾经关押他的牢房终于不堪重负地塌了，发出了一声惊天巨响，周围的怪物纷纷沸腾起来，吼叫着砸墙，想要从牢房中突破出来。 星炽皱了皱眉，虽然这些小东西没法对他造成伤害，但是这边动静闹得太大，守卫马上就会赶来。 星炽并不想跟他们正面对上。 思及此，他抬头确认了一下方位，恩南的位置和他相距甚远，如果蛇群同时对他俩下手，他现在赶过去只能给恩南收尸。 于是星炽果断转身走上了另一条路，这是他刚刚放出精神体发现的一条密道，似乎没有守卫会从这里离开，但是每个半个小时，就会有守卫拉着一头怪物从这里离开。 星炽一边走一边警惕着守卫的巡查路线，尽量避开每一个因为声音被吸引过来的守卫。 好在这里的掩体很多，只要合理利用视线盲区，移动到密道口并不困难。 星炽这边有惊无险，芙思却迎来了新的危机。 庄园内，侍者再一次倒转了沙漏，这预示着新一轮的卡牌题目即将开始。 “两位美丽的小姐，请问你们做好准备迎接下一道卡牌题目了吗？”侍者朗声道。 不知为何，芙思从他一板一眼的腔调中听出了一丝兴奋，还有一点迫不及待。 还不等芙思细想，侍者接着说道：“请问，谁能走出这个房间？” 荧幕上画面一转，三道清晰的人影出现在上面。 芙思定睛看去，那三道人影分别是沈天依、文莹、罗一。 准确地说，是沈天依的复制体，罗一本人，文莹本人。 看到这一幕，沈天依的表情有些微妙。 她已经大概知道了复制体和本体的区别，却仍旧无法想象自己的复制体会是个什么性格。 “沈天依”却只是沉着脸，没有出声。 她们那边的情况也容不得她们出声。 原因无它，三人正处于一个巨大的熔炉上方，罗一不知为何处于昏迷状态，“沈天依”和文莹尚且清醒。 只是情况不容乐观，罗一独自被关在一四方铁笼内，而“沈天依”和文莹被关在另一铁笼内。 两个铁笼正匀速下降，离炙热的熔炉越来越近。 “沈天依”似乎刚刚清醒不久，文莹正在她耳边快速说着什么。 只是“沈天依”迟迟没有回应，维持着那副呆愣的样子。 文莹这才察觉到不对劲，指尖凝结出一朵雪白的铃兰，思维触手贴上了“沈天依”的后颈。 文莹脸色一变，有些不可置信地倒退两步。 这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沈天依”，精神反馈骗不了人，她刚刚查探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精神海。 就在这时， “沈天依”突然回过神来，似乎有些不满，厌恶地扯下了文莹的思维触手，冷声道：“别碰我。” 文莹竭力想跟她保持距离，却因为铁笼的限制避无可避，缩在角落不知所措。 文莹是很典型的引导型向导，外貌柔弱没有丝毫攻击性，缩在那里像是被打了一巴掌的仓鼠，好不可怜。 庄园内，沈天依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拧起眉，脸色阴沉如死水，比输了卡牌对局还要不爽。 芙思看她两秒，了然地笑起来。 沈天依喜欢文莹，哨兵对向导那种强烈的占有欲和保护欲很难掩盖。 在此之前，沈天依一直将自己的情感隐藏得很好，却暴露在这一刻。 复制体刚好将这种浓烈的情感给记录了下来，导致复制体现在最厌恶文莹，自然不能忍受文莹的思维触手触碰自己。 芙思有些玩味地想，这次比赛结束，沈天依既输了比赛又输了向导，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有趣。 另一边，文莹颤颤巍巍地问道：“队长，不，你不是队长，你是谁？” “沈天依”连正眼都没分给她，她正在研究脚底下铁笼的打开方式，这东西的硬度不算高，但是四周没有任何落脚点，即使打开了笼子，没有飞行系精神体，还是会葬身火海。 罗一仍旧昏迷不醒，沙漏已经倒转，留给这道题的时间并不宽裕。 卡牌题目是：谁能走出这个房间，芙思并不认为罗一使用空间虫洞转移出这个空间就算是完成题目了。 或许，这个房间还暗藏玄机？ 芙思细细打量，这个房间呈现圆柱形，四周光滑无物，只有最下方升腾着灼热的熔岩，任何东西掉下去，都会化为熔岩的一部分。 两只铁笼悬空在中央，上方还悬吊着无数漆黑的铁笼，看起来跟角斗场有几分相似。 那些铁笼是空着的，只有罗一和“沈天依”的铁笼在下降。 仔细观察，“沈天依”的铁笼比罗一的铁笼下降得更快一点，这导致两个铁笼的高度并不统一。 芙思推测这是重量导致的，“沈天依”和文莹的体重加起来比罗一更重，所以她们的铁笼下降得更快。 她想到这一点的同时，“沈天依”明显也想到了，她还没有找到逃脱的路线，必须减缓铁笼下降的速度。 文莹看着“沈天依”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由得心中一跳。 她从未见过沈天依对她露出这样的神态。 队长虽然寡言，但永远是温柔的，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充满了包容和认可。 即使她还是个新人，即使她的精神体能力不算出众，但队长还是义无反顾地将她带上了MIC赛场。 “没关系，你很优秀，不要把赛场想得太可怕。”沈天依赛前对她说的话还在她耳边回响。 眼前这个“沈天依”却冷冷地开口：“是你自己跳下去，还是我扔你下去？” 第89章 或（12）完了，回去开批斗大会了…… 文莹嘴唇蠕动几下，最终还是没出声，只是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沈天依”。 “这个时候需要保持战力，道理不用我再重复了吧？” “沈天依”耐着性子说了一遍，看文莹毫无反应，心底的烦躁再次涌上来，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茫然。 明明文莹是她的队员，为什么她心底会如此厌恶她，恨不得她现在就去死…… 这情绪明明是她自己产生的，却不知道缘由。 芙思看着沈天依复制体纠结又矛盾的样子，忍俊不禁，非常没有在乎沈天依本人的面子。 爱情本就是最复杂的情感，自大、恐惧、盲目不过是一些人格极端案例，复制体的行为还不会出现逻辑上的错误，可一旦换成更复杂的情感，一切都不一样了。 “沈天依”和文莹的对话惊醒了罗一，他费劲地睁开眼，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赤红中带着金黄色的熔岩在脚下流淌，距离不远反近，罗一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比赛现场，他正处于高温熔岩的上方。 铁笼不断下降，罗一惊慌地左右查看，没有看到任何落脚地，只有上方离他越来越远的铁笼群看起来能够利用一下。 罗一没有犹豫，精神体异变技能瞬间发动，虫洞吞噬了他的身躯，却在下一刻毫不留情地把他吐了出来。 罗一：“？？？” 他不死心，再一次使用了精神体异变技能，除了精神力被消耗掉以外，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作用。 “上一次比赛没有被热死，这一次竟然要直接被活活熔化掉吗。”罗一喃喃自语，翠绿色的眼睛失去了生机，像是蔫掉的草儿。 “沈天依”冷冷注视着对面的金发男人，他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很棘手，如果连他也不能从这里逃脱，这一局的生路恐怕很难轻易找到。 文莹尽力跟她保持距离，她按耐住内心的不安，细声细气道：“你看那里。” “沈天依”的目光顺着飘过去，在熔岩的上方不远处，有一道不甚明显的凹痕，旁边表示着一串奇怪的符号。 罗一也看过去，没有看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这铁笼在不断下降，而对面的铁笼比他下降得更快，按照这个趋势，对面两人会比他更快拥抱熔岩。 “沈天依”也明白这个道理，那道凹痕她刚刚并没有发现，反而是铁笼下降到一定高度时才能看见，这是不是说明，下降得更快反而是一件好事？ “沈天依”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现在看来，文莹的存在反而帮助她获得了更多的信息。 “沈天依”想为自己刚刚的判断道歉，可是话一说出口却变成了：“碍事。” 文莹垂下头，眼底隐隐有泪光闪现。 在庄园内旁观的沈天依本人：“……！”这破比赛什么时候能结束？！ 芙思在一旁看好戏，非常“好心”地拿出一张辅助牌投进去，帮助沈天依赶紧结束这煎熬的一局。 那张天秤辅助牌被芙思投入了场景，马上开始生效。 只见两个铁笼原本在以匀速下降，离下方的熔岩还有不小的距离。 “哐当——” “沈天依”和文莹的铁笼突然开始飞速下降，与此同时罗一的铁笼开始飞速上升，两个铁笼像是重量极其不对等的天秤，一方下降另一方起飞。 罗一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不再尝试发动精神体异变技能，老老实实地呆着不动了。 危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解除了，罗一松了一口气。 “沈天依”和文莹的处境就没这么轻松了，她们甚至能感受到脚底下透出来的热意，好似被架在炉灶上的两只蚂蚱。 文莹抿紧了唇，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结局。 “沈天依”却不肯认命 ，蓝光一闪，她脚下的笼底突然结上了白霜，温度骤降。 结霜的不只是笼底，她们正下方的熔岩竟然也呈现出凝固的趋势，一层洁白的冰霜缓缓浮现。 芙思敲了敲桌面，赞赏道：“好强的技能，竟然就这么暴露了？” 沈天依并不理她，这是复制体发出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寒冬再临】，能够瞬间冻结目标的所有状态，是非常强力的控制技能，如果留在后面的交锋中，能够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不过如果是她本人在场，也不会在这种危机关头藏拙，复制体除了将爱意转化为厌恶，其他方面完全遵照本人的决断。 沈天依冷笑一声，她现在没心情跟芙思虚与委蛇，所有情绪都变得外漏，包括对比赛的势在必得。 “这一局，你要输了。”沈天依话闭，谢亦熙投进了自己的手牌。 谢亦熙的精神体和她本人一样，充满了热烈的生命力。 赤红色的火烈鸟不同于上一个纪元的温顺亲和，经过了生物进化的它们充满攻击性，华丽的羽毛负责吸引猎物，锋利的爪牙负责撕裂猎物的头颅。 罗一预感到危险来临，抬头望去，巨大的羽翼遮盖了上空，无数火焰倾泻而下，给罗一来了场面对面流星雨。 罗一第一反应是冲着他来的，却没想到那些火焰顺着铁链而上，熔断了他的“救命稻草”。 罗一：“……”心情起起又落落。 眨眼间，罗一就以自由落体的速度向下坠去，眼看就要成为岩浆的一份子，罗一心跳剧烈，不断尝试发动精神体异变技能，心中默念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会挨骂会挨骂会挨骂！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求生欲太过强烈激发了潜能，微缩虫洞终于再一次接纳了他，没有将他排斥在外。 罗一心中一喜，却一抬头看见了“沈天依”冷若冰霜的脸。 而他脚下踩着的正是刚刚“沈天依”凝结出来的安全平台。 气氛有些冷凝，罗一讪讪笑道：“分享是一种美德……” 话音还没落地，迎面就是一道劲风袭来，罗一下意识弯腰躲闪，却忘记了身后是滚滚岩浆，这一躲不要紧，半只脚都差点踩到演岩浆中去，剧痛令他头脑无比清醒，罗一不攻反退，白霜凝结出的空间非常有限，沈天依的进攻毫无保留，不用他反击就会自取灭亡。 文莹看出了他的意图，连忙提醒道：“小心！” 罗一眼看沈天依因为冲力过猛就要跌到岩浆中去，却见对方腰部极限翻折轻松化解了这次的危机。 罗一眼皮微跳，这一幕让他回忆起之前芙思和他单练的时候，每次他挥出的力道都会被对方以柔克刚轻松卸力再如数返还，女性的柔韧度在近身格斗上是他难以企及的。 “沈天依”面色不变，她凝接出的白霜平台非常有限，而大多数男性哨兵都不擅长在如此狭隘的空间作战，“沈天依”有信心在两招之内解决对方。 眼看着沈天依来者不善，罗一只能硬着头皮接招，却突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冒着被打下平台的风险向着旁边避了一下。 只见他原先战力的位置，从天而降一颗流星，砸出半米见圆的缺口，岩浆翻腾了上来。 罗一躲避得及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波及，“沈天依”就没这么好运了，她的半个手掌被流星擦过，表皮被烧穿，漏出底下嫩红的肌肉纹理，还有点焦黑，明显被伤得不轻。 也被气得不轻。 “沈天依”再次发动精神体异变技能【寒冬再临】补全了地上那块儿空缺，以防岩浆涌上来，同时冻结了自己的手臂，止血又止痛。 她抬头看去，盯着半空中的火烈鸟，低低地骂了一句。 罗一：“……”原来是友军。 沈天依和谢亦熙不是第一天不对付了，她们二人的配合不能说毫无默契，只能说不把对方打死就不错了。 之前的十六强比赛，谢亦熙和沈天依同时找到了敌方最后的两个向导，就要动手的时候谢亦熙突然说她不想杀那个红头发的向导因为她喜欢红色，沈天依便让她在旁边看着她来动手。 结果可想而知，谢亦熙竟然出手保护对方的向导，二人大打出手，最后那两个向导被二人的精神体异变技能波及，双双殒命，这才结束了比赛。 这是罗一在芙思发来的比赛资料中看到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这两人组队来参加比赛是为了胜利而不是为了膈应对方。 “沈天依”低头看了眼被灼烧的手掌，低温暂时麻痹了她的痛觉，暂时不影响行动。 庄园内，沈天依看向一旁的谢亦熙，准确的说是谢亦熙的复制体：“你要干什么？” “谢亦熙”百无聊赖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漫不经心道：“帮你啊，没看出来吗？” 沈天依无疑跟他争辩，直接让她收回自己的精神体不要捣乱，好在身为队长，这点威信还是有的，火烈鸟消失在熔岩上空。 罗一却暗叫不妙，友军消失了，就剩他自己孤军作战了！ 罗一慌忙转头，却发现身旁有一道奇怪的凹痕，旁边写了两个符号，罗一毫无阻碍地看懂了。 一米。 什么意思？罗一眨眨眼，视线往下继续寻找，却没找到其他类似的符号。 “沈天依”没再给他探究的机会，她用一只手也能把罗一从这里掀下去！ 罗一慌忙逃窜，却因为空间有限无法坚持太久，沈天依一个横扫，罗一顿时失去重心向后栽去。 完了，罗一在心底哀嚎。 “噗通！” 高大的金发青年跌入了岩浆之中，连挣扎都没有，人影就消失了个彻底。 第90章 或（13）谁能走出这个房间？ 罗一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皮肤和骨骼一起脱水、碳化、消散。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太痛了，这辈子不想经历第二次。 耳边的声音逐渐消散，罗一的意识慢慢脱离。 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痛将他的意识拉回本体。 “刺啦——滋滋——” 罗一整个人都烧起来了，皮肉在生长，骨骼在重塑，被岩浆破坏掉的一切都在飞速愈合重生。 什么情况，我还没死？ 罗一懵然地睁开眼，赤红的熔浆在他的头顶上方流动，却隔着一层蔚蓝色的液体，他全身都浸泡在蔚蓝色的液体中，仍旧能感受到岩浆的灼热，却不会被它烧伤。 罗一活动了一下身体，全身都好好的，身上的衣服……不见了。 羞耻之余罗一再次肯定，他确实被岩浆烧死了一回，只是不知为何身体又修复了。 周围的水暖暖的，萦绕着他的身体，散发出令人安心的气息。 是这些液体的作用令他死而复生吗？ 罗一翻转了一圈，从折叠口袋中拿出潜水服减少水中阻力外加蔽体。 从剧痛中缓过神来，罗一才发现这里的水位并不深，旁边还出现了之前看到的凹痕，上面标注着2米的字样。 这样的凹痕一共有四个，也就是说这里的水位一共才四米深。 上面的熔浆看着恐怖，其实只有表层浮动着熔浆，下面则是常温的水，还有一定治愈伤口的功效。 罗一往下探索，只见底部有一个圆环，直径比他的肩线宽一些，应该正好能把他塞进去。 罗一终于开始动脑子，这岩浆杀不死人，这里又暗藏玄机，是不是意味着生路和死亡并行呢。 继续往下潜，来到那个圆环旁边，罗一伸手想要搬动它，却根本无从下手，这圆环与地板的交界处缝隙太少，他根本没有发力点。 罗一盯着自己的手犯了难，他不能像伊娜那样幻化出利爪，对于这种情况，只能另寻他法。 还没等他想出办法，头顶上就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重物入水声。 罗一惊恐地抬头，沈天依和文莹全身包裹着一层冰晶，毫发无伤地穿过了熔岩层，来到了罗一所在的液体层。 我去，她们来得也太快了吧！ 罗一连忙往后躲闪，可是这里的空间太过狭隘，上下不过四米高，左右不过十米宽，再躲能躲到哪里去？ 异变技能用不了，精神体融合没用，劲敌近在眼前，罗一左看右看这局都只有一个死字。 芙思却不这么认为。 她看向对面：“你的手牌只剩下最后一次使用机会了吧？” 沈天依并不回答她。 全凭她一个人的精神体异变技能根本无法创造完全隔绝岩浆的保护层，可若是复制体和本体的精神体一起发动，创造一个保护层就绰绰有余了。 为了能让复制体和文莹安全度过岩浆层，沈天依不得已再次使用了手牌。 在卡牌游戏中手牌的使用次数至关重要，如果使用三次手牌，一样会视为出局。 作为这里的唯一真人，沈天依接下来不能再动用自己的手牌去干涉另一个世界的轨迹发展，否则就会提前出局。 芙思瞟向荧幕，罗一正在“沈天依”的步步紧逼下狼狈躲闪，他本就不擅长水战，在水中的敏捷度下降了一大半 ，不过三招就被“沈天依”拧住了脖子。 窒息感传来，罗一口中不断有水泡溢出，闭气已经接近极限，体能也接近枯竭，这已经是一局盘不活的死局了。 死亡近在咫尺，罗一认命的闭上眼，手脚虚浮地飘动在蔚蓝色的液体中。 芙思余光看到罗一的复制体突然投入了一张辅助牌。 真有趣，罗一本人已经放弃了，他的复制体却执意要拯救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不过想到复制体和本人的区别，芙思也就不奇怪的了。 那张辅助牌一经投入成效立现，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底部突然凝结出了白霜，这液体的冰点远远低于水，即使温度下降到零摄氏度以下也没有结冰，只是在底部结了一层浅浅的白色冰晶。 芙思见到这一幕，不由得赞叹巧妙，既然罗一本人没有存活下去的可能，就让对面唯一的活人也没法走出去就好了。 沈天依耐寒不假，可是文莹就没这么好运了。 文莹的精神体是脆弱的植物系，本就在低温的影响下精神体衰退，现在泡在零下几十度的冰水里，不出一会儿就会失去生命体征。 果然，文莹蜷缩起身体，想要抵抗这种低温，却因为刚刚被冰晶包裹身体的温度还没有回暖，没有丝毫温度可以保存。 罗一的精神体是冷血动物，他的身体在一定程度上能根据环境温度变化自身温度，能在这种冰水中坚持不短的时间。 “沈天依”拧起没眉，回身望去，文莹的情况急转而下，嘴唇和脸颊呈现青紫色，薄薄的眼皮上爬满了青绿色的血管。 低温下人类的心脏停跳只需要几十秒，失去生命体征大概需要几分钟。 不得已，沈天依只能放开手中的罗一，转身朝着文莹游过去。 罗一只感到死神来他身边晃了一圈又走了，茫然地睁开眼，只见沈天依抱着文莹取暖，她的体温缓缓渗透到文莹身上，总算将向导逐渐停跳的心脏挽救了回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罗一环顾四周，看向底部的圆环，抬头做了一个休战的手势。 “沈天依”不能一直抱着文莹给她取暖，心底那股烦躁感令她无时无刻不想掐断向导的脖子。 这样的精神干扰和肢体干扰下，她没办法和罗一对峙。 基于这样的前提，“沈天依”同意了罗一的提议。 罗一再次来到那个圆环之前，试着锤了一下。 刚刚纹丝不动的圆环竟然被垂下去一个不小的凹痕。 有效！ 想必是低温影响了这种材质的硬度。 罗一来不急思索理由，又是几拳下去，直接将那个圆环砸得凹凸不平，四处漏风，罗一抓住缝隙，往上一掀！ 一张巨大的、惨白的脸出现在圆洞中，罗一吓了一跳，快速往后退了半米，这才大着胆子去看那东西。 它的脸似乎是被泡发了，透着一股注水的浮囊感，双目睁得大大的，却没有眼瞳，眼白占据了整个眼眶。 它的头跟肩膀一样宽，罗一看不到它的身体，因为全被它的脑袋挡住了。 “沈天依”也看到了圆洞中栖息的怪物，看起来没什么威胁性，用眼神示意罗一把它拽出来，别挡路。 罗一不情不愿地将它从洞口拖拽出来，他的手接触到那东西的皮肤时，不知怎么，竟然觉得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不过一瞬，又恢复了正常。 罗一只当是自己的错觉，他闭气快要到极限了，必须马上逃出这个鬼地方。 那个洞口的直径只能容一人通过，谁走在最前面又成了问题。 走在后面的人若是想偷袭前面的人，这么狭窄的管道，别说应对了，能不能反应过来都是问题。 “沈天依”显然也明白这个问题，不过她们有两人，只要让文莹先进去，罗一如果想偷袭，她就会在后面直接解决他。 肺部储存的空气已经告捷，罗一没有推拒，接纳了沈天依的安排。 三人依次进入洞口，“沈天依”进去之前下意识看了一眼那怪物，却发现它的位置空无一物。 怪物凭空消失了？！ “沈天依”来不及惊讶，只能按下心中惊疑，跟着罗一进入洞口。 这圆洞笔直向下，压强令文莹本就难受的肺部备受折磨，好在很快就出现了向上的转机，文莹连忙向上游去，却没有看到丝毫亮光。 直到浮出水面，文莹大口大口呼吸，肺部生疼，却总算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紧接着，罗一和沈天依也浮出水面，动作却不约而同地一顿。 文莹一无所觉，她再不出去就要被冻死了，她摸到前面有地面，迫不及待地爬了上去，手指却碰到一点凸起。 文莹奇怪地摸索，她没有哨兵的夜视能力，只能依靠感觉，手指因为低温还没有完全恢复触觉，只能大概感觉出这个是一个比她手掌大两圈的隆起，往上摸还有相连的圆柱体…… 文莹突然反应过来，触电般地松开手。 她刚刚摸到的是一双脚！还是一双形状诡异的脚！ 罗一颤声道：“它们，应该不是活的吧。” 他很害怕，所以用了气音，却不知道触犯到了那根弦，那些怪物缓慢地拧了拧脖子。 文莹看不到，但是在沈天依和罗一的视线中，面前是一个不高的甬道，里面站着密密麻麻的、跟刚才堵在洞口一样的怪物！ 那些怪物头大身子小，身体只有成年人的一半大小，直愣愣地站立在甬道中，几乎没有让他们落脚的地方。 空气中突然生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碰撞声，那些怪物扭动脖子，朝着三人“看”了过来。 罗一牙齿抖了抖，下意识往后退，却带起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顿时，那些怪物仿佛彻底苏醒了过来，纷纷朝着他们的方向迈动脚步。 “沈天依”脸色微变，低声道：“别后退，往前走！” 文莹下意识相信队长的命令，不顾眼前的阻碍，飞快依靠精神体判断出怪物最少的路径，灵巧的身形在怪物群里穿梭。 “沈天依”眼神一愣，一个飞身上岸，扭头抓起还在后退的罗一，面不改色地将他抛了起来，砸向最近的怪物群！ 罗一心下一慌，微缩虫洞却突然出现，将他包裹在内，消失在原地。 就在这时，画面中断了。 芙思微微一愣，耳边传来侍者隐隐带笑的声音：“距离交卷时间还剩三十秒，各位请尽快作答。” 角落的沙漏不知何时只剩了薄薄一层，眼看就要流尽了。 芙思将视线转回到雪白的试卷上。 谁能走出这个房间？ 是恢复了精神体异变技能的罗一，还是文莹和沈天依？ 芙思不假思索地添了两个名字上去。【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90-100 第91章 或（14）总是晚一步 “时间到，各位，请交出你们的答案。”侍者站起身，半躬着身体，无声地催促着两人。 芙思没什么犹豫地交上了自己的试卷，并瞄了一眼身旁队友们的答案，确认他们跟自己的答案一样。 这也是这一局开始时隐晦的暗示，除了沈天依和芙思两人，剩下的都是比赛系统合成的复制人，他们没有自己的主观答题欲望，会下意识跟随队长的答案。 罗一的精神体异变技能足够他躲开所有正面攻击带来的伤害，那些堆积在甬道中的怪物对他没有致命威胁。 芙思愿意相信他有能力走出房间。 所以芙思写下了文莹和罗一的名字。 甬道内怪物数量太多，沈天依如果只身一人，脱身完全不成问题，可是她现在带着文莹。 沈天依的复制体不愿意跟文莹建立精神连接，那么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那条圆形通道，大概是怪物的销毁通道，那些岩浆就是为了不让怪物到达上方而创造出来的隔绝带。 下面那些液体的作用不明，应该不是单纯的修复 液，作用还有待推敲。 那些怪物力气惊人行动迅捷，依靠热源和声音获取猎物的位置，前仆后继无穷无尽。 芙思并不认为沈天依能带着向导全身而退，她们必须做出取舍。 要么沈天依丢下文莹一个人逃出来，要么沈天依舍命让文莹先走她来断后。 无论是哪种方法，都不可能两人存活。 芙思垂下眼，无论是沈天依本人，还是她的复制体，都不可能丢下文莹一人逃命。 沈天依是阿特兰提库斯的队长，她不可能抛下任何一个队员。 侍者将试卷一张一张地收起来，放到自己的身侧。 芙思盯着他的动作，脑中快速划过什么。 她继续观察着侍者的一举一动，发现了一个之前忽略的细节。 侍者好像一直是旁观者，卡牌问题也一直由他提出。 这种问题是随机的，还是侍者主观创造的？ 他收上去的试卷并没有像手牌或者辅助牌那样被卡牌系统回收，而是堆积在他的右手边。 芙思摸了摸下巴，想到一个有些荒诞的可能。 这位侍者，是不是也能干涉另一个世界的发展呢？ “此次卡牌题目，无人出错，恭喜各位。” 芙思勾起唇角，收回了视线。 另一边—— 罗一被突然发动的空间虫洞吓了一跳，即使这是自己的精神体异变技能。 这技能来得及时，他差点就被怪物群压在身下撕个粉碎了。 罗一松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想起来查看四周环境。 四周能见度极低，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腥气中包裹着难以忽视的臭味儿，像是什么动物内脏腐烂了又被淋了血浆。 罗一忍着不适往前走了一步，脚下却踩到了什么黏黏糊糊的东西，“啪叽”一声闷响，惹得罗一惊疑不定地低头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罗一不由自主的扶住旁边的墙壁，干呕了一声。 脚下全部都是惨白的蛇骨和糜烂的血肉，灰灰白白的混杂在一起，铺满了整个走廊。 罗一不讨厌蛇这种动物，这个时候却有点头皮发麻。 这数量也太多了，尸骨血肉堆到他小腿那么高，怪不得刚刚踩下去软趴趴的像是踩进了泥坑。 罗一艰难地移动了两步，发现这里的墙壁似乎还有点白色的斑点融在里面，还挺奇特。 走着走着，罗一突然发现角落里有个凸起，似乎是血肉山下面埋了什么东西。 罗一往前挪动了几米，想要看清下方埋了什么东西。 等看清了下方埋藏的那人的脸，罗一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却被突然呼入的臭气呛了个半死。 那人的脸罗一之前在资料上见过，是对面的向导之一，精神体异变技能一直不明。 林纯的眼睛瞪得很大，瞳仁毫无焦点，眼眶溢出黑血，整张脸可怖又可怜。 芙思叮嘱他们要多加小心，向导的精神体异变技能要么平平无奇，要么就是像【六十秒轮回】一样，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现在，这个一直被芙思提防的向导，全身都被埋在蛇堆里，浑身被血污沾满，越陷越深，似乎在被蛇群缓缓吞噬。 死、死了？ 罗一有点惊讶，这是伊娜或者芙思做的？还是她自己被蛇群围攻死于意外？ 不是，他才刚刚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外面的比赛情况已经进展到白热化阶段了？！ 等等！ 罗一猛然直起身，望向尸体一直凝望着的方向。 那里应该是伊娜或者芙思离开的地方，只要向着那个方向前进，应该就能和队友汇合。 罗一下定决心，没再管身后的尸体，转身朝着伊娜离开的地方前进。 伊娜带着芙思一路往回走，她们离开的时间不短，恩南和星炽呆在透明牢房内，看似安全，实则危机四伏。 如果林纯命令蛇群从上方造成正面打击，直接压垮牢房，星炽和恩南的存活概率不足百分之十。 如果他们二人打开牢房逃了出来，那生的可能就更小了。 向导的躯体脆弱不堪，随便来条蛇咬一口，都会在三分钟内毙命。 伊娜的脚步越来越快，“芙思”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一言不发地跟上她的脚步。 不知为何，虽然潜意识告诉她，这个时候要走在伊娜的前面，她们的决断应该从她的口中说出，所有行动也应该有她裁定。 可是刚刚恐惧还弥漫在她的心底，令她不由自主地发颤、惊慌、后怕，这些情绪源源不断地从她的心底冒出，令她无法安心思考。 “芙思”只能抿紧了唇瓣，跟在伊娜身后，尽量不落在她身后。 谁知二人到了透明牢房的区块，只看到盘踞在废墟上的蛇群懒洋洋地甩着尾巴，看起来有几分烦躁和不满。 伊娜环顾四周，这是星炽的牢房，没有看到他的尸身，也没有感知到任何精神力残留。 逃掉了？ 伊娜有些惊讶，继续往恩南的方向走去。 谁知还没靠近，一只色彩斑斓的蜂鸟飞扑到伊娜身上，身形有几分半透明的趋势，明显快要坚持不住了。 伊娜跟着它一路走，到了坍塌牢房后面的一个监控死角。 恩南奄奄一息地蹲在角落，蜂鸟飞到他的肩头，轻轻啄吻他的发丝，似乎很是焦急，却又无能为力。 “咳咳。”恩南虚弱地睁开眼，他的瞳孔已经涣散，看不清眼前的人影。 伊娜上前按住他的颈动脉，查探了一会儿，颓然地放下手。 恩南眼下布满乌青，嘴唇青紫，中毒的状态一览无余。 “咳咳，我……没看到星炽……那些蛇群被对方向导操控，身上的精神力残留和明显……我依靠精神体异变技能撑了一会儿。”恩南的时间不多，只能尽快把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告诉队友。 “我用精神体探查这栋建筑，这里的最上层精神波动最明显……咳咳，我推断那里应该有更多怪物或者守卫在剧集……” 伊娜却止住他的话头：“我知道，林纯已经死了，她对蛇群的操控也解除了。” 恩南动作僵硬地点了点头，蛇毒已经流窜到了她的四肢百骸，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蜂鸟消散在他的肩头。 伊娜低声道：“放心吧，接下来一切交给我。” 恩南阖上眼，唇缝中溢出最后一句低语：“星炽去了八点钟方向的暗道，他似乎不被蛇群影响。” 伊娜表情未变，面色如常地站起身，阖上恩南的双眼。 远处的“芙思”正在向这边张望，她不敢接近那些灰蛇，只能在远处等待。 伊娜走过去，招呼她跟上：“去找星炽，我们不能再减员了。” “芙思”本想说些什么，可是听到星炽的名字，眼神不由自主地亮了亮，她对星炽的兴趣超乎寻常，伊娜很精准地拿捏了这个心理。 “芙思。”伊娜突然开口。 “芙思”脚步不停，只是喉咙里发出回应：“嗯？” “你很喜欢星炽，对吗？”伊娜随意地问道，好像不是在谈论对方的心动对象，而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儿。 谁知，“芙思”沉默了一会儿，给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我觉得他一定很好吃。” 伊娜眼中划过惊诧，这样的回答是未曾设想的。 未免她把食 欲和爱欲搞混，伊娜又问了一遍：“你确定你是想尝尝他的味道？” “芙思”轻轻点头：“我很好奇他的血肉的味道，不过你放心，我会压抑这种欲望的。” 伊娜没再出声。 是单纯的食欲，夹杂着一点探究欲，其他再没有了。 真是奇怪，这个复制体不仅胆小，还情绪外露，很轻易让旁人窥探到她心底的想法，这在芙思本人身上绝对不会发生的。 复制体和本体最大的区别到底是什么？ 伊娜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没有参照物，她实在看不穿比赛系统制造复制体的规律。 没多大一会儿，她们发现了星炽消失的密道，这里守卫疏松，甚至好长时间没有守卫经过。 二人对视一眼，走进了暗门之中。 几乎在她们刚刚找到密道的时候，罗一就来到了这片透明牢房，见到了恩南的尸体。 罗一看着恩南青紫色的唇，后知后觉这些灰蛇有剧毒，只是因为他的体质强劲，这才没有在布满毒气和蛇尸的房间倒下。 罗一将恩南的身体放到蛇群触碰不到的地方，转身继续寻找同伴的线索。 不知道是不是他运气好，还真让他看到一处暗门，或许是变色龙的天性影响，他对暗门一向感知力敏锐。 没多想，他就钻进了这道暗门，看着升降梯向上而去。 第92章 或（15）怪味糖魅力时刻！ 根据恩南给出的线索，最强烈的精神波动来源于最顶层，也就是整个监狱的未知部分。 伊娜和“芙思”并不担心半路遇到什么棘手的怪物，从登上这一层的时候伊娜就发觉，那些藏在管道里的怪物都在有意无意地躲避这一层。 仿佛这里有什么更可怕的存在。 “芙思”一边走一边四处查看，这里的墙壁有点类似于之前她们遇到林纯的地方。 漆黑中带着点点灰白，摸上去的触感有些粗糙，细小的孔洞像是毛孔一样分布在墙上。 伊娜想了想，林纯召唤蛇群的时候，蛇群是从墙壁上突然涌现的，可是这些孔洞如此细小，完全不可能让灰蛇通过。 除非，这些墙壁会呼吸，那些孔洞会随着墙壁的呼吸逐渐张大，那些蛇群就能趁此游走于监狱的各个角落。 伊娜留意了一下来时的道路，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这一层绝对不能久留。 突然，“芙思”停下脚步，耳朵微动，她好像听到了小孩啼哭的声音。 “芙思”低声将这个发现告诉伊娜，两人一致决定继续前进。 伊娜回想起之前“芙思”的推测，这里的观众、守卫、怪物都是同一种东西。 这种推断并不是凭空而来，它们没有心跳，皮肤全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灰，按照特定的规则行事，没有自己的神智和思维，不能算是传统意义上的NPC。 两人一直没碰上任何守卫和怪物，整个走廊安静得有些可怕。 伊娜突然皱起眉：“不对。” “芙思”也停下脚步，声音有些含糊：“小孩哭闹的声音消失了。” 伊娜耸了耸肩：“或许是察觉到有访客，特意出来迎接我们了。” “你们好。”甜甜糯糯的孩童声从二人正前方传来。 二人动作一顿，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小女孩穿着洁白的公主裙，金色的长发披在身后，蓬松又卷曲，白色蕾丝发箍将她的额发梳拢上去，露出洁白光滑的额头，碧绿色的眼睛狡黠地看着二人。 看到小女孩正常又可爱的脸庞，“芙思”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悄悄后退半步的脚又挪了回来。 伊娜微笑地回应：“你好。” 小女孩微笑起来，向前走了两步，看到二人并没有动作，笑容愈发真诚：“你们在干什么？” 伊娜想了想，回答道：“我在寻找我的同伴。” 小女孩继续往前走，直到距离伊娜一步之远，她才停下来，清脆地说道：“你的同伴长什么样子，我可以帮你找吗？” 这个小孩还没到二人的腰线，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模样，声音中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 “芙思”低头盯着小女孩的眼睛，清澈又单纯，似乎没什么怪物化的迹象。 “你可以帮我们？”伊娜半蹲下身，平视着小女孩的眼睛。 看见伊娜如此没有防备的姿势，“芙思”只是皱了皱眉，场外却纷纷不干了，低声议论起来。 “她怎么敢的啊？在终极boss面前这么松弛可是会死得很惨的。” “不会真有人相信这是个正常小孩儿吧？！” “别着急下定论，说不定人家有后手呢？” 风清野和舍齐已经看了半场，他们对于伊娜的评估方向已经完全变了。 伊娜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实力只是冰山一角，【白昼】的威力被严重低估了。 或者说，没当时的伊娜忙于回去找星炽和恩南，没有完全展现出【白昼】的威力。 可是风清野能看出伊娜游刃有余的态度之下，是对自己实力的极度自信。 风清野的目光隐晦地看向角落，那里坐着百伦和他的队员，默术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伊娜的身影，两个人应该有不小的渊源。 风清野虽然还是学生，但是对于三大星系的隐秘知道得并不少。 默术是被专门派来参加MIC的，他并不是加列斯的学生，他的出身很神秘，听说是个和金足乌教会性质差不多的组织。 而默术对伊娜如此关注，是不是说明，早在MIC比赛之前，他们就相识。 这样一来，伊娜的身份就不单单是塔尼亚的学生，更有可能是其他星系混入比赛的棋子。 这一切都只是风清野的猜想，他没有亲眼见过默术和伊娜有所联系，并不能妄下定论。 “她掏出了什么？”林欣突然问道。 风清野回过神，看向比赛转播画面，愣住了。 只见伊娜掏出了一只……棒棒糖？！ 事情的起因是，小女孩问出了那句终极boss的经典台词：“如果我帮你的话，你能拿出什么报酬呢？” 一般这句台词一出，主角团就要面临最终boss决战，并且上演前仆后继赴死的镜头语言。 谁知，伊娜想了想，从便携口袋中掏出了一支棒棒糖，粉红色的草莓形状。 “我用这个跟你交换，怎么样？”伊娜脸上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小女孩碧绿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她，眼中的笑意消失得彻底，整张脸透出不符合这个年龄的冰冷。 “芙思”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防止她突然暴起。 大概过了几分钟，又或者过了十几秒，小女孩伸手接过了那支草莓形状的棒棒糖。 “这是什么？”她问。 伊娜耐心地解释：“是所有人都会喜欢的小零食，特别是你这样可爱的孩子。” 小女孩并不被她的言语所迷惑，她低下头，拆开棒棒糖上面的环保包装袋，伸出舌尖舔了一口。 “芙思”突然捏紧了手指，它的舌头有两个长长的分叉，细长又有力，那分明是一条蛇信子！ 伊娜却好似没看到一般，微笑着等着小女孩的反馈。 众人聚集在比赛转播的荧幕前，纷纷捏了一把汗。 “不是吧，还能这么淡定地看着boss吃糖，她的 脑回路到底是有多清奇！” “boss接了她的糖，是不是说明答应了她的交易？” “那糖的包装纸看起来好眼熟……” “关注的重点完全错了吧！” “我想起来了，那个是加列斯旁边的便利店售卖的怪味儿棒棒糖，看起来是草莓形状的，实际上味道千奇百怪，是用来整蛊的！” “什么？！” 伊娜其实没想跟小女孩虚与委蛇，只是恰好想起她的随机物品携带的是棒棒糖，便拿出来碰碰运气。 没想到这孩子好像很喜欢。 它舔完一口之后，眼睛明显亮了一下，随即伸出整个蛇信子将糖果卷进了嘴，直接吞进了喉咙。 “真不错。”小女孩意犹未尽地吐了吐蛇信子，看起来很是愉悦。 伊娜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那些糖她尝过，味道千奇百怪，鸟蛋味、酸菜鱼味、树皮味、铁锈味…… 不知道这家伙吃到了哪一个味道，伊娜有些愉悦，竟然有人跟她一样喜欢怪味糖果。 即使是个半蛇半人的小孩，伊娜也愿意跟她交流。 伊娜又掏出一枚棒棒糖：“真的喜欢？我这里还有，不过你要先帮我找到同伴。” 小女孩仰起脸，心情良好，很积极地回答道：“他不就在你身后吗？” 伊娜猛然转过脸，星炽正安静地站在她们身后：“……” 星炽垂下眼，老实道：“我听到这里有说话的声音，就过来看看，没打扰你们吧……” 伊娜盯着他看了两秒，轻轻摇头：“没事，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在找你。” “芙思”看向星炽，语气变得温柔：“你没事吧，那些蛇群没有去围攻你吗？” 若是在半小时前，伊娜大概会认为“芙思”这是在关心星炽，可是现在了解了“芙思”的内心活动后，伊娜只想给星炽默默点蜡。 被当成食物可比被当成猎物惨多了。 星炽慢慢摇头：“为了躲避蛇群我从牢房里逃了出来，通过精神体排查出一条守卫极少的路线，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 “芙思”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继续用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眼神盯着星炽。 伊娜不忍直视，回身看向小女孩，却发现她不知何时退到了墙边，跟她们保持了三步之遥的距离。 “你的要求我已经完成了，给我糖。”小女孩摊开手，像伊娜讨要那根怪味棒棒糖。 伊娜伸出食指，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小朋友不要学奸商做派，我给了你一根糖，你帮我找到一个队友，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了，你还想要的话，就要再帮我一个忙。” 小女孩不服气地撇撇嘴，碧绿的眼珠眯成线瞳，蛇信子焦躁地摆了摆，却安静地缩在角落里，没有继续讨要糖果。 星炽瞥了小女孩一眼，又望向伊娜：“现在我们去哪里？” 原本要boss战的地方此刻一片和谐，甚至有闲心坐下来好好制定计划。 芙思本人的情况不明，不过伊娜并不担心她，就算不能使用精神体，伊娜也有一万种方法苟活。 现在只有罗一很令人担忧，必须尽快找到他。 突然，小女孩仰起脸：“如果我帮你找到最后一个队友，你能把糖果给我吗？” 非人感极强的小女孩此刻可怜巴巴地跟她讲条件，伊娜无意为难一个毫无威胁的NPC，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小女孩开心地拍起手，张口发出一阵空灵的声音：“把他带过来。” 伊娜直起身，抬头看向四周墙壁，它们果真如同会呼吸的毛孔一样越张越大，直到能够容纳一人通过。 罗一被一群灰蛇卷着身体抬到众人面前。 他昏睡着不省人事，脸色灰青嘴唇发紫，看起来中毒不浅。 伊娜瞳孔一缩，回身看向小女孩：“给他解毒。” 小女孩嘻嘻地笑道：“这就是下一个条件了噢。” 第93章 或（16）颜控不分种族 伊娜上前查看罗一的中毒情况。 通过查看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找到任何蛇类咬伤的痕迹。 难道他不是被蛇咬伤的？ 伊娜突然回想起林纯暴毙的场面，那些灰蛇的血液被高温蒸发后散在空气里，大量吸入后也是会中毒的。 罗一经过了她和林纯交战的地方。 伊娜默默低叹，罗一肯定是没有发现那片空气的剧毒性，逗留了一会儿后才离开。 哨兵的体质能她们在短时间内免疫毒素，时间长短取决于个人体质和精神体的强度。 罗一的耐毒性显然低于伊娜和芙思。 小女孩突然上前，掰开罗一的眼睫，看向他碧色的涣散的瞳孔。 “好可怜。”小女孩摇摇头，放下了自己的手。 伊娜突然意识到，她和罗一的外貌有一种微妙的相似。 不仅仅是淡金色的头发，还有碧色的眼瞳，就连脸上雀斑的位置，两个人似乎都大差不大。 小女孩毫无所觉，她盯着罗一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上天赐予你如此的美貌，不应该用痛苦终结你的生命。” 她双手合十，举在胸前作祈祷状：“愿你摆脱伤痛，重获新生。” 空灵中带着点温柔，孩童的嗓音尚且稚嫩，听起来有种诡异的神圣感。 伊娜：“……”难道这孩子是个颜控？ 随着小女孩的祷告结束，罗一苍白如蜡的脸逐渐恢复血色，唇瓣上的青紫逐渐被鲜红取代，整个人从死尸转变到活人。 还是个有几分姿色的活人。 这一幕着实震撼，中毒濒死的人因为一句话重获新生，如同创世神为他重新打开了一扇门。 伊娜本以为小女孩只是一个关卡boss，负责操控蛇群或者制造灰蛇，现在看来，她似乎是整张地图里拥有上帝视角的终极boss。 不仅清楚地知道她的队友是谁，还能一句话决定众人的生死。 如果想要正面击败她，需要多久，又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还不等她深思，罗一猛然从地上惊醒，上半身弹起来，却因为僵硬差点扭断脊骨。 “呼，呼……这是哪？我怎么了？”罗一喃喃自语，伸出手看了看，又上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确认无误后，他才看到站在一边用怪异眼神看着他的队友。 “……” “额，大家都在呢，”罗一点点头“比赛已经结束了吗，我们输了赢了？” 伊娜眼角抽了抽，小女孩似乎也被他跳脱的性格震惊到了，一时无言。 “准确来说，我们还在比赛场内，你中毒昏过去了，现在才醒。”伊娜看不过去，简单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罗一仰起脸，余光突然看到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小女孩跟罗一对上目光，两双碧色的眸子不约而同地映出对方的身影。 罗一惊讶地眨眨眼。 这孩子…… “好可爱啊。”罗一真挚地赞叹道。 他站起身，围着小女孩转了一圈，仿佛看到什么稀奇物件一样，惊叹连连。 茵多克莱的人的发色大多偏浅，眼睛也因为色素缺失极少有黑色和棕色，但是能和罗一长得如此相像的人，还真是不多见。 小女孩仰起脸，大大的眼睛里透出疑惑：“真的吗？” 她远远的瞳孔突然变成蛇类的线瞳，紫黑色的蛇信子吐出唇上下摆动，洁白无瑕的小天使瞬间变成蛊惑人心的魔鬼。 不过下一瞬，她就恢复了正常，似乎只是想做个鬼脸吓唬一下罗一。 罗一睁大眼睛倒退两步，确实有些惊讶。 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再次惊叹道：“酷，你能再表演一次吗？” 罗一没被吓到，反而是站在他斜侧方的“芙思”被吓得不轻，惊慌地移开视线。 伊娜盯着眼前的画面，有种说不出的荒诞，对于紧张刺激的比赛来说，这一幕实在和平得有些过分了。 仿佛是印证她的担忧，一声嘹亮的鸟鸣从走廊尽头传来，紧接着就是一只翼展超过三米的火烈鸟凭空出现，它的背后是席卷而来的高温火焰。 “你们是不是忘了比赛这件事？”谢亦熙戏谑的声音从尽头传来，在整个走廊内回荡。 之前发动【白昼】的时候，伊娜就发现了，这些墙壁的导热性非常好，只要有一点热源，整个空间内的温度就会持续上升。 谢亦熙明显也发现了这个特质，直接让释放大面积火焰封路，暂时不清楚这里有没有第二个出口的情况下，瓮中捉鳖是最简单也是最快的剿灭方式。 罗一飞快交代道：“沈天依为了保护文莹已经出局了， 我来的路上看到了林纯的尸体，她们现在最多还有三人。” 伊娜点点头，示意众人分开走，一会儿等火焰消失再出来汇合。 这里的分叉路四通八达，好像大型蛇巢一样错综复杂，倒是方便了他们躲避火焰的追杀。 小女孩一直跟在罗一的身后，即使自己家被外人放火也没有生气，反而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情况紧急，伊娜拉着星炽随便进了一个拐角，利用视线死角躲开了快要撩到她们衣角的火舌。 “谢亦熙怎么找到这里的？”伊娜低声询问星炽。 星炽：“应该是跟着罗一来的，我到这里的时候没有发现精神波动，这里的位置很偏僻，只有我上来的那一个入口。” 他的语速飞快，很快分析了局势。 “她们现在状态良好，不要硬碰硬。”伊娜的声音有些缥缈，这里的岔路多到可怕，如果不是星炽一直在后方指路，恐怕很快就会走进死胡同。 火焰到不了深处，谢亦熙的目的只是将她们打散再逐个击破。 阮怡走上前，肩膀上趴着一只毛茸茸的棕黄色蜘蛛，巴掌大小，圆滚滚的三节身体上布满细密的绒毛。 蜘蛛作为捕猎好手，永远不会丢失猎物的方位。 阮怡闭上眼，将精神体的反馈传递给谢亦熙：“分成队，六点钟方向，一个哨兵和一个向导，八点钟方向，一个哨兵和那只怪物，十二点钟方向，落单哨兵。” 谢亦熙点点头：“先从落单的家伙开始解决吧。” 文莹突然出声：“阮姐，她们之中有没有行为怪异的人？” 阮怡有些疑惑，不过出于对队友的信任，她还是闭眼展开感知，所有人的剪影出现在她的脑海，任何小动作都逃不过【影惑】的捕捉。 “目前没有发现异常行为的人，文莹，你发现了什么异常吗？”阮怡睁开眼，困惑地看向文莹。 文莹抿了抿唇，慢慢垂下头：“没有，是我多心了。” 第94章 或（17）我会在暗处看着你 沈天依已经出局，队内的指挥工作交给了阮怡来担任，她的精神体能够探知一定领域内所有人的动向，非常适合观察大局。 她希望谢亦熙能够和文莹一起行动，先解决落单的那个哨兵。 谢亦熙懒懒地活动了一下脖颈，没有异议，只是伸手从火烈鸟的翅膀上揪下一片羽毛，淡红色的，泛着温热的暖意。 “拿好它。”谢亦熙将羽毛交给阮怡。 阮怡收下了这片羽毛，谢亦熙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很特殊，每一片羽毛都相当于一个分身。 谢亦熙带着文莹走了，阮怡慢慢睁开双眼，她的眼睛里密密麻麻地出现了无数个瞳孔，好似蜘蛛的复眼。 很少能有向导和精神体进行融合，最多身体的某个部位会跟精神体产生高度相似，以达到感官共享。 无数半透明的蛛丝随着精神力的蔓延遍布四方，它们勾连结网，将所有人的动向笼罩其中，并实时传递给谢亦熙。 这方面倒是和星炽的精神体有些类似，只是范围更加广阔，对精神力的消耗更夸张。 谢亦熙带着文莹去找落单的芙思，却发现文莹总是看着她欲言又止，神情躲闪。 谢亦熙目不斜视：“你想说什么？” 文莹还沉浸在之前沈天依的异样之中，那种冰冷的眼神和举动，绝对不是队长本人。 可是最后在那个堆满怪物的甬道，沈天依却还是坚持把她送了出来，自己留在那个阴暗危险的地方，至今生死未卜。 文莹也看过很多历届MIC大赛的资料，也知道曾经有过复制人的先例，她见到的那个沈天依，很有可能就是比赛系统捏造出的伪人。 可是，难道只有沈天依一个人被复制品取代了吗？ 如果对方队伍中也有复制人的存在，而她们不知情，杀死了复制体，会算作对方减员吗？ 文莹心事重重，谢亦熙正在和阮怡进行远距离精神连接，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说来也奇怪，火焰蔓延过来的时候，芙思兀自挑了一条通道，没有拉上任何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独自行动。 作为一个单兵作战能力很强但是精神力不稳定的哨兵，芙思竟然选择单独行动。 是故意引导她们分头行动吗？ 谢亦熙对芙思这位不安常理出牌的队长有所耳闻，沈天依曾经说，芙思不像是来参加比赛的，更像是来度假旅行顺便拿个名次。 不过谢亦熙与沈天依的意见相反，她觉得芙思只是在故弄玄虚，一直隐藏自己的精神体也是因为精神体力量太弱，难堪大用，倒不如隐藏起来，还能给对手造成心理压力。 谢亦熙并不急着追上芙思，她能看到芙思正在朝着一个死胡同的方向前进，利用一点火焰传导，自然能让猎物走进自己的陷阱。 果然，芙思停下了脚步。 她的眼神似乎很茫然，四周的墙壁一模一样，只有那些白斑有些微不同。 谢亦熙放慢脚步，双手抱臂：“躲什么，你隐藏了大半个赛段的比赛精神体不准备亮出来玩玩吗？” 芙思回身看着她们，面无表情。 文莹直觉不太对，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芙思”很缓慢地眨了眨眼，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能使用精神体，更不能动用任何精神体异变技能。 复制体和本体无二分别，只要她想，精神体的力量就在她的手中，发动只在一念之间。 可是这样，就会违背本体的意愿和行事规则。 “芙思”垂下眸，若有似无的黑色雾气在她的眼中凝聚，即将破空而出。 谢亦熙也没了对峙的心思，招了招手，翼展三米长的火烈鸟已经占据了大半个走廊的必经之路。 “芙思”幽幽叹了一口气，眼中弥漫开的黑雾逐渐收敛，最终归于平淡。 “真没想到，你会带着文莹来找我。”芙思淡声道。 谢亦熙皱了皱眉，芙思这个时候摆出闲聊的架势，当她是死的吗？ 火烈鸟展开翅膀，赤红色的羽翼逐渐燃起蔚蓝色的火焰，高温扑面而来，芙思眼睛被灼得生痛，不由得闭了闭眼。 芙思眼睛闭上了，嘴可没有：“如果我没记错，因为文莹入队的事情，你和沈天依打了一架，还因此受了处分。” 此话一出，文莹第一时间惊讶地看向谢亦熙，却只能看到她不为所动的背影。 谢亦熙左手握右手，发出清脆的骨骼碰撞声：“你的废话太多了。” 随着升腾而起的蓝色火焰，足以将钢铁炼化成水的高温随着鸟翼扑面而来，眨眼间已经烧到了芙思眼睫之前。 明蓝色的火光映在芙思眼底，眼看就要将她吞噬。 芙思额角流下一滴冷汗，眼球微动 她手握成拳，猛地用力往后一敲，黑色墙壁像是什么拼接积木一样，“咔吧”一声凹陷下去一块儿。 芙思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谢亦熙眼神一冷，上前两步，脚下轻轻磕了两下，空腔音传递上来，昭示着这里还有暗道。 “该死。”谢亦熙低骂一声，转头去问阮怡，“为什么这里会有暗道？” 阮怡细细感知了一番，得出结论：“并不是暗道，只是一个隐秘空间，需要一点时间排查方位。” 谢亦熙不免感到烦躁，好像拳头打到了棉花上，软绵绵地无力感涌上心头。 “还真是比泥鳅更滑手。”谢亦熙低声吐槽了一句。 文莹心慌得很，她不确定这个芙思是复制体还是本体，想要和谢亦熙分享这个情报却害怕分散她的心神。 就在这时，芙思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响起：“真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你们成为队友。” 意识到芙思又开始打嘴炮，谢亦熙也毫不客气：“一路划水过来的人也好意思在这里嘲讽我？” 她嘴上反击，手上也没闲着，既然芙思的声音还能传到她这里，说明那个隐藏空间就在附近。 谢亦熙冷哼一声，招 了招手，蔚蓝色的火焰顺着墙角一路延伸，直接将附近的区域全都用高温圈禁起来。 这些墙壁的导热性非常好，不出一会儿，就能把那个所谓的隐蔽空间变成高温桑拿房。 就算芙思体质过硬，也不能在近百度的房间里待太久。 阮怡却有些不赞同：“火焰包围了你们四周，亦熙你不受影响，文莹却会被火焰灼烧。” 谢亦熙回身看了一眼，文莹脸色惨白，额角亮晶晶的，眼神有些涣散。 不得已，谢亦熙收回了四周灼烧不断的火焰，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文莹能看出她很不爽。 “谢亦熙，别人可能还不明白你和沈天依的渊源，我却略有耳闻。”芙思的嘴炮还没停下。 谢亦熙催促阮怡：“位置还没排查出来吗？” 阮怡睁开眼，无数复眼随着她的动作眨动：“这里的墙壁有些特殊，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影惑】的作用非常广泛，铺开范围越广消耗的精神力越多，可是情况紧急，她必须尽快找到芙思的具体位置。 芙思也明白她的时间不多，语气中的攻击性越来越明显：“人人都说，你谢亦熙和沈天依水火不容，可是我却知道，让你们受了处分的那场架，究其原因……” “闭嘴！”谢亦熙似乎不耐烦了，一拳打到了面前的墙壁上。指节捏得发白，虽然表情不变，但是内心已经掀起了巨大的波涛。 她没收着力道，面前的墙壁呈现出龟裂的坑洞，那裂缝还在逐渐扩大。 文莹缩了缩脖子，谢亦熙和沈天依当初的矛盾确实很多，甚至到了难以调解的地步。 后来不知怎的，沈天依竟然和谢亦熙组成了阿特兰提库斯，还报名参加了MIC！ 芙思知道其中内幕？她不是塔尼亚的学生吗？ 文莹心中的疑惑只闪过了一瞬，头顶就传来了一声古怪的积木滑动声。 谢亦熙猛然转头，动作迅速的拦腰去抱文莹，却还是慢了一步。 文莹瞪大的瞳孔中映出芙思俯冲而来的身影，芙思抱着一击必杀的目的直冲她的咽喉而去。 文莹：“！！！” 来不及动作，芙思冰凉的手指宛如死神镰刀触碰到了少女柔软的脖颈，文莹眼前最后的画面是芙思放大的脸庞。 谢亦熙已经用了最快的反应速度，却没有赶上芙思的突袭。 蓝色的火焰吞噬了芙思的身体，连同文莹的身躯一起。 人体组织迅速在火焰的炙烤下脱水、炭化、消散。 黑灰火焰具散，徒留下谢亦熙错愕的身影。 阮怡焦躁道：“她在你们头顶！谢亦熙！能听到吗？！” 谢亦熙喃喃道：“你说得太晚了……” 她杀了文莹？！不、不对，文莹的喉咙已经被芙思捏断了，如果不抓住芙思在半空的僵直出手，只会让她白白带走队伍中的向导。 脑中不断回放刚刚的情景，谢亦熙的眼睫飞快眨动，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火焰的温度。 阮怡安静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发生了什么？” 谢亦熙低下头，手掌张开又握合，有些恍惚地后退两步，还有些没缓过神。 “我……不知道。”谢亦熙低声道。 阮怡继续询问现场：“我感知到文莹的精神力反馈消失了，芙思的影像也消失了，她们都出局了？” 谢亦熙迷茫道：“是。” 阮怡消化了一会儿这个消息，安慰道：“没事，她在暗你在明，没有兼顾到文莹也是情理之中。” 连接着她和谢亦熙的思维触手轻轻颤了颤，昭示着另一端的哨兵心态不稳。 “不，阮怡，是我的错。”谢亦熙突然反驳。 阮怡清楚这个时候不是反省复盘的时机，必须让谢亦熙马上去寻找其他对手，尽快结束比赛。 阮怡手掌上的狼蛛慢慢张开足肢，释放出无数银白色的思维触手，与此同时，谢亦熙眼中隐隐的自责迅速淡去，她的情感慢慢回归平静，心跳也变得缓慢。 阮怡对谢亦熙进行了远距离精神疏导。 哨兵慢慢在向导的安抚下趋于平静。 这能够让哨兵回到最佳战斗状态。 第95章 或（18）童话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 “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各位，卡牌游戏即将进入最后一局，请各位抽取本轮的辅助牌。” 偌大的庄园内时间仿佛被放得很慢，露珠停留在青草叶片上，花蕊半开不合，只有圆桌首位上的侍者在说着游戏流程。 芙思眨了眨眼，她总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又觉得时间一动不动，基于她的体感而言，这里的时空似乎是混乱的。 如果是在宇宙黑洞边缘，这种情况出现得并不罕见，可这里是比赛模拟仓，外面还有上千双眼睛盯着，庄园里的时间流速应该和监狱一样才对。 芙思将视线转移到侍者身上，如果说这个庄园有什么东西最违和，那一定是他了。 芙思伸手抽取了辅助牌，到目前为止，她们手上的辅助牌有失有得，但是沈天依的手牌已经无法使用了。 手牌使用次数归零后，就会视作出局，沈天依无论如何都不能动用手牌。 芙思却觉得情况不算乐观。 另一个赛场的信息只能通过圆桌中心的荧幕传递到这边，芙思并不知道另一边队员们的情况。 可她始终觉得，自己的复制体是个巨大的隐患。 芙思不动声色地看向侍者，装作不经意地询问：“卡牌题目结束后，比赛会一起结束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突兀，侍者带着面具的脸朝她扭转过来，语气毫无起伏：“尊敬的客人，您是在向我提出问题吗？” 芙思摩挲了一下自己的食指，点头道：“是的，你可以告诉我答案吗？” 侍者带着面具的脸突然流露出一丝笑意。 芙思静静地看着侍者面具上的脸嘴角弯起又落下，那本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黑色面具，三道简笔画组成了眼睛和嘴巴。 这张漆黑的面具活了过来，露出跟活人一样的表情，吊诡又滑稽。 芙思表情不变，并不为这一幕感到惊讶。 “按照规则来讲，我不能透露卡牌游戏以外的线索。”侍者说。 芙思挑了挑眉，等着他的后半句话。 “可是如果你愿意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比赛什么时候会结束。”侍者的语调突然上扬，展现出了非常明显的期待。 听到他这样说，沈天依皱起眉，这明显是个陷阱，出局人数达到标准比赛自然就结束了，为什么芙思还要追问到底？ 芙思双手撑着下巴，看起来很轻松：“说说你的条件，你希望我用什么来跟你交易呢？” 侍者面具上的笑容更大了，甚至眯成一条线的眼睛都微微睁开，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眼白，只有无尽的黑。 他走到芙思面前，弯下腰，诡异又可怖的气息扑面而来，芙思并没有躲闪，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美丽的小姐，可以给我一个吻吗？”侍者的声音虔诚又认真，和之前的戏谑完全不同。 这下，不只是沈天依，所有观看比赛的人都呆住了。 “什么？这怪物说了句什么东西？”路可可惊叫出声。 风清野并没有喝止队员的大惊小怪，他的脸上也难掩惊讶。 舍齐忍俊不禁：“你有没 有听过一个故事？” 风清野慢慢摇头：“你知道的，我的故事储备量基本为零。” “在很久很久以前，金蛇族得罪了巫女，王子和公主都被降下诅咒，失去了华美的鳞片和高强的法力，成了再普通不过的灰蛇，只有得到陌生人真心的吻才能恢复原状。”舍齐三言两语讲述了这个寓言故事。 风清野有些好奇，他从来没听过这种带有奇幻色彩的小故事，追问道：“然后呢？” 舍齐摸了摸鼻梁上方的护目镜，接着说道：“他们等了很久、很久，金蛇族的国王发动了无数赏金任务，寻找一个心地善良又淳朴的勇士，让他无意中接触到王子和公主，试图让他献出一个真心的吻。” “可惜，蛇族天生体寒，又没有猫狗那样讨人喜欢，大多数人见到他们只会生出厌恶和恐惧，国王等了很久，都没有人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予公主和王子真心的吻。” “最终，国王离世，金蛇族渐渐没落。”舍齐说。 说完，他轻声笑了笑：“其实这故事只是拿来哄小孩子的，我的姐姐听过之后又讲给我听，不过她当时忙着去给家主复命，匆匆编了个结尾给我，我也不知道真正的结局是什么。” 路可可听到他们的对话，临时插了一嘴：“这个我好像也听过，不过我小时候贪玩，也没听过结局。” 茵多克莱内部流传着很多玄幻小故事，版本不一结局也不一样，一时半会儿竟然没人能推断出这个故事真正的结局是什么。 令人意外的是，芙思并没有犹豫，她甚至没有流露出诧异。 少女的亲吻像一片洁白无害的羽毛，轻轻落在侍者的额头上，转瞬即逝。 芙思没什么心里负担，比赛系统生成的NPC就是一串数据，完全不用担心情感纠葛问题。 侍者仿佛被钉在了原地，身体僵硬一动不动。 芙思不满道：“你准备反悔？” “……怎么会。”侍者突然半跪在芙思面前，伸手摘下了面具和手套。 在此之前，他的身体一直没有暴露出任何一寸皮肤，更别说那张神秘的脸。 看到这一幕，众人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他们害怕看到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庞，芙思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动作。 手套下是一双粗糙如树皮灰暗如乌云的手，虽然还有人类手部的特征，却不能称之为正常人的手。 只是没过两秒，他的手突然褪去了粗糙丑陋的表皮，变得白皙如玉修长有力。 好像蛇类蜕皮，芙思心道。 他面具下的脸一开始也如同双手一样灰暗可怖，脸颊两侧布满凹凸不平的鳞甲和纹路，双眼呈现淡红色。 侍者双手握住芙思的左手，他很有分寸，只握着手指的部分，轻轻回吻在芙思的指骨上。 随着皮肤的蜕皮，那张脸摆脱了阴毒古老的诅咒，变得俊美耀眼，淡红色的眼睛眨了眨，蒙上一层淡淡的水汽，看起来攻击性锐减。 芙思没有拒绝他的吻手礼，只是追问道：“所以你的答案呢？” 沈天依看她完全不感到惊讶，也想起了流传在茵多克莱的众多寓言小故事。 关于这个寓言故事的最后结局，沈天依记得母亲当时是这样说的： “世界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别人侵注善意，除非有利可图。被诅咒的族群最终没有等来他们的勇者，反而等来了奴役他们的女巫。” “金蛇族签订不平等条约，答应每年献出上百名族人供女巫试药，这才免于灭族的命运。” “王子和公主恢复了法力，第一时间想要反抗，却被契约限制，只能发出困兽的悲鸣。” “女巫笑嘻嘻地说：‘如果你们能在三百年之内找到愿意接纳你们的人，一样可以解除契约。’” “金蛇族当然不会再相信外族人，他们花了三百年推翻女巫的统治，最终获得自由。” 沈天依当时听完这个故事只觉得金蛇族愚蠢，应该在一开始就寻找打败女巫的方法，而不是去寻找所谓的勇者。 现在看来……沈天依将目光转移到芙思身上，还真让他们等到了。 仔细想想，芙思确实具备勇者的基本要素，而且不按常理出牌，会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回答付出手中的筹码。 沈天依难以置信地默默摇头，反正她不会如此轻易地相信一个中立生物。 随着外貌的变化，侍者的声音也变得低沉悦耳：“其实，最后一道卡牌题目已经结束了。” 话音未落，他抬起眼看向芙思：“不过，还有一点流程没有走完。” 他松开芙思的手，虚虚地在空中抓握了一把。 顿时，此起彼伏的碎裂声充斥在庄园内，蔚蓝的天空不知何时出现了巨大的半透明裂痕，草坪上迟迟没有落下的露珠终于回归了草坪，整个世界摇摇欲坠。 芙思环顾四周，发现一切都在快速粉碎、重组，面前的圆桌化成粒子，连带着上面的卡牌一起消散成烟。 庄园坍塌了！ 不，准确地说，两个世界合二为一了！ 芙思稳住身体，从容不迫地站起身。 被按在椅子上坐了一整局，终于能站起身活动一下，芙思懒懒地活动了一下颈骨。 下一瞬，眼前一黑，转播屏幕也从两个画面合并为一个画面。 芙思来到了宛若迷宫似的黑色走廊内。 这里的温度稍高，周围有精神力残留，不出意外的话，刚刚有人在这里战斗过。 芙思环顾四周，黑色的墙壁上布满白斑，看着像是一双双小眼睛。 令人意外的是，侍者竟然跟在她身边。 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芙思说：“你怎么在这里？” 侍者摘下面具后那种非人感不减反增，他的五官深邃，眼睛是很具有迷惑性的瑞凤眼，上挑的眼尾倒是和星炽有些相像。 他轻轻勾起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这是我家。” 芙思打量四周，这里阴暗又潮湿，确实很适合蛇类安家。 似乎是看透了芙思心中所想，侍者上前两步邀请道：“我能否有幸带你参观？” 芙思并不买账：“我队友在哪？” 侍者转了转脑袋，确认方位，指着一处死路道：“这边。” 他在前面为芙思开路，芙思看着他的背影，这才想起来之前为什么觉得他有些奇怪，他的站姿和坐姿都很标准，充满了礼仪教养和自我约束，卡牌题目也是完全按照他的心意在执行。 他是那个判卷人，所以试卷都堆积在他身边，不会被卡牌系统收走。 芙思想，他就是整场比赛的boss，只是不知为何，索要的代价如此轻率。 那些原本闭塞不通的道路在侍者面前乖乖移位，不多时就自动形成了一道笔直的甬道供二人前行。 芙思跟在侍者身后，一路畅通无阻。 另一边的沈天依就没这么幸运了。 她正好掉到了罗一和小女孩的面前。 这引起了罗一惊慌地喊叫：“你不是死了吗？！” 沈天依：“……”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复制体但还是不爽。 沈天依并不把罗一放在眼里，她的目光一直在小女孩身上，细看之下才发现，她除了发色和瞳色跟罗一很像以外，五官走向和那个侍者竟然有八分相似。 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那位“公主”了。 沈天依慢慢逼近罗一，当务之急，先解决这个家伙再探究小女孩的真实身份也不迟。 罗一看出她来者不善，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悄悄往后退了两步：“那个……有话好说，这里太小了，打起来你也不占便宜不是？” 小女孩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似乎没有干涉的意思。 没等沈天依动手，罗一就绷不住了，精神体异变技能瞬间发动，直接让他消失在了原地。 沈天依下意识想要追击，却见那小女孩站到了她的面前，碧绿色的瞳孔缩成了一条细缝，蛇信危险地吐了吐：“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换一个目标。” 沈天依皱起眉，重新打量起这个小女孩。 第96章 或（19）挫败感 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陷入了无声的对峙中。 沈天依在非必要情况下不想和地图NPC对上。 跟小女孩交手不仅会损耗精神力，还会给罗一逃跑的机会。 沈天依谨慎地往后退了两步，余光一直锁定在罗一身上。 罗一的精神体异变技能一直是逃跑利器，在这迷宫一样的地方更是bug的存在。 就像一只滑手的泥鳅，消灭它最好的办法 ，就是一击致命。 沈天依眼神微冷，本想留到半决赛甚至决赛的底牌，要提前暴露了。 沈天依低叹一声，双手合十于胸前，精神体异变技能【优钵罗】顺间发动。 没有任何前摇、没有任何预兆。 以沈天依为中心，方圆二十米之内，所有活物死物的行动都被放慢了一百倍，强大如关卡boss，也不得不得受其影响。 罗一只来得及做出逃跑的动作，就被定在了原地。 沈天依一步踏出，手中冰刃闪现，反手握住上挑，动作干脆利落，罗一的头身便已经分家。 “噗嗤嗤——”时间慢速领域解除，罗一仍旧站立的身体上飙升出一米多高的血柱，血浆喷泉给了观众不小的视觉冲击。 小女孩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天依扔下冰刃，这个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杀了她喜爱的人类！ “不、可、饶、恕！” 甜美童真的声音到后两字变得嘶哑恐怖，小女孩舍弃了人类的躯壳，直接化身为巨大的蛇怪，碧绿的瞳孔弥漫着滔天的怒火，身体向着沈天依呼啸而去！ 沈天依毫不犹豫地凝结出两把冰刃，利落地翻身而上，降落在蛇怪七寸，双手往下狠扎。 “咔吧——”冰刃应声而断，锋利如尖刀的冰刃竟然无法伤到这蛇怪分毫。 沈天依刚刚消耗了将近三分之二的精神力，维持精神体融合的状态并不持久，只能先找退路。 作为这里的主人，蛇怪比她更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路，尾巴一甩，就堵住了沈天依的去路。 它的身躯只有三人合抱的粗细，却意外的长，目测超过二十米，在这四通八达的甬道中极其灵活。 沈天依渐渐开始力不从心，好几次被锋利的磷甲刮过面庞，细小的血痕出现在她的脖颈和脸颊上。 “砰——”巨大的蛇尾从沈天依头顶扫过，打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沈天依逐渐回过味儿来，这家伙完全是以猫抓老鼠的心态在玩她，它明明可以一击致命，却屡屡给她留出活路，看她在夹缝中挣扎求生。 真是恶趣味啊，沈天依缓缓擦掉脸上的血痕。 “队长？是你吗？！”脑海中突然传来阮怡惊喜的声音。 惊喜中还带着一点迟疑：“文莹说你已经……” 沈天依打断道：“情况复杂，我稍后解释，先帮我查探一下最近的逃生通道。” “哦，”阮怡愣了一下，“好。” 对于队长的命令阮怡一向只有执行，她迅速铺展开精神感知，明白了沈天依的处境，迅速说道：“队长，在你的正下方有一个隐藏空间，启动按钮应该在你的左手往上二十公分。” 沈天依来不及思考隐藏空间的含义，迅速拍下阮怡所说的位置，只听到几声积木移位的声音，脚下一空，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嘶——”碧绿的蛇瞳来回扫视，猎物消失了。 巨大的蛇身骤然缩小，小女孩的身形取代了蛇怪，空气中的压迫感消失了一多半。 “躲起来了？好吧，这次就先放过你。”小女孩自言自语。 她走到罗一的身边，刚刚的战斗中她一直都有小心兼顾罗一的身体，这才没有直接把他碾碎。 小小的手掌托起罗一与身体分家的头颅，惋惜地合住他瞪大的双眼。 璀璨的金发随着主人生命的消逝黯淡了几分，看起来像是什么劣质塑料假发，与其精致完美的五官格格不入。 小女孩又叹息了一声，瞬间将樱桃小口张大上百倍，一口就将罗一的头颅吞吃入腹。 蛇类能吞下比它身体庞大几倍的猎物，一颗人类的脑袋而已，不在话下。 小女孩站起身，意犹未尽地摸了摸肚子，转身离开。 她的脚步声刚刚消失，沈天依的身影就出现在刚刚消失的位置上。 “呼……”沈天依急促地呼吸了两声，脸色青白，唇色发紫，心脏仿佛被什么人攥住了一般，每次呼吸都要用力汲取空气。 “队长？！你中毒了是不是？”阮怡焦急地询问。 沈天依扶着墙壁站起身，这里的隐蔽空间像是棺材一样狭小，人在里面呆久了会有窒息的错觉，小女孩一走她就忍不住出来了。 “我没事，文莹和谢亦熙呢？” 阮怡的声音突然顿了顿，情绪似乎有些低落：“文莹已经出局了，亦熙姐刚刚收到我的消息正在往这边赶。” 沈天依抿了抿唇，文莹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对付蛇毒很有效。 现在场上不光是文莹出局了，就连文莹的复制体都被第一轮卡牌游戏卡死了。 也就是说，能解百毒的铃兰精神体还没发挥作用就下场了。 沈天依默默降低心跳频率，减缓血液循环速度。 “真没想到啊，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戏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沈天依没有回头，因为她不想看见谢亦熙那张脸，用膝盖想都知道她现在是怎样一副面孔。 “还是要面对现实的，队长。”谢亦熙的声音贴近，她就站在沈天依身后。 沈天依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盯着谢亦熙的眼睛：“不想叫队长可以不叫，这个时候不要惹我生气。” 谢亦熙看清她的脸色，收了嬉笑的表情，淡声道：“不抑制毒素的话，你马上就要变成死鸟了。” 沈天依有些烦躁，她的精神状态一直很稳定，但是总会被谢亦熙的软钉子刺激到。 “谢亦熙，毒素一旦蔓延到心脏，即使是我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沈天依缓慢地攥了攥手指。 看出她动作僵硬，蛇毒已经侵入到四肢骨髓中，谢亦熙严肃起来：“你打算怎么办？” 沈天依抬起头：“用【红沙】吧。” 谢亦熙抬起手，一团火红的流沙出现在她的掌心，感觉不到太多热量，凑近了才能看清那是一团高温粒子形成的砂石状的焰火。 【红沙】能够侵入目标的身体，从内部摧毁目标的内脏器官，其痛苦不亚于将五脏六腑放进火焰中炙烤，最终敌人会在痛苦和绝望中被烧成灰烬。 作为掌控者，如果谢亦熙操作得当，【红沙】就能精准将毒素焚烧在沈天依体内。 稍有差池，沈天依就会被谢亦熙失手杀死。 “话先说在前面，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如果你因为我的失误……”谢亦熙突然止住了话头，眼前闪过一双睁大的杏眼。 文莹死前的那一幕刻印在她的脑海深处，即使有阮怡为她消除情绪，也还是会有一点后遗症。 “不会，抓紧时间。”沈天依闭上眼，双手交合，【红沙】入体的痛楚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 好在沈天依的精神体属性为极寒，能够一定程度上产生中和作用。 谢亦熙回过神，指尖流淌出猩红的红沙，顺着沈天依手腕上的伤口侵入了她的身体。 “呃——”沈天依极力忍耐，可这种痛苦已经超越了她的认知。 知道这时，沈天依才明白，之前跟谢亦熙打过架的哨兵都绕着她走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种痛苦真的不是活人能忍受的！ 沈天依不得已动用了部分精神体能力来抵抗这种焚烧的痛感，顿时一半身子在极寒一半身子在极热，更难受了。 眼看沈天依面色越来越差，谢亦熙不得已建议道：“不要想着抵抗这种力量，你试着接纳它，不要让精神力在你体内打架。” 沈天依其 实不太能听清谢亦熙在说什么，她的意识趋近于无，瞳孔涣散，眼看就要活生生被谢亦熙烧死了。 “啊，该死。”谢亦熙低低地咒骂一声，反手召唤出精神体。 谢亦熙掐下一根火烈鸟的尾羽，将其轻柔地缠绕在沈天依的手腕上。 一瞬间，沈天依感觉体内灼烧的火焰变成了娟娟暖流，神智回笼。 “你……做了什么？”沈天依抬起手腕，火红的尾羽像是什么晶石雕刻成的手镯，柔顺地圈在她的腕骨上。 谢亦熙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先说好，我只是为了比赛，你不要多想。”她冷冰冰地说道。 沈天依满头雾水：“？” “既然好了，就赶紧起来。”谢亦熙脸色极差，像是吞了一只癞蛤蟆一样恶心地皱眉。 沈天依活动了一下身体，还有剧痛留下的肌肉痉挛的感觉，蛇毒确实消失了大半，剩下的那些微末毒素可以被身体自然代谢掉。 “尽快离开吧，芙思和另一个地图boss也在这里，尽量不要跟她们正面对上。”沈天依飞速说道。 “等等，”谢亦熙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你说谁？” 沈天依飞速将复制体和本体的情况解释了一遍，她推断复制体和本体的性格是相反的，很好判断。 一转头，却见谢亦熙的脸色出奇的难看。 谢亦熙轻声道：“你是说，我之前见到的那个芙思，其实一直都是复制体？” 沈天依肯定地点点头。 空气静谧了一会儿，谢亦熙抬手按了按额头，似乎有些不能接受。 因为一个复制体，她们损失了一名向导，还暴露了准备留到半决赛的精神体异变技能。 这一局，信息差的亏她们吃的太多了。 第97章 或（20）醉翁之意不在酒 阮怡和谢亦熙之间有思维触手相连，哨兵心理变化阮怡那边一清二楚。 她耐心地劝慰道：“这张地图机制特殊，文莹的死不是你的错。” 谢亦熙垂着眸，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火烈鸟立在一旁焦躁地来回踱步，谢亦熙垂下眼睫，手中的红沙明明灭灭。 沈天依难得看见她这副模样，实在是新奇。 “这就愧疚上了？等比赛结束再道歉也不迟。”沈天依凉凉道。 谢亦熙用余光刮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地往外走。 沈天依无奈地摇摇头，同学间传言谢亦熙脾气古怪不是没有道理。 她明明是好心安慰，怎么还受了一记白眼呢。 “哒、哒、哒——”芙思听着耳边的回响，明明是两个人在这里，却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芙思忍不住去看侍者的脚，只看到灰蒙蒙如同雾气一样的双腿，似真非真，怪不得踩在地面上一点声音没有。 “你在看什么？”侍者柔声问。 芙思有点受不了他现在这种语气，好像什么勾人精魄的蛇精鬼怪，她还是更中意那种公办公事的态度。 不过他这种状态实在奇怪，芙思忍不住问道：“如果我让你帮我赢得比赛，你会答应吗？” 闻言，侍者停下脚步，认真地回过身望着她：“你希望我帮你吗？” 芙思有种不好的预感。 “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跟之前一样，你需要付出一点代价……”侍者接着补充道。 “停，我不想听了。”芙思打断道。 一般来说，代价和所得成正比，芙思并不认为赢下比赛的代价是一个吻之类的简单事件，多半要她付出身体的一部分之类的。 她怕自己听到那个代价真的会心动。 芙思默默揉了揉额头，她喜欢划水不代表她喜欢求助外力，真让这家伙帮忙赢下比赛，估计会被钉在耻辱柱上好几年。 “不用吗？”侍者长如鸦羽的眼睫微微眨动了几下，似乎有点失望。 他的脊背一直处于绷紧状态，现在肩膀却微微垮塌下来，似乎真的因为不能达成交易而感到遗憾。 没给二人反应的时间，右后方突然传来积木移动的声音，一扇暗门出现在二人面前。 芙思疑问地看向侍者。 侍者脸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他突然靠近芙思的身侧，芙思立刻惊觉地后退。 “别紧张，”他低声说，“只是发现了有趣的事情要跟你分享。” 芙思顿住脚步，眼睛看着暗门的方向，星炽和伊娜从中走了出来。 有趣的事情？芙思将目光定在星炽脸上。 “你的队友跟我一样，也是个可怜的家伙呢。”他在芙思耳边说道。 伊娜刚刚破解了这里的机关运行规律，一抬头就看到芙思站在她面前，身边还跟着一个陌生男性，看样子不是正常人。 芙思歪头看向他们身后，这里的墙壁都长一个样子，实在很难看出他们的来路。 芙思率先开口：“我的复制体死了，她遇到了谢亦熙和文莹，文莹和我的复制体同归于尽。” 伊娜惊讶地看着她，也就是说，这个芙思是本人吗？ 芙思看穿了她的疑惑，不过她并没有急着自证：“沈天依和谢亦熙现在的状态并不好，我们可以乘胜追击。” 她身边跟着的家伙刚刚已经把罗一和沈天依的交战结果告诉她了。 伊娜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在人数上，我们现在和阿特兰提库斯是一样的？” 双方都只剩下两位哨兵一位向导，任何一人的出局都会导致比赛结束。 复制体并没有跟着一起来到监狱，只有沈天依和芙思被合并到了这个世界。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抱团走，不要让对手抓到落单的机会。 星炽的探路能力在这种地方被限制得很厉害，制高点的失去意味着他们并不清楚敌人动向。 还好，芙思带了个“外挂”过来。 侍者的发色是暗金色的，脸庞和小女孩有八分相似，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用多言。 两人分别在庄园和监狱呈现主导地位，也从一定程度上剧透了他们的身份。 “她们刚刚和丽丽打了一架，现在正往我们的方向靠近。”侍者摊开手掌，庄园内水幕的缩小版出现在他的掌心。 “中了丽丽的蛇毒还能活下来，你们的对手实力不容小窥。”他点评道。 芙思摊摊手：“毕竟是本届MIC的黑马队伍，如果不是碰到我们，说不定真能走到总决赛呢。” 她的语气真诚又惋惜，好像阿特兰提库斯已经败在她手里，正在发表获胜宣言一样。 这种狂妄又自大的情绪立刻引发了观众的不满： “为什么boss会站在她那边？这不是影响比赛公平吗？！” “沈天依也真是惨，一整局都处于被动局面。” “打完小boss打大boss，阿特兰提库斯能赢就怪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boss帮助阿帕忒不是因为芙思，而是因为林纯操控了蛇群，倒刷了小女孩的好感？”风清野忍不住说道。 他一开口，众人才惊觉，之前蛇群一直是处于整个监狱的暗处，属于中立生物。 但是林纯操控了它们，不仅将它们变成眼线监控阿帕忒的一举一动，还利用蛇群的战力杀死了恩南。 先前众人还说林纯这是借助了地图优势为队伍争取到了先机。 最后关卡才惊觉，比赛从来不存在任何偏向和运气，所有机会和势力都不是白来的。 至于侍者给芙思提供情报的初衷就更好解释了，芙思付出了“代价”，自然能得到回报。 舍齐坐在风清野身边，似乎已经看到了这场比赛的结果：“你说我们会在半决赛遇到阿帕忒，还是总决赛呢。” 风清野忍不住侧目：“你觉得呢？” 舍齐想了想，回答道：“半决赛。” “为什么？” 舍齐往后靠了靠，姿态放松：“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和芙思过招了。” 舍齐戴着护目镜，风清野看不见他的眼睛，也不好推断他的心情和目的。 “总会遇到的。”他这样说。 不管是半决赛还是决赛，芙思得先拿下这一局才行。 芙思勾了勾手指，状似无意地问：“小女孩有自己的名字，那你呢？” 侍者想了想，碧绿的蛇瞳时而变宽时而变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称呼我尤尔。” 芙思品了品，没有从名字里找到什么可以发散的地方吗，便敷衍地说：“尤尔，你能感知到这里所有人的活动吗？” 尤尔点点头，手上的水镜翻转了几下，阮怡、沈天依、谢亦熙和芙思等人的脸在上面闪过。 不知道的还以为比赛导播镜头在他手里呢。 芙思直接说道：“我们去包夹阮怡，避开沈天依。” 伊娜无奈地摇摇头：“这样是不是胜 之不武？” 芙思看着她已经动起来的脚步，轻哼一声：“正常战术而已，她们放心把向导一个人放出来，就要想到对手会抓落单。” 事不宜迟，芙思立刻朝着阮怡的方向进发。 考虑到阮怡的精神体拥有极佳的远程窥探能力，芙思让伊娜带着星炽从另一个方向向阮怡靠近，而她则假意寻找沈天依。 尤尔洞察全场依靠的是手中那面水镜，并不会有任何精神力波动，阮怡很难察觉自己的位置已经暴露。 伊娜参透了这里机关变道的规律，想要在不惊动阮怡的情况下进行包夹也容易。 两队之间依靠星炽的思维触手进行连接，信息同步，以免沈天依杀个回马枪。 等到伊娜和星炽完全走远，芙思才有机会问：“你说星炽和你是同类？” 尤尔无辜地眨了眨眼：“我还以为你不感兴趣呢。” 芙思冷声道：“别废话，时间有限。” 突然拉住芙思的手腕，那种冰凉的蛇鳞触感让芙思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很喜欢你，你身上有蛇类非常向往的气息。”尤尔扑扇着一双碧绿的眼睛，却与罗一的纯真不同，看着他，芙思只会想到蛇类的阴毒与湿冷。 “你的队友隐藏了真实的精神体，他根本配不上你的喜欢。”尤尔直截了当道。 虽然早有猜测，可是被他如此直白的说出来，芙思还是有点惊讶。 据她所知，想要隐藏精神体的真实种类非常困难，具有复制能力的精神体少之又少，整个星际历史上也难见一例。 尤尔没有欺骗她的动机，芙思也很清楚星炽身上确实隐藏了很多秘密。 但是，星炽是伊娜介绍到芙思面前的。 再多的异样，再多的隐瞒，她都可以视而不见。 不过被尤尔亲口说出来，芙思还是被勾起了一点好奇心。 “那你知道他真正的精神体是什么吗？”芙思问。 尤尔皱起眉：“我只能感觉到他身上同类的气息，并不能看到他真正的精神体是什么。” 芙思松了一口气，还好，如果尤尔都不能看到星炽的精神体，那MIC就没人能看穿星炽。 谎报精神体资料可是会被退赛的，芙思不希望在决赛前夕被人抓住把柄。 “你不生气？”尤尔看到芙思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有些难以置信。 芙思摆摆手，示意尤尔赶紧带路，她赶着去淘汰阮怡拿下四强赛的胜利。 尤尔俊美的脸庞阴郁下来，低声嘀咕了两句。 芙思听得很清楚，尤尔在说：“不就是脸长得好吗，他凭什么。” 但是她装作没听到。 阮怡还在尽职尽责地给沈天依报点，伊娜和星炽的行进方向非常奇怪，她们似乎一直在向无人区进发。 这里的地形复杂无序，沈天依她们只能一直追在伊娜身后寻找机会。 阮怡并不能探查到尤尔的方位，连带着芙思的位置她都很模糊。 直到芙思距离她不过十几米的时候，阮怡才恍然惊醒，她们这是要瓮中捉鳖！ 第98章 或（终）大海的水太咸，最好别随便喝 阮怡的自保能力并不弱，蜘蛛不仅是自然界的捕猎手，更是伪装界的一员。 无数透明的蛛丝从阮怡的手心蔓延而出，顺着她瓷白的手臂缠绕而上，所有气息和精神波动瞬间被隔绝起来。 一般情况下，阮怡都能靠这种伪装逃脱对面的追捕。 可惜芙思身边跟着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察星”，气息和精神波动的消失并不能阻挡她的脚步。 眼看着芙思离她越来越近，阮怡不免慌了神。 巴掌大小的蜘蛛从阮怡的肩膀上露出头，毛茸茸的前肢轻轻碰了碰阮怡的脸颊。 阮怡低叹一声，抬手捏了捏蜘蛛肥软的身体，精神体异变技能【迷风】顺势发动。 很多队伍都会留存底牌，以免后面的比赛被对手钻研出克制手段。 现在好了，不光是谢亦熙，阮怡的第二个精神体异变技能也被逼了出来。 阿帕忒真是一支不可小窥的队伍，阮怡暗想。 【迷风】以发动者为半径，制造出一个迷惑对手的领域，在领域之内，阮怡可以出现在任意地方，对手进入领域的时间越久消耗精神力的速度越快。 向导精神力清空会陷入疲劳状态，哨兵精神力清空则会直接陷入狂暴状态，敌我不分，误伤友军自残出局也是常有的事。 总体来说，这是一个群体控制技能，还带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在迷宫这样复杂的地形内尤为好用。 另一边，尤尔看着手上的水镜，脚下的步伐突然一顿。 “怎么了？” 尤尔突然抬起头，勾了勾手指，示意芙思贴近一点。 芙思并不买账：“什么话不能直说？” 眼见她不上当，尤尔眼中的失望溢于言表。 只见他微微低头，吐气如兰：“蜘蛛藏起来了，我们可以等她精神力耗尽再接近。” 芙思耳边微痒，她后退半步：“不，如果要等她精神力耗尽，沈天依也赶回来了，到时候又免不了一场恶战。” 尤尔眨了眨眼：“那你……” 芙思伸手拽过尤尔手上的水镜，见他没反对，才问道：“这东西我能用吗？” 尤尔点点头：“只要注入精神力就可以持续使用。” 芙思颠了颠手上的水镜：“行，我自己进去跟她玩玩，你在这里等我。” 尤尔有些不放心，往前蹭了几步，期期艾艾道：“真的不用我吗？” 芙思并不像深究这句话的意思，敷衍地点点头，转身踏进了【迷风】的领域范围。 阮怡敏锐地感知到领域内来了个不速之客。 阿帕忒的队长至今没有暴露过精神体，阮怡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手掌。 芙思慢悠悠地转了一圈，确实没有看到阮怡的影子。 这种瞬时移动的能力倒是与罗一有些相似，只是阮怡能够活动的空间明显更小。 阮怡看着芙思心不在焉的模样，颇有些不屑，她还没发现这里会吞噬她的精神力。 蜘蛛捕猎时，往往喜欢用蛛丝缠绕上猎物的身体，再慢慢吸食干净猎物的汁液，最后留下一局空壳。 要不了多久，芙思的精神力就会被耗尽，沈天依赶来收割就会轻松许多。 谁知芙思双手一转，巴掌大的铜镜出现在她手中。 精神力注入，一张简易地图出现在铜镜之上，上面标注有两个发光小点，一蓝一黄。 芙思挑了挑眉，这东西有点意思。 根据上面的方位展示，阮怡就在芙思的正后方。 芙思侧过脸，用余光瞟向后方，那里空无一人。 再低头去看，黄色的小点又跑到她正前方去了。 小蜘蛛还挺能藏。 芙思眼神微暗，她能感受到，从进入这片领域开始，她的身体仿佛就开了一个小口——有人正在源源不断地汲取她的精神力。 真是令人意外，阿特兰提库斯里还藏着这样的人才。 芙思慢慢闭上眼，有时候要给天之骄子一点小小的打击才能帮助她们成长。 阮怡看着她的动作，只觉得她该不是要疯…… “呃！”阮怡猛然睁大眼睛，额头上青筋爆出，脑子里一抽一抽地疼，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脑子里翻江倒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尖锐地疼痛破除了向导的最后一层防线，阮怡的身形突然显现在半空，摔倒在地上。 芙思看着她在地板上不断翻滚的身体，怜悯地蹲下身体：“痛么？” 阮怡抱着脑袋瑟瑟发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芙思无意折磨对手，索性放开了精神海的限制，让她吸个够。 “这一招以后还是少用。”芙思敲了敲额头。 “万一你下次遇到的人不像我这么好心，”芙思顿了顿，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这种机会太稀有了，不做讨论。” 随着她最后一个音节落下 ，所有人脑海中响起机械音： 【比赛结束，阿帕忒获胜】 转播的大荧幕黑了下去，所有人都愣住了。 “结、结束了？” “这么突然？！” “阮怡最后是受到精神攻击了？没理由啊！” “迷惑，太迷惑了，我没看懂。” “野神这次会出比赛复盘吗？”有人正在询问风清野的复盘笔记什么时候发布。 作为格尔曼有名的学神，风清野经常在学校的官方论坛上发布MIC比赛复盘笔记，造福了不少无法到现场观看的同学。 风清野却摇了摇头：“抱歉，最近赛程很紧。” 这就是婉拒的意思了。 众人不得不失望地哀叹一声。 模拟仓内，众人纷纷脱离系统转醒，却看到芙思还没有睁眼的意思。 芙思正在和尤尔告别。 “比赛结束了，这个还给你。”芙思将水镜递给他。 尤尔伸手接过，眼眸跟着芙思流转：“我还能见到你吗？” 芙思想了想，比赛系统内的NPC就是智能AI形成的意识个体，如果有机会进入总部的计算机云，就能看到他们的本体。 “有。”芙思回答道。 尤尔眼睛一亮，随即又想到什么，伸手抓住了芙思的手腕，见她没有抗拒，才微微躬下身，吻了吻她细白的指骨。 “下次见。” 芙思意识沉入黑海，脱离系统。 四强赛结束，阿帕忒成功晋级半决赛。 芙思的兴致却没有赢下八强赛时那么高。 她从模拟仓中起身，阿特兰提库斯的模拟室就在她们旁边。 芙思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伊娜才放心地收回视线。 恩南揉了揉太阳穴，这次比赛他的死法有些痛苦，那种心跳渐渐停止的感觉太过真实，他还没缓过神来。 芙思环顾一圈，淡声道：“都回去休息吧，今天大家辛苦了，复盘明天再说。” 众人没有异议，这次比赛时间比以往长了不少，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芙思出去的时候，正好和沈天依她们迎面撞上。 阮怡的眼神躲闪，似乎不敢直视芙思。 沈天依正拉着文莹的手，看表情是已经安慰过了，队员的情绪还算稳定。 芙思率先上前伸出手：“你是很可敬的对手，这次是我胜之不武。” 恩南意外地看向芙思的背影，“胜之不武”这四个字能从芙思嘴里说出来，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沈天依微微点头，神态放松，似乎并不看重比赛输赢。 反而是队伍末尾的谢亦熙有些魂不守舍。 沈天依和芙思的手只交握了一瞬就松开了。 芙思转了转脖颈，领着队员退了场。 每天只有一场比赛，今天的赢家已经确定，飞艇马上关闭。 参赛者有专门的进场和退场通道。 芙思这场比赛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打牌，倒是没费什么精力。 “芙思，芙思？”伊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芙思回过神，疑问地抬起头。 “我想请三天假，可以吗？”伊娜竖起三根指头。 芙思点点头：“你随意，注意安全就行。” 罗一见状，也兴冲冲地凑到芙思面前：“哎，我也想请三天假，我要去出玩。” 芙思瞟他一眼：“不行。” “啊？为什么！？”罗一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你忘了你和恩南出去的时候食物中毒的事情了？德菲尔这里和莫兰不一样，你不许乱跑。”芙思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他。 罗一不服气地撇撇嘴，却也不能违反芙思的命令。 星炽看着这一幕，本想说些什么，见到罗一吃瘪的表情，把话头又咽了回去。 芙思却好像背后长眼睛了一样：“想说什么就说。” 星炽摆摆手：“没事。” 他不说，芙思也不会继续追问，一行人就这么回了住处。 一场比赛结束，众人可以短暂放松一下，伊娜还给队友开了小灶，免除了众人的营养剂小套餐。 芙思吃着八分熟的摩卡牛排，喟叹一声：“怪不得那些人都喜欢聚餐，果然美食会使人心情变好。” 伊娜举起酒杯和芙思碰了碰：“哪些人？” 芙思自然道：“以前认识的一些同学。” 罗一在一旁猛吃，整张嘴都塞满了食物，原因无他，伊娜已经很久没给他们开小灶了。 芙思也觉得味蕾得到了拯救，虽然她不贪口腹之欲，但是德菲尔的食物吃多了会致郁。 时刻关注队员的心情也是很重要的队内管理手段。 星炽一整晚都沉默不言，芙思没有问她角斗台上展现的精神体异变技能，也没有问他为什么免疫蛇群，这反而让他精神压力倍增。 偏偏芙思还毫无所觉，一脸自然地和他碰杯。 一杯红酒下肚，星炽神经松懈下来。 “星炽，你不要两天假出去玩玩吗？”芙思不经意地问道。 星炽下意识摇摇头：“不了，我……” 他猛然惊醒，转头看到芙思似笑非笑看着他的蓝瞳，脊背激起一层寒戾。 第99章 天台夜聊双人演出 “别紧张，现在赛程很紧，我不会给你加训的。”芙思缓和了语气。 星炽放松下来，面部线条不再紧绷着，芙思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身为学生，你怎么从来不想着摸鱼躲懒呢。” 星炽一脸懵：“学生的任务是学习……” 他的黑发长了不少，原本清爽的短发现在已经可以梳起一个小揪揪，摸着顺滑又温凉。 芙思帮他理了理发尾就放开了手：“你说得对。” 星炽突然想起尤尔看向他的目光，还有他和芙思亲密的姿态，心下不由得一紧。 “学姐，你不想问我什么吗？”星炽试探性地握住芙思的手腕，只摸到冰冷的抑制器手环。 芙思摆了摆手，起身给自己续上酒：“有些事情我不想深究，你愿意倾诉是你的事情，我总不能让我的队员没有隐私吧。” 其实还有后半句话芙思没有说，只要星炽不影响比赛，随便他怎么折腾。 星炽垂下眼，默不作声地进食。 看来短时间内芙思不会找他麻烦，他们之间仍旧可以维持现状。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结果反而让星炽难以接受。 小时候不小心打碎了花瓶，害怕被继母发现将花瓶碎片藏了起来，继母发现后完全没有跟他对峙，也没有任何询问，只是告诉他下次小心，要藏得更好一点。 星炽盯着芙思的侧脸出神。 聚餐结束后，芙思接到了伯纳的星际通讯，珈蓝之谜的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是难得一见的星核级宝石，辐射性暂时评定为一级，对普通人有轻微伤害，哨兵向导免疫这种辐射。 伯纳抱怨归抱怨，芙思交代的事情他绝对会完成，不过短短四天，检测结果就能详尽到这个地步。 芙思很少见到如此令她满意的宝石，不过一想起这宝石的来历，她又不免深思。 克罗齐舰队送给她这样一份大礼，却不求回报，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现在检查结果也出来了，珈蓝之谜的真实性已经得到了保证，芙思心中的疑问却越来越多。 克罗齐舰队的名声一直很响，在德菲尔商圈最具话语权的尼尔比瑞家族也要给他们三分薄面。 德菲尔的政治体系芙思不好评价，反正用一句话来总结，它臃肿得像个死死攥住遗产不肯松手的老顽固。 只有来一场大清扫才能挽救德菲尔岌岌可危的中心权利。 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不知道多少人希望德菲尔维持现状，这才能给他们钻空子的机会。 芙思突然想到什么，在光脑上给星炽发消息，让他来天台找自己。 现在已经是半夜了，芙思只是想检测一下他有没有休息，没想到星炽秒回。 【好的】 芙思捏了捏指骨，这么晚不睡觉，让人陪她上来吹冷风，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还没等她撤回刚刚那条消息，就听到了一阵规律的脚步声。 星炽自阴影中露出一张苍白俊美的脸，天台有微风，吹拂着他脑后的软发，看起来有几分不真实的破次元感。 “学姐，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星炽走上前，在芙思旁边坐下。 芙思意有所指：“你不也一样？” 星炽轻笑一声：“我只是有点想家，所以失眠了。” 他第一次提起有关身世的话题，芙思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很少听你提起父母。” 星炽的袖口卷到手肘以上，露出苍白苍劲的小臂，被冷风一吹，细小的绒毛竖了起来。 芙思将身上的毛毯分了他一半，是一个准备长谈的架势。 在父母家世的话题上，星炽没什么忌讳，他坦诚道：“我父母都离世了，家里没什么兄弟姐妹，我从小比较孤僻，也不是很喜欢加列斯的氛围，所以才去了塔尼亚求学。” 芙思不想听这种设定好的背景，她又不是来听睡前故事的。 “说点实际的，星炽，之前我许诺给你的愿望，你想好了吗？” 星炽动作一顿，他看见芙思摆在边几上的酒，伸手指了指。 芙思示意他自便，她并不是一个吝啬分享的人。 星炽倒了小半杯，赤红色的酒液散发出玫瑰的醇香，还夹杂着酒精特有的味道。 “学姐，你没有和向导结合过，也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的精神疏导，我能知道为什么吗？”星炽反客为主。 这是一个略有些冒犯的问题，星炽用低柔的语气问出来，配上他那张没有任何攻击性的脸，芙思竟然生不出厌恶的情绪。 芙思撑起下巴，拖长尾音：“怎么说呢……” “你这样问，是因为喜欢我，还是因为单纯的好奇呢。”芙思笑意弥漫在脸上，眼神却很冷。 星炽并不害怕，他摸清了芙思的一些脾气，能看出她是真的生气还是在调笑。 星炽摩挲着酒杯的磨砂面：“学姐，我早就说过喜欢你，是你不信。” 芙思耸耸肩：“你何尝不是呢？” “从相识到现在，你对我坦诚的真实部分，又有多少？”芙思拿起自己的酒杯，将里面所剩不多的酒液饮尽。 “你不想说，那我来说，珈蓝之谜送给我，是想换取我的信任还是转移白随意的注意力？”芙思直视星炽的眼睛。 这一句话下去，芙思清晰地看见他的眼瞳上下震动，似是不可置信。 “我听不……” “别说你听不懂，星炽，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的信息素快要把我呛死了。”芙思不耐烦地打断他。 星炽沉默下来，他了解芙思的敏锐，也知道以她的人脉想要调查清楚一个人只是时间问题。 芙思看他的反应，心中的答案已经确立了十之八九。 本想诈一诈他，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没错，芙思确实在克罗齐舰队老板身上闻到了那股若有似无的信息素，这种信息素星炽在半舍家的温泉山庄暴露过一次，芙思记住了这种味道。 看星炽的反应，他本人并不知道这种信息素的存在。 星炽呆愣的眼神只维持了两秒。 下一瞬，他从眼神到气质都好像换了一个人。 或者说，他终于展现出了真实的一角。 深褐色的瞳孔映出芙思的身影。 两个人无声地对视着，直到星炽率先移开视线，他又恢复了正常。 “抱歉，学姐。”他低声说。 芙思看他无意识抓揉盖在腿上的毛毯，甚至有些神经质地在手背上留下一道道抓痕。 芙思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没有否认没有肯定，他还在斟酌要不要说出真相。 芙思不喜欢强人所难。 “我收了珈蓝之谜，白随意的身份我可以告诉你，她是昙绥延，茵多克莱女皇的唯一继承人，那天她去参加拍卖会，多半是收到了消息，想要调查金足乌教会的事情。”芙思揉了揉眉心。 星炽讶异地抬起眼。 芙思没再看他：“那块白石头你还带在身上吗？” 星炽没有接话，那块白石头早就被他扔到回收站里去了，现在已经被当成垃圾处理掉了。 芙思也并不在意他的回答：“想必你早就扔了，你看出来我不是诚心跟你交易，却还是把珈蓝之谜送到了我手上。” “那块宝石放在你们手上一定是个烫手山芋，已经有人盯上它了，昙绥延就是其中之一。” 星炽不敢说话，沉默地听着。 “你当时问我，去哪里能得到幽蓝。”芙思敲了敲星炽的额头。 星炽没有躲闪，这个本来带着几分亲昵的姿势被芙思做得霸道又强势，她是真的想发泄情绪。 “你的胃口真大，上来就想要茵多克莱的秘宝，你怎么不问我怎么才能继承女皇的皇位呢？！” 星炽眨眨眼，这不是沉默的时候，对方已经如此明示，他再装傻就是对芙思的不尊重了。 “对不起。”他再次道歉，态度良好。 芙思突然站起来，报臂俯视他：“这次又是为什么道歉？” 星炽掀起眼皮：“可不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芙思抬抬下巴：“说。”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星炽还是不相信信息素的说法。 芙思突然摘了手腕上的抑制器扔在桌面上。 顿时，一股玫瑰夹杂着柑橘的香味萦绕在鼻端，闻久了甚至有点头晕。 “玫瑰柑橘，这种味道不常见，我实在没办法装作不知道。”芙思中肯地评价。 星炽脑海中突然划过一个场景，当时在温泉馆内，芙思问他有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就是在确认信息素的存在？ 原来早有端倪，只是他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信息素在匹配度极高的哨向之间产生，更有甚者可以提取信息液，达到远距离安抚哨兵的作用。 星炽从没见过匹配度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哨向情侣，自然也不会相信信息素这种传说中的东西。 说到底，还是认知局限了他的思维。 星炽手中还握着酒杯，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抿了一口手中的酒液。 香醇的柑橘和玫瑰的味道在味蕾上徘徊，星炽突然明白了什么。 “是你最喜欢的味道，对吗？”星炽放下酒杯。 芙思也反应过来，怪不得她闻着会头晕，原来是潜意识反应。 两人突然相顾无言。 芙思低咳一声：“你的问题结束了，现在轮到你回答了。” 星炽握住芙思的手，像尤尔一样吻她的指骨：“对不起，我不想骗你，但我必须骗你。” 天台的风很凉，星炽的手和唇像两块冰，芙思知道他很紧张，但是她并不打算放过他。 “别说那么多空话，你先交代一下，珈蓝之谜的事情。” “珈蓝之谜是我偶然得到的，里面的能量波动很奇怪，检测结果出来的当天，就被对家盯上了，他们没胆子在茵多克莱的地盘上偷盗，就把消息放了出去。” “后来我才知道，珈蓝之谜内的能量波动，和幽蓝非常相似。”星炽拉了拉芙思的手，想让她先坐下。 芙思顺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婉拒了星炽递过来的毛毯。 “金足乌教会不断向我开出条件，想要买下这块儿宝石。” 金足乌教会隶属于女皇本人，他们的意思，大部分时候代表了女皇的意思。 “原本我也想尽快将这块儿宝石出手，但是……”星炽小心翼翼地望向芙思。 “有话直说。” “你还记得第一赛段的时候，我们参加半舍家族的游学会，我和伊娜消失了半个晚上。”星炽慢慢道。 芙思当时没有问他们去了哪里，还帮他们遮掩。 芙思点点头表示自己记得。 星炽继续说：“那晚我得到了一个消息，金足乌教会和半舍家做了交易，有人想要得到幽蓝，不走明路。” 芙思说：“金 足乌教会同时想要得到珈蓝之谜和幽蓝，引起了你的怀疑？” 星炽抿了抿唇，委婉道：“我其实想卖给昙绥延一个人情，传言王姬和金足乌教会存在分歧。” 比起板上钉钉的继承人，教会的分量确实不够重。 芙思眯起眼，她抬手捏住星炽的下颚，语气不善道：“那你为什么要把珈蓝之谜送给我？” 星炽任她捏，心虚地说：“如果白随意想要黑吃黑，克罗齐舰队在茵多克莱的地盘上没有反制的能力。” 白随意是昙绥延捏造的身份，就是用来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她不像女皇那么讲道理，面对其他星系的舰队，悄无声息地吞了珈蓝之谜再让星炽有苦说不出简直是易如反掌。 芙思哼哼道：“所以你就把珈蓝之谜扔给我，再顺便试探一下我的身份和昙绥延的态度，一石三鸟，你真厉害。” 星炽不敢接话。 昙绥延确实派了一队雇佣兵找她麻烦，不过只是小打小闹，还被星炽派来的人搅黄了行动。 如果当时游弋没有出现，芙思就会自行清理拦路狗，当时她抑制器都摘下来了。 就差一点，芙思的精神体就会暴露在星炽眼下。 等昙绥延反应过来宝石跟着芙思一起到了莫兰，也没有机会抢夺，只能就此作罢。 芙思松开星炽，面上看不出喜怒：“昙绥延并没有那么在意珈蓝之谜，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亏了六十亿？” 星炽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望着她。 答案不言而喻。 芙思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是深夜了。 “你知道幽蓝是什么吗。”芙思淡声道。 没等星炽回答，芙思就自顾自说等下去：“算了，不重要。” “我还是要MIC比赛的冠军，等到比赛结束，你想做什么都无所谓，现在稍微安分一点。” 芙思伸出手到星炽面前：“能做到吗？” 星炽的手和芙思短暂相触了一下，算作答应。 芙思站起身，一手抓起三个酒杯，另一手拎起酒瓶。 夜深了，天台上越来越冷，要是冻坏了星炽这个柔弱的向导就不好了。 “走吧。”芙思歪了歪头，“记得把毯子拿下去。” 星炽突然出声：“学姐，我们今晚这算是……交心吗？” 芙思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她的背影在黑夜中不甚明晰：“随便聊聊而已，别有心理负担。” 星炽无奈地摇摇头，怯懦的神情一去不复返。 随便聊聊就快把他所有马甲都掀了，她却几乎什么都没说，说出来的情报还是白随意的。 这样一看，两人的“交心”程度根本不对等嘛。 偏偏星炽还拿她毫无办法。 突然，芙思回过头，指着桌子上的抑制器说：“记得帮我拿上。” 星炽拿起那枚抑制器手环，这东西是定制款，所有的弧度都完美贴合芙思的腕骨起伏。 只有在抑制器的限制下，哨兵才能和普通人一样生活在闹市。 等等！ 星炽突然意识到，芙思一直没有佩戴抑制器，漆黑的天色并不能阻挡她的视线。 她回头的那一瞬间，他的表情是怎样的？ 星炽心跳慢了两拍——他的演出在谢幕时，出现了裂痕。 第100章 真假珈蓝之谜论坛体居多 三天后，MIC大赛论坛—— 打败协调之神：真是不可思议，塔尼亚这次真是爆冷门了吧？ 讽刺人生：塔尼亚已经没落十年了！这次让让我们怎么了？！ 难以抉择：喂喂，那是我们自己打上去的结果，怎么就是被让出来的了？ 打败协调之神：别乱说了，我已经怀疑阿特兰提库斯在四强赛放海了。 打败协调之神：怎么就能输得那么轻易呢，啊？！ 毫无疑问，这个“打败协调之神”的IP在格尔曼，她应该是沈天依的粉丝。 说起阿特兰提库斯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难以抉择：不管怎么样，塔尼亚这次有两支队伍晋级半决赛，夺冠的几率比加列斯和格尔曼大多了不是？ 打败协调之神：怎么说话呢？是你们飘了还是我们野神拿不动刀了。 白罗兰一直是夺冠热门，这一点毋庸置疑。 慢慢听：谁不知道阿帕忒是划水王的队伍，她这一路能走过来全靠同行衬托。 讽刺人生：是划水王，你去划水划到半决赛试试，别在海选就淘汰了，到时候又哭运气不好。 不毕业不改名：别吵了别吵了，大家都客观一点。 打败协调之神：装什么好人呢，你支持的队伍不会已经淘汰了吧，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毕业不改名：不瞒你说，我只看野神的比赛，完全不用的担心淘汰的问题。 打败协调之神：…… 风清野在论坛上的风评一向很好，这与他常年“做慈善”脱不开关系。 试问，哪个格尔曼的学生没看过风清野分享的考纲集合、实战视频复盘集合、线上应答小技巧。 这样的一套小连招下去，谁能昧着良心说风清野的坏话？ 慢慢听：还真别说，这比赛也就舍齐和百伦的队伍能看，别的歪瓜裂枣趁早打道回府。 不毕业不改名：豁，眼光真高，不知道阁下的队伍在第几轮被优化掉了？ 慢慢听：我没参赛，我就纯评论，怎么，我连评论的资格都没了？ 不毕业不改名：没事，云比赛也是比赛，你看一圈就当是自己也上过了，别灰心，你努努力说不定能过海选呢。 慢慢听：说得你能进海选似的，喜欢白罗兰把自己也当成里面的一员了？在这里跟我搞什么精神胜利法则呢？ 不毕业不改名：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真没意思，走了。 慢慢听：破防了？你最好不是潜水发帖子去了。 饭难吃：我去！你没谁去看迷只那场的现场了？晏哥帅哭我，他也太强了吧？！ 打败协调之神：帅？我觉得是逞强吧，没见过那个哨兵狂妄到带四个向导上赛场的。 打败协调之神：真以为自己能一拖四你呢？你看着吧，他最多就是走到半决赛。 讽刺人生：你好像有那个红眼病，见不得别人好是不是？ 期末挂科难过中：他就是红眼病别理他，晏织那场我去看了，真不错，视觉的极致享受。 饭难吃：对吧！我真的超喜欢晏哥和丽安娜，他们在一起的组合好令人安心啊。 期末挂科难过中：拒绝捆绑，没有丽安娜，晏织会有更好的队友！ 饭难吃：啊？可是丽安娜的精神力异变技能可以赋予晏织第二条命，对于晏织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队友！ 期末挂科难过中：塔尼亚那么多天才都远比丽安娜更适合晏织，你不要抬高丽安娜了！ 南极：你们天天在论坛吵架很闲是吗？ 期末挂科难过中：关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 南极：都挂科了还不去复习，在这里打嘴仗能拿高分是吗？那我可得好好说两句。 南极：先不说晏织的高机动性和高攻击性，就是他那个万事随心的脾气，就不适合参加比赛。 南极：一个冷知识，迷只的队长是丽安娜，不是晏织！再强大的哨兵不听从指挥，也只会变成一把双刃剑。 芙思看到这一条评论的时候，还有点意外。 很多人确实会忽略向导在队伍中的主导地位，下意识将战斗主力当成队伍的核心。 比如一直站在百伦身后的爱宁，跟在风清野身边的舍齐。 她们才是整个队伍的指挥，也是队长。 不过大多数学生讨论的时候会下意识忽视他们的地位。 芙思继续往下看。 南极：丽安娜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在整个MIC都是难得一见的，强度自然不用多说。 期末挂科难过中：笑 死，都让你懂完了，你在MIC大赛里排名第几啊？ 南极：你最好这辈子都不用参加MIC比赛，不然一轮游回去太尴尬了。 有时候学院内部也会将海选赛被淘汰的人称为一轮游。 芙思看了一眼“南极”的IP地址，上面显示他是在加列斯发布的这条评论。 没想到加列斯内部会有评价如此中肯的学生，他说的见解都很主观，也确实有些夸大的成分。 不过他应该亲身参加过MIC，了解其中艰辛。 这才能评价如此中肯。 芙思忍俊不禁，这该不会是哪个参赛者的小号吧？ 不语：在吵什么？ 南极：只是就事论事。 不语：为什么没人分析阿帕忒的战力组装？她们明明也晋级了。 打败协调之神：谁知道她们怎么赢的？！阿特兰提库斯跟中邪了似的！ 不语：因为阿帕忒足够强。 打败协调之神：强？强在哪了？我看是钻空子的技术格外强！ 不语：伊娜的实力完全可以和风清野一较高下。 不语：不对，伊娜碾压风清野，这样说才合适。 这一评论马上激起了民愤，底下有几百条回复都是在骂他有眼无珠，竟然拿伊娜这样一个新人和上一届比赛冠军相提并论。 不语：反正你们等着看吧，阿帕忒一定会晋级决赛。 芙思从这短短一行文字中读到了笃定和自信。 竟然有人比她还相信她的队伍能夺冠。 被质疑久了芙思看到这样的评论都要想思考两秒这是不是捧杀。 芙思又点进另一个帖子，这个主要是分析白罗兰战力组成的。 只不过分析着分析着就歪楼了。 嘿呀：有没有知道林欣的来历啊，为什么我觉得她这么格格不入？ 讽刺人生：对呀，怎么好像以前从没听过这号人物。 灵灵子：她呀，她跟野神是一家出来的，她叫野神一声哥，但是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嘿呀：你这消息都烂大街了，能不能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灵灵子：你们想听什么？ 嘿呀：白罗兰的队伍现在堪称完美，除了林欣这个经常拖后腿的新人。 林欣是今年刚刚入学格尔曼的，一进学校就被风清野归入了自己的队伍，这待遇羡煞了不少风清野的迷弟。 嘿呀：为什么野神不选别的向导进队伍？ 灵灵子：这个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我随口一说你们不要声张。 灵灵子：风清野有两个姐姐，她们早就进了教会为女皇效力，家族事务就搁置了。 灵灵子：所以十年前，风清野的大姐领养林欣，想把她当继承人培养。 灵灵子：结果发现这个孩子虽然潜力不错，性格却难堪大任，只能扔到格尔曼里培养两年。 嘿呀：也就是说，野神并不是自愿带林欣参加比赛的？那他队友不会抱怨吗。 灵灵子：风清野和队员都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就算友谊没了还有家族利益绑着，这不比什么同学情谊牢靠得多吗。 嘿呀：林欣来头竟然这么大，怪不得能让四个大佬带着她刷履历。 芙思看到林欣这个名字的时候，脑海中细细思索了一圈，才将将对上人脸。 那个女孩存在感不高，每次见到都低着头躲在风清野身后，腼腆又社恐。 嘿呀：感觉林欣的能力也很一般啊，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 灵灵子：你们有所不知，当下的平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上升空间。 灵灵子：说白了，现在大家都是学生，真正能走到军队里为女皇效力的能有几个，大多数人毕业后还要去磨炼十几年才能成事。 灵灵子：林欣就不同了，她一毕业就要回归家族打理企业，再多的精神体能力都没用了，只能守着家族到老。 芙思摸了摸下巴，和平年代哨兵主内向导主外，战争年代则完全相反，林欣身为引导型向导，没有太多作战能力也是正常的。 反正舍齐已经把攻击力这一块儿的缺陷弥补了，林欣只要查漏补缺就行。 芙思眯起眼，如果半决赛要打白罗兰，林欣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光脑上随着芙思的思维动向弹出闫昔昔和路可可的资料。 这两位的资料芙思早就拿到了，不出意外，他们也是世家子弟隐藏身份出来历练的，资源潜质都没得说。 回想起这两人出现时的场面，争吵和摩擦随之出现。 不难看出，他们很熟悉对方，小打小闹已经成了他们日常交流的主要途径。 芙思可不会将他们无伤大雅的口角当成他们队内不合的信号，相反，他俩感情好着呢。 那篇帖子再往下翻，果然出现了路可可和闫昔昔的名字。 灵灵子：路姐就是嘴硬，她上次和昔哥在训练场打架，有一脚踹得太狠了，昔哥在医疗舱躺了三天，路姐每天都去探望。 借点钱花：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大，校内斗殴是要背处分的，闫昔昔亲自去校长那里说是打着玩，他不打算追究，这才免了路姐的处分。 嘿呀：磕到了！ 借点钱花：别什么都磕啊姐妹，这是俩哨兵！哨兵和哨兵在一起是没有好结果的！ 灵灵子：充其量只是两人从小长大，情谊不一般，加上父母辈的都认识，也算是世交了。 灵灵子：总之，我们完全不用担心野神会输，白罗兰就是无敌的！ 借点钱花：无敌的！ 嘿呀：无敌的！ 芙思看得有些想笑，格尔曼是个崇尚强者的军校，怎么还会出现盲目崇拜呢？ 话说得这么满，要是风清野真输了，论坛上会把他骂成什么样，都不能细想。 芙思顺手往下翻了翻，竟然看到一条黄金色留言，在光脑上呈现立体特效。 风清野：承蒙厚爱，对手很强，我们会竭尽全力，但是拒绝捧杀。 芙思噗嗤一声笑出来，风清野竟然真身上论坛，还给这条帖子留言了。 他的账号经过MIC大赛官方认证，还带着闪亮亮的特效，好不显眼。 借点钱花：拜学霸！ 嘿呀：拜学霸！ 可可一：拜学霸！ 下面一溜烟都是拜学霸蹭神气儿的评论，显然众人已经忘了一开始的话题是什么。 风清野的人气确实高，短短半天，就有上万条评论在这层楼里冒头。 正常人很容易迷失在这种夸奖之中，风清野显然将本心保留得很好。 伊娜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在看什么？” 芙思回过头，伊娜拎着这两天的“战利品”从门口进来，放在桌上堆成一个规模不小的山形。 芙思把光脑递给她：“在论坛潜水，看看这两天的比赛评价。” 伊娜接过随意翻看了两眼就换给了芙思：“你不看恶评吗？” “嗯？”芙思没太明白，她们的恶评不是遍天飞么，还用特意去看？ 伊娜一边整理战利品一边解释：“是对手的恶评。” 芙思明白过来：“那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伊娜漫不经心地说：“看对手的恶评，也是一件不错的解压方式，以前我要是哪场……比赛没打好，就多看看对家的恶评，看完以后心情会好很多。” 芙思没想到伊娜会有这样的心理，怎么说呢，意外的接地气。 伊娜突然站起身，指着门外说道：“我刚刚看到路德了。” 芙思不甚在意：“路德家里有点背景，能重新回来上学不容易，他应该不会搞事情。” 伊娜想了想，双手在胸前比了一个球形：“他带着这么大一块宝石来的，说是要放到加列斯陈列馆里，一群人围着他，我撇了一眼，那宝石不常见，好像叫什么……珈蓝之谜。” “什么？”星炽的声音突然从楼梯上传来。 伊娜抬头看去，星炽刚好从天台上下来，他微微睁大眼睛：“你再说一遍，那宝石叫什么？” 伊娜奇怪道：“珈蓝之谜啊，那展台上刻着的，摩洛斯语，我不会认错。” 芙思和星炽对视一眼，芙思轻轻摇头。 星炽回过神，表情恢复如常：“……很奇特的名字。” 伊娜却不认同：“宝石的名字不都这样么，什么恶魔之吻、撒旦之眼，都差不多啦。” 芙思站起身：“我出去看看，星炽，要一起么？” 星炽点点头，伊娜指了指桌子：“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我收拾一下这些东西，买太多有些乱。” 芙思 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等出了门，星炽才一脸严肃地说：“我给你的绝对是真货。” 芙思当然没有怀疑她拿的是假货，伯纳的检测报告已经出来了，运到莫兰的那块儿宝石真的不能再真。 那路德手里这个怎么解释？ 芙思眯起眼：“除非，路德手里的是假货。” 路德上次在格尔曼进入狂躁期，打伤导师后被押运回加列斯看管，按理说是要留校查看，表现不好就会革除学籍劝退。 现在他不仅回来上学了，还被加列斯高层奉为座上宾，不用想，他肯定没少打点关系。 至于那块珈蓝之谜，说不定就是敲门砖。 芙思语气微冷：“还真是生命力顽强。” 星炽跟她并肩走着，音量压得很低：“一定有人得到消息，珈蓝之谜里面的能量存储非常丰富，换算成货币能买下三颗小型星球，路德竟然舍得用它来换学籍，这本身就说不通。” “换学籍有什么不对，难道学历会比金钱重要？”芙思问。 星炽无奈：“莫兰看中学历，塔尼亚又不好毕业，可是在德菲尔，稍微有点脑子就能混个军校毕业证，就算不是加列斯的也够用了，这里的学历不值钱。” 芙思点点头，那路德的行为逻辑就更不对了。 “这样的话，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芙思搓了搓指骨。 星炽也想到了。 二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有人指使他。”【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00-110 第101章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芙思和星炽并肩走在加列斯的校园小道上。 微风阵阵，本该是个难能一见的好天气。 芙思沉声说：“当时在格尔曼就应该让他有去无回。” 星炽忍不住侧目：“……你和他的矛盾什么时候这么激烈了？” “并没有，”芙思神色淡淡，语气平常，“我只是单纯讨厌路德这个人而已。” 因为讨厌，所以即使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也希望他永远消失。 星炽静默下来，脑海中不自觉开始回想之前有没有得罪过芙思。 芙思走着走着，突然发觉身边人的呼吸变轻了两个度，似乎是在紧张，又像是在恐惧。 芙思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潜在威胁或者暗中偷窥者。 “你怎么了？”芙思问。 星炽动作一僵，轻声问道：“你有没有想好怎么接近路德。” 芙思看出他在转移话题，却顺着他说道：“不用我们刻意接近他，如果我没猜错，他现在巴不得昭告整个加列斯那块传奇宝石在他手上。” 路德那个人，最喜欢出风头，完全不知道低调两个字怎么写。 星炽想了想，还是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路德在格尔曼吃过一次亏，应该不会再那么张扬了吧。” 芙思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轻蔑。 “收敛？不，他只会觉得是那些向导不知好歹，而他只是运气不好，完全不需要做任何自我改进。” 星炽忍不住打趣：“你不会在加列斯生活过很久吧？” 路德从小生活在一个绝对的父权社会中，身边都是夸赞的声音，哨兵卓越的天赋更是让他被冠上了天之骄子的名号，所有的赞美和奖赏都太过轻易，就算是个善于自谦的人，也会在这样的环境中迷失自我。 星炽不由得轻叹一声，人还是要多见世面才能自知渺小，在这一点上，百伦就做得很好。 芙思瞟他一眼：“没有，不过伊娜在这里生活过很久。” 星炽“唔”了一声：“这个我知道。” 两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不多时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广场。 广场中央立着一尊巨大的沙盘石像，那是整个学校的一比一缩小版，用透明的水晶罩子保护着。 而现在，路德就站在广场上，身边围着一圈慕名而来的学生和三三两两的导师。 芙思离得很远就听到人群中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声：“这就是星核级宝石吗？！太漂亮了！”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纯净的蓝色！” “它比传说中维纳其尔的眼睛还要美丽！” “这样的宝石已经可以进学校的陈列馆了吧？！” 芙思眯起眼，她看到路德正站在人群正中央，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自得。 “加列斯的陈列馆，其中收录了很多名人遗物和星际罕见的矿石，每一件都是加列斯的历史底蕴。”星炽在她耳边悄声说道。 芙思微微勾起唇角：“听起来是个高规格待遇。” 星炽慢慢点头：“听说百伦当初入校时，捐赠了三件黯晶制成的通关令碟，虽然已经是旧时代的糟粕，却仍旧被列入了校园陈列馆。” 芙思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他一眼：“难得听见你批判什么东西。” 星炽没有低头和她对视，他看着广场中央热闹的人群，淡声道：“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他说的通关令碟其实是很常见的一种资质审查手段，但是黯晶制成的通关令碟，只有三百年前卡利加尔为了统治德菲尔制成的监察寮才会使用。 那时候的卡利加尔还没有遭受重创，家族实力空前绝后，所有贵族都要仰仗其鼻息才能苟活，是当之无愧的德菲尔实权统治者。 为此，他们用黯晶制成通关令碟，在每一个交通要塞和贵族领地设置了独属于他们的哨塔。 那个时期的德菲尔，每一寸血脉每一寸星空都在卡利加尔的统治下。 直到后面卡利加尔被推翻，家族底蕴十不存一，这种通关令碟才被废除。 就像星炽所说的那样，黯晶制成的通关令碟，在整个德菲尔的历史上都是不堪回首的一段时光，没有人想去回想那段沉闷压抑的氛围。 芙思轻轻揉捏食指的关节：“你对珈蓝之谜做过检测吗？” 星炽点头：“当然，不然也不能送上拍卖场。” “蕴含如此巨大能量的宝石，辐射等级却只有一级，对于哨兵来说可以忽略不计。”芙思慢慢说道。 星炽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只能顺从地点头。 芙思轻轻点了点远处的人群：“你说，那块宝石的辐射等级是多少？” 星炽明白过来，他环顾四周，这里是整个加列斯的中心广场，人流量非常大，所有上下课的学生、外出的导师、来参观的高层都会经过这里。 如果这里发生了什么动荡…… 芙思拍拍星炽的肩膀：“别紧张，我猜路德没胆子把危险品带到学校里来。” 星炽眯起双眼，他没有芙思那样超绝的实力，站在广场边缘只能看到人形轮廓，更没机会仔细观察那块宝石的隔离罩品质。 芙思竖起三根手指：“最多不超过三级辐射，只会对哨兵和向导造成轻微幻觉、恶心、头晕等现象。” 星炽默默看她，不赞成也不反对。 芙思突然笑了一声：“开个玩笑，众目睽睽之下我做点手脚跟裸奔有什么区别。” 星炽：“……” “不过，”芙思意味深长道，“路德也不会好过就是了。” 远处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伴随着一队人的入场，这种骚动逐渐平息。 芙思看着那领头人熟悉的脸庞，换上了一副看戏的表情。 “百伦来了。”芙思说。 百伦脸上挂着一如既往和善的笑容，他对路德说：“辛苦了。” 路德在加列斯怕的人没有几个，百伦就是其中之一。 不只是因为百伦的实力甩了他几条街，还是因为奥德比这个姓氏。 路德有些局促地搓搓手，脸上不自觉露出谄媚的笑：“言重了会长，我这也是为了学校，生怕宝石在路上有点闪失，所以日夜兼程地赶回来……” 百伦微微抬手，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核实它的真实性，你是在这里等还是先回去？” 跟在百伦身后的学生 正在准备防辐射服和转移道具，眼看就要将珈蓝之谜带走。 路德有些焦急地上前一步：“不是，检测？学长，别告诉我以你的眼力还不能评判出它的真实性，这明明就是一块举世无双的星核级宝石！” 与他急躁的神情相反，百伦从头到脚都写满了“公事公办”四个大字。 “我并不具备专业鉴别能力，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仪器和专家，我只是按规则办事。”百伦无奈道。 “规则？百伦学长，我叫你一声学长，你还拿对付外人那套对付我？”路德急了，对着百伦开始口不择言。 百伦并不生气，他态度始终平和：“这是学校的规则，跟我的行为处事没有任何关系，更不会因为某人身份特殊就给予优待。” 芙思远远听着，不得不感叹百伦的情绪真是稳定得可怕。 路德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词儿，他竟然能一直维持那副微笑脸。 路德每次言辞激烈的质问都被百伦四两拨千斤地怼了回去，眼见百伦身后的人上前触碰宝石封存箱，路德双手紧握，眼睛里透过猩红的血丝，额角青筋暴起。 百伦抬了抬眼皮，左手按在路德的右肩上，沉声道：“不要给学校的医疗组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路德如果在清醒的状态下，一定能看懂百伦眼中的警告和劝慰。 然而，狂躁症带来的后遗症让他的大脑时刻处于充血状态，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建议。 狂暴的精神力扑面而来，百伦无可奈何地声音被高压挤散在空气中：“真会给我找麻烦……” 三米多高的巨鳄甩动锋利的尾甲，直直冲着百伦而去！ 百伦身形未动，甚至没有眨眼，一声悠长的鲸鸣自他身边荡开，路德强横的精神力像是老鼠见到猫，瞬间萎了下去。 百伦的精神体死死压制着巨鳄，路德浑身颤抖，高大的身躯站都站不稳。 在别人的视角中，百伦只是站在路德的面前什么都没做，而在路德眼中，眼前是一座永远不可能攀登的雪山，脚下不自主地后退一步，被虎鲸的血盆大口吞没殆尽！ “呃……”路德双眼一翻，身体一软，直接昏死了过去！ 百伦垂下眼，脸上一贯持有的温和笑容消失不见，肃杀之气罕见地浮现出来。 芙思突然把星炽拉到身后：“不对劲。” 星炽不明所以，他能感觉到刚刚百伦对路德进行了精神体压制，呼吸间瓦解了路德的意志。 芙思却一脸警觉，明明路德动手时她还闲适地靠在一旁看戏。 星炽心神微动，精神力瞬间铺开，试图捕捉广场上的异动。 “噼啪——”什么东西的碎裂声。 芙思和百伦不约而同地一怔，紧接着百伦厉声命令道：“全都散开！” 芙思捏紧了星炽的手腕，星炽只感觉到手臂窜上来一阵冷意，似乎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之中。 不等他细究这种感觉的来源，只听见一声巨响，广场中央炸开一阵“蓝色烟花”。 装着珈蓝之谜的封存箱突然炸开，连带着里面的宝石都变成了粉末状，飘散在空气中。 一阵强烈的辐射自广场中心往外蔓延，直到学校边缘才堪堪停止。 星炽呼吸一滞，不由自主地去看芙思的侧脸。 如她所说，那块珈蓝之谜就是一块定时炸弹。 现在这颗炸弹，爆炸了。 第102章 破绽他的刺青在眼球下方 一时之间，整个广场上“群魔乱舞”，嘶哑难听的尖叫响成一片。 精神力稍弱的向导或者哨兵无一不被辐射影响，体内的内脏开始翻腾，视网膜充血耳边嗡鸣不止。 芙思看见学生们的惨状，有些惊讶：“四级辐射？” 三级辐射只能对哨兵和向导造成轻伤，对普通人造成不可逆转的细胞衰竭。 而四级辐射对于哨兵和向导的影响更甚，如果不尽快治疗，恐怕会器官衰竭而死。 这颗宝石爆炸在人流量最密集的中心广场，这里不仅有前来围观的学生，还有前来参观的导师和管理层。 这样一波辐射下去，加列斯损失惨重，至少要停课两周。 芙思转过头，星炽还在愣神，倒是没有受到辐射影响，状态良好。 星炽呐呐道：“为什么会这样？” 芙思若有所思：“或许，路德今天来加列斯这件事只是一个幌子，他背后的人就是为了让珈蓝之谜在中心广场爆炸，辐射影响只是附带效果。” 星炽抬起双手，骨节分明的手掌没有任何异状，再看那些受到辐射的人，他们的手臂上都出现了赤红色的裂痕。 那是基因链断裂后的溶血症，星炽身上却完好无缺。 星炽回想起刚刚手臂上窜过去的凉意，还是没想明白那是什么。 百伦压抑的声音传到二人耳边：“通知医疗组准备隔离室，封锁整个中心广场，马上统计人员损失！” 他带来的人穿着防护服，情况还算乐观，一些评级在A级以上的哨兵还有行动能力，可以辅助完成人员疏散。 芙思拉着星炽远离中心广场，周围人或躺或趴，就他们二人站在那里鹤立鸡群，实在太过惹眼。 两人趁乱远离事故中心，一路上还能看到不少医疗组的人在往中心广场赶。 星炽还在想他刚刚为什么能幸免于难，就听到芙思低声道：“别抬头，站在我身后。” 话音未落，前方就投来一道高大的阴影，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来人竟是默术。 自从之前的“小摩擦”之后，默术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只有在赛场上才能见到他的身影。 芙思微微挑眉，率先开口道：“请问你有什么事儿吗？” 默术低垂着眸子，周身气压很低：“只有你们两个？” 他说得没头没尾，芙思却听懂了，他大概是在追问其他队员的行踪。 多半还是为了伊娜来的。 芙思神色渐冷：“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们先走了。” 她停下来只是基于礼貌，后续要不要回答他的问题，则取决于当时的心情。 很不巧，芙思现在心情欠佳。 “比赛期间，你最好不要再骚扰我的队员，有任何事情就去联系带队导师，而不是像个愣头青一样冲到我面前。”芙思不管对方如何反应，带着星炽径直离开。 默术接到百伦的消息去中心广场参加封锁任务，碰到芙思是偶然，然而他的身体比思维更快，等他的大脑反应过来时，那句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默术懊恼地握了握拳，不敢再耽搁时间，马上朝着中心广场走去。 芙思余光看到默术没有追上来，反而步履匆匆地向着反方向赶去。 不用想，他是赶去支援百伦的。 与其说加列斯是个学校，不如说它是一个浓缩的小社会，学生会掌管着整个学校的大小事宜，而学生会的成员大多是旧贵族的子嗣，他们将这里当成历练场，管理层反而形同虚设。 至于默术……芙思总觉得他有些眼熟。 不是面相，而是气质和眼神，他不像个学生，更像是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的雇佣兵。 眼看阿帕忒居住的小楼出现在视野范围内，芙思突然停了下来。 星炽跟着顿住脚步。 “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德菲尔人，对吗？” 星炽轻声道：“没错，我并不喜欢加列斯的教学氛围，比起这里，我更喜欢塔尼亚。” 芙思转过身，她们居住的地方很偏僻，平常没什么学生会路过。 她开口问：“你知道伽罗门这个组织吗？” 星炽慢慢皱起眉：“有所耳闻。” 芙思轻笑一声：“只是有所耳闻？” 脑中闪过二人在天台对峙的场景，星炽偏过头不跟芙思对视：“你怀疑默术是伽罗门的人？” “不是怀疑，”芙思脚下有块漆黑的石子，她轻轻将它踢开，“他一定是。” 听出她语气中的笃定，星炽不由得问道：“他身上有什么特 质吗？” 芙思抬起头瞟他一眼：“你最好是真的一无所知。” 星炽无辜地看着她。 关于伽罗门的情报芙思这边也知之甚少，原因无他，德菲尔在封锁消息这一领域空前绝后，莫兰很多时候都要依靠政治外交来获得情报。 “伽罗门是个隶属于卡利加尔家族的组织，类似于金足乌教会。”星炽斟酌地说。 “至于他们内部的人员明细，我就真的不了解了。” 芙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再逼问，只是点点头：“没错，他们是一把锋利的刀，随着主人的心意斩向外敌。” 就像莫兰有十二位隶属于总部的指挥官，其他星系也有维系权力体系的武力组织。 金足乌教会拥护女皇，伽罗门维护卡利加尔的辉煌。 “默术应该是最年轻的干部，他的右眼球下方有不明显的刺青，那是他的身份标识。”芙思接着说道。 为了隐藏身份，刺青一般会出现在不对外人展示的位置，默术却将其纹在眼球下方，颇有些特立独行的意思。 闻言，星炽微微睁大双眼：“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芙思和默术一共没见过几次，何况默术的存在感很低，大多数时候低垂着眼眸不作声，她应该没有机会观察到刺青才对。 芙思耸耸肩：“就刚刚，一提到伊娜他就激动得忘了隐藏刺青，自然就看到了。” 默术的眼瞳不同于德菲尔土著，他是非常罕见的异瞳，一只眼墨绿，一只眼湖蓝，两只眼一暗一明，正常人都会将注意力集中在湖蓝色的那只眼。 而他的刺青正好隐藏在墨绿色的眼瞳下方，如果他不主动转动眼球，很难发现其中的端倪。 芙思幽幽道：“伽罗门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组织，还搞隐于群众那一套，真是被时代淘汰的老古董。” 星炽：“……” “看来他在比赛中并没有展现全部实力。”星炽理所当然道。 这并不奇怪，很多参赛选手都会在前面的比赛中藏拙，底牌则留到更为关键的轮次。 沈天依在四强赛中被逼无奈使用的【优钵罗】，不出意外是她想要留到决赛的杀手锏，眼看淘汰在即才亮出来，可惜仍然没能让她拿下比赛胜利。 “或许可以调查一下默术的底细，看看他的隐藏能力是什么。”星炽建议道。 芙思唇瓣微动，刚想说什么，身后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来人没想隐藏身形，自然而然地向二人靠近。 “调查什么？”伊娜的声音由远及近。 芙思和星炽对视一眼，纷纷闭口不言。 第103章 晋级队伍顶峰相见？ 伊娜在楼上就看到两人在楼前交谈，见他们迟迟不进来，这才下楼询问。 芙思自然说道：“刚刚中心广场发生了一点小变故，现在正乱成一锅粥呢。” 伊娜看过来，有些好奇：“加列斯中心广场的监察星可不少，怎么会发生事故？” 芙思将刚刚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只不过省略掉了星炽和她的位置，以免伊娜追问二人的身体状况。 果然，伊娜的思维成功被带跑：“也就是说，路德一路护送的宝石，正好在中心广场爆炸了？” “对，”芙思点头，“当时路德和百伦发生了争执，应该是精神力溢散导致……” 她的声音逐渐慢下来，芙思慢慢拧起眉，因为她发现这根本不可能。 先不说保存宝石的封存箱规格有多高，抗住S级哨兵的攻击是最基本的要求，再说路德的精神体根本达不到S级哨兵的水准。 百伦对路德的压制也控制得很好，不可能误伤到一旁的封存箱。 三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还有一种可能。”星炽缓缓道。 芙思抬起眼：“路德应该并不知情。” 星炽轻声说：“他应该只是接到命令，将珈蓝之谜运送到加列斯，也就是利用他学生的身份，将一颗定时炸弹运送到中心广场。” 伊娜突然环顾四周：“我们进去说吧，风好像有点大了。” 周围树木成荫，树叶微动，清风徐徐，还有一丝丝的凉意。 三人进了屋，罗一和恩南都不在，想必是罗一拉着恩南出去玩了。 “谁会这么做？加列斯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私立军校，得罪了这里的学生，对他有什么好处？”伊娜不解。 芙思若有所思：“星炽，你有没有发现今天中心广场的监察星格外少，学生和导师却很多。” 星炽回想了一下，他和芙思距离中心广场较远，他甚至看不清路德的脸，只能凭借身形辨认。 而他精神力铺开的一瞬间，确实发现不少人聚集在中心位置，而周围零散的人群却很少。 “在宝石爆炸的前几秒，我感知到周围的监察星确实很零散，至少要比往常少很多。”星炽说。 芙思想到一种可能：“也就是说，加列斯内部有人在配合路德行动，刻意聚集人群，又刻意将监察星配置减少，就是为了让辐射在第一时间散播。” 伊娜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上，神情放松下来：“或许是那些旧贵族的明争暗斗波及到了加列斯，而路德只是一枚棋子。” 芙思却否定了这种猜想：“百伦就是旧贵族的一员，谁不会给奥德比家族一点脸面，谁会动奥德比家族的继承者？” 当时百伦的位置就处在辐射的正中心，但凡他的精神防线放松一秒，即使有S级哨兵的躯体也会受到辐射影响。 难道策划这一些的始作俑者想要连百伦的面子都不给，一心想着在加列斯引起骚乱？ 会不会有点太猖狂了？ 三人纷纷陷入沉默，各怀心思。 突然，大门被从外向内推开，两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罗一手里拿着一株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植物，正兴冲冲地将它转移到窗台上，转过身才发现三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罗一无措地说。 恩南率先看出气氛不对，冷声道：“那棵幸运树不能放在光线种族的地方，把它搬到房间里去。” 罗一的注意力马上就被转移了：“噢噢对，多亏你提醒。” 支走了的罗一，恩南摘下鼻梁上的便携式光脑揉了揉山根：“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们回来的路上经过中心广场，周围都被封锁了。” 星炽和伊娜纷纷看向芙思，无声地征求她的意见。 芙思莫名其妙：“这消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路德运 送珈蓝之谜来加列斯入陈列馆，但是在中心广场发生封存箱泄露的事故，宝石炸了，辐射波及到了很多学生老师。” 省略掉百伦和路德的争执，还有芙思和星炽看热闹的位置，事件的始末大差不差。 恩南点点头，没发表任何看法，转身就想去休息室。 芙思叫住他：“恩南，你有什么看法吗？” 恩南奇怪地转过头：“我能有什么看法？这不是一次普通的运输事故吗？” 众人面面相窥，恩南接着说道：“因为哨兵的精神力失控，封存箱开裂，导致宝石爆炸，这不就是一起简单的运输失误吗？” 众人沉默。 仔细想想，如果忽略掉百伦出现的时机、监察星的减少、人流量的增加、路德的突然暴起，这就是一场意外。 可是真的会有这么多巧合吗？ 芙思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事情的始末，都是因为百伦和路德的争执。 如果这一切都是百伦引导的呢？ 百伦身为外交官世家唯一的继承人，有一万种话术安抚路德的情绪，至少可以让路德安心跟他们去检测宝石，也不至于当场狂躁症发作。 百伦和路德在加列斯可是同窗，百伦不会不了解路德的性子，他为人圆滑手段多样，不可能看不出路德的狂躁症前兆。 唯一的解释——百伦亲手策划了这一切。 芙思不动声色地看向伊娜，直到伊娜发现她的视线，转过身问道：“怎么了？” “我在想半决赛定在三天后，出了这种事情会不会导致比赛延期。”芙思说。 “等等通知吧，MIC大赛还没有过延期的先例，如果参赛者自己出了问题，会被默认成退赛。”恩南将光脑架回鼻梁上。 这件事情毕竟发生在加列斯，与阿帕忒的队员没有任何直接关系，接下来的事件只要等比赛官方出通知就好。 罗一拉着恩南这两天跑了不少地方，伊娜不知道是为了躲避什么人还是单纯不想出门，一直在厨房钻研新菜式。 相比起来，芙思就忙碌了许多。 ——忙着打游戏。 当时在四强赛场上，芙思和沈天依的那场桌游，被莫兰境内某个游戏公司看中，找MIC官方买下了版权，开发了一款卡牌游戏出来。 如果仅仅是卡牌游戏也没什么大不了，最重要的是，玩家可以自行选择自己的手牌！ MIC比赛明星，比如说风清野、舍齐、百伦等人的精神体都位列其中。 也就是说，在这个游戏中，普通人也可以拥有精神体，还是明星参赛选手的精神体！ 这无形之中满足了很多人的幻想。 哨兵和向导的分化取决于基因，在莫兰，哨兵和向导占总人口的百分之三十，其中向导更为稀少，数量是哨兵的一半。 也就是说，大部分人还是没有精神体的普通人。 人总是对未知充满幻想和期待。 芙思并不意外这款游戏会爆火，MIC大赛的影响力不是盖的，更何况还有不少游戏公司的营销手段作祟。 这游戏对于芙思来说难度堪忧，只是两天，她就打上了最高分段，成了分区中的top级大佬。 关掉游戏公司发来的内测邀请，芙思接到了比赛官方通知。 半决赛名单出来了。 半决赛时间不变，成功晋级的队伍在后天下午进行抽签。 芙思看了一眼晋级队伍名单，不免有些头大。 塔尼亚两队，加列斯一队，格尔曼一队。 照这个结果，芙思很有可能在半决赛和晏织“顶峰相见”。 第104章 偷窥者有求于你 塔尼亚已经连续三届无缘总结赛了。 这一次迷只和阿帕忒两支队伍进入半决赛，无疑给塔尼亚的学生们传达了一个喜讯。 ——塔尼亚连续多届没拿到的冠军，很有可能要在这一届回归了！ 整个塔尼亚学校论坛呈现出了空前狂热！ 【救命我兴奋得一晚上没睡，我喜欢的两支队伍都晋级了！】 【不会吧，真有人看好阿帕忒啊？！】 【收一收吧，从海选开始就叫衰，现在还在说丧气话，你们不累我都看累了。】 【你看着吧，阿帕忒对上野神或者百伦，绝对会被刷下去。】 【提醒一下……即使他们被淘汰了也是季军。】 本来一直在快速滚动的论坛动态，在这句话出现后，呈现了长达一分钟的空屏。 或许众人从这时候才意识到，阿帕忒这支东拼西凑的“菜鸟”队伍，马上要走进半决赛的赛场了！ 无论比赛输赢，她们都是能登上领奖台的准季军队伍！ MIC大赛承办至今，是无数哨向学子向往的比赛，其冠军更是会被普通学生奉为实战真神。 不仅如此，如果毕业履历上有关于MIC大赛的名次记录，无论是进入前线军队还是加入星系探索队，都会容易许多。 【我去，我好像才意识到这个恐怖的事实。】 【不敢想象如果阿帕忒拿下冠军会有多少人被打脸，蹲一个结果。】 【大胆预言一波，这次塔尼亚能包揽前二！】 【喂喂喂，不要半场开香槟啊！】 【不是我说，晏神真的势头很猛，加上丽安娜的辅助，他这次很有希望拿冠军啊！】 【谦虚！谦虚！晏神自己还没说什么呢，我们不要给他太大心理压力！】 【呃，都在给迷只加油，那我给芙思加油，我还蛮喜欢她的……】 【同意，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不像是来比赛的，她身上有种诡异的松弛感。】 【笑死了，她当然不紧张了，你看看她赢比赛的手段光彩吗？】 【怎么不光彩了？不就是借助了NPC的帮助、伪装成NPC欺骗其他参赛者、利用地形优势活埋对手、痛击自己的队友让对手放松警惕……呃，好像是不太光彩】 芙思哼笑一声，关了光脑。 她不否认，为了赢得比赛取巧了一些，但是这完全在比赛规则之内，并不能算是违规，就算查也查不到她头上来。 换句话说，一切手段都是为了最终胜利，即使卑劣即使残忍，是为了一个让她满意的结果。 芙思把玩着手上的光脑，眼神微暗，只要能达到目的，路上的坎坷和手段又会有谁在乎？ “芙思？”星炽突然在她背后出声。 芙思回过神，转头看到星炽正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满了松软的云朵蛋糕，樱粉色的奶油点缀在蛋糕体上，像一只只可爱的羊羔崽子。 星炽将盘子放在桌上，询问道：“要试试吗？” 芙思有些新奇地看着他：“怎么今天想起做这个了？我还以为你很习惯德菲尔的伙食。” 听出她语气里明显的调侃，星炽眨了眨眼，唇角向下，面相颇有些无辜：“因为有求于你。” 闻言芙思挑了挑眉，眼中出现一丝兴味。 她并不反感星炽这种求人的方式，相反，她对这种以退为进话术的好感很高。 “说来听听？”芙思捏起一只绵羊，毫不客气地品尝了它，出乎意料的蓬松，口感味道具佳，味蕾熨帖得不得了。 星炽看着她嚼了嚼吞下，表情似乎很满意，才敢开口道：“我想陪你去一趟加列斯的陈列馆。” 这句话的主次关系看似很乱，芙思却秒懂：“你想借我的名义进到陈列馆中参观？” 星炽慢慢点头，低声道：“我知道这很冒犯，但是加列斯的陈列馆非必要不对外开放，只有学院贵客来临时才会开放参观权限……” 芙思似笑非笑：“克罗齐舰队什么时候连这点面子都要借别人的了？” 星炽垂下头，耳边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眉眼，看起来竟有几分脆弱，无声地对芙思发出恳求。 芙思又捏起一只羊羔，尖俏的指尖戳在蛋糕胚上，没有丝毫温柔的意味。 “今天下午，跟我去见百伦，正好我也有事情想要求证。”芙思淡声道。 “是珈蓝之 谜爆炸的事情吗？“星炽抬起眼，他身上那种楚楚可怜的气质又消失了，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芙思瞟他一眼：“你也猜到了？” 星炽点点头：“不难想到，昨天你并没有继续探究这件事的结果。” 这说明她已经有了目标人选。 芙思抬起手，星炽下意识抬起手挡住头部，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他缓缓地放下手臂，疑惑地看向芙思。 芙思微微皱眉，指尖从他的发丝上捻下一根小小的羽毛，黑色的，完美融进了星炽的发色中，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 芙思捏着这枚羽毛移到星炽面前，开口问道：“你今天去哪了？” 星炽盯着这片羽毛，只见它从漆黑逐渐变得白皙，颜色和芙思的手指无限接近，就快要完全融入时，突然化成无数微粒消散在空气中。 “是鸟类精神体的羽毛，不清楚它有没有监视功能。”芙思的声音逐渐变冷。 星炽轻轻摇头：“不会有监视功能，不然我不可能探查不到。” 紧接着，他开始回想这一天的细节。 “今天我哪都没去，只是和伊娜在林荫小道那里晨跑了一会儿。”星炽解释道。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没有遇到任何人。” 芙思毫无感情地赞叹：“真是勤奋的新生啊。” 星炽：“……” “抱歉。”他小声说道。 芙思摆摆手：“不要太过轻易地表达歉意，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下午记得跟我去找百伦要通行权限。” 说罢，她又拿过光脑，明显不打算再和星炽交谈。 星炽默了默，起身离开。 那根羽毛……星炽垂下眼，手心又开始发痒，他竭力克制着不去抓挠，以免让芙思看出异状。 事实上，芙思最近游戏瘾非常大，卡牌游戏对她的吸引力甚至超过了桌上那盘松软绵羊小蛋糕。 原因无他，这游戏的版权做得非常到位，舍齐等人的精神体被呈现在游戏中，多玩玩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而且她发现，风清野竟然也在玩这个卡牌游戏。 两人段位相差不多，经常能排到同一局中。 这游戏需要有四名玩家才能启动，有一位是隐藏庄家，庄家必须在不打出手牌的前提下赢得游戏，据说是参考了芙思未使用精神体的四强赛表现。 而其他三位玩家则可以正常使用手牌。 庄家赢得比赛后获得的分数翻倍。 很多大神玩家为了快速上分就会刻意选择隐藏庄家身份。 芙思就看到风清野连续十把都是庄家，眼睁睁看着他的分数超过自己登上了榜首。 没看出来，风清野这种从小接受训练的哨兵，离开了精神体后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可能性。 正想着，风清野竟然发来了对战邀请。 风清野：【来玩一盘吗？】 泡芙太甜了：【你知道我是谁？】 风清野：【我观战了你，你的个人风格还挺明显的。】 风清野是个实名制上网的好学生，芙思就不同了，她每个论坛的昵称都不相同。 泡芙太甜了：【不要】 风清野：【为什么？】 泡芙太甜了：【匹配时间太长了】 风清野：【唔】 芙思并没有说谎，她下午还要跟星炽一起去找百伦，高阶玩家匹配需要很长时间，游戏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结束的。 风清野没有过多纠缠，只是说了句下次再约。 芙思摇摇头，她对这个游戏的兴趣仅限于现在，等到MIC比赛结束，她更不会有什么时间玩卡牌游戏。 整个学生时代对她来说，还是太短了。 第105章 休闲日随便威胁两个人玩玩吧 芙思用光脑看了两场比赛录像，一场她和沈天依的四强赛复盘，一场晏织的四强赛复盘。 时间过得很快，星炽换了一身衣服下楼，芙思才意识到她们约定的时间到了。 既然答应了他，芙思也没有反悔的意思，立刻站起身准备出发。 星炽回头看了看，伊娜她们还在午休，格外安静。 “就我们两个？”星炽轻声问道。 芙思眯了眯眼，有点困意上涌：“早去早回，她们应该对加列斯的陈列馆不感兴趣。” 恩南本身不是一个喜欢参观旅行的人，罗一不喜欢古板教条的陈列馆，伊娜更不用说，她只喜欢拍卖会组织的宝石展览会。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星炽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跟在芙思身后出了门。 芙思好似对加列斯的内部构造非常熟悉，一路上的小道曲折不断，分叉路非常多，而芙思却走得很轻松。 星炽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知道去哪找百伦吗？” 芙思耸耸肩：“不知道啊。” 星炽：“……”合着刚刚是在乱走吗？ “你觉得我在乱走？”芙思耐心解答，“根据我对百伦的了解，他现在一定在学校的医疗组慰问那些受辐射影响的学生。” “星核级的宝石辐射能量不低，他们一定建立了隔离区，百伦应该就在那里。”芙思指了指远处一片突兀的临时隔离区。 星炽顺着她的指向看去，没有看到任何建筑，只有一篇绿茵。 芙思淡淡道：“还远着呢，为了不影响参赛选手，他们一定把隔离区建在荒废的教学楼旁边了。” 星炽凝眉去看，果然有一群高挑的建筑屹立在他们前进的方向上。 越往前走，精神波动越是强烈，星炽能察觉到周围聚集了不少高阶向导。 芙思并没有直接进到隔离区，而是等在外围。 星炽趁机观察了一下这个临时搭建的隔离区。 说是临时搭建，其实整个隔离区的设施非常豪华，全部沿用了最新款的医疗舱和休眠室，完全看不出匆忙的痕迹。 ……就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似的。 芙思在外围等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就看到两道人影匆匆走了出来，径直朝着两人的方向走来。 为首那人赫然是眼带疲倦的百伦会长，跟在他身后的面孔芙思也并不陌生。 那是赫利俄斯之骑中存在感和默术不相上下的男人，瑞弗斯。 与默术的阴郁感不同，这男人天生一双笑眼，看谁都自带亲和力，很难让人对他生出厌恶。 芙思看了眼时间：“很准时嘛。” 百伦露出一个有些憔悴的笑：“见笑了，我这两天实在有些抽不开身，不然一定登门……” 芙思微微抬手止住他的话头：“长话短说，我想借陈列馆的参观权限，你能不能给开个绿灯。” 百伦面露愁色：“你有所不知，加列斯的陈列馆名义上欢迎各路贵客参观，但是也只有校庆日或者冥诞日的时候才会开放，今天这个日子……” 芙思轻笑一声：“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很不巧，你的队友给我送来了一个绝佳的通行证。” 说着，她轻轻在空中一握，一枚小小的羽毛出现在她的指尖，赫然是早上夹在星炽发丝中的那枚。 芙思转头盯着瑞弗斯的眼睛，没有错过他眼底的惊讶。 百伦神色不变，甚至没有分给瑞弗斯半个眼神，反应自然松弛：“这是鸟类精神体的羽毛？恕我直言，你并不能说明这是我队友的手笔。” 芙思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确实。” “既然如此，”百伦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我这里还有事情……” 他的声音逐渐弱下去，原本装作疲惫的脸慢慢被冷漠取代。 芙思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块银灰色的晶石碎片，百伦死死盯着那块拇指肚大小的碎片。 “或许，有些人的工作不够细致，这落网之鱼好抓，害群之马可不好找啊。”芙思意味深长道。 百伦盯着她的眼，声音放缓：“我的莫兰语不是很好，还请你说得明白一点。” 芙思手腕一转，那块晶石碎片消失在她的掌心：“这是一项很简单的交易，你给我权限，我帮你销毁证据。” 百伦抿了抿唇，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半响，芙思的不耐已经写了在脸上，百伦终于松口道：“让瑞弗斯跟你们去，你们毕竟是客人，有人引导比较好。” 芙思点点头，参观这件事总是需要一名导游的，别管这导游是来监视他们的还是真心实意为他们介绍陈列馆的摆件，都无所谓。 见她点头，百伦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安抚受辐射影响的学生比他想象中还要累，他还要兼顾四强赛，虽然对手不强，但也要花时间应付。 如果今天来的不是芙思，而是其他什么人，百伦不一定会给这个面子，即使对方手上有他的把柄。 可是芙思给他的感觉太熟悉了，他作为奥德 比家族钦定的继承人，记忆力超群，见过一次面的人，就算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他都能记住脸和名字。 更何况芙思……百伦回想起三年前的那一面之缘，不由得苦笑。 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跟她交恶。 参观陈列馆而已，有自己人跟着，出不了什么大事。 想到这儿，百伦转身对瑞弗斯说：“麻烦你跑一趟了。” 瑞弗斯笑眼微眯，声音意外得清朗年轻：“正好我在这里呆一天了，巴不得出去溜达呢。” 百伦拍拍他的肩：“那就去吧，我把权限移交给你。” 这件事解决了，芙思回头看了星炽一眼，只见他微微点头，藏在衣袖中的手指隐晦地碰了她的衣角。 芙思转过头，抬了抬下巴：“现在就走？” 瑞弗斯和百伦完成了当面交接，最后瑞弗斯手上多了个小小的圆形徽章。 上面绘制着加列斯的校徽，金灿灿的，细看还有粒子的微光浮动在周围。 百伦不是个出尔反尔的人，答应了就一定会让她们尽兴，所以芙思和星炽的时间很宽裕。 事实上，芙思也不清楚星炽想要去陈列馆的目的。 这地方放了很多稀世罕见的物件不假，可是大多是无用的战利品或者名人遗物，这东西的价值高低不好评价，芙思欣赏无能。 不过她很想看看那块儿黯晶制成的通关令碟。 “生物验证信息通过——”陈列馆采用生物DNA验证方式，瑞弗斯将那块小小的徽章放在验证台上，毫无阻碍地通过了初级验证。 芙思看着瑞弗斯通过一道道门和一道道筛查，顿感累赘：“这也太麻烦了。” 瑞弗斯回头对她抱歉地笑笑：“毕竟是校园核心所在，审核多一点在所难免。” 芙思无声地打量瑞弗斯的背影，他是哨兵，身形却并不夸张，有恰到好处的力量感，却不会给人肃穆的压迫感。 “我很好奇，”芙思幽幽出声，“是默术拜托你监视我队员的吗？” 瑞弗斯身形微顿，随即自然地继续往前走：“你说什么？” 星炽转头看向芙思，她今天没有束发，随意将一侧半长的头发挽在耳后，他的角度看不清芙思的眼瞳，只能看到她弯翘的睫毛。 现在那对眼睫蝴蝶振翅般飞快眨了两下：“不是你吗？雕鸮的羽毛我还是认得出的。” 瑞弗斯慢慢转过身：“你想说什么？” 芙思突然笑起来，摆了摆星炽的肩膀：“别那么紧张嘛，我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就算有什么账，刚刚百伦也帮你清了。” 星炽被她拍了两下，不明所以。 芙思转过头，指了指前方陈列着大大小小物件的水晶展台：“你先去玩玩，我跟他随便聊聊。” 颇有一种“大人说话小孩一边玩儿去”的既视感。 星炽向来听话。 至少在学生这个身份之下，他很听话。 芙思眼见着星炽的身影消失在二人的视野中，才转过头，漫不经心道：“默术怎么跟你说的，你们队内关系不错，为了队友可以做出这种有损道德的事情。” 德菲尔的旧贵族们最看重脸面和名声，无论私底下有多少腌臜的交易，明面上至少不会太难看。 这种监视偷窥的事情传出去了，实在有损声望。 瑞弗斯并不慌张，他淡声道：“你都这样说了，应该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芙思当然没兴趣败坏对方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她只想弄点实在的利益。 “聪明人说话真是敞亮，那我长话短说，我想知道默术他来参加比赛的目的是什么？” 闻言，瑞弗斯垂下眼，声音有种不易察觉的冷：“我发现你真是心大，你连自己的队友是什么来路都没搞清楚，就稀里糊涂地带着他们参加比赛？” 哪成想芙思摊了摊手：“你了解团队内的每一个人吗？铆钉是什么做的并不重要，能撑起高楼就是好铆钉。” 瑞弗斯见她这幅样子，好像真的完全不在乎，她眼里只有结果，至于这个结果是怎么达到的，她并不关心。 话已至此，再说就显得多嘴多舌了，瑞弗斯很有分寸地止住了话题。 芙思却追问：“默术，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参加比赛。” 瑞弗斯移开视线：“虽然我一般不会拒绝女士的要求，但是事关他人隐私，无可奉告。” 芙思哼笑一声；“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不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还没等瑞弗斯反应过来，芙思转了转脚步，向着星炽的方向走去，瑞弗斯只能赶紧跟上。 不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瑞弗斯心绪轮转，难道芙思已经有相应的猜测了？ 询问他只是为了看他的反应来印证她的猜测！ 瑞弗斯看着芙思和星炽站在一起的背影，难得有些不安。 默术的身份虽然算不得什么秘密，但是他的目的确实有些不可告人。 芙思说他是因为队员情谊才守口如瓶。 瑞弗斯心里清楚，这件事事关德菲尔高层机密，就算芙思威胁他，他也只能认栽。 瑞弗斯刚走过去，就听到两人低声交谈。 芙思问：“这是什么？” 星炽看了一眼那水晶展柜里的东西，声音平静：“凯迪亚家族灭亡后留下的战利品。” 芙思想了想，只觉得这段历史很陌生，似乎没怎么听说过这个名字：“为什么会灭亡？” 星炽轻笑一声：“不是什么大家族，自然双拳难敌四手，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芙思对德菲尔的历史不感兴趣，德菲尔这一任的总理事长并不是保守派，他非常热衷于发动战争。 这样的对内战争也是屡见不鲜。 芙思目光在展台上的物件停留了一瞬，那是一枚非常漂亮的天鹅胸针，炫白和耀黑在上面达到了奇异的平衡，艺术价值和货币价值同享。 伊娜应该会很喜欢，芙思百无聊懒地想。 目光在展台内划过一圈，芙思的目光凝在角落里。 那里摆着两只暗色的通关令碟，只有巴掌大小，看起来毫不起眼。 第106章 小可怜生病 芙思在陈列里大致扫了一圈，这里有人定期维护保养，所有东西都不会蒙尘。 那对儿黯晶制成的通关令碟在这群展品中并不算罕见，芙思远远看了一眼，觉得丑极了。 如此珍稀的材料，就做成这么两块丑东西，审美堪忧。 芙思脚步轻快，这里的场地空得很，还有很多陈列柜空着，放在角落，如果珈蓝之谜没有损坏的话，这里应该也会有它的一席之地。 不对，芙思又想了想，路德送来的那块石头是假的，连检测都通过不了，更不会被放进陈列馆里。 这样想的话，她手里那块宝石还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 不过芙思对宝石的用途跟别人不一样，她大多数时候不是拿来镶嵌首饰或者制作工具。 如果让星炽知道她使用宝石的方法，大概会被吐槽一句暴殄天物吧。 “这是什么？”星炽突然问出声。 芙思回过头，走到他身边，只见展览台上摆着一架羊头骷髅，骷髅呈现黑色，缝隙中还盘绕着一条蛇骨，从羊头的两只眼睛中穿过，蛇头蜿蜒在羊角之上。 整个头骨诡异中带着点荒诞的美感 ，让人看了移不开眼。 芙思的目光凝在那颗羊头上，瑞弗斯扫了一眼，解说道：“这其实是一颗人头骨。” 芙思来了兴趣：“人头骨？发生后天变异还是被你们德菲尔的人体实验搞成新物种了？” 瑞弗斯无声地看她一眼，慢慢说到：“这颗人头骨，就是刚刚那枚天鹅胸针的主人。” 芙思围着展台转了一圈，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地观察了一遍这颗头骨，确认这是一颗女性头骨，依稀能看出骨架不大。 没有后天移植的痕迹，应该不是人体实验的受害者。 瑞弗斯瞟了一眼那颗头骨，似乎有点忌讳：“这东西一开始看久了还会出现幻觉，在仓库里放了两年，上面的精神力残留才消去。” 如此强盛的精神力残留，大概率是在向导还未死去的时候就砍下了这颗头骨，那个时候她的精神波动最强。 芙思很快对它兴趣，目光游离，身旁的星炽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臂，芙思才发觉他身体冰凉，脸色苍白。 “你怎么了？”芙思疑惑，刚才还好好的。 星炽垂下眼，声音中带着疲惫：“没事，只是头晕了一下。” 芙思伸手摸了摸他的颈动脉，蓬勃有力的脉搏在她掌心下跳动，确实不像是生病或者受伤。 在芙思眼中向导是很脆弱的，疾病、重伤、精神攻击都会要了他们的命。 马上就要半决赛了，星炽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 芙思微微皱眉：“我们现在回去。” 加列斯给选手安排的住处里都有最先进的医疗舱，以免突发事故的发生，就算有什么医疗舱不能解决的疾病，也有相应的医疗组全天待命。 星炽抬起眼，眼睫上有莹润的水光，冷汗津津的，脸色苍白如蜡，看着没有丝毫人气儿。 瑞弗斯也吓了一跳，人是他带进来的，这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传出去就是蓄意谋害参赛者，变相干预比赛结果，严重点会被判终身禁赛的！ “我什么都没做！这里有监察星全天监控，也有专人定期检查，不会有任何对人体有害的辐射！”一向冷静的瑞弗斯忍不住为自己辩白。 星炽握住芙思的手腕，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芙思点头，反正她想看的东西已经看完了，随时都能走。 瑞弗斯松了一口气，星炽看样子没想把事情闹大，这就好办了。 芙思将星炽带了回去，强行将他按进医疗舱进行了一个全方位的检查。 初步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芙思看着报告，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上面显示，星炽的血红细胞和血小板都低于正常数值。 也就是说，星炽不光贫血还有一定的凝血功能障碍。 【检测到患者有营养不良的情况，请及时补充能量、规律饮食、恢复作息】 芙思面色冷下来，她从没见过营养不良的人，就算是茵多克莱福利院里的孩子都不会有营养不良的状况。 在这个营养剂盛行的时代，怎么会有人营养不良？！ 芙思不可置信，她直接质问道：“你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不会忙到连营养剂都没时间补充吧？” 星炽坐起身，看到那份匪夷所思的体检报告，有些心虚地垂下眼，并不言语，默认了芙思的说法。 芙思来回走动了两步，还是觉得荒谬：“不会吧星炽，你别告诉我那块珈蓝之谜掏空了你的家底，连营养液都供应不起了？” 平时小队内部的营养液一直是芙思在补充，这根本不需要队员额外采购，偶尔伊娜给他们开小灶也是芙思在出资，从吃到住都不用他们操心，芙思只要求他们正常上赛场。 这样都给她出了个营养不良的报告单，芙思眯起眼：“你不会有什么心理问题吧？” 很多心理疾病的并发症都有厌食和失眠这两个症状，联想到每次半夜都能看见星炽的身影，芙思愈发觉得他有问题。 星炽否认道：“并没有，我入学的时候参加过塔尼亚组织的心理测试，满分十二，我拿到了十一点五。” 芙思哼笑一声：“那东西还真有人信啊，也就应付一下学校那群学术派了，但凡懂点心理学都能拿满分。” 星炽无可辩驳，芙思说的确实是事实。 他沉默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扣了扣掌心，留下深深的指痕。 芙思转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拍了拍手里的光脑：“说说吧，我给你请个营养师，还是直接去医疗组那边打三天营养针？” 星炽抬起头，刚想拒绝，触碰到芙思冰凉的视线还是没说出口。 芙思淡声道：“凝血功能障碍不是小事，没想过去修改基因序列做后天改造吗？” 科技发达的今日，这种遗传性疾病已经有了相对应的医疗手段，修改基因序列已经成了主流。 只是还有少部分人坚持原生基因的完整性，不肯在上面做出改变。 芙思思索着：“如果不愿意修改基因序列的话，可以通过移植骨髓来治疗，一样可以保存人类躯壳的完整性。” 星炽轻轻摇头，脸色好了许多，淡淡的红晕在他的眼尾荡开，像是天边未散去的晚霞：“我只是我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 作息不规律也会成为细胞无法正常代谢的原因。 芙思看他固执的侧脸，终究是没再坚持：“那你要按时进食，我会让伊娜盯着你。” 星炽点点头，又变得乖顺起来，他的锁骨深刻凹陷，看起来清瘦又脆弱：“我想休息一下。” 芙思不置可否，站起身将医疗舱调整成休息模式，让他在这里观察一段时间再离开。 半决赛迫在眉睫，芙思没心思去探究他的秘密，只想尽快完成赛事。 反正比赛结束所有人都会分道扬镳，探究太多也没什么意义。 芙思再次掏出光脑，意外刷到了路德的名字。 路德的全名是路德菲索亚卡利加尔，这意味着他并不是普通德菲尔公民。 卡利加尔现在的实力大不如前，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族底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动摇的。 现任德菲尔总理事长，莫林卡列加尔，是整个德菲尔最终权力拥有着。 他的存在足以说明，这个家族虽然落寞，但仍旧是不可撼动的存在。 而路德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远亲，他身上的血脉和总理事长说不上毫无关系也是完全不同的。 没有人为他兜底，也不会有人在乎他的死活。 芙思只看到了加列斯开除路德学籍的公告，也算是大快人心。 如果这不是百伦一手促成的，芙思恐怕会说一句公道自在人心。 可惜现在这个局面，是各方势力一手促成的结果。 至于百伦和路德之间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芙思就不得而知了。 芙思收起光脑，上楼敲响了伊娜的门。 谁知敲了半天，无人应答。 伊娜不在。 芙思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了，伊娜会去哪里？ 第107章 抽签日这太沉重，也太亲密 芙思没有探究伊娜那天晚上到底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这是她的隐私，也是她的自由。 只要她安全回来，芙思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德菲尔并不太平，这里大小战争不断，加列斯的繁荣不过是金玉其外，边缘星球整日沉浸在战火纷飞的恐惧中。 芙思并不想让伊娜卷入纷争，她的安全比一切真相都重要。 “营养不良？”伊娜回来后，也对此表示惊叹。 芙思点头：“所以这段时间你多盯着他，按时服用营养剂，至少不能倒在决赛前。” 伊娜一时之间不知道她是在关心星炽还是在担忧比赛能否正常进行。 “我知道了，我会监督他的。”伊娜回应道。 芙思将事情交代妥当，就去参加半决赛的抽签仪式。 这次的抽签至关重要，如果塔尼亚足够幸运，或许会有两支队伍在半决赛晋级。 无论是阿帕忒获得胜利还是迷只拿下最后的果实，塔尼亚都是MIC的冠军得主。 芙思没什么心理负担，无论是百伦还是风清野，她都很熟悉了。 到达抽签的会议室，芙思竟然是最后一个。 百伦的脸色尚且能看，只是他紧绷的额角暴露了他的疲惫。 想必这几日为了安抚学生付出了不少时间和精力。 风清野就闲散很多，他在这边没那么多人气，所以不会出现走到哪都是前呼后应的，耳根子清净了不少。 丽安娜一如既往没给芙思好脸色，或者说她现在已经能做到无视芙思了，看到她进来就撇开目光。 芙思环顾四周，没看到带队导师，也没看到任何人来组织抽签。 “怎么，难道我还到早了？”芙思问道。 风清野离她比较近，他低声说：“听说这次抽签有些不一样。” 芙思来了兴趣：“怎么说？” 风清野指了指房间中央的沙盘：“这次抽签好像不是常规流程，加列斯安排了一个小游戏。” 芙思瞥了一眼摆放在房间中央的白色沙盘，突然发现有点眼熟。 似乎是德菲尔主城的缩小版。 芙思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抽签能搞什么游戏？不外乎是按照排名决定抽签顺序。 芙思对这种仪式感到厌烦，原本纯靠运气的抽签一旦有了其他外力因素，就不能算作是绝对的公平。 芙 思冷声道：“我可以拒绝吗？”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注到她身上，丽安娜轻蔑道：“你以为这是哪里，是你说拒绝就能拒绝的……” “负责人在哪里，”芙思打断她，抬起头环顾四周，“加列斯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的？” 她的情绪来得突然，众人面面相窥，显然不明白她生气的点在哪里。 难道就是因为抽签仪式改动，不再随机，而是有了一定的可操控性？ 说实话，这四队无论哪两个队伍碰上，都不算是下等马对上等马，也就是说根本没有空子可钻。 既然如此那么抽签怎样变动都无伤大雅。 反正其他三人是这样想的。 芙思却说：“随机性是比赛中不可避免的因素，地图随机、核心等级随机、对手随机，一旦有一环出现可操控性，就不能算作绝对公平。” 百伦想了想，也点头道：“是这样没错，我也不赞同使用其他手段决定比赛对手。” 丽安娜抿唇看向百伦，目光又在芙思脸上划过，她今天安分得反常，以前这个时候早就跳出来反驳芙思了。 芙思敲了敲桌子：“我赶时间。” 直到这时，门口终于冲进来一个矮个子老头，是芙思曾经见过的那个带队导师。 他显然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一边笑一遍抱歉道：“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突然有点事儿来晚了。” 芙思静静地看着他。 百伦礼貌地点点头：“昆顿老师，您来了。” 昆顿不断用余光去瞟芙思和百伦的脸色，看到二人并无明显的不悦，才继续满脸堆笑：“学校最近事情多，怠慢了各位多多担待。” 加列斯的教师地位并不高，因为在这里教师只是一种寻常的职业，地位甚至没有学生会的人高。 例如百伦这样的学生会成员，背景雄厚地位超然，导师都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虽然很荒谬，但这是事实。 芙思看着昆顿谨小慎微的样子，微微眯眼：“还不开始吗？” 昆顿连忙掏出一只黑色的匣子，这是加列斯机密文件保存的方式。 他将盒子举起展示：“这里面封存着四只风缩虫，两雄两雌，你们各拿一只，做好标记后放进观察箱，两两成对的自然是对手。” 风缩虫是德菲尔特产，它们极度喜寒，同性恋和异性恋的比例各占一半。 但是它们非常专一，一旦认定了一个伴侣，就一辈子不会分开。 这种生物也算是德菲尔代表性物种之一了。 芙思伸出手，随意挑选了一只风缩虫，它们长得很可爱，并没有虫类多足的特性，两个前肢短粗，是非常温和的生物。 芙思看着它在掌心上伸了个懒腰，似乎刚从沉睡中被唤醒。 这小东西被人体温度回暖了，肢体一开始还有点僵硬，熟悉了之后就开始活蹦乱跳地在芙思掌心爬来爬去。 “各位可以用这种特殊的记号笔进行标记。”昆顿给四人发放了记号笔，用于给风缩虫标记。 芙思在它的翅膀上点了三个点，看起来有点像一只大型瓢虫。 等到众人都标记好手中的风缩虫，昆顿再将四只虫子收好放进观察箱。 这种虫子的雌雄非常难以分辨，外形、颜色、习性都相差不大，所以芙思也不知道自己选到的那只虫子是雌是雄。 芙思余光瞟到丽安娜在她那只风缩虫上画了一根细线，百伦随意点了一个点，风清野则是很有兴致地画了一片叶子。 四只风缩虫被放入观察箱，感受到同类的气息，它们变得更为活跃，发出一阵阵嗡鸣。 昆顿解释道：“这是求偶的信号，因为风缩虫常年冬眠，一旦恢复行动就会忙着求偶繁育后代。” 芙思若有所思：“这个过程很快吗？” 昆顿满脸笑褶：“因为它们的寿命很短，所以一切进程都要倍速前进。” 芙思实现转回到那几只小虫子身上，它们确实开始呈现两两配对的情况。 只是随着她们确定伴侣，芙思的面色逐渐凝重。 丽安娜选定的风缩虫和芙思选定的风缩虫，竟然逐渐走到了一起，亲亲热热地依偎在角落里。 它们开心了，芙思和丽安娜的神色浓重得能滴出水来。 百伦显然也没料到这样的结果：“百年难得一遇的内战要在这次MIC看到了。” 芙思只是阴郁了一会儿，就释然了。 这种情况她也预想过，塔尼亚这次晋级了两支队伍已经是难能一见，对上是难免的事情。 换个角度想想，风清野要和百伦在半决赛决一胜负，如果加列斯再一次输给格尔曼，那就连亚军这个头衔都没了。 该紧张的人不是她。 抽签结果已经出了，昆顿将天星记录的影像传递给MIC大赛组，下午就会出公告宣布半决赛的对战情况。 可想而知，这个消息又掀起了一股讨论热潮—— 【不是？为什么要让阿帕忒和迷只对打？！】 【严重怀疑加列斯暗箱操作！】 【也就是说野神和赫利俄斯之骑要在半决赛决一生死？！半决赛不会比决赛更好看吧？！】 【我有预感，决赛一定更精彩，半决赛顶多是一般精彩。】 【真没想到阿帕忒能有今天】 【我看他们最多走到半决赛，到头了！】 【这话好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别找了，十六强、八强、四强你们哪次不是这样说，哪次阿帕忒不是成功晋级？】 【他们真有点狗运在身上的】 【行了，你行你上，不就是从未参加过MIC的新人吗？至于每天都叫衰吗？】 【这话说的不对，他们不只是从未参加过MIC，而且队长的精神体到今天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 【也就是说，她单靠躯体强度和队员能力挺到了半决赛】 【这还不算划水吗？】 【这不就是狗运吗？】 【等等，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都半决赛了，她的精神体还没有崭露过头角，不会真要藏到决赛吧？】 【而且你们没注意到吗，那个脸长得特别好的向导，他从没使用过精神体异变技能】 【不会吧，一支队伍，两个人都在藏拙，还走到了半决赛？！】 【突然感觉阿帕忒有点可怕】 【不会真有人当真吧？我是觉得没什么特别的，总不会比沈天依的静止技能更变态吧？】 【不到最后一刻真不好说……】 论坛里众说纷纭，芙思却在天台上躲清闲。 越到决赛她越有种没由来的焦躁感，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而起，也无从排解。 等比赛结束，芙思还要再回一趟茵多克莱，幽蓝她势在必得，一定不会让它落入教会的手中，当然其他势力也不可以。 “怎么又一个人在这里？”星炽的声音突然从背后想起。 芙思没回头，她趴在半包围式的栏杆上，指了指远方中心广场的位置：“那里的人流量变少了。” 星炽忍不住侧目，她很少说这种没什么意义的陈述句，这样的对话表示她现在很闲适。 星炽斟酌地说：“我查到了一点东西。” “噢，”芙思淡淡道，“是关于路德的？” “没错，我实在想知道是谁指示路德将珈蓝之谜运送到加列斯，这消息又是谁放出去的。” 芙思静默了一会儿，终于转过身 直视他：“你的意思是，这不是百伦做的？” 星炽轻轻摇头。 看他神色不对，芙思终于意识到什么：“是谁？” 星炽抬起眼，芙思站在露台上，比他稍高一些，这个角度他只能仰视她：“你相信我吗？芙思。” 芙思静默了半响，最终转过身：“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星炽看着她的背影，一字一顿道：“那我的回答，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吧。” 芙思的烦躁感越来越重，她不想纠结这种没有答案的问题，反正比赛结束都会分道扬镳，谈什么信任和依赖，都是各取所需罢了。 “你愿意说我可以听，但是我现在情绪不稳定，你最好离我远点。”芙思继续靠在栏杆上看中心广场的方向。 最终星炽没有说出答案，而是沉默地转身离开。 芙思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如此踌躇。 星炽的身份跟她一样，都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他刚刚想要将这秘密坦白。 芙思看着天边一望无际的蓝，漫无目的地想，她才不要去承接一个秘密。 这太沉重，也太亲密。 第108章 雪谷（1）星炽不会在这个时候背刺她…… 时间飞逝，就在加列斯内部运转刚刚回归正轨的时候，半决赛也拉开了序幕。 芙思来到入场口，接受赛前检查。 身后的观赛场人满为患，半决赛持续两天，阿帕忒和迷只的比赛被安排在第一天。 都这个时候了，无论是先出场还是后出场，于芙思来讲都无所谓。 两队人都已经集结完毕，芙思看到罗一愣愣地看着远处半决赛的字样，上前拍拍他：“怎么了？” 罗一惆怅道：“真不容易，我们竟然……”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芙思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正凝视他。 还未出口的话就这么咽了下去。 芙思：“有什么话放到决赛后再说吧，那你现在说，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罗一眨眨眼，低声嘀咕道：“这有什么，你就是想太多。” 芙思瞥他一眼，见他老实了，直接组织众人进场。 想起上一次没有结局的模拟赛，芙思也有一阵恍惚，她有点可惜，那场比赛如果不是因为设备出了问题，丽安娜一定会输。 芙思对于每一场比赛的胜利都很看重。 只是外界并不了解她，只觉得她能划水就划水，比赛输赢全都交给队友。 十人全部到齐，比赛一触即发。 芙思再进入模拟仓之前对伊娜交代：“可以先不用来找我，着重保护向导。” 伊娜点头应下。 前面的比赛或许还看不出来向导的重要性，比赛进行到后期，核心和启动环的重要性已经比不上向导本身的能力了。 芙思希望伊娜能在比赛开始时搜集恩南和星炽的方位，尽快跟他们汇合。 至于她自己，自保的方式有很多。 【参赛者已全部就位，比赛地图载入中】 【地图准备完毕，本次地图名称为：雪谷】 【比赛开始】 芙思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就感到一阵难以描绘的阻力压在她身上。 就像是被活埋了一样。 芙思睁开眼，温热的触感笼罩在她的面庞上，毛茸茸的触感，不像是人。 定睛一看，竟然是只极地熊，通体呈现白色，刚死去不久，身上破了一个大洞，鲜美的内脏已经被啃食一空。 这里气温很低，它的身体正在急速冷却，血液逐渐凝结在雪地上。 芙思这才发现，她正身处一片山谷之中，两边是雪白的断崖，中间裂开一道豁口，而她正处于这道豁口之中。 看样子，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恶战，而这只极地熊就是战败者。 周围的树丛被压塌一小片，巨大的抓痕遍布四周，还有一种奇怪的裂痕分布在陡峭的崖壁上。 芙思若有所思。 她大致感受了一下，体感温度在零下三十摄氏度左右，不能在短时间内冻死人，却也不好受。 这张地图的低温让芙思想起了枯雨那张地图，一个极低一个极高，两个极端让她碰上了。 不只是芙思有这种想法，观赛区也开始窃窃私语： “这地图对阿帕忒和迷只都不太友好，目前环境因素来讲，五五开吧。” “对于迷只来说才是灾难吧，别忘了他们队里有四个不耐寒不耐热的向导！” “丽安娜是德菲尔的人，她可不怕低温。” “谁知道她去了莫兰这么多年有没有被同化，我们摩洛斯的气候可不是一日两日就能适应的。” “芙思看起来并不惧怕低温，伊娜更不用说，我觉得阿帕忒的赢面更大。” “好好看比赛不行吗，现在不是才刚刚开始？你们能看出什么！” 因为半决赛的火热，加列斯开放了观赛条件，不少没课的学生都能来观摩学习，这才导致人员混杂，不少人开始断章取义高谈阔论。 不过这并不妨碍风清野等人观赛，作为尊贵的半决赛选手，他们的观赛房间被安排在顶层，不仅有独立的转播室，还有降噪力极佳的塔台，下方那些嘈杂无序的讨论根本不能打扰到他们。 风清野转头看向舍齐：“你觉得谁会赢？” 舍齐常年佩戴护目镜，并不能直接用眼睛观看比赛，以前都是靠精神体视物。 现在到了专门的转播室，有了精神导输镜，他就不用每时每刻都耗费精神体的力量去视物，便利了不少。 “你也开始参与这种无聊的赌注了吗？”舍齐无奈一笑。 风清野转过头反问：“难道你不想和芙思在决赛打一场吗？” 被他戳中心事，舍齐面色不变：“当然想，不然我为什么要再参加一次MIC？” 背后一直在小声争辩着什么的路可可突然抬头：“不会吧，齐哥你参加MIC大赛就是为了她？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舍齐轻轻笑起来：“不完全是。不过可以这么理解。” 路可可撇撇嘴，她年纪最小，平常和闫昔昔拌嘴吵架，风清野都不会说什么，最多拎着闫昔昔走开，大家都下意识照顾她这个老幺。 所以有些话风清野不会说，她可忍不住：“齐哥，你不会喜欢她吧？” 舍齐顿了顿，似乎真的被这个问题问住了，直到路可可忍不住追问，他才缓缓摇了摇头：“不，我配不上她，这个问题以后不要再提了。” “齐哥这可不像你……”路可可看清舍齐的脸色，尾音渐渐低了下去。 风清野很清楚，舍齐对芙思的心思更像是想要靠近却迫于现实压力，没有机会，也没有理由，参加比赛是二人唯一能产生交集的路径。 “啊嗤——”芙思打了个寒颤，她刚刚占到了点血迹，为了清除它们，她不得已用了雪水洗脸。 这并不是洁癖，在野外血腥味是所有捕猎者向往的气味，如果带着血迹行走，就会招来一些麻烦的家伙。 芙思盯着眼前的冰山，有些头痛。 雪对光的反射度非常高，现在是白天，光线直射下来对她的眼睛造成了极大的干扰。 芙思每隔一会儿就要闭上眼缓解双眼的酸涩，其实她可以用布料遮住眼睛再前进，只是为了应付突发状况，她不能忍受自己陷入目盲的状态。 只能这样走走停停，一边恢复一边行进。 不多时，芙思就没了耐心，这条狭窄悠长的裂缝好似没有尽头，她根本不出去。 出不去。 芙思突然拧起眉，蓝眸微闪，突然抬头直视光源——白恒星，她当即被刺目的光线逼出了两行清泪。 同时芙思确定了一件事。 她一直在原地踏步，时间也是。 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有人将她拉入了幻境，或者她自己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芙思伸出左手，慢慢在掌心划刻出一个十字，鲜红的血液从伤口 溢出，痛感强烈，芙思自我评估了一下，她现在的精神体很稳定，没有精神错乱的先兆。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芙思缓缓直起身，会是谁？ 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拉入幻境？ 迷只队内的向导没有这样的实力。 芙思脑中不受控制地划过星炽的脸。 在她身边的人拥有最好的时机去种下心理暗示，即使芙思有所防备，但谁都不能保证在生活中时时刻刻提防暗箭。 不，芙思竭力否定了这个猜想，星炽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背刺她，他不是这么不识时务的人。 “谁？！”芙思突然回头。 第109章 雪谷（2）不会吧，不会真有人死于自…… 周围一片宁静，只有哭嚎不断的风声在耳边回响。 簌簌而下的枯叶落在雪面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芙思不禁想起上一场比赛，在那座庄园内时间和生命都是静止的，那是尤尔自己构建出的世界，所有规则都由他来制定。 但是……芙思想起刚刚看到的极地熊，它身上的生命力还未完全消散，她能明显感觉到它刚刚死去不久。 上一场比赛，芙思醒来时被一条蛇缠住，还感慨草丛中蛇类聚众，现在想想，那是尤尔放出的蛇引。 MIC不会出现两场完全相同的比赛，但是有些元素是会重复使用的。 比如说复制体，再比如说多代目区域。 这些只能算是一张地图中特色的一部分，并不能算是完全一样，也就不存在重复的情况。 芙思突然回想起刚刚看到的裂痕，有点像是人类皮肤上的生长痕，一道道像是白色的闪电划过崖壁。 那么它们形成的原因……芙思攥了攥掌心，让疼痛维持清醒。 “咯吱咯吱——” 芙思闭上眼，着重感知周围的声音。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一种奇怪的摩擦声环绕在她四周。 这种声音闷闷的，有点像是隔着门的老鼠在啃噬纸箱。 芙思慢慢皱起眉，想要找寻最准确的方位。 “不对。”芙思突然睁开眼，喃喃自语，“这东西是想给我挖个坟？” 还不等她话音落下，脚下突然一空，原本凝实的雪地发生了大面积坍塌，像是什么豆腐渣工程终于支撑不住粉碎了一样。 芙思并没有挣扎，反而任雪淹没，直直地坠入了这个巨大的坑洞。 失重感包围了她，芙思眨眨眼，刚刚眼前有道黑影一闪而过，还未等她看清那东西的全貌，就消失在雪地里了。 是个敏捷的家伙。 “扑通——”芙思直直地掉进了冰水中。 周围的水温就是正常的0摄氏度，比在上面还要温暖一点，芙思顿时不太想出去了。 芙思环顾四周，这里昏暗无光，只有她刚刚掉下来的洞口冒着一点白光，这便成了唯一的光源。 身边的水流并不平静，偶尔有激流从她身旁划过，力道不小，可以判断出对方体型不小。 而且绝对不是人。 芙思来了兴趣，什么东西能在雪地里像是土拨鼠一样钻来钻去，让她掉入陷阱又不急着进攻。 这个态度，倒是有点像在戏耍。 芙思试着游动了两下，她能在水中闭气半个小时，水压太强的情况下要提前排出肺中的空气。 所以她并不急着出去，反而很想探究这水下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物种。 随着芙思的游动，这里的水流突然开始变得湍急。 着急了？芙思手上还有个伤口，虽然已经止血，但是血腥味还在，她试着张开受伤的手，让血腥味溢散在水中。 似乎是受到血腥味的影响，周围的水流开始围绕着她的身体形成漩涡。 是那东西正兴奋地围着她转圈。 芙思在水中眨眨眼，这里的水质很清澈，睁眼时完全不会有阻塞感和酸涩感。 她的感知力很高，这东西有没有敌意第一时间就分辨清楚了。 芙思继续往前伸了伸手掌，想要触摸它。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一切恐惧都来源自火力不足。 芙思敢如此大胆地伸出手，就是存了被它攻击后再一击毙命的心思。 水流的涌动一直都没停过，它一直缠绕在芙思身边没有离去，似乎还在试探。 指尖一直有滑腻的触感，一点一点的靠近，小心翼翼地触碰一下后又离开。 很像是半大的小狗，害怕被讨厌，却渴望人类的爱抚。 芙思耐心地等待猎物上钩，据她观察，它的玩心很重，动作灵敏，应该是个幼崽。 不多时，手掌上果然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似乎是它的头部。 芙思顺手摸了摸，还没等她查探出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耳边突然一阵撕裂的疼痛。 “吽——”一声悠长的鸣叫声在水中荡漾而开。 还没等芙思的疼痛缓解过去，掌下的东西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锐利的水流呼啸而过。 它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冲过去了！ 那声音听起来有些凄厉，还带了一丝愤怒的意味。 比起寻常鸣叫，更像是一声……惨叫。 芙思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白光，终究是没趁着这个时间出水。 一来，她不清楚这东西到底打了一个多深的洞，光靠臂力能不能在湿滑的雪壁上攀爬，二来，她觉得这声音来得蹊跷。 联想到她现在的状况，说不定另一边也是这种状况，其他队员或者迷只的人被陷阱框下来了，没看清状况直接出手攻击，激怒了水下的东西。 换言之，这是一个绝佳的捡漏机会！ 她必须得过去看看情况。 芙思的方向感很好，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水下，还是能根据水流的方向和速度判断出它离开的方位。 芙思追到现场的时候，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错乱的精神力碰撞在一起，还夹杂着几道黑影，或庞大或渺小。 芙思依稀能分辨出罗一混杂在其中，还有迷只那边的米亚，她的精神体红蝠很特别，波动不同于其他向导。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芙思观战了一会儿，发现他是整个战场的中心，不是晏织，那就只能是维尔了。 他们上方有三个圆圆的洞口，跟芙思刚刚头顶上的那个大差不差。 看来他们也是被陷阱框进来的。 罗一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的精神体异变技能一直在发动，任何攻击都不能接近他的衣角。 反观米亚那边就吃力了很多，她的红蝠在水下被克制得很惨，只能不断使用精神体对那些黑影进行干扰，这才能避免被撕成碎片。 芙思将视线转到维尔身上。 他身上的精神波动非常奇怪。 围绕着他整个人有一个巨大的能量场，那些黑影被能量场牢牢吸附着不能挣脱，也不能攻击维尔本人。 从为数不多的交手中芙思能推断出他的能力类似于转化，也就是将对方的精神力收为己用。 现在看来，这种能力不仅能作用在人的身上。 还能作用在任何生命体身上。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芙思没有多做由于，她看穿了维尔周围磁场的规律，只要找到最薄弱的那个点，就会让他功亏一篑。 芙思手中寒光一闪，连续几场没有出现的蝴蝶刃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维尔沉浸在自己的领域中，虽然发觉了陌生人闯入，却也没太在意。 在他的领域中，所有人都是养料罢了。 芙思顺着漩涡水流游动，像一只回归海洋的鱼，身形流畅动作丝毫不受影响，罗一看得羡慕不已。 他是茵多克莱土著，天生和水合不来，在这种环境下根本不能维持陆地上的轻松，尽力保持身体平衡才能勉强动作。 芙思微微眯眼，双手反握蝴蝶刃，直接朝着维尔的咽喉攻了过去！ 她目标明确，第一击就是朝着命门去的，无论维尔躲闪还是还手，都敌不过芙思的力道。 更何况她的攻击角度刁钻，一时半会儿维尔很难反应过来。 眼看那尖细的刀尖已经要碰到维尔细瘦的脖颈，芙思却突然恍惚了一瞬，被维尔反应过来，侧脸躲开了。 芙思手下翻转，刀尖像是长了眼，一击不成再接一击，势必要割下他的咽喉。 维尔终于察觉不对，竭力往后倒退，可是在水中没有借力点的情况下很难和芙思快速拉开距离。 危急时刻，一只红蝠挡在维尔面前，被蝴蝶刃割成了两班，发出凄厉的“惨叫”。 水下不能传声，只能看见红蝠剧烈抖动的身体和米亚抱头的动作。 米亚脸色惨白，精神体受到重创，无异于有人用电钻在她脑子里开了一个天窗。 在水中她张大嘴，一串串气泡从口中溢出，她想要喊叫出声，她太痛了急需一个发泄口。 红蝠速度很快，在水中情况不明朗，芙思被钻了空子也不恼，这一击下去，米亚不死也废了，她在这场比赛中完全失去了作用。 如果她没记错，米亚还担当着队里联络员的工作，废掉她的能力，丽安娜就联系不上队友。 趁他们不能汇合，逐个击破是不错的选择。 芙思转了转眼珠，维尔似乎已经完成了吸收，他的瞳色变成了深红色，在头顶三个圆洞的照耀下，颇有些鬼气森森的感觉。 与此同时，芙思终于看清了那些黑影的形状——那是一群巨大的蝠鲼。 他们似乎经历过一定程度上的变异，身后的尾巴强壮有力，身前还进化出两只利爪，让他们可以在陆地上爬行，也可以在水中快速游动。 刚刚那只跟她玩耍的小蝠鲼正围在两只大蝠鲼身边，哀哀地鸣叫。 芙思脸色逐渐变差。 维尔不仅可以吸收精神力化为己用。 他甚至可以将其他生物的生命力化为己用！ 维尔看着她，露出一个略有邪气的微笑，双手轻轻一握。 ！！！ 芙思的身体瞬间仿佛被挤压了一般疼痛难忍，周身的压强正在呈指数性飙升，不多时就会将她们挤成肉饼！ 罗一脸色也不好，他的身体强度不低，只是单纯难以忍受这种疼痛。 他飞快发动精神体异变技能，想要从这股可怕的压强中逃脱。 维尔无声地张合了几下嘴唇。 芙思接着为数不多的光线看懂了，他在说：去死吧。 呵，你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 芙思不退反进，维尔身旁的领域就是他吸收精神力的范围，一旦进入就难以逃脱。 罗一忍不住瞪大眼睛，如果这不是水底，他一定会喊出声：你疯了？！ 芙思来到维尔身前，也无声地说道：该死的是你吧。 维尔嗤笑，双手在胸前交握，精神体异变技能【独我】再次发动。 【将周围的精神体异变技能收为己用，短时间内只能使用同一种技能一次，不限于精神体本身】 这是一个非常霸道的技能，除非对方有远高于他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否则根本无法反制。 芙思和他的距离并不远，一定会被领域笼罩其中，他只要等芙思被吸干精神力陷入狂躁期，都不用他动手，只要稍加引导，对面二人就会自取灭亡。 维尔的计划没有漏洞，或者说一切本应按照他的剧本发展。 不过十几秒，他就变了脸色。 微笑并不是消失了，只是从维尔脸上转移到了芙思这里。 芙思无声地问：怎么不笑了？ 多到快要爆炸的精神力冲击了他的精神海，甚至还有源源不断的精神力正在涌入。 维尔咬牙坚持，一只杯子能装的水是有限的，尤其是带盖的杯子。 现在他就像一只被充满了水的玻璃杯，再灌下去就会爆体而亡！ 虽然水这种东西很柔软，玻璃很坚硬，但是对于维尔的向导身体来说，他的精神海并不能容忍如此之多的精神力。 怎么会？维尔无声地质问。 芙思耸了耸肩：不知道呢，这个问题你可以比赛结束后慢慢想。 不止是维尔在惊疑不定，场外的人也没看懂。 路可可非常疑惑：“这不对啊，哨兵的精神力天生会弱于向导，更别说维尔可是K1级向导。” 舍齐却说：“不一定，同等级的哨兵和向导可以用这套理论，等级相差甚远的却不能这样比较。” 路可可还是不懂：“大家的层级不都差不多么，就算有所差距，也不至于让维尔露出这种表情吧。” 维尔脸上的表情只有一种解读，那就是绝望。 他甚至不能主动切断精神体的吸收路线，芙思完全是强硬地往他脑子里灌精神力，不把他撑爆不罢休。 舍齐脸上的表情很微妙，意味深长道：“有些人表面上是个划水王，其实……” 他话不说完，路可可听得心痒：“其实什么？” 舍齐摆摆手：“以后你就知道了。” 路可可：“齐哥，你这样跟我姐姐有什么区别，她也总是说等你长大就懂了。” 风清野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桌面：“有什么问题留到复盘时再说。” 路可可悻悻地闭上了嘴。 芙思还在围着维尔游动，欣赏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不会吧，不会真有人死于自己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吧？芙思无声地问。 维尔死死盯着芙思，眼中的神色逐渐淡了下去。 芙思正要结果了他，却发现他眼中倒影出一道人影，不是她自己。 有人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她的背后。 第110章 雪谷（3）无意冒犯 芙思瞳孔微缩，身体向左侧躲避，身后的人在水中也没有受到任何阻力影响，来势汹汹。 眼看维尔就要被反噬而亡，芙思却松了手，扭身躲过了身后的偷袭。 来人正是晏织，他在水下不仅不会受阻，甚至会利用水的浮力从刁钻的角度发力，简直如鱼得水。 芙思快速远离了维尔身边，静静地看着晏织带着米亚和维尔向上游去。 角落里的小蝠鲼还在哀哀地鸣叫，它的声音穿透力很强，芙思不免感到一阵不适。 罗一也有同样的感受，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上游去。 一跃出水面，饶是芙思这种体质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冷了，更别说她们身上还有水珠不断往下滑落，这会不断带走他们身体的热量。 另一边，晏织拖着米亚和维尔上了岸，芙思这才发现他并不是被陷阱框下去的，而是自己打破冰面跳下去，地上还有个不大不小的圆洞。 芙思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回过身询问罗一：“你还行吗？” 罗一抖了抖，眼光木木地，似乎呆滞住了。 “呃，还好，这里的温度我还能适应。”罗一低低地回答。 芙思不再言语，她并不担忧哨兵的体质，极寒尚且在他们的忍受范围之内。 比起罗一，她更希望伊娜已经找到了恩南和星炽，不然怕是要糟。 晏织 拎起维尔的后颈，拍拍他的脸颊：“你还清醒吗？” 维尔精神海伤得不轻，比赛才刚开始，就给他来了这么一下，芙思担心他直接精神崩溃放弃比赛。 那可就太没意思了。 芙思站起身，观察了一下四周，这里仍然呈现天然崖壁的状态，两侧是白雪皑皑的雪山，眼前确实一条冰晶闪闪的雪陆。 道路上有几个大小不一的坑洞。 芙思的眼神从崖壁上划过，若有所思。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维尔咳得惊天动地，他刚刚呛了不少水，又被晏织粗暴地拖上地面，实在不好受。 晏织并不手软，现在可没多少时间给他温情。 “还能动就赶紧起来，这里温度太低，你们坚持不了多久。”晏织的脸色不太好，似乎对维尔有些不满。 趁着这个时间，芙思对罗一使了一个眼色。 罗一：“？”什么意思，那边有什么？ 他抬头向崖顶上张望，金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不多时就结起了一层白霜。 再回头看芙思，只见她不忍直视般扭过头，不想跟他交流。 罗一：“……？”到底什么意思。 罗一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一阵剧烈的震动突然从脚下传出，差点让他以为是地震。 芙思踉跄了一下，直觉不对，连忙叫道：“愣着干什么？快跑！” 罗一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仅仅跟在了芙思后面，生怕慢了一步被她苟责。 脚下的路凹凸不平布满了小雪丘，远远看上去像是蛰伏在路边的人影。 尽管芙思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是底下那东西的速度明显更胜一筹。 “嗷——”伴随着刺耳的声音，一道巨大的声音从地表一跃而起，那是一只翼展长达六米的蝠鲼！ 芙思这才注意到它似乎不止能在水中来去自如，它在空气中也能像水中一样遨游不停！ “呼——”那蝠鲼身体呈现深紫色，尾巴闪着电光，做出攻击形态。 芙思眉头微皱，看出它的目标是维尔，动作慢了下来。 “维尔这次麻烦大了。”芙思垂下眼，眼球在眼眶内转了转，在低温下维持最基本的灵活。 她能感受到，有十几个同等生命体在快速向这里逼近，想必是来“复仇”的。 “走吧，这戏没什么好看的。”芙思淡声招呼罗一，她们必须尽快找到队内的向导。 至于这些麻烦怎么办？ 就看晏织能不能在十几只蝠鲼手中保下他的队友了。 至于要不要趁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芙思视线游离，看向蝠鲼尾巴上涌动的电光，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这趟浑水她没打算趟，晏织能保队友活下来，那就算他们命大，没什么可惜的。 见她坚持，罗一挠了挠头，获得了一手冰碴子，悻悻地跟上芙思的脚步。 还没等二人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轰隆——————” 罗一忍不住回头去看，雪尘飞扬，两侧的崖壁飞快坍塌，巨大如高楼的雪块向着地面直冲而去。 芙思突然想到什么，飞快出声提醒：“捂住耳朵……不，封闭听觉！” 罗一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 就在他封闭听觉的前一秒，如雷贯耳的虎啸声穿透了此方天地。 巨大的雪块直接被震成万千粉末，窸窸窣窣地落下，好像一场迟来的冬雪，整个世界都变得朦胧起来。 不止如此，为了防止虎啸引起更大的雪崩，晏织直接毁了正上方的所有陡峭崖壁，日光终于能直射到谷底的冰晶地面上，有些过于耀眼了。 芙思并不意外，晏织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全都是高攻高防的类型。 这种程度的进攻只会拖住他的脚步，想要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还是不够格的。 芙思辨别了一下方向，恒星的位置已经变了，周遭的景色也与刚刚不同，想必不会出现在原地打转的情况了。 比起芙思的悠闲，晏织额角隐隐冒出青筋：“维尔，你一定要手动提升比赛难度吗？” 维尔已经缓了过来，他从出生起就在摩洛斯长大，并不畏惧严寒，这种温度对他来说并不算难熬。 “我增加比赛难度？呵，要不是我，她早就死在下面了。”维尔说着横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米亚。 米亚的红蝠为维尔挡下了致命一击，同时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她的瞳孔开始扩散，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恍惚，嘴边颤颤巍巍的不知道在念着什么。 对于向导来说，精神体几乎是他们最致命的弱点，不论是引导型还是先驱型，精神体是近乎于命门的存在。 很多向导不愿意和哨兵结合，不外乎是因为哨兵的精神体蛮横坚韧，稍有不慎损伤到向导的精神体就会令他们非常痛苦。 “米亚，你还好吗？如果实在难受，可以提前退出比赛。”晏织低头询问着。 米亚浑浑噩噩地抬起头，晏织背后悬浮着十几只巨型蝠鲼，紫光闪烁威压拉满。 这样紧迫的情况下，晏织还能游刃有余地关照她的意见。 米亚呐呐地摇摇头：“不……我、我可以。” 维尔揉了揉太阳穴，冷哼一声：“先应对眼前的家伙吧，晏织。” 一只巴掌大的赤色蝴蝶翩然落到维尔的肩头，长如花丝的触角轻轻颤着，好像一朵漂亮的曼珠沙华。 面对维尔递出的思维触手，晏织却摆摆手：“不需要，你们尽快恢复体力，我们还要去找丽安娜。” 迷只是由四位向导和一位哨兵组成的队伍，这一点上和百伦的队伍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这是晏织对自己的极度自信，也是队友对他的托付。 晏织轻轻扭了扭自己的脖颈，骨骼挤压发出脆响，他脸上的表情一向很少，现在这种情境下，竟然有种奇艺的松弛感。 “无意冒犯，还请见谅。”晏织往前迈步。 维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我们赶时间。” 晏织瞥他一眼，双眼瞳孔颜色不断变化，一双黄金兽曈骤然闪现，白虎优雅地踏空而行，蓄势待发。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 与此同时，芙思这边—— “我说，你真的听到了恩南对你的呼唤？”芙思一脸怀疑地看着罗一。 罗一回过头，环视四周，也对自己产生了一点怀疑：“应该……吧？” 芙思：“……”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芙思最终谈了一口气，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有所感应般抬起头。 漂亮精巧的白琼鸟正盘旋在上空，看到芙思的身影毫不犹豫地俯冲而下。 芙思伸出手臂让它停靠，逗弄着它的尾羽：“这种地形对你来说还是太小儿科了。” 白琼鸟亲昵地蹭了蹭芙思的脸颊，发出几声愉悦的啼叫，振翅飞上高空，它在示意芙思跟它走。 罗一一拍脑门：“差点忘了星炽也是向导，他的精神体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芙思点点头：“白琼鸟擅长高空侦查，之前的地图都不合适，在这里终于能发挥一点作用了。” 罗一深以为然，地图的类型太限制发挥了，导致他都忘了星炽的能力并不逊于恩南。 二人追着白琼鸟指引的方向，一路往南，就要走出雪谷时却听到隐隐脚步声从正前方传来。 芙思抬起手，罗一停下脚步，无声张口问道：是敌人？ 芙思却觉得不像，晏织和维尔都在他们后方，前方的人脚步声沉重有力，不像是女性，更像是一群高大魁梧的男性。 先隐蔽，芙思指了指雪丘，那些是天然的掩体。 二人藏好后，来人才显现出真容。 大概二十人的队伍，多为男性，只有两位女性在前方领路，而他们的身形无一例外都是高大威猛的，最矮的也绝不低于一米九，看起来壮实得像几座小山。 芙思眼神微暗，他们身后背着武器，看样子不是什么科技落后的土著，更像是拥有新兴科技的探索者。 情况不明，芙思没有现身的打算。 谁知那些人的感知力超乎她的预想。 还没等他们靠近，为首的那个女人视线如鹰隼般锐利地扫射过来：“谁在哪里？！”【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10-120 第111章 雪谷（4）星炽，来找我会合 芙思和罗一对视一眼，二人都没动。 谁知道对方是不是在诈她们。 是以山谷内一片平静，只有女人刚刚的问话回荡在空中。 “……”女人深深地皱起眉，回过身对同伴说，“这里有陌生的气息。” 同伴们纷纷警戒起来：“偷猎者又来了？” 女人摇摇头，尽力甄别风中的信号：“偷猎者不会有这么强势的力量，恐怕是围猎者。” 芙思捕捉到这两个名词，偷猎者和围猎者，听起来后者要比前者的威胁更大。 他们这队人马武装到位，训练有素，不像是什么散漫的民间组织。 倒是有几分像巡逻队的人。 芙思眨眨眼，莫兰边境也有这样的巡逻队，一些不法分子或者星际游荡者试图侵入境内盗取动植物这等财产的时候，巡逻队的作用就会体现出来。 只是莫兰威名在外，很少有人敢打它的主意。 如果他们是来抓捕或者阻止偷猎者的话，那他们的武装到牙齿的程度就不奇怪了。 芙思回想起刚刚见到的蝠鲼群，他们似乎很喜欢跟人类玩闹，却并不伤人。 难道就是受这里的巡逻队影响？ 这样看来，维尔无意之中招惹了不得了的N PC。 得到了这个信息之后，芙思开始思考如何利用它。 芙思转头看了看罗一，头一次想让星炽替换罗一的位置。 不为别的，就说那似真非真的神态。 星炽装乖装惨的表演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芙思有时候都难以分辨他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情流露。 而罗一这个不善伪装的家伙……芙思收回目光，不拖后腿就算好了。 芙思心神一动，下一秒身体已经跌出了雪丘，暴露在巡逻队的视野之中。 “！！！全员警戒！”女人惊愕地瞪大眼，死死盯着芙思的身影，防止她突然暴起。 芙思“虚弱”地半抬起眼，往巡逻队的方向望了望，就不堪重负般卧倒在雪地上，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小，一副命不久矣的病容。 罗一：“……”这又是哪出啊我的姐。 巡逻队：“……”看起来威胁性很低。 为首的女人皱起眉，往芙思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似乎在评估她的危险性和用意。 眼看芙思就要不行了，女人才点了两个强壮的武装者上前查看。 芙思无论是在装死还是在装病的赛道上都是遥遥领先的，濒死的人会是个什么状态，血液流速呼吸频率心脏跳动力度她都颇有心得。 果然，上前查看的两个人没有发现芙思是在钓鱼，他们对她卸下了防备。 芙思急促地呼吸了两下，像是回光返照，半开合着眼往他们身后指了一下：“……偷猎者。” 这几个字一出，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凝重起来。 芙思说这几个字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头颅一歪，没给任何抢救的机会，就这么没了声息。 不是她想做绝，一个人的表演还是太过单薄，冰天雪地里突然出现一个奄奄一息的人，还说是被偷猎者袭击的。 怎么看怎么可疑。 芙思也知道这样做或许有点鲁莽，但是巡逻队对待偷猎者的态度如此谨慎，任何可能都不会放过。 时间紧迫，那些蝠鲼不能拖晏织很长时间，她必须给他制造一点小麻烦，至少要让伊娜和她们汇合才行。 “爱博，带几个人去看看，这里我来看着。”她下达命令，脸上的神色很严肃，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讲并不是小事。 高大健壮的男人招手带上同伴，他们手上提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箱子，看起来光滑无痕，漆黑无光。 他们迅速组成了一支侦查小队向前方查探，芙思躺在冰凉的地上，默默感知站在她身旁不远处的女人。 没有任何精神波动，是个普通人。 不对，她的身上有种不属于人类的气息。 这个念头出现在芙思脑海中时，芙思下意识感到疑惑。 她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念头？明明她看起来跟人类别无二致，身上也没有任何异常的精神波动。 芙思感觉脑子有点钝，人为停止心脏跳动对器官的负荷非常大，她只能短暂维持这种状态，时间过长即使是她也会面临躯体崩溃的风险。 “你们几个在周围警戒。”女人指了指剩下的人，示意他们原地驻扎。 芙思听着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生物本能让她有种被捕猎者盯上的错觉。 不对，不对！ 芙思想要恢复心脏跳动，给躯体供血，却发现她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芙思的身体正向着真正的尸体状态靠拢！ 好冷、好累，如果能在这时候睡一觉的话，应该会很舒服吧——芙思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种想法。 芙思心里一片宁静，她的脑子什么时候这么不听话了？ 不过这种感觉倒是有种诡异的熟悉，那些蝠鲼也曾对她造成过这种幻境干扰。 芙思的思绪越来越混乱，四肢逐渐变得僵直硬化，像是不好用的零件老化，难以听从大脑的支配。 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芙思的身躯，她的眼睛泛着奇异的紫色，面容普通，五官也不甚出彩，就是那双上挑的丹凤眼，为整张脸增加了几分非人感。 罗一屏住呼吸，他极为擅长隐匿，雪地更是天然的掩体，只要他想，没人能在这种环境下揪出他的本体。 他不知道芙思在打什么算盘，只能尽量隐藏踪迹，不让自己打乱芙思的计划。 一直盘旋在二人上空的白琼鸟却好像发现了什么端倪，翅膀拍打的频率都快了不少，似乎随时准备俯冲下来。 太累了，就算是比赛也没什么大不了，休息一下吧，休息一下。 芙思的思绪无法集中，只要她想集中精神就会被脑中的惰性念头劝退。 芙思眉头微动，难道要靠痛觉去维持清醒了吗？那血腥味的蔓延势必会打草惊蛇。 还不等她细想，一声嘹亮的鸟鸣炸响在她耳畔，天灵盖一阵清醒，星炽对她使用了远程精神引导。 芙思晃了晃神，心跳逐渐恢复，躯体恢复了行动力。 这种濒临死线的感觉芙思曾一度痴迷，多次尝试后才把握了心脏停跳的小技巧。 每一次使用都要靠她自身的意志力清醒，这次在外力的引导下竟然差点沉溺其中。 芙思恢复了行动力，却没有第一时间起身，她想看看这女人到底想做些什么。 “夏文，她怎么样？”另一道女声突兀地响起。 这支队伍一共只有两名女性，芙思听着她们在她前方低声交谈。 “很奇怪，没有生命迹象，却有微弱的精神力反应。” “不会又是围猎者派来的卧底吧？” “不会，”夏文顿了顿，“他们那边可没有如此干净的灵魂。” “梅利，你感受到了吗，她身上的气息和我们不一样，和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夏文面色古怪地说。 梅利握住她的手：“别管是什么东西，既然她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那就找个地方安置了，别留在队里就是了。” 夏文点点头，认同了她的说法。 夏文指使那些正在驻扎的武装者扛起芙思，在她身上绑了铁块，然后将她扔到冰窟里去。 ——这是她们惯用的处理手段，还能养活一些极地动物。 “扑通——”芙思“无知无觉”地沉入了海面。 芙思悄无声息地睁开眼，和潜入水底捞她的罗一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罗一：“……”原来您还活着，白担心半天。 看出了他的无语，芙思指了指远处泛着亮光的坑洞，示意他上去再说。 二人隐蔽地上了岸，这里离夏文的营地有一段距离，不那么引人注目。 “我的姐，我真怕了，你下次要干什么能先跟我吱一声吗？你这样不声不响地上了我还以为你真……”罗一 大声音越来越小，芙思的视线他向来难以招架，只能噤了声。 芙思甩了甩发尾上的水珠，解开腰间捆绑的铁块，“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真的死了？”芙思觉得这个说法有些好笑，“不瞒你说，我刚刚差点就真成尸体了。” 罗一瞪大眼睛，翠绿的眼珠弥漫着被泉水浸泡过的清澈：“你什么意思？” 芙思若有所思：“那两个女人不简单，我的身体在她们身边不受控，心脏不能重新工作，如果不是星炽进行了远程精神引导，我还得费一番功夫和她们周旋。” 罗一刚刚也察觉到了那声与众不同的鸟鸣，听到芙思这样说才松了一口气：“幸好。” 芙思状似无意地问：“你看到白琼鸟当时的位置了吗？” 这问题没头没尾的，换做是别人罗一还会疑问一下，但是芙思来问，罗一下意识就开始回忆：“挺远的，应该没有被那些人发现，以我的视力都有点看不清呢。” 罗一误会了芙思问题的初衷，以为她担心白琼鸟暴露在那NPC视野中会引起她们怀疑。 芙思却是在估算星炽的影响力范围。 如果连罗一都只能勉强看见，那么当时白琼跟她的距离一定在五百米往上。 正常来讲，向导远程精神引导力取决于向导本人的精神体强度和目标位置的距离。 如果星炽能在这个距离下对她产生影响，他的精神力绝对在K1之上。 而这样的精神力强度想要在生活中对她进行潜移默化的引导，那几乎是信手拈来的。 芙思缓缓呼出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道：“我们的队名真是应景。” 罗一有些摸不着头脑：“啊？” 芙思却不想多做解释了，直接向着天空招招手，不多时，白琼乖顺地落在芙思的手臂上。 “来跟我会合，星炽。”芙思下达命令。 第112章 雪谷（5）趁他病要他命 芙思伸手摸了摸白琼光洁顺滑的羽毛，语气微微加重：“我知道你能听见，星炽，趁着你的行动力还没下降，找到我们。” 白琼鸟瞪着两颗黑豆大小的眼睛看着芙思，目光纯澈又良善，分不清是真的困惑还是佯装不懂。 芙思却没再重复，扬起手臂重新将白琼鸟抛上天空，一副不近人情的冷漠样子，白琼不敢继续撒娇求贴，只好顺着来路返回。 同一时间，星炽睁开眼睛，视线缓缓划过四周，无奈地叹息一声。 不是他不想出去，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星炽正身处一处温暖如春的洞穴，周围摆满了物资和武器箱，像是一个巨大的驻扎据点。 “阿炽，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身旁的人贴了过来，温热的吐息洒在他的肌肤上。 本该是放松式的闲聊，星炽却只觉得头皮发麻。 身旁的女人身体修长面容秀美，按理说应该让人感到亲切友善才对。 可是星炽潜意识却不想跟她过多接触，她的每次靠近都会让星炽的生物本能警铃大作。 “没什么，”星炽顿了顿，还是回应了她的问题，“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女人笑起来，她的脸是标准的鹅蛋形，柳眉微垂，温柔中带着点忧郁，任谁来看都不会将她往攻击性上联想。 这样一张脸，却镶嵌了一双魅惑至极的淡紫色丹凤眼，星炽强行忍住跟她对视的冲动，尽力将注意力转移。 “我们常年生活在这里早已有了耐寒体质，你别看我们来去自如就觉得外面气温回暖了，你现在出去肯定会冻死在雪地里。”女人耐心解释道。 星炽眼皮微跳，耳根子一阵瘙痒，女人说话的声音飘进耳朵后有如实质，他不由自主地萌生了退意。 【别去，很危险】 【呆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如果能一辈子呆在这里也不错】 星炽眨眨眼，乖顺非常地点了点头，认同了女人的说法：“这里确实安全许多，但是我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这句话的本意是试探，星炽说得很低柔委婉，并不强势，听起来不像是陈述句，更像是半推半就的祈求。 他这副模样一下子激起了女人的保护欲，她呵呵笑了两声，眼中紫色的暗光不断闪现：“你想在这里留多久就多久，我们的物资充裕，多养一个人不是问题。” 星炽闻言似乎非常激动，双眸惊喜地望向女人的眼睛，跟她对视了数秒，呐呐道：“真的吗？太感谢你了。” 女人忍不住伸出手想要默默他光洁白皙的脸颊，却被星炽不动声色地躲开。 “这是什么？”星炽侧过身，装作好奇的样子指着一旁漆黑色的箱子询问，暂时远离了女人触手可及的位置。 见状，女人并不恼，反而站起身拿起一个黑色的箱子给他展示：“这是我们的武装箱，每个人的都不一样，只有特定的生物信息能打开它们。” 星炽默默记下这个信息点，视线不断在四周的装备物资上扫过，目光纯澈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探究欲，并不会惹人方案。 在博取旁人好感的赛道上，星炽向来难以叫人望其项背。 “你想了解一下这个吗？或许我可以给你做个专属的武器箱，这样你也有一定能力自保。”她兴致勃勃地给星炽展示起周围的武器箱品种。 星炽来了兴趣，认真地跟在她身后听她讲解，整个画面透出一股诡异的温馨感。 “茉莉，你在干什么？晚上的巡猎活动你去……”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脸上布满疤痕的男人，身形魁梧，声音浑厚有力。 星炽转眸望去，男人的五官基本被疤痕覆盖了大半，只有一双眼睛尚且完好，此刻正盯着他，像是看见兔肉的狼。 星炽不明所以，他醒来就被茉莉捡了回来，这还是第一次看见除她以外的人。 只是这人的态度不是很友好，打量星炽的目光从他进门起就没停过，如果目光能化为实质，星炽早就被里里外外刮骨剥皮了。 “你来得正好，萨拉，”茉莉看起来很高兴，尾音一直处于上扬状态，“晚上的巡猎我就不去了，你记得帮我向夏文问好。” “你不去了？”听到她这么说，男人明显愣怔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茉莉漫不经心地点头，身影在大大小小的物资箱之间穿梭：“缺席一次而已，夏文不会说什么的。” 萨拉明显不是在质疑这个，他将目光转到星炽的方向，不可置信地问茉莉：“是因为他？” 茉莉抬起头瞟了星炽一眼：“什么？” 萨拉抱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询问道：“你是因为他，才不去参加巡猎的吗？” 茉莉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低下头摩挲漆黑的武器箱：“这不是你该问的。” 星炽：“……”你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会把人推进火坑啊喂！ 萨拉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看向星炽的目光愈发阴翳。 茉莉指了指门口：“北边那波物资还要你亲自去核对一下，这次送来的食物很重要，你多上点心。” 萨拉面色冷峻的点头，狠狠刮了星炽一眼才转身出去。 当整个空间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那种被阴湿视线注视的感觉就愈发明显。 星炽心里记挂着要跟芙思汇合，不能长时间在这里逗留，最好能带走点有用的资料。 “时间不多了，阿炽，你的同伴还回来找你吗？”茉莉抬起头，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时间不多了？星炽不动声色地忽略前半句话，只回答道：“我和同伴走散了，风雪太大，他们恐怕凶多吉少。” 茉莉眼神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哀伤：“别担心，至少你现在还活着。” 这句话有些奇怪，星炽能感受到她想要安慰自己，说出来的话却单薄得可怜。 就好像……她并不能理解安慰的这个行动，却仍然这样做了。 星炽眼睫微颤，瓷白的手指抚上武器箱冰冷坚硬的外壳，低声道：“这东西我也可以拥有吗？” 茉莉见他感兴趣，马上道：“嗯！不过最近的材料已经告捷了，如果你想要的话，还需要等两天。” 等？星炽心头一跳，茉莉总是在挽留他，或者说强迫他留在这里。 为了印证这种猜想，星炽装作犹豫道：“会不会太麻烦你……” 茉莉马上拍板道：“你不知道，我们这里已经好久没来活人了，我看谁都觉得新鲜，你留在这里给我讲讲外面的世界，我会很高兴。” 她的眼睛熠熠发光，淡紫色的 瞳孔缩小了一下，面部表情更是丰富，眉毛和眼眶有一瞬间的脱离，好像什么蜡像馆未经雕琢的劣质品。 她不是人类。星炽默默下定结论。 这种情感的伪装没人比他更熟悉了，尽管茉莉极力想要模仿人类的微表情以及说话语气，可还是会有几分微妙的违和感。 他这是掉进了“狼窝”啊，星炽罕见地感到无力。 另一边—— 芙思看着罗一从水中拖上来一只小小的蝠鲼，表情复杂：“你在干什么？” 罗一托起那只蝠鲼的尾鳍，声音都低了好几个度：“他受伤了，我们救救他吧。” 芙思瞟了一眼，这只蝠鲼身上的伤口呈现外翻状，边缘光滑但深浅不一，很明显是兽类的抓痕。 看起来是费了很大劲才从晏织手底下逃脱出来的。 芙思蹲下身查看，这些蝠鲼经过变异后身体素质上升了一大截，即使受了重伤，在水下的速度也不会被影响半分。 “它怎么会跟你主动求助？”芙思有些好奇。 罗一眼神飘忽，低咳一声：“那个，我刚刚下水找背包的时候看见它在旁边飘着，看起来快不行了，之前在水底的时候它们也没做什么伤害我的事情……” 他说的声音越来越小，芙思表情微妙：“该不会它根本没找你求助，是你死皮赖脸追着人家把人家薅上岸的吧？” “……” 芙思站直了身体，不可置信道：“真让我说中了？” 罗一心虚地移开视线。 事已至此，芙思也不想继续发表惊叹的情绪，她摸了摸蝠鲼扁平的脑袋：“它的伤口上有晏织的精神力残留，所以才会迟迟无法愈合。” 芙思点了点那几道狰狞的伤口，祛除了上面的精神力残留，示意罗一把蝠鲼放回水中。 罗一左看右看，有些拿不准：“这就行了？它还这么小。” 芙思语气淡淡：“别小瞧它们，他们的自愈能力在你我之上，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自行愈合。” 罗一只好将蝠鲼放回水中，不知道是不是它故意的，尾巴扬起的水花溅了罗一满头满脸。 “呼，”罗一捋了一把头发，打了个寒颤，“我怎么感觉越来越冷了。” 芙思没有否认：“我猜这里会有极夜现象，没了光照温度肯定会再次下降。” 罗一站起身，向远处眺望，远远看见夏文她们的驻扎营地，有人影穿梭其中，忙碌着部署帐篷和防寒壁垒。 “他们原地驻扎一方面是因为有了偷猎者出现，另一方面是因为这里的气温即将变化，他们必须有抵御严寒的驻点。”芙思说。 罗一似懂非懂地点头：“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干什么？” 芙思转过头，唇角微勾：“当然是先去确认一下晏织的死活。” 虽然她不认为那些武装者能对晏织造成致命打击。 但是能让他脱层皮也是好的。 趁他病要他命，这么简单的道理，连罗一都能明白。 第113章 雪谷（6）黑心商人 “轰隆——”一声巨响从天边传来，芙思和罗一循声望去。 只见远处高耸入云的崖壁已经塌了一块儿，像是被撅掉了嘴的鹰隼脑袋，看着突兀又好笑。 芙思目光游离，没等她看到罪魁祸首，那崖壁的另一边也跟着塌了，整个山头硬生生矮了一大截。 罗一喃喃道：“怎么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是真不怕雪崩啊。” 芙思眯起眼，不知道她给晏织找的这个麻烦能拖住他多久。 芙思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臂，这里越来越冷了。 如果真有极夜的话，恐怕温度会继续下降。 芙思回想起刚刚夏文说出的那些信息，大致可以将这里的势力分为三部分。 她作为一个在巡逻队面前“死掉”的人，并不适合去投奔夏文，而蝠鲼群现在对人类戒心最盛，不适合与之为伍。 那就只剩下了……围猎者。 他们听起来是个组织，所以才会让夏文如此忌惮。 一个人的力量始终是有限的，这也是向导在军事领域上比哨兵更容易有建设的原因。 人类始终不缺少力量，只是缺少使用力量的方法。 芙思抬了抬下巴：“我们顺着冰河往上，如果恩南他们还有行动能力，一定也会顺着上游走。” 罗一有些奇怪，他们面前有条河没错，但是它并不处于流动状态，只有微小的波澜，如何判断出它的流向？ 再准确一点，他们现在正处于一座巨大冰川之上，正顺着洋流缓慢飘动。 很难说什么上游或者下游之分。 芙思却说：“根据那些蝠鲼的行动规律和迁徙方向来看，它们正在往下游的方向移动，我们只要跟他们反着走就行。” 罗一点点头，有些不放心地向水里瞟了一眼，被芙思发觉，半是无奈半是安抚地说：“它自愈能力很强，这里又没什么天敌，只要绕着晏织走，就不会有事。” 罗一讪讪地点头，心思被看穿了也不恼，他从小就喜欢养点小动物，后面因为上学耽搁了，可是看见幼崽还是走不动路。 即使这个“幼崽”强悍到可以一掌击穿山石。 两人顺着河道一路往上，途中经过晏织和巡逻队的交手地，只看到一片狼藉和血迹，没有尸骨。 “奇怪。”芙思扫视一圈，这里为数不多的植物和雪丘都被打散了，可以看出战况不是一般激烈。 但是，芙思没有看到任何一具蝠鲼的尸体。 晏织不是慈悲善良的主，他平日里看着好相处好说话，到了比赛场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所以不存在不开杀戒的情况。 那怎么会一具蝠鲼的尸体都没有呢？ 芙思心中埋下一颗疑惑的种子，没有多做停留，继续往上走。 两人的教程很快，因为不需要休息，也不畏惧严寒，只是罗一很奇怪，白琼一路上都跟在他们身后，既不敢上前也不敢跟丢。 他是个心里憋不住事儿的，直接就问了出来：“你不是说让星炽找我们汇合吗，为什么不在原地等他？向导的赶路能力是追不上我们的。” 芙思脚下一顿，眼神古怪：“我当然没指望他来。” 既然将精神体放出来，就说明本人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一直跟着不放，说明事情不小，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 至于为什么说要让星炽来汇合…… 那当然是因为某人隐藏实力的事情彻底暴露了，知会一声让他想好借口。 芙思看了一眼追随在身后的白琼，淡声道：“至少他人现在是安全的，这次的地图不简单，人员分散在所难免。” 罗一只能点头认同。 大概在三个小时后，两人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处驻扎地，规模比夏文的临时驻点还要大。 芙思端详了一会儿，没有看到跟巡逻队相似的装扮和武装，应该不是一路人。 现在的问题是，要捏造一个怎样的形象混进去。 如果她没猜错，围猎者阵营一定会有丽安娜那边的队员，没有晏织的保护，混进去再动手就会让比赛变得很容易。 “要不然我们易容一下？”罗一提出建议。 芙思在水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深蓝色的眼睛和漆黑的长发，五官清丽却没有记忆点，是她精挑细选出的人造躯壳。 扔到人群里不会被一眼注视到的类型。 而旁边的罗一……芙思揉了揉额角：“你给自己整一个亡命徒的面相，越混不吝越好。” 罗一听出她的话外音，有些疑惑：“你不做装扮吗？” “如果想让人信服，就要做到三分真七分假，真假话掺杂在一起说，才会让人难以分辨。”芙思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罗一似懂非懂。 十分钟后—— 值守在营地外围的蒙奇懒懒地打了个哈切，舒展了一下身体，正想 换个姿势值班，却看到两道人影自风雪中走来。 蒙奇打了一个激灵，猛地站直身体，大声说道：“站那别动！什么人？！” 芙思眯起眼，抬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只是两个讨生活的家伙罢了。” 蒙奇并不放松警惕，来人一男一女，男人看起来高大威猛，脸上还有闪电状的疤痕，肌肉块头不小看起来是个硬茬，女人虽然身材高挑却没什么威圧感。 他们身上都没有配备武器。 蒙奇稍稍放心，一边通知同伴警戒一边继续盘问：“讨生活怎么讨到我们这里来了？” “自然是因为手头紧，想要找点活儿，不知道你们还收不收苦力啊。”女人笑眯眯地问。 不知为何，她的声音不高，却能清晰地穿透风雪。 蒙奇不敢妄下定论，他们声名在外不假，不少人想要加入他们一起赚大钱，可是能直接找到营地这里的还是少数。 换句话说，他们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自信。 蒙奇眯起眼，手已经放到了腰间的红外发射器上：“我们可不收来路不明的人。” 芙思故作苦恼：“不瞒你说，我跟夏文结了点梁子，在原本那个圈子混不下去了，这才想来投奔你们。” “夏文？”蒙奇声音微微抬高，重新打量起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女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在提到“夏文”这个名字时，眼中划过忌惮、惊疑等情绪，统统落入芙思的眼中。 有所顾忌，那就好办了。 芙思摊摊手：“我不过是个散户，平日里干点小活攒钱养老，不知怎的惹上了一只蝠鲼追着我不放，恰巧被夏文看到起了点摩擦，结果被通缉了。” 蒙奇听完不由得流露出惊恐的神色，声音微颤：“蝠鲼？你是说那种尾巴带电光身体呈现深紫色的大扁片鱼？” 大扁片鱼，真是接地气的说法。 芙思漫不经心地点头：“对啊，夏文那么宝贝那些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被蝠鲼养大的呢。” 蒙奇心中已经惊起了滔天巨浪，他们当然听到了之前雪山坍塌的动静，本以为是巡逻队和什么闯入者发生了冲突，却没想到是眼前这人搞出来的动静。 蒙奇上下打量她，怀疑道：“真是你搞出来的动静？” 芙思嗤笑一声：“爱博那小子十年如一日的冲动，我本来不想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他倒好，仗着夏文不在就跟疯狗一样乱咬。” 她的谎话想来是信手拈来的，通过夏文和同伴的对话总结出一个人的行事风格并不是难事。 果然，这番话让蒙奇深有同感，他恨恨道：“可不是！那条疯狗已经被夏文那个女人驯化了，指哪咬哪！上次给老子后脑勺开个洞，要不是老子命大，早就交代在川下了！” 无论在哪个世界哪个背景之下，一起嘴敌人和上司是最容易拉近关系的手段。 眼见时机成熟，芙思再抛出最后一句诱饵：“要是你们这边不缺人，我就只能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了。” 蒙奇瞪大双眼：“你等一下，林哥马上过来。” 芙思唇角微勾，笑眯眯地点头：“好啊。” 丽安娜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熟悉的嗓音和欠扁的音调，定睛一看，瞳孔微震。 芙思？她怎么会来这里，难道她已经知道自己躲在这里了？ 丽安娜惊疑不定的停下脚步，看向走在前面的男人，轻声道：“外面太冷了，我还是回去等你。” 林珀半侧过脸瞟了她一眼，默许了。 丽安娜看到了芙思，芙思自然也看到了她。 她唇角的弧度又大了一分。 林珀走到营地门口，看向站在雪地里的二人，不动声色地说：“怎么能让客人站在雪地里？还是进来说话吧。” 一句话的功夫，他已经把二人的外形打量了个彻底。 男的身体素质不俗，但是眼神不算凶恶，应该是个外强中干的，反观那个女人，走路的姿势和力道都有刻意控制的痕迹，身形流畅体态良好，反倒像个深藏不露的。 芙思看着林珀，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围猎者的头头竟然这么年轻，看起来竟然还有点斯文人的意思。 没有想象中那么粗犷不堪。 看起来不好骗啊，芙思眼神微转，挪步进了营地。 “不知二位大名？”林珀一边走一边问道。 “芙思，”芙思指了指自己，“洛尔”她又指了指身旁的罗一。 罗一：“……”我原来叫这个名字吗。 林珀带着二人进了一间稍小的帐篷，里面摆设齐全布置完整，一颗火红色的能源晶石正在散发着热意，使得室内温暖如春。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珀，算是这里的领头人，听说你们是为了赚点快钱，那我也不绕弯子，我们近期确实有一场活动要干，正缺人手。”林珀坐下来，直视着芙思的眼睛说道。 芙思来了兴趣：“爽快，那我为林老板打工能获得多少报酬呢？” 林珀双手交握，沉声道：“我们是按劳分配，你第一次跟我合作，事成之后我只抽六成，剩下的你可以全部带走。” 真是黑心商人啊，芙思暗道，这家伙一开口就要抽走她一大半劳动成果，资本家也不过如此了。 第114章 雪谷（7）去做不被定义的二五仔…… “我以为五五分已经是资本家的底线了，没想到阁下还能刷新我的认知。”芙思似笑非笑道。 林珀不为所动：“我提供给你们机会和选择，相对应的你也要让渡一些利益给我，很公平不是吗？” 头一次听说四六分能被称为公平，芙思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讨价还价道：“二八分，我八你二。” 罗一忍不住侧目，他第一次见到如此豪横的“砍价”方式。 这到底是在讨价还价还是在故意挑起纷争？罗一忍不住戳了戳芙思的肩膀，却没得到她半分眼神。 芙思盯着林珀的眼睛，态度格外认真。 这让林珀不得不怀疑她来此的用意。 这真不是来砸场子的吗？ 芙思微微一笑，眼看铺垫得差不多了，才继续补充道：“作为补偿，我可以给你透露一点关于夏文的秘密。” 林珀挑眉，夏文的名字在整个极地都是极为出名的，那个女人很恐怖，这半年来将他们的生存空间一再压榨，眼看就要将他们彻底赶出极北地宣誓主权了。 芙思这番话，引起了林珀的极大兴趣。 林珀微微抬手，一道精神波动从他的身后蔓延开来，逐渐笼罩了整个会客室。 芙思心头一跳，林珀有精神体，他竟然是个向导。 罗一没有注意到这微乎其微的精神波动，他满脑子都是芙思刚刚说的，有关于夏文的秘密。 不是，他俩是一起进入的比赛地图吧？ 怎么感觉芙思知道的东西比他多这么多呢？！ 罗一感到很挫败。 事实上，芙思并不知道有关于夏文的秘密，她这样说，只是为了试探对方的态度。 至于要回答什么……芙思眼睫微动，计上心头。 林珀双手交握，摆出一个轻松的姿势，盯着芙思的双眼，缓声道：“现在可以说了，我洗耳恭听。” “林老板，”芙思勾起了唇角，“你还没说交换条件呢。” 她半步不让，倒是出乎林珀的刻板印象。 她们这种游荡在边境的猎手，或者说偷猎者，没有组织没有靠山，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有活干就不错了，像芙思这么爱财如命据理力争的真不多见。 林珀无疑是个精明的商人：“谈判的前期是双方拥有相同的筹码，你尚且没有出示等量的代价，就想着让我给你让利，是否太过天真？” 芙思却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林老板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我能坐在这里跟你谈生意，完全是因为你的营地离我们的临时驻点最近，毕竟活计好找，关于夏文的情报却是难求。” 林珀神情微动，芙思的思绪转变 之快，无意之中显露了她的自信。 这样看来，她手中的线索可信度很高。 芙思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表现得越轻松，林珀的思虑就越重。 果然，在芙思的心脏跳动到第十四下的时候，林珀妥协了：“希望你的情报可以带给我惊喜。” 芙思心神微动，林珀答应了她的提议。 夏文在他眼中，一定是个极度难缠的对手。 所以…… “你应该也发现了，”芙思紧紧盯着林珀，不会错过他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夏文是杀不死的。” 说完这句话，芙思微妙的停顿了一下，她在林珀脸上窥见了一丝恐惧和后怕。 还有一些不易察觉的懊悔。 芙思继续说：“你也应该见过夏文他们使用的武器箱，也就是那个漆黑的匣子。” 说完，她又停顿下来，等着林珀的反应。 林珀只好点头：“没错，她们那边几乎每个人都配备了武器箱，不过这应该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芙思故作神秘：“那武器箱的原料，就是她们巡逻队一直在保护的蝠鲼。” 林珀心下震撼，面上却只是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情报可靠吗？你亲眼所见？！” 芙思心中暗道，稳了。 他这个反应，说明以前从未察觉过其中的猫腻，也从未试探出武器箱的原料。 接下来无论她说什么，对于林珀来说都是陌生的。 恐惧来源于未知。 尊重来源于恐惧。 芙思眨眨眼：“林老板，你是在质疑我的诚信吗？我这个人虽然贪，但是不说假话。” 林珀冷静下来：“你如何证明这条线索的真实性？” “别急嘛，”芙思笑嘻嘻地搓了搓手指，“等事成之后，我自然会告诉你，武器箱的制作手段和使用方法。” 空手套白狼，发家不彷徨。 林珀的大脑彻底冷静下来，他并不是给点诱饵就会上钩的傻子，他看出芙思有所保留。 这情报弥足珍贵，如果真的获得了武器箱的原料和制作方法，那对整个围猎者阵营都将是质的飞跃。 所以芙思有所顾虑也在情理之中。 林珀定了定神：“好，今晚你和我们一起行动，往北三十公里，今晚会有一队半角白犀从那里路过，我们的目标就是它们。” 半角白犀，这种动物在现实中已经灭绝了，曾经是德菲尔的极危保护动物。 在比赛中，那队半角白犀也不过是一串数据。 它们真实的身影已经永远消失在德菲尔了。 芙思点点头：“好，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林珀站起身，结束了这次会面。 临近出门，芙思才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半侧过身问道：“你的营地里是不是突然多出来一个女人？” 林珀左眉微挑：“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芙思表情轻松，“只是提醒你，向导对于哨兵拥有致命吸引力，而你作为领导者更应该有自己的判断，我可不想生意黄在半路上。” 林珀不置可否：“你们的房间蒙奇会安排。” 见好就收，芙思也不是话多的人。 刚刚见到丽安娜，芙思还在想她用了什么手段混进来，结果林珀这精神体一出，等同于自爆。 身旁的罗一维持了半天高冷的形象，已经快要憋不住了，不停地拉扯芙思的衣袖示意她找个没人的地方通气。 恰逢蒙奇安排好了他们二人的住处，他领路的时候还有些局促：“你们是兄妹还是……” 芙思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他是我弟弟。” 蒙奇有些惊讶，得知这个消息的同时缓解了他的局促：“那正好，我们的房间紧缺，既然是一家人那就将就着住一晚，你看行吗？” 芙思当然不会在这个档口挑三拣四节外生枝。 二人安顿下来。 “我说，你说夏文是杀不死的，这句话什么意思？”罗一确定周围没有耳朵，才匆忙问出了声。 他的好奇心实在旺盛。 芙思慢声道：“我猜的。” “猜的？！”罗一差点原地起跳。 空手套白狼尚且有双手，芙思这是纯口头引诱。 “你没发现吗，夏文和梅利的面容非常年轻，在整个巡逻队中格格不入。”芙思掀起眼皮，深蓝色的瞳孔明明灭灭。 罗一却还是想不通：“这能说明什么？” “当一个队伍的领导者格外年轻，并且对属下的掌控力非比寻常，只能说明她拥有过人的能力，能够服众也足够自保。” “在这种情况下，她要么拥有绝对的武力值，要么拥有特殊的保命手段。” “而围猎者能够在这里拥有一席之地，足够说明，巡逻队的武力值并不能碾压他们，至少做不到斩草除根。” 罗一好像懂了：“所以她一定有特殊的保命手段！” 芙思眼神微妙地看他一眼：“可以这么说吧，可能在林珀这个对立者的视角来看，夏文根本是杀不死的，又或者说他根本找不到杀死夏文的机会。” “这样的情况下，我说夏文不死的，这句话毫无问题。” 罗一明白过来，心中仍旧有无限疑问，比如芙思为什么知道武器箱是以那些蝠鲼为原料，为什么知道武器箱的奥秘。 芙思好似看出了他的疑问，连忙一抬手：“停，一问起来就没完了，趁这个时间休息一下吧，如果我所料不错，夜晚马上就要来了。” 罗一瘪了瘪嘴，偃旗息鼓。 与身在局中不同，观众席的人拥有上帝视角，所以他们能清晰地感知到，芙思仅凭猜测说出的两个线索，都是真实有效的。 作为最擅长搜集情报的外交官世家继承人，百伦不由得感叹：“她拥有两把致胜利器。” 队友不由得侧眸疑问：“什么？” “勇气和疯狂。”百伦如是说道。 芙思的行为无意是在刀尖上行走，一旦林珀发现她在说谎，夏文发现她是假死，晏织提前和丽安娜汇合，无论是哪一种，都会令她身陷囹圄。 可她偏偏就赌，上述情况不会发生。 做一个二五仔做到她这个份上，真是没谁了。 第115章 雪谷（8）是真心还是假意，一试便知…… 与此同时，星炽正在艰难求生—— 虽然早就对女人的身份有所猜测，也对这张地图的调性有所了解。 但人总是会心存侥幸。 星炽双眼紧闭躺在一张简易行军床上，周围安静无声，只有室外哭嚎的冷风刺激着他的听觉。 星炽很清醒，或者说从未如此清醒过。 人一旦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往往很快就会醒来，可是星炽现在清晰地知道自己深处梦境，却不得不跟着梦境的指引继续往深处坠落。 大意了。 星炽不无懊恼地想，应该抓到机会就跑路的。 他的意识被困在一片深海，周身温暖又潮湿，不太像是广义上的深海，因为这里并不黑暗。 他身边漂浮着无数闪着暗紫色光芒的圆柱形触手，看上去就是光滑版的章鱼足，没有可怖的吸盘，只有密密麻麻的光点分布其上。 星炽慢慢转身，触手聚合于一个细长型躯体，看起来像是巨大的海葵，却没有海葵那样臃肿的本体，更像是…… 人体上生长出了这些触手，并成为了它们的养料。 星炽眼皮微垂，这里悬浮着数十个“人体海葵”，无一不挥动着触手，试图靠近他、亲近他。 这是一种精神同化方式，作为先驱型向导，星炽也是个中翘楚。 他很清楚，一旦接受了这些触手的怀抱，他的意识就会永远留在这里，外面的身体则变成行尸走肉，一点自我意识都剩不下。 星炽心头不由得泛起一丝苦涩，希望芙思不要观看这场比赛的录像，不然解释起来真的要费一些力气。 “呼——”一根又一根的触手从星炽的眼前飘过，它们不会贸然上前，只是不断在星炽身前试探。 它们在寻找合适的时机，将猎物完全转化的时机。 星炽慢慢抬起手，主动握住了一根触手，他的动作太过突然，惊得那上面的暗紫色光点闪了又闪，似乎他的靠近惊动了一颗非人的心脏。 星炽慢慢吐息，唇边窜出一串透明泡泡，咕噜噜地往上升腾着。 这环境让他不自觉地生出几分熟悉和安逸，完全忘记了海底是不能呼吸的，或者说他这个时候根本不需要呼吸，只要有足够的养分就可以存活。 星炽眼睛微眯，他回想起茉莉的嗓音和姿态，脊背惊起一片战栗。 思绪还未理清，触手突然扭动起来，星炽手上用力，却怎么也无法令它安定下来。 白琼鸟跟着芙思，星炽现在处于一种孤立无援的状态，手边能用的只有最纯粹的精 神力和思维触手。 “想成为我的母体？”星炽更加用力地回握触手，“你恐怕还不够格。” 在外人难以窥见的部位，暗红色的纹路爬满了白皙光滑的肌肤，像是一层层恶魔的铭文，又像是怪物写上去的箴言。 “这个称呼好多年没用过了，有点陌生，”星炽淡淡一笑，“母亲。” 不知触碰到了什么，数十个人形海葵突然发了狂，触手膨胀到原来的两三倍大小，不断向上延伸，像是要铺满整个海域。 仔细看去，才能发现这些触手正在轻轻颤抖，它们不是发了狂，而是被难以名状的恐惧淹没，失了神智，忘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星炽嘴角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假笑，伸手一拽，整个人借力扑向了人形海葵的怀抱。 他并不害怕思维被入侵，也不怕精神污染，或者说自从几年前开始，他就把精神污染当成了一件比吃饭喝水还要常见的事情。 得益于那些“人生经历”，他现在能游刃有余地在这个比赛里划水。 回想起芙思那副样子，星炽不由得产生了微弱的共鸣，大家都在划水，只有芙思似乎是真的为了比赛胜利。 不过短短半分钟，人形海葵就像是承受不住了，“噗”地将星炽吐了出去，分外嫌弃的样子。 如果它能发出声音的话，一定是非常响亮的一声“呸”！ 星炽猛然睁眼，坐起身，胸膛里的心脏正在飞速跳动，兴奋得不能自己。 与此同时，正在和萨拉讨论建设图的茉莉若有所思地抬起头：“……转化失败了。” 萨拉不明所以，看到茉莉走神，小心翼翼地询问：“怎么了？” 茉莉转过头，看到高大的男人露出类似犬类的讨好的神情，似乎非常失望：“没什么，我先离开一下，这里你照看。” 萨拉虽然疑惑，但是他对茉莉想来是言听计从的，一旦被下达指令就会立刻执行。 “好，你放心。”萨拉沉声说。 茉莉点点头，脚步匆匆地往后面的营地走去。 明明那个男人身上没有任何精神波动，转化理应非常顺利才对。 茉莉不由自主地皱起眉，秀丽的脸庞颇有些阴翳，不过这种神情只出现了一瞬就被她掩盖起来。 没关系，只是转化失败而已，他那样柔弱，根本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茉莉有的是时间跟他玩。 “嘎吱——”茉莉一把推开休息室的简易木门，却只看到冷却的床铺和凌乱的物资堆。 “！”茉莉瞳孔微缩，人在她眼皮子底下跑了？！ 门口站着的守卫看她脸色不对，连忙来查看，眼见人没了，连忙解释：“我一直都守在这里，没看到任何人出来！” 茉莉沉声问：“周围有没有可疑人员经过？” 男人连忙回答：“没有，只有萨拉长官来看过一次。” 茉莉转了转脖颈，眼睛微垂：“封锁营地，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守卫眼中划过暗紫色的光芒，转身离开，将封锁的命令传达下去。 茉莉又看了一眼床铺上的人形凹痕，脸部抽搐了两下，露出一个有些吊诡的微笑：“你跑不掉的。” “砰——”简易木门被关上，露出了躲在门后的星炽。 他默默按了一下太阳穴，缓解脑中突突直跳的神经元。 星炽深呼吸了一下，刚刚一直处于屏息凝神的状态，骤然松懈下来眼前都有些发黑。 他放出精神体的时候就巡查过这片营地，这里只有一个出口，周围用不明材质的围栏圈起来，从上面看，不像是给人驻扎的营地，更像是一个巨大的……羊圈。 星炽的脸色快要跟门外冰冷的雪变成一个色儿了，他的状态算不上好，在这里多呆一秒钟，精神力就会多消耗一分。 脑海中回响起芙思的声音，星炽闭了闭眼，她那边的情况堪称刀尖上走钢丝，也并不乐观。 非常符合芙思的行事风格，星炽只能遵从。 凌乱的假象迷惑了茉莉，她未必没想过星炽还呆在原地没有移动，只是对自我能力的高度肯定迷惑了茉莉的双眼。 比起罗一，星炽更擅长伪装。 被无数生死存亡的瞬间逼迫出来的能力，和罗一那种与生俱来的天赋是不一样的。 即使茉莉拥有着非人的洞察力，也不能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存在。 “嚓嚓——”角落里突然传出一阵微弱的摩擦声。 星炽抬起头，眼神凝在那堆凌乱的物资上，那里有营养剂和医疗针剂，还有数目庞大的肾上腺激素，全都是在恶劣环境中维持生命体征的药剂。 只是这样珍贵的物资，却用大大小小的白色口袋装着散落在角落，看起来随意极了。 星炽直觉有哪里不对，当下的情况却也来不及细究，只能草草拿上两支药剂，压低脚步出了门。 这个营地的武力储备并不算多，只有十几个男人和茉莉在这里活跃，正门的位置守着三个固定人员，其他人在到处搜寻星炽的身影。 星炽瞟见萨拉高大魁梧的身影，思索片刻，有了主意。 据他推测，那些人形海葵的主要作用，就是同化他的思维。 可是这样做对茉莉有什么好处呢？ 这些人的立场很模糊，亦正亦邪，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他们的最终目的。 不过星炽可以肯定，茉莉作为营地的主导者，身上肯定藏有不可告人的能力，萨拉比起茉莉反而威胁性更低一些。 星炽在暗处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萨拉好像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将视线从大门口移开，注意力并不集中，似乎对这份看守大门的工作并不上心。 这完全不符合萨拉对茉莉的重视程度。 星炽回想起他望着茉莉的眼神，忠诚这两个字用来形容萨拉恐怕都有些不够格。 为什么他会对茉莉的命令执行得如此敷衍？ 就在这时，萨拉突然伸手招过一名守在大门口的同伴，低声耳语了几句，那同伴露出一种尴尬的神情，萨拉用力拍了几下他的肩膀，姿态强硬。 那同伴只好点点头，伸手招呼了其他守门的同伴，深入营地去搜查，背影逐渐消失在大大小小的临时帐篷间。 星炽挑眉，萨拉这是在钓鱼执法？ 如此拙劣的演技，任何一个有脑子可以正常思考的人类都不会上当。 星炽并不认为萨拉是在钓鱼执法。 想到这里，星炽的眼神变得有些玩味起来。 难道说，萨拉虽然身体对茉莉臣服，但是心灵上并不认同茉莉的命令？所以才会如此行事。 星炽余光瞟到门口角落里的易燃物，是真心还是假意，一试便知。 第116章 雪谷（9）她不会丢弃队友，也不会止…… 这里的温度极低，星炽只是在户外活动了一会儿，耳朵和手指就被冻得失去知觉了。 而且这里地理位置很高，空气干燥，易燃物一旦接触到火星，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星炽掩唇低咳两声，茉莉说得没错，离开营地的供暖，他很会冻死在这片雪地里。 不过……星炽的视线转到萨拉等人身上，他们穿着并不臃肿，看起来轻薄利落收腰窄靴，看起来格外不抗冻。 他们身上的衣服材质特殊，能在这种冰天雪地里维持体温。 星炽脑中突然划过一个念头，这不是送上门的作弊利器么？ 想到这儿，星炽落在萨拉身上的目光已经从探究变成了渴望。 “咔吧——”星炽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整个身子都冻僵了，再不活动一下就会变成一尊人形冰雕。 萨拉支走的人还没回来，星炽不再拖延，拿出两个凸面镜，这是从刚刚那个房间里搜出来为数不多能派上用场又便于携带的东西。 这里白日的光芒很盛，门口堆放的易燃物燃点很低，这才给了 星炽可乘之机。 一个极小极亮的光斑出现在亚麻编织的收束袋上，不细细观察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何况是背对着门口的萨拉。 不多时，一束黑烟顺着光斑缓缓升起，同时一股焦糊的味道弥漫开来。 萨拉鼻翼微动，人在寒冷的环境下嗅觉和视觉都会有所下降，但是他们常年驻扎在此地，早就不受低温影响了。 是以，那焦糊的味道刚刚出现，萨拉就已察觉。 星炽在暗处观察着他的神态，看到他面部微动，却没有通知同伴，反而离门口更远了。 一副放任火势蔓延的姿态。 果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萨拉确实在有意放他离开。 知道火势蔓延开来，萨拉才故作惊慌，大声呼喊着同伴来灭火。 趁此机会，萨拉自己也远离了大门的位置，暴露出了一条直通外面的缺口。 看起来像个拙劣的陷阱。 但是机会难得，星炽决定赌一把萨拉的诚意。 赌赢了就去找芙思汇合，赌输了大不了再被转化一次。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星炽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等他远离了茉莉的营地，才后知后觉到这个想法有多冒险。 跟芙思呆久了，思维也被她感染得激进起来。 星炽回头望了望远处的营地，浓浓黑烟升腾在上空，像一只无能狂怒的野兽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脚下的雪地很厚实，踩在上面感觉像是陷进了一大团棉花里，倒不用担心留下太过明显的脚印，顺着地上已有的脚印一路往北。 芙思那边的情况更焦灼，星炽的精神体跟着她，对她那边的动静了如指掌，对这张地图的势力分布也有了一个大致猜想。 这里的阵营分为三部分，四散分布的偷猎者，有组织有筹谋的围猎者，还有与之对抗的巡逻队。 目前能知道的围猎者阵营就是芙思所在的地方，而与之对立的巡逻队却分成了两个部分。 星炽回想起茉莉和夏文的脸庞，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围猎者尚且知道报团取暖，巡逻队却要分成两个部分，这是什么对敌思路？ “呼……”星炽朝手心哈气，手指苍白如玉，指节发红僵硬，他依靠摩擦发热来暖手收效甚微。 很快手指就失去了知觉，脑子也有点发蒙，星炽用力眨眨眼，加快了脚步。 不行，气温太低了，这比摩洛斯终年不散的寒冬还要可怕，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冻死在路上。 星炽抬起眼，现在最好的方法是等芙思的接应，单靠他自己恐怕根本走不到芙思所在的营地。 “咕咕——” “咕咕——” 芙思正在闭目养神，却听到外面传来鸽子的叫声，仔细听还能找到一些规律。 芙思心神一动，走出去抬起手臂，白琼鸟飞速降落在她的手臂上，发出几声急促的“咕咕”声。 芙思饶有兴致地看着它：“你还会发出这种声音？” 它似乎很焦急，用喙部轻蹭芙思的掌心，给芙思共享了星炽的状况。 芙思四下查看，这里的守卫对于她来说并不森严，溜出去带个人回来也并不是难事儿。 星炽等不了她太久，芙思不能带着罗一一起行动，这里至少要有一个人接应才行。 临走前，芙思叮嘱道：“如果有人来找你，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少说少错，实在不行就闭门不见。” 罗一点头：“早去早回。” 芙思没有多耽搁，她的行进速度在雪地里并不受影响，大雪反而会帮助她掩盖踪迹。 罗一并不担心，芙思的单兵作战能力远远在他之上，虽然不能使用精神体，但是想要在短时间内击毙她也绝非易事。 只是芙思走后没多久，他们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罗一警铃大作，他不由得冷下神色，芙思说只要他的气势胜过对方，那说不说话的主动权就在他这里。 丽安娜正站在门口，看见罗一来开门，目光不由自主往他身后看去：“打扰了，我有点事情想求证，我可以进去吗？ 罗一表现上冷眼相对，其实内心慌得一批，丽安娜的厉害他领教过无数次，他一张嘴恐怕就要露馅。 所以罗一冷硬地摇头，表示并不欢迎。 丽安娜并不气馁，她本就为了试探而来，直觉告诉她这两人一定有古怪。 联想到之前海选赛罗一和伊娜就有过类似的操作，同样是一男一女的组合，她很难不起疑心。 “你们已经休息了？抱歉，我只是想问你们是怎么从巡逻队手中逃出来的，他们的武装力量实在强大，我只是想请教一下保命手段。”丽安娜非常恳切。 罗一从未见过丽安娜这副模样，在学校里二人相遇丽安娜几乎不会给他好脸，要么横眉冷对要么嗤之以鼻，搞得罗一只能躲着她走。 现在这种心平气和的谈话，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不方便，你回去吧。”罗一维持着话少的人设，对丽安娜冷声道。 说完，他就想要关门，却被丽安娜一手抵住了门缝，眼看就要夹到她的手指，罗一还是停下了动作。 丽安娜又往前倾了半个身子：“真的不能让我进去吗？” 罗一装作不耐烦的样子：“不能，快走！” 说完，他将丽安娜推了出去，重重关上了门。 丽安娜看着眼前紧闭的门扉，差点被打到鼻子，她却没有任何愤恨的神色，眼中反而划过一丝了然。 这两个人果然有问题。 丽安娜转过身，眼神微暗，等天黑后找到他们的破绽，再借林珀的手解决掉他们。 她低下头，指尖不自主地捻动，唇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我靠，罗一也太呆了吧，这都发现不了？”观众席有人忍不住叫出了声。 风清野也忍不住皱起眉头：“很低劣的伪装手段。” 舍齐微微侧头：“丽安娜的玻璃蛇并不擅长藏匿，隐身效果也非常堪忧，或许罗一只是装作没有发现来放松敌人的警惕心？” 风清野觉得这个说法更可信：“或许是，作为一个哨兵，他的洞察力不应该这么差。” 可事实上，罗一就是没有发现，屋内已经潜伏进了一条湿滑阴冷的玻璃蛇。 精神体即是耳目，接着推门的机会，丽安娜将眼线布施进了二人的屋内。 罗一一直极力掩藏芙思不在的事实，此刻却轻易暴露在了丽安娜的眼下。 那个女人不在？丽安娜的心思活络起来。 她迟迟没有收到米亚的精神体波动，也无法联系上队友，低温限制了她们的行动，现在队内唯一能自由活动的晏织下落不明，情况实在算不上明朗。 风清野看着芙思和星炽接头，突然出声：“这张地图其实只有一个解法。” 舍齐半侧过头，有些好奇：“噢？你觉得是什么。” 风清野淡声道：“不破不立。” 林欣还在思考这句话的含义，舍齐已经出声赞许道：“对于阿帕忒来说，舍弃掉两个向导或许是最快赢下比赛的法子。” 林欣有些不解：“放弃两个向导？那一旦遇到精神干扰，他们三个哨兵如何应对？” 舍齐却说：“只要远离巡逻队的人，先下手为强，就能赶在精神崩毁前结束比赛。” “同理，迷只想要赢，就要做出取舍。” “这张地图，耗时越长越难打，不仅是因为低温，还有无处不在的巡逻队在影响比赛结果。” 舍齐最后总结道：“就看他们谁更大胆了。” 说起这个思路，芙思其实从不缺少胆量。 但她仍旧选择去接应星炽，并将其带回营地。 她也看出了这张地图的调性，就像是枯雨那张地图，高温与低温都是极端环境，看似更加考验向导的耐受力，实则对哨兵的影响也并不小。 他们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去维持躯壳的状态，更加离不开向导 的精神疏导，这种情况下，一旦对向导产生依赖不敢独自行动，对于整个队伍的调遣性都会下降。 而芙思曾独自一人度过无数岁月，对向导的依赖性接近于零。 她不会丢弃队友，也不会止步于此。 第117章 雪谷（10）吃瓜是人的天性 芙思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躲藏在山洞里的星炽。 他倒是聪明，知道找个背风保暖的地方躲着，芙思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 “咳咳——”低哑的咳嗽声响起，芙思循声望去，看见星炽正蜷缩在角落里，眼睫上挂了一层冰霜，像是霜打的毛绒动物，凄凄惨惨的。 芙思伸手拢过他的脸，一片冰凉，不由得又在他的脖颈上摸了摸，还好，脉搏有力身体的循环系统还在工作。 星炽睁眼看见陌生的面庞在眼前放大，神思清明了一些。 “是我。”芙思提前出声，她的外貌经过伪装，声音却能自我伪音，在星炽面前自然用的是本音。 芙思来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快，他还有自我意识，说明时间根本没过去多久。 “罗一一个人留下不会出问题么？”星炽嘶哑的声线响起，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想队员部署的问题。 芙思淡声道：“没事，丽安娜翻不出什么水花，晏织也没胆子直接去营地动手。” 她一边说一边往星炽怀里塞了什么，星炽后知后觉到怀里的东西正在散发着热源，似乎是暖手宝一类的东西。 星炽连忙起身，却被芙思压了回去：“别急着起来，你先让身体暖起来，外面冷得要死，这么出去你坚持不了多久就倒了。” 芙思压着他的肩膀，神色放松，似乎并不担心罗一独身一人会出什么差错。 星炽受到她的情绪感染，神经也跟着放松下来，慢慢坐回原地。 “正好，你趁这个时间跟我说一下你那边的线索。”芙思也跟着坐下来，身体的热度有意无意地溢散到星炽身上。 星炽眨眨眼，冰凉的眼球有些僵硬，却并不影响他思考：“我那边的情况有些复杂。” 芙思并不意外，能绊住星炽的脚步让他无法第一时间来找她汇合，那一定不会是小人物。 “长话短说，我听个大概。”芙思说。 星炽慢慢揉搓僵硬的手指，娓娓道来：“那应该是个类似于生物保护或者研究者的组织，他们的装备很先进，武装配备齐全，却没有军队那种严明的组织纪律，领导人是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女性。” 芙思：“知道她的名字吗？” 星炽一愣，随即点点头：“茉莉，她的下属是这样叫她的。” “我从她口中还听到了一个名字，夏文，似乎跟她很熟悉，应该是同职位的领导者或者其他组织的领头人物。”星炽接着补充。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芙思捋了一下，这张地图大概就这么三方势力在互相拉扯，其中夏文和林珀尤其重要，好好利用就是很强大的助力。 星炽逐渐暖和起来，他不由得向芙思靠近了一些，很奇怪，芙思平时的体温是温凉的，到了极寒之地反而显得暖和起来。 芙思察觉了他的动作，没有阻止，微微挑眉：“还是冷？” 星炽苦笑着点头：“不好意思，我离开摩洛斯太久，对寒冷的抵抗能力也下降了。” 芙思不置可否，她伸手握上星炽的手指，两双手交握，星炽只觉得双手仿佛进了暖炉。 “继续说吧，你怎么从茉莉手底下逃出来的？” 星炽回想起那些人形海葵，连带着身体不自觉的战栗：“她想要转化我，我的意识沉入了另一个世界……” 他将发生过的事情简略交代了一遍，包括茉莉提到的转化失败，萨拉有意将他放走的事情。 芙思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语气缓慢又肯定道：“我大概知道萨拉为什么会放你走。” “你养过狗吗？”芙思突然没头没尾地问。 星炽身体暖起来了，思维跟着活跃起来：“你是说萨拉本质上和狗没什么区别，因为我的到来分走了本属于他的主人的目光，所以他想用这种方式让我消失。” 芙思摩挲了一下星炽的虎口，这里有个不明显的凸起，有点像是骨头长歪造成的。 她不动声色地说：“没错，茉莉转化的你的方式是精神控制而非身体改造，这说明任何一个被她看上的人都会经此一环，萨拉应该就是被转化后的成功案例，绝对忠诚，绝对排外。” 其实芙思还有一句话没有说，星炽实在太容易引起嫉妒这种情绪了。 他的面貌身形都有种非人般的精致和魅惑，如果用犬去类比，就是样貌体态毛色皆为上乘的赛级犬。 芙思想了想，从某种意义上讲，萨拉还保留了人类思维，所以他选择放走星炽而不是暗地里杀了他。 又或许转化成功后，星炽会成为他们的其中一员，萨拉不能伤害同伴所以只能放走他。 无论是哪一种，从结果上来看星炽都暂时安全。 林珀的营地里看似都是亡命之徒，行事鲁莽不羁，实则威胁性远远不如夏文和茉莉来得可怕。 “怎么样，缓过来了吗？”芙思松开了星炽的手，塞回到他怀中。 星炽点点头，嗓音低哑依旧，精神却好了很多：“可以走了。” 芙思突然示意他噤声。 星炽：“……”有人来了？ 芙思凝神细听，只有一人，脚步声很浅。 听着听着，芙思眼眸突然亮了一下，她快步走出山洞，跟正往过走的伊娜打了个照面。 芙思率先出声：“伊娜？” 伊娜抬手向她招了招，不由得欣喜。 离得近了，伊娜才开口说道：“总算找到你了，这鬼地方可真难辨路。” 她没问芙思为什么用陌生的脸，毕竟她也曾经和罗一搞过这种伪装战术。 芙思却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一时之间没有上前。 伊娜看穿了她在顾虑什么，精神体出现在她身后，云豹发出温顺的低吼。 “别担心，我没被掉包，如假包换。” 芙思抓住她话语中的信息：“掉包？看来你经历了不少。” 伊娜摸了摸身后云豹，语气悻然：“别提了，遇上一点麻烦，不然早就来找你汇合了。” 星炽慢吞吞地从芙思身后走出来，身上披着芙思带来的斗篷，总算是能多苟活一会儿。 伊娜看到他，知道不能在这里久留，直接了当地问芙思：“有没有落脚的地方？这地方应该有些势力驻扎。” 她这样问，肯定是知道芙思已经混进了某个组织，并且已经有了计划。 芙思点点头，回身握住星炽的手肘：“你确定你自己可以？这里离营地有五公里左右，你如果不行……” “咳咳，”星炽轻咳两声，罕见了打断了芙思的话，“我可以。”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芙思也没有继续质疑的意思，只是让他走在中间，以防掉队。 三人回了围猎者的营地，因为有伊娜在，在雪地中隐藏也成了很简单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发现有三个人混入了营地。 等等，芙思伸手拦住了往前走的伊娜。 伊娜疑惑地看她。 芙思却盯着地上凌乱的脚印出神。 数量不对，有人来过。 营地里多是一些高大魁梧的男人，脚印宽大深刻，芙思的脚印就会显得很浅。 而现在，地上多了一组更窄更浅的脚印。 丽安娜来过？ 芙思神色一凛，低声道：“你们先在外面等一等，等我信号。” 伊娜和星炽对视一眼，默默点头。 芙思进了门，罗一早就等得焦躁了，一见她进来了，立马就迎上去，刚想开口说话，却见芙思的眼神不对劲。 未出口的话就这么咽了下去，身形也凝在原地。 芙思一进来就察觉到了一道隐晦又阴暗的视线，就在门边，要是将搜查重点放在屋内，倒真有可能忽视掉这东西。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在不惊动幕后之人的情况下，解决掉这个眼线。 玻璃蛇擅长脱尾逃命，一旦让背后的人发现芙思想扼死她的精神体，一定会断尾求生。 到时候芙思借故杀人的计划不就完了。 所以一定要先迷乱其视线，再出其不意，一击致命。 丽安娜既然敢将精神体单独放到她眼皮子底下，那就要做好脱皮的准备。 芙思眼珠微动，计上心头。 “亲爱的，”芙思冲罗一微微一笑，“愣在那里干嘛？外面冷死了，快来给我暖一暖。” 罗一心神俱震，踌躇着不敢上前。 芙思颇为无奈，只能继续暗示性地喊：“怎么？半天不见就生气了？快来！” 最后两个字已经有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罗一连忙反应过来，张开双手上前虚虚环抱住了芙思，身体却僵硬得像一面冰冷的墙。 这个演技真是差得离谱，芙思心神流转间不由得腹诽，面上却带着温和的笑意，一副小情侣间你侬我侬的样子。 她的模样还是经过伪装的，锋利的眉眼柔和下来，整个人好像都被爱情的荷尔蒙裹挟了。 罗一却是冷汗直冒，他不知道芙思这是唱哪出，芙思抱他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他却顾忌着芙思的性别，不敢用力。 芙思借位挨上了罗一的脸侧，感觉他的身体都要都要成筛子了，心里想着速战速决，别真给他吓出个好歹。 “你看你，将这东西放在这儿，都搁到我了……”芙思从他腰间取出一柄短剑。 罗一呐呐道：“本来……” 芙思伸手捧住他的脸，手上还拿着那把短剑，作势要亲吻他的面庞。 罗一不敢动，也不能动，芙思的力道不容拒绝，他只能被动接受。 谁知下一秒，芙思腰身转折，抬手狠狠扎在了躲在角落里的玻璃蛇身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丽安娜没想到，上一秒还在浓情蜜意的情侣，真正的目的却是躲在暗处偷窥的她。 丽安娜捂住头，精神海暴动不已，仿佛被一柄剑贯穿了天灵盖。 第118章 雪谷（11）是陷阱！ 等到角落里的玻璃蛇发出急促的气音，匆忙断尾逃生的时候，罗一才后知后觉芙思刚刚那一出是为了什么。 “解、解决了？”罗一咽了咽口水。 芙思盯着那东西逃跑的缝隙看了一会儿，还是没跟着追出去。 “丽安娜来过了？”芙思站起身，手指摩挲着短刀的寒刃，“你们说了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遍招呼外面的二人进门。 全程都注意着周围的情况，没被发现。 罗一见到伊娜和星炽，连带着给他们说了一遍他和丽安娜的对话。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丽安娜的主要目的是将她的精神体放进二人的房间，方便她进行监听和监视。 谁知芙思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直接转移她的注意再暗中出手，一击即中。 这一下下去，丽安娜的精神海不死也要残，后面很难再翻出什么浪花了。 伊娜和星炽这才明白二人刚刚演了一出什么戏，不由得对芙思侧目，忍不住用余光观察她的反应。 芙思坦坦荡荡，还对罗一的表现点评道：“你的演技还可以再烂一点，我还以为我抱住的是还没激活的仿生机器人。” 罗一摸了摸脑袋，有些尴尬，他潜意识觉得芙思不可冒犯，平时正常接触还好，近距离接触就会开始紧张冒汗同手同脚—— 芙思难以理解：“真难得，在你眼里我竟然如此有威慑力。” 罗一轻咳两声：“别说这个了，时间差不多了，晚上的活动你准备怎么办？” 伊娜转眸：“晚上的活动？” 芙思将她和林珀的交易说了一遍，伊娜听完不由得打趣：“也就是说你现在在夏文林珀面前都有了不同的身份？要是这两拨人马同时出现在你面前……” 芙思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顿住：“我们先假设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众人：“……” 星炽抱着怀中的暖手宝，有些心不在焉。 芙思继续说：“按照目前的局势，丽安娜和米亚的精神体都受到了重创，影响力可以忽略不计。” 伊娜微微挑眉：“看来我不在的时间里发生了不少事情。” “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做好心理准备，”芙思抬起头，眼神复杂，“恩南很有可能已经出局了。” 并不是芙思在危言耸听，恩南作为队内通讯的连接枢纽到现在都杳无音信，很大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伊娜给众人打气：“话又说回来，迷只的向导可是有四位，她们明显不具备低温长时间作战能力，这张地图其实是我们的优势图。” 罗一：“话虽如此……” “她们不会在原地等死的，不说别的，丽安娜这不就找到了一个很合适的容身之处吗？”芙思指了指门外，“如果不是她来招惹我，至少能活到下一个时间段。” 芙思从不夸张事实，丽安娜若是老实本分的躲在林珀身后，芙思还不至于这个时候就对她下手。 比起丽安娜，维尔才是芙思应该忧心的隐患。 想到这儿，芙思突然出声：“伊娜，你以前在德菲尔见过维尔吗？” 伊娜回想了一会儿，迟疑地摇摇头：“我从未见过他，毕竟我离开摩洛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是今年刚刚入学的新生。” “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星炽轻声问道。 芙思揉了揉太阳穴：“他的精神体能力是掠夺，可以通过直接接触或者间接接触来实现精神体异变技能。” 伊娜惊讶：“你们已经交过手了？” 芙思点点头：“可惜最后晏织来了，不然这场比赛一开始就差不多要结束了。” 她说得狂妄，可罗一当时在现场看得清楚，维尔确实差点惨死在芙思手下，还是死于他自己的精神体异变技能。 那个场面……嘶，罗一只觉得头皮发麻。 “维尔的精神体确实有些古怪，不光能吸食生命体的血气，还能吸食其他精神体的力量。”罗一摸了摸下巴，有些后怕。 芙思淡声道：“如果我没猜错，他还能把吸食过来的力量转接到其他人身上。” 罗一啧啧称奇：“怪不得晏织敢上四个向导，这能力确实变态。” “有人来了，”伊娜突然看向门口，“两个男人，在往我们这边靠近。” 芙思示意伊娜带着星炽躲好：“你和星炽留在这里，晚上找机会跟上我们。” 蒙奇带着小弟来找芙思，时间差不多，他们要准备动身了。 芙思当然没有推辞，她投靠林珀就是为了搞清楚这里的势力分布，如果能借林珀的手查探清楚夏文那里的情况就更好了。 “晚上你们可别想着蒙混过关，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老大的掌控之下，可别想着偷奸耍滑！”蒙奇带来的小弟显然对这两个刚加入的家伙有些不满，故作凶恶地向二人 示威。 芙思看着这个矮个子黑人，下意识缩起肩膀：“是是是，林老板的能力我深有体会，我们一定让他满意。” 或许是芙思的示弱让他有了底气，这矮子又哼了一声：“那是，我们老大的实力在整个极北地都是数一数二的……呃，你老实点！” 那矮子看见蒙奇的身影，连忙推了一把芙思，示意她不要多话。 蒙奇脸色不太好，沉声说道：“你们准备好了就赶紧去找老大，别耽误时间了。” 芙思和罗一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蒙奇是很经典的无脑莽夫型人设，在MIC中所有NPC都只是一串数据，他们的行为单一浅薄，林珀和夏文那样的NPC属于特殊类别，一张地图中并不会多次出现。 所以蒙奇的行为准则很简单——跟随他的主心骨林珀，林珀生气他便生气，林珀开心他便开心。 他这幅样子，明显是林珀遇到了糟心事，而他又不能为老大排忧解难，自然就将怨气发泄到了他们这群人身上。 林珀会为什么事儿烦心呢？除了被芙思重伤了精神体寸步难行的丽安娜，芙思想不出第二个人选。 这样看来，丽安娜倒是有几分本事，林珀如此看重她，不知她跟林珀做了什么交易，分量是否比夏文的情报还重要。 “走了走了，带好装备，时间很紧，都别拖后腿！” 所有人整装待发，趁着漆黑的天色，向着北方进发。 半角白犀是非常珍贵罕见的动物，他们的皮毛和犀角都是不可多得的药材，骨头更是收藏家狂热追寻的收藏物，一头半角白犀的价值比等重量的黄金还要珍贵。 这种倒卖珍稀动物谋财的方法，在芙思眼里是最愚蠢也是最恶毒的。 人类不过是拥有了一点自我意识，就自诩世界之主，对着其他生物伸出爪牙和恶意，自大又荒谬。 林珀这人看起来有一副上等的头脑，谋财手段还如此下作不堪，真是白瞎了他那个脑子。 芙思和罗一并肩行走在队伍的末尾，将整支队伍的人员尽收眼下。 丽安娜不在这里，想必是被林珀留在了营地。 临行前，芙思让伊娜和星炽注意着主营那边的动向，可以寻找时机将丽安娜就地格杀。 不过丽安娜也不是蠢货，精神体被芙思发现后，她第一时间不是逃跑就是隐匿，伊娜想要找到她，恐怕还得花费一番功夫。 突然罗一低呼一声：“那是什么？” 芙思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队秩序井然的半角白犀正从前方经过。 只因天色太黑、白雾渐重，远远看去像是一座座小山正在移动。 芙思漫不经心道：“半角白犀，他们的体型就是比一般的犀牛更大一些……” 话音未落地，芙思就觉得有些不对。 成年半角白犀的大小大概相当于三个成年男人叠加在一起，他们的动作笨重、攻击方式单一，所以才会成为偷猎者的眼中宝。 可是正在朝他们走来的半角白犀速度未免有些太快了…… 芙思瞳孔微缩，伸手挡住罗一将他往后推了推：“不对劲，你不要冲在前面。” 罗一迟疑地放慢脚步，就见芙思往前快走几步，去到了林珀身边。 林珀还未发现端倪，他仍旧领着大部队往前走。 “你有没有判断半角白犀的方法？”芙思问道。 林珀阴郁的视线从芙思凝重的表情上划过，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芙思这副表情明显事情有了差错。 “半角白犀的脚步声是四响，它们的队伍严格按照领头者的频率进发，就连脚步声都是一致的……”林珀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前方传来的声音零散又轻快，明显不是半角白犀应该发出的声音。 观察黑影的大小和方位，它们只与林珀相隔数百米。 林珀拧起眉，这不是半角白犀的队伍？可是看轮廓体型，又是半角白犀无误。 什么东西会模仿半角白犀的身形在深夜迁徙？又正好出现在他们捕猎范围之内？ 芙思说出了他心中的猜想：“是陷阱！”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大片大片的紫光朝着围猎者的队伍飞掠而来，倒映在芙思蔚蓝色的瞳色下，昏暗无光的四周霎时间亮起！ 第119章 雪谷（12）没关系，我可以抱队友大…… 浓雾之中，小山般的身影终于显露出了原貌。 一只又一只漂浮在空中的蝠鲼身形异常巨大，对比起这一波蝠鲼，芙思之前在水下见到的那一波都有点小巫见大巫了。 “嗬呀——”它们的叫声非常刺耳，芙思只觉得耳膜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原本在低温下不慎敏感的触觉也被唤醒了。 芙思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身位往后撤去，林珀就没这么幸运了，扑面而来的紫光是高压雷团，瞬间就将他电了个外焦里嫩。 “……死了？”罗一看着林珀倒下的身影喃喃道。 整个围猎者组织的领导者，这张地图和夏文势均力敌的反派，就这么下线了？ 罗一呆愣在原地，芙思伸手抓着他往后推，躲过了第一波雷光，死神与他擦肩而过。 芙思抓着他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五指深深嵌入到他的皮肉中，刺痛唤醒了罗一的神智。 “一会儿我可能没时间看你，你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芙思低声说道。 罗一抬起头环顾四周，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人，都是林珀带来的捕猎好手。 好手们一照面就躺地上去了，生死未卜，罗一僵硬地看向那些巨大的蝠鲼，慢慢屏住呼吸。 芙思压低重心，将身影隐匿到浓雾中去。 她观察到，这些蝠鲼的攻击范围很广，移动速度却出奇得慢，比正常人类行走还要慢一些，简直像是一群咿呀学语的小孩子。 它们的尾部泛着电光，大概有芙思的小臂那么长，像指针一样寻找目标后发射雷光，有点像是缩小版离子炮超距打击。 如果芙思没有猜错，它们是看不到东西的，只能通过气味和触觉进行索敌。 刚刚林珀之所以第一个中招，就是因为芙思在他身边说话，芙思躲避及时没有被击中，林珀却没那么幸运。 在水下的时候，这些蝠鲼就只能通过介质感知芙思的位置和外貌信息，现在到了地面上，这种能力想必大打折扣。 想到这里，芙思对罗一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罗一眨眨眼，不自觉屏住呼吸，将心跳的频率放到最低，学着芙思的样子压低身形。 然而，有些人想死是拦不住的。 “救命！救命！是……是岚影！！！我们要死了！！！”嘶哑难听的呼喊声从罗一的右前方响起，那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蠢货，闭嘴！”有人痛骂出声。 “嗬——————”来不及了，任何一点微小的动静都会成为靶子，更何况是人类歇斯底里的求救。 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雷光袭来，罗一马上开启微型虫洞规避，芙思更是早就后退到了安全地区，两人有惊无险躲过这次攻击。 围猎者阵营全员阵亡，无一活口。 芙思心中一紧，不知道这些家伙有没有注意到人数上的缺失，他们十九个人来的，现在地上只有十七具尸体，如果有心留意，肯定是个不小的破绽。 果然，那些蝠鲼开始绕着那些尸体来回绕圈，尾部不断在他们身上轻点，似乎是在查探生命体征。 看到它们的动作，芙思有些奇怪，按照常理来说，野生动物查探猎物是否存活，都是看它们的呼吸和心跳，但是这群家伙却在尸体的颈部停留，好像在感知他们的脉搏。 这不像是野生动物，更像是……人的习惯。 芙思脑海中划过夏文的脸，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来不及犹豫，芙思给罗一传达信号：回去找伊娜。 罗一惊讶挑眉：现在？ 芙思肯定地点头：让她来找我。 罗一抬眼看了看远处的蝠鲼群，咬了咬牙，微缩虫洞距离跃迁到最远，身形一闪，已经消失在原地。 芙思环顾四周，这里正处于冰面之上，藏身处少之又少，只有浓郁的雾气能做遮挡，随便来个善于侦察的哨兵都能勘破她的隐藏。 芙思沉下眼，林珀将行动时间选在晚上，为的是更好的躲避夏文的耳目，现在好了，直接给自己选了个良辰吉时下葬。 “都清点完了？”一道模糊的女声飘入芙思的耳朵。 芙思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只见雾气中如小山般雄伟的身影开始不断缩小直至成为一道道人影。 为 首的那个甩了甩身后的长发，声音淡淡的：“有无活口？” 那声音正是芙思曾经听过的，夏文的嗓音。 芙思皱起眉，虽然早有猜测，但是这一幕真实发生的时候，心中还是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夏文就是令林珀等人恐惧非常的岚影，她们可以变作蝠鲼的样子，更是具备蝠鲼强大无比的杀伤力。 “组长，一共十六具尸体，应该没有遗漏。” 十六具？芙思直觉有哪里不对。 “应该？”夏文的声音有些不满，“我不喜欢这种字眼。” “是，组长，十六具尸体都在这里，没有遗漏。”那人又重复汇报了一遍。 夏文正要招呼众人原路返回，一道清透的男声却穿破迷雾，炸雷般响起：“夏组长，你们漏了两个人。” 晏织？芙思心中警铃大作，他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距离很远，但是晏织的声线很有辨识度，这一点芙思不会认错。 而夏文的反应更是出乎芙思的意料，她的语气透出不自觉的熟稔：“你看到他们往哪个方向逃了吗？” 没有任何怀疑和追问，夏文就这么相信了晏织的说法。 芙思暗道不妙，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导致现在巡逻队的势力向晏织那边偏移了。 晏织很快回答道：“他们没有逃跑，目前还在这块区域内徘徊。” 夏文有些惊讶：“噢？还以为那群家伙都是什么乌合之众，大难临头竟然还没有抱头鼠窜，倒是有几分胆量。” 晏织虽然一直在和夏文对话，但是他时刻注意着迷雾中的景象，头颅随着风向摆动，试图捕捉到幸存者的气息。 芙思眯起眼，看样子，晏织并不知道这个漏网之鱼就是她，否则刚刚一定会跟着夏文将他们一起剿灭，而不是在一旁观战。 夏文耐心欠佳：“我让人把这里封锁等雾气散了再来找人，这里地势开阔平缓，他们逃不了。” 晏织迟疑了一会儿：“我拜托您帮我寻找的同伴……” 夏文没什么犹豫就将消息透给了他：“已经派人去他们的营地了，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 晏织点点头，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嗓音不辨喜怒：“现在回去还是太早了。” 夏文有些意外，回过头来看晏织，见他没有任何挪动身体的意思，不由得询问道：“什么意思？” 霎时间，芙思脊背上寒意骤起，肌肉记忆使她身形先于大脑而动，一个后撤步离开了原位。 晏织不讲武德零帧起手，转瞬将芙思原本的位置砸出一个巨坑！ “轰隆——”雾气随着他的动作翻腾不止，厚厚的冰层被他的巨力凿出一个天坑，方圆十几米都受到了波及。 但凡再晚一点，芙思就是他手下的肉泥了！ “反应不错，”晏织抬起眼，一双黄金兽瞳在白雾中格外显眼，芙思一阵头皮发麻。 这家伙的敏锐程度让她想起了奈，野兽般的行动力加上人类的超敏思维让他们比一般哨兵更加可怕。 芙思不得不承认，晏织是天生的战士。 来不及感慨，晏织的转了转手腕，精神体融合瞬间完成，黄金兽瞳隐隐透出一抹猩红，晏织唇角微勾：“还不打算尽全力吗？” 谈笑间，晏织伸手向下狠拍冰层炸裂成无数冰晶，他伸手一挥，无数冰晶裹挟着烈风封锁了芙思的退路，而他本人选择从正面迸射而来，须臾间虎爪距离芙思的眼睫只有一指之遥！ 芙思却没有按照他预想中那样躲闪，反而双手交握于面门，想要抵挡住这一击。 晏织叠加巨力，想要直接穿透她的手臂拧下她的头颅，却被芙思抓住手腕，侧身而过，她的身体如软蛇一般在晏织身上饶了一个半圈，轻易卸去了这一击的力道。 晏织反应迅速，五指成钩向下抓握，将芙思的手腕牢牢牵引，想要将她甩开再接膝顶，却被芙思借力打力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呼……”芙思调节着呼吸频率，幸好晏织还是一个生活在象牙塔中的学生，没有经历过战场的打磨，进攻方式较为单一。 如果刚刚对面是奈，她不使用精神体的情况下，不出两招就会被撕成两半。 还不等她调整身位，晏织再次穿透白雾攻来，这一次他没再试探，精神体异变技能【骨刀】发动，手上的利爪变成了削铁如泥的金刀，皮肉挨上去跟直接放进绞肉机没有任何区别。 芙思深知不能跟他近战，速度上却无法与精神体融合后的晏织匹敌，不过一瞬就被他欺近了身位。 “我现在怀疑，你根本没有精神体。”晏织的低语飘进了芙思的耳畔，眼前的利爪金刀仿佛已经宣判了芙思的死亡。 芙思却没有任何惊慌：“没关系，我可以抱队友大腿。” 晏织只听到前半句话，后半句话他沉浸在杀戮的兴奋中，听觉有些失真。 芙思身体向后弯折，暴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破绽，与此同时，一阵炫目的白光爆射开来！ “伊娜！” 第120章 雪谷（13）你猜丽安娜能不能从剧毒…… 刺目的白光仿佛破晓的恒星，它们穿透迷雾席卷寒冷，带着令人战栗的杀意。 晏织直觉不妙，猛地收回了攻势，没等他看清来人，耳边破空声响起，凭着超强的感知晏织连接几招，拳拳到肉，震得他虎口隐隐发麻。 晏织心下惊叹，很快反应过来，伊娜使用了精神体异变技能【白昼】，上一场比赛她靠这一招将死了对面操控蛇群的向导。 晏织曾经和伊娜短暂的交过手，虽然那次训练赛戛然而止，但是晏织很清楚地记得，他当时并没有使出全力，伊娜当时只能和他打成平手。 两道身形短暂的分开，晏织抬起黄金兽瞳，定定地凝视伊娜。 “你隐藏了实力。”晏织下了结论。 伊娜第一时间回头确保芙思的安全，看到她躲在安全距离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是又怎样？”伊娜漫不经心地摊开手，翻看自己兽化的利爪，【白昼】的持续时间内，她和精神体共享一切增益。 “你……”晏织还想说什么，伊娜却没那个耐心跟他闲聊了，亮如恒星的云豹率先发动了攻击。 “吼————”嘹亮的兽吼响彻云霄，方圆百里都能听见这方天地激战的声音。 晏织眼神微眯，来不及思考利弊，身体比大 脑更快做出反应。 精神体异变技能【兽灵枢】，巨大如蓝鲸的白虎幻影出现在晏织面前，它的身体看起来并没有精神体那样的凝实，却带着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白虎虚影同时笼罩了晏织和伊娜的身体。 地表的冰层响起令人头皮发麻的开裂声，云豹面前炸开一路冰花，势头冲了百米才堪堪停下，一道深可见水的裂谷出现在冰层之上。 处在路径中央的晏织却完好无损。 伊娜眨了眨眼，只见晏织躯壳之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金光，连带着他那双兽瞳都更加明亮了一些。 伊娜意味不明地赞赏：“不错的能力。” 【兽灵枢】可以使哨兵精神体能力增强十倍，同时精神壁垒会变得无比脆弱，在精神体庇护范围内免疫一切物理攻击。 晏织轻蔑的神色消失，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对手。 地上的裂缝之下传来隐隐的水流声，这里的冰层至少有百米厚，现在却受到外力影响生生裂开了！ 伊娜的神色却没有任何意外，显然她很清楚这一击下去会造成什么后果。 晏织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了一下，调整心率和血流速度，他恐怕要和伊娜展开一场持久战。 无人注意的角落，夏文看着伊娜站立在冰层之上的身影，双眼迸发出狂热的光彩。 夏文突然出声：“我的盟友，你需要帮助吗？” 晏织有些讶异地回过头，看见夏文那双惑人的紫眸正牢牢锁定在伊娜的身上。 伊娜看向夏文，不过几眼就识别出她非人的身份，她有些玩味地勾起唇角。 “隐藏在人类中的异形，你还挺有兴致陪他们玩过家家的嘛。”伊娜笑眯眯地说道。 夏文惊讶地挑眉，倒不是出于被伊娜点破的尴尬，而是诧异于伊娜悠然自得的闲适。 这人好像完全没有大敌当前的自觉性。 伊娜看向空中的白虎虚影，还有闲心跟晏织探讨：“你不能维持太久这种形态吧？这种规模的精神体异变技能继续维持下去只会加速你的淘汰。” 晏织默了默，伊娜说得很准，他能感受到脑海中越来越稀薄的灵智和愈发疲惫的身体状态。 场面看似僵持实则暗流涌动。 伊娜拍了拍手，解除了【白昼】的持续状态。 整个冰面又回到了昏暗无光的状态，彼此只能依靠轮廓和声音辨认位置。 “晏哥不会借助场外力量的，他这个人有些时候是有点犟种在身上的。”场外的观赛席上不知谁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话马上引来了一众附和声： “对啊对啊，晏哥可是连期末考试都不会作弊的人！” “虽然但是期末考试本来就不该作弊吧！！！” “夏文的实力成谜，如果她出手，恐怕会直接影响这场比赛的最终结果。” “之前晏织卖掉维尔换取夏文的好感度，想必就是觉得这女人不好对付吧？” 不久前芙思疑惑晏织为什么能成为夏文的同伴，拥有上帝视角的观赛席却完完整整看到了晏织加入夏文的全过程。 芙思自认留下了一个大麻烦给晏织解决，他要想在蝠鲼群中保下维尔必定要脱掉一层血皮。 而晏织却选择了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路子。 他根本没有保护维尔的意思，反而把他交给蝠鲼群处置，眼睁睁看着维尔被撕成碎片融入冰层水下。 他开局就失去了一名队友，这让所有支持迷只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晏织这个人有些正得发邪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举动，夏文派过来的人目睹了一切，将晏织视为正义的盟友。 一系列操作下来，晏织非但没有消耗精神力，还得到了夏文的赏识。 在夏文的帮助下，精神体受到重创的米亚和处于极地边界的塞拉都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不少人对晏织的操作感到熟悉，这不正是上一场阿帕忒和阿特兰提库斯对战时猛刷NPC好感的操作吗？ 从比赛结果来看，受到NPC青睐的队伍确实更容易获得胜利。 晏织这一步棋堪称绝妙，损失一个维尔，保全了剩下的两名向导，还找到了丽安娜的下落，堪称一石三鸟。 看来胜利的天平要向迷只倾斜了。 伊娜点了点脚下的冰层，微微的寒意自脚底蔓延上来，气温正在逐渐降低。 夏文眼见晏织没有回答，又加重语气说了一遍：“需要我的帮助吗？” 晏织金瞳微眨，却是坚定地拒绝了夏文：“不，多谢您的好意。” 夏文似是非常遗憾，缱绻的紫眸自晏织脸庞上扫过，淡声道：“好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恩怨要去了结，我不会插手你们的决斗。” 晏织刚要点头感谢她的理解，迷雾中不合时宜传来伊娜的声音：“你可不要后悔哦。” 伊娜掰了掰手腕，骨骼轻轻作响，她启唇：“这是你最后赢我的机会了。” 几人之中要说谁对危险感知最敏锐，无疑是罗一。 而此时此刻，罗一脑中警铃大作，心底不断浮现出逃跑的冲动，虽然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恐惧。 罗一情不自禁抓住身旁芙思的手腕，惹来芙思奇怪的注视：“怎么了？” 罗一呐呐道：“我也不知道，我们离开……” 话还没说完，一声声惊天巨响炸裂在每个人的耳畔，原本徐徐聚拢过来的迷雾被彻底清散了，只见一个巨大的圆洞浮现在伊娜和晏织的中央，而其中蠢蠢欲动的生物正在破空而出，伴随着它的出现，冰层发出巨大的断裂声，心脏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巨响跳动。 “那是……什么？”罗一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那东西的利爪撑在圆洞的两端，有点像是撑开蛋壳往外探头的鸡崽儿。只是体型庞大了一点。 相比于无害的幼崽，它和蓝鲸相当的体型和压迫力实在惊人，晏织看着它探出的头颅，第一次生出了恐惧。 伊娜还是很平静，只是额角的冷汗暴露了她疯狂降低的精神阈值。 精神体异变技能【安斯盈和】没有留到决赛，而是展露在这个极寒的夜晚，对手的心恐怕已经比冰还凉。 芙思眯起眼，她也有些意外。 那东西有着树枝丫一样弯曲异性的犄角，如龙一样的头颅，褐红色的磷甲，骏马一般有力的四肢，背部还分布着两对骨翼，只是那骨翼早已是白骨形态，显然不具备飞行能力。 它垂下头颅，盯着地面上渺小的人类，发出意味不明的嗤鼻。 晏织显然没见过如此怪异又强大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哨兵怎么会拥有召唤类空间技能？ 伊娜抬了抬手：“结束了。” 似龙非龙的怪物有个不太吉利的名字，它曾被命名为【灾厄】，是征战一方的恶魔，此刻却被小小哨兵用作赢下学院赛的武器。 着实有些大材小用了。至少灾厄是这么认为的。 它垂下巨大的头颅，张开嘴喙，黑绿色的烟雾自它口中喷薄而出，瞬间淹没了晏织的身躯。 免疫物理攻击并不代表可以免疫毒素，只要有一寸肌肤触碰到黑烟，那整个人就会瞬间被融化成一摊血水。 晏织显然看出了这东西暗藏的危险性，瞬间收回了白虎虚影，想要依靠速度脱离黑烟的覆盖范围。 黑烟的扩散速度很快，范围覆盖也很广，晏织如果只是想躲闪它们的追击，那与慢性自杀别无二致。 反正都要死。 定在原地的伊娜却发现，晏织正在飞速朝着她的方向靠拢。 想要攻击本体吗？伊娜轻轻抿唇，下达指令，【灾厄】不情不愿地翻转身躯，将伊娜笼罩在它的羽翼之下。 与灾厄凶悍的外表不同，这东西**强度堪忧，只有满身的毒素和瘟疫值得忌惮。 这也是伊娜能够将它收入麾下的重要原因。 可是晏织并不了解这一特性，眼见伊娜的本体没有破绽，直接 调转目标朝着芙思等人藏身的地方奔去。 黑烟无差别攻击，如果继续追逐，可能会连带着队友也遭殃，伊娜却没有制止，眼睁睁看着黑雾朝着芙思的方向弥漫。 “罗一，去安全的地方。”芙思一把将罗一甩了出去，自己迎上了晏织的攻势。 眼见黑雾近在眼前，芙思却好像没看见一般握住了晏织的拳头。 晏织试着抽身，却被芙思的五指死死扣入了手腕，【骨刀】将芙思的手切割成两半，却还是被她牢牢抓着，像是缠上了什么橡皮糖难以挣脱。 晏织不可置信，她又要玩玉石俱焚同归于尽那一套？ 她们队伍现在可经不起减员！ 芙思好似看穿了他的想法，在黑雾笼罩二人身形之前，在他耳边挑衅：“你猜丽安娜能不能从剧毒手中将你救回？” 来不及惊愕，芙思甩开晏织，身躯直直顺着刚刚炸开的裂缝掉入了冰海。【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20-130 第121章 雪谷（14）因为夏文是异类 果然不管外界的气温如何，冰层之下的海水永远是温暖湿咸的。 芙思没有任何挣扎地扎进了水中，原因无他，大名鼎鼎的【灾厄】突出的瘟疫黑烟不溶于水。 铺天盖地的黑烟吞下了众人渺小的身影，夏文远远看着这一幕，眸中跃动的光并未熄灭。 晏织眼睁睁看着那剧毒黑烟朝他压了下来，裸露在外的肌肤升腾起难以忽视的灼烧感，那疼痛不是普通的皮外伤带来的，更有五脏六腑都被烈火炙烤的钻心痛感。 “嘶……”晏织控制不住地半跪在冰面上，兽瞳中永不停止的金光终于黯淡下来，似乎难以招架危在旦夕。 到了这个份上，晏织脸上没有痛苦和不甘，反而带着一种急切，他伸出手向着某个方位，声音嘶哑难听：“不……别动手！” 然而已经晚了，随着一道柔和晶莹的白光，晏织身下出现了同色系的六芒星，他的生命力飞速回升，骨骼和内脏都在这种力量下重塑。 伊娜眯起眼，这一幕真是很熟悉啊。 与束琸的那场比赛中，莎娅的精神体异变技能【神视】，能够献祭自己的生命换取队友的生命，是极端又可怕的复活类招数。 而晏织现在的状况就与那时极为相似。 伊娜回想起芙思的叮嘱，眼神凌厉地扫视过四周，使用【安斯盈和】的后遗症使她反应速度有些慢，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丽安娜的藏身之地。 放眼望去，冰层被【安斯盈和】的空间动荡炸得七七八八，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裂痕，保不齐丽安娜就躲在某个缝隙中。 伊娜有些头大，这些冰层的反光度很高，夜晚本来是她们这些哨兵的主场，现在却被这些细小的反光干扰了视野。 “玻璃蛇这个物种，最喜欢以静制动，结合丽安娜那个多疑的性格，或许可以反其道而行之。”芙思的话回响在伊娜的脑海。 伊娜向远眺望的目光逐渐收回，凝视在眼前碎裂的冰痕之中。 【灾厄】低下巨大的头颅，半白骨化的利爪从天而降，直接将中心冰层砸了个粉碎，无数冰晶和齑粉飞扬在空气里，正好折射出丽安娜惊恐的双眼。 伊娜微笑起来，因为持续性维持精神体异变技能，她的脸庞有些不自觉的扭曲。 丽安娜脸色苍白如蜡，双手抖得不成样子，芙思低估了她的能力，她的精神体异变技能【替罪蛇】，不仅可以制造迷惑敌人的分身，还可以将临摹对象的负面效果转移到临摹体身上。 只是转移的负面效果越多，对精神体的消耗就越大。 丽安娜捧在手心中的玻璃蛇身躯趋近于透明，转移晏织身上的瘟疫几乎耗尽了她的精神力，就连最基本的拟态都难以维持。 “咳咳……”丽安娜眼看着【灾厄】的利爪在她眼前放大，却根本没有闪躲的力气。 她又不能像芙思一样跳入水中躲避毒物，向导的体质不足以让她在低温下支撑太久。 关键时刻，巨大的白虎虚影再次出现，丽安娜眼前一晃，晏织带着瞬间远离了伊娜身周。 晏织身上的毒素虽然转移了，但是疼痛却是真实经历过的，想要恢复到全盛时期还要一段时间适应。 伊娜作苦恼状：“你真的跟着围猎者的队伍来了，芙思饿跟我打赌，你会龟缩在营地里还是会铤而走险跟着队伍走，很可惜，我赌输了。” 丽安娜声音微弱，却带着难以忽视的嘲讽：“无聊的赌局。” 伊娜摊摊手：“没办法，谁让我们上次训练赛结束得突然，我根本没有了解你们的机会。” 晏织低下头，只能看到丽安娜微微颤抖的肩膀，他似是无奈：“还能撑住吗？” 丽安娜缓缓点头：“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夏文盯着突然多出来的一人，突然回想起之前晏织说围猎者的队伍是十八个人，地上有十六具尸体，她们漏掉了两个人。 现在想来，晏织是在遮掩这个女人的存在，故意将人数少说了一人。 围猎者一共来了十九人，除去跑掉的两个，剩下的就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了。 夏文微微低头，太阳穴部分的肌肤隐晦地跳动，眼睫眨动，像是蚂蚁不断扇动的触角。 “先停一停吧，各位。”夏文突然抬起头，她的脸上带着非常夸张的笑容，看起来愉悦过了头，“我的朋友来了。”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伊娜突然觉得有几分熟悉。 还不等她细想，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她们后方响起。 “晚上好啊，该死的家伙们。”茉莉抬起手招了招。 她的声音透着少女独有的娇俏，如果是正常情景下，伊娜会很乐意和她交个朋友。 如果茉莉没有挟持她的队友就更好了。 星炽眨着一双空洞的眼眸跟在茉莉身边，看起来像是被掏空了脑干的行尸走肉。 比起身材修长高挑的夏文，茉莉的身量娇小，堪堪能到星炽的胸口，看起来毫无威慑力。 然而她手里还拎着一个不省人事的罗一，毫不费力的样子让人想起掐着猫咪后颈的小女孩。 伊娜声音冷了下来：“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茉莉很是天真浪漫，说出口的话却不似她外表般无害：“夏文，你总是做些无用的表面功夫，明明眼馋得不得了，却还在那儿装善解人意，心里一定急死了吧？” 夏文转向她，淡声道：“那只是你的臆想，不要以自己的私欲揣测他人。” 茉莉随手将罗一丢到一边，手指活动了一下，语气不善：“你今天非要跟我对着干是吧？” 夏文半侧过身：“我没兴趣。” 茉莉哼哼两声，又将视线转回到伊娜身上，与她身旁巨大的【灾厄】大眼瞪小眼：“嘶，别的不说，你的品味还真不错，打个商量，谁拿到就归谁，怎么样？” 夏文仍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成交。” 伊娜一直在观察星炽和罗一的状态，猜测他们应该还未出局，只是暂时失去了意识，否则以他们目前队伍人数来看，应该已经被判定出局了才对。 不管怎样，这二人之中至少要保下一人！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随着夏文和茉莉达成了某种共识，她们竟不约而同地启动了武器箱，两道奇异的紫色身影朝着伊娜飞扑而来。 她们体型别无二致，都是翼展长达十米的成年蝠鲼，只是尾部悬着成人手臂长短的尖尾，有发丝粗细的紫色电流跃然其上。 【灾厄】第一时间喷吐出了黑雾进行拦截，她们却完全不惧怕那瘟疫毒素，径直穿越过浓郁如泥水的黑雾，眨眼间和伊娜的距离就拉近了百米。 伊娜暗道不妙，这蝠鲼竟然毒免，【灾厄】的行动虽然不慢，但是跟身形灵活多变的蝠鲼还是不能比，比拼**强度显然也不现实。 “到下面来伊娜。”恩南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伊娜的脑海。 以防伊娜认为这是陷阱，芙思的声音也跟着响起来：“别担心伊娜，释放毒雾掩藏身形，到水中来。” 伊娜余光瞟向夏文和茉莉，那两道身影来势汹汹，眼看就要欺到眼前，没时间犹豫，【灾厄】喷出最后的黑雾伊娜趁此机会纵身一跃，入水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夏文和茉莉冲到水边，迟疑了一会儿，终究没有下水。 随着一阵紫光闪烁，庞大的蝠鲼缩小成人形，夏文和茉莉并肩而立，她们手上都提着一个漆黑的匣子。 “啧，她们好像发现了我们的秘密。”夏文头一次使用这种不耐烦的口吻。 茉莉还是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发现就发现呗，她们还能在水里呆一辈子不成？她们的同伴还在我们手里，迟早会上来的。” 水下—— 伊娜看着眼前的恩南和芙思，有些错愕：“你没事？” 恩南的身体被包裹在一层透明的薄膜中，柔软又坚韧，轻易不会破裂，而他的身周正环绕着几只蝠鲼，比夏文和茉莉稍小，却也可以完全包裹住五六个成年男人。 它们似乎非常喜爱恩南，他身上的薄膜就是那些蝠鲼为他制造的，保温又供氧，他这才能像哨兵一样在水下长久活动。 芙思将伊娜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没看到伤口，这才解释道：“夏文不能下水，想必茉莉也是一样。” 之前芙思就和夏文打过交道，虽然那时她是一具无知无觉的“尸体”。 她让那群下属去处理芙思，自己却离海水远远的，还特意在芙思身上绑了重物，确保她会沉到水底饲喂水下生物，却没有站在水边确认，反而像是避讳什么一样快速离开了。 很明显，夏文讨厌水。 可她若 是和这些蝠鲼一样，水下才应该是她的老家，为什么会厌恶甚至惧怕水呢？ 几只蝠鲼幼崽围绕在芙思很恩南身边，不断用头颅和尾巴去缠绕她们，恩南摸了两把它们的脑袋，用思维触手给二人传音：“因为夏文是异类。” 第122章 雪谷（15）如果第一印象就是以欺骗…… “异类大多数时候代指与众不同的人或者事物，他们与周围的环境、群体或其他同类有明显的区别。这种区别大多是在外貌、能力、性格、观念等方面，使得异类在众多同类中显得独特与突出。”恩南平铺直叙得像个人工智能。 芙思和伊娜对视一眼，芙思抬了抬下巴让他继续。 恩南垂下眼，只见那小蝠鲼把他的手掌当成玩具吞进了嘴里，虽然没有咬下去，但是那两排密密麻麻的利齿还是看得人头皮发麻。 “夏文是它们之中最强大的一个，同时也是年纪最小的，因为贪玩离开过一段时间族群，回来时却发现母亲被人类的偷猎者残忍杀害，为了报仇她同化了那群人，却失去了原本的身体，只能寄居在人类的身体中，据它们所说，因为这种原因上岸追随夏文的蝠鲼一共有三只。”恩南平静地解释道。 芙思：“……是不是有些太简洁了，这种情节放漫画里都要演三章的。” 伊娜也适时发出疑问：“那她为什么还能变回蝠鲼的样子，难道是因为那个黑色的匣子？” 恩南适时回答道：“因为我刚刚说的是蝠鲼群认知中的事情。” 伊娜突然反应过来：“难道……” “是的，”恩南肯定了她的猜测，“据我推测，猎杀夏文母亲的人并不是所谓的偷猎者，而是前来研究极地生物的科考队，他们将夏文的母亲制成了武器匣，一同受难的蝠鲼无一幸免，全都变成了他们的武器用以猎杀更多的同类。” “因为顶尖的技术支撑，蝠鲼群只能一直东躲西藏，夏文以失去躯体为代价伪装成人类从内部侵入，这才有了今日的巡逻队。” 恩南脸上难得浮现出了一丝欣赏：“她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族群，即使被视为异类。” 三人一时间相顾无言。 没静默多久，恩南率先开口：“还有一些情况，我们边走边说吧。” “走？去哪？”伊娜有些疑惑。 芙思感受了一下身周水流的涌动方向，心下有了答案：“这里能通到夏文她们的营地，塞拉和米亚肯定被安置在那里，晏织不在她们没有还手能力，趁这个时候直接让迷只减员。” 恩南点点头：“维尔已经出局，只要塞拉和米亚也被宣判死亡，这一局就拿下了。” 恩南说维尔已经出局，芙思回想起夏文对晏织的态度，大概能猜到晏织的做法。 啧，不愧是兰院蝉联三届的第一名，根正苗红。 三人在蝠鲼群的引导下朝着营地进发，芙思之前在水下见过的那只幼崽显然也认出了芙思，欢快地和她打了招呼后又黏在恩南身边游动，像个得到了小鱼干的大猫。 伊娜看着新奇，不由得感叹：“恩南，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受动物欢迎。” 恩南余光瞟过来：“嗯，巧合。”他似乎没什么解释的欲望。 “罗一和星炽情况未明，我原本以为比赛还在继续那他们应该至少有一人存活，现在看来恐怕凶多吉少。”伊娜忧心忡忡。 芙思并不意外，罗一的空间跃迁能力和茉莉有所重叠，会被她抓到无可厚非，星炽更是茉莉一早就盯上的猎物。 “她们需要很多新鲜血液壮大队伍，遇到心仪的就吞掉心智同化成同类，不过只有特定的人选可以成为她们的载体。”恩南解释了一句。 夏文答应安置米亚和塞拉，多半是想将晏织同化，而塞拉和米亚的躯体又够不上她们的标准，这才能一直留到现在。 据目前情况来看，夏文看上了伊娜的身体，不得不说眼光很到位。 这张地图的三方势力根本没有所谓的安全区，相比之下，保留了单纯兽性的蝠鲼群反而是值得信赖的伙伴。 不过，芙思并不认为星炽会如此轻易地被茉莉同化，他能躲过第一次，肯定也能躲过第二次。 夏文和茉莉长时间等不到她们出水，必定会猜到她们靠水路潜逃，按照惯性思维，一定会认为她们逃回了围猎者营地，短时间内应该意识不到回防。 但世事无绝对，夏文既然能想出从内部瓦解人类的战术，大概率也知道灯下黑这个道理。 芙思示意众人加快速度，必须赶在夏文和晏织反应过来之前杀掉米亚和塞拉。 半决赛进行到现在，不少人都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核心出现？”路可可转头询问一旁的舍齐。 舍齐低咳一声：“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出现罢了。” 路可可歪了歪脑袋，联想到那些蝠鲼尾部闪烁出的电光，脑海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难道说……那些蝠鲼就是这张地图中的核心化身？” 舍齐声音含笑：“是，之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那场比赛获胜的队伍猎杀了大量地图生物，积攒了足够多的核心数量，逆转了战局。” “不过……”舍齐无神的眼珠转了转，“无论是阿帕忒还是迷只，似乎都没有这种想法呢。” 蝠鲼群将芙思等人送到了夏文的营地正下方，临上岸前，小蝠鲼们还缠着恩南不放，顺着他的手臂腰身来回萦绕。 恩南无奈，只能像摸小蘑菇头一样挨个摸过去，摸到最后一个时，一根细长的尾巴卷上来，小蝠鲼似乎跟他说了什么，芙思看到恩南表情一顿。 恩南转述了它的想法：“它们不想让我们和夏文对上，希望我们能避开夏文行事。” 芙思动作微顿，随即反应过来：“夏文目前实力不明最好不要正面与她为敌，伊娜你可以回避一下。” 伊娜目前的躯体强度应该是几人中最高的，同时对夏文的吸引力也是最大的。 时间紧迫，伊娜只能同意留在原地接应，放芙思和恩南两个人去营地里寻找塞拉和米亚。 夏文并没有带走全部的队员，至少那个一开始和她一起出现的女人，也就是梅利，此刻就待在营地中待命。 恩南搓了搓手掌，在水下还不觉得，上了岸才发现这里的温度如此变态，他的耳朵短短几分钟就失去了知觉。 芙思余光瞟到他的动作，低声道：“速战速决吧。” 恩南掌心浮现出一只小巧艳丽的蜂鸟，精神体异变技能【探花访路】是找人的绝佳技能，更何况米亚曾被芙思重伤精神体，根本察觉不到恩南的精神力波动。 梅利正在安排那两个女孩休息，她们身上的气息很微弱，似乎不能适应极地气候，血液循环不到位，四肢都有坏死的风险。 梅利没见过如此弱小的生物，明明侵略她们族群的人类可怖又强大，原来人类族群也有强弱之分吗？ 夏文临行前叮嘱她，如果米亚和塞拉表现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就马上将她们同化，或者杀死后沉海。 可梅利并不认为这两个羸弱的人类会有什么大威胁，她们看起来连雪兔都杀不死。 “找到了，”恩南停止了探索，“米亚和塞拉在一起，还有一道很强大的精神力波动跟在她们周围。” 芙思想了想，问道：“能不能帮我做个伪装？” 她原本和罗一都做了外貌伪装，结果罗一被茉莉截胡，能力自然失效，现在芙思用的是自己本来的脸。 恩南垂眼看她，似是不解：“你要做什么？我没有罗一那样的外貌伪装能力，最多只能隐藏你的气息。” 芙思把之前装死骗夏文的事情说了一遍。 “……”意外吗，倒是也习惯了，“你是怕死而复生直接让NPC对你的好感为负？” 芙思点点头：“如果第一印象就是以欺骗为前提的话，无论说什么都不会被相信吧。” 恩南动作微凝，不过肢体的僵硬可以用低温掩盖，他顿了顿：“蝠鲼识人不依靠外貌，气味和音色才是她们辨别人类的基础，你可以在这两个方面下功夫。” 芙思若有所思，眼神微亮，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第123章 雪谷（完）前奏 梅利安置好两个人类，刚要往外走，却被风送来的血腥味定在了原地。 “爱博！发生了什么？”梅利扬声问道。 “门口突然出现了一堆极地熊尸体，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我们正在清理。”爱博回答道。 梅利有些奇怪，径直去门口查看。 看到堆成小山的尸体，梅利下意识吞咽了一下，鼻尖萦绕的血腥气浓郁得令人睁不开眼。 极地熊不算是什么珍稀动物，在这里几乎和雪兔一样随处可见，因为它们攻击性极强，根本没多少天敌。 芙思躲藏在暗处，看着梅利不受控制地走向那堆鲜美的食物。 是的，蝠鲼最为喜爱的食物，就是极地熊的内脏。 芙思刚进入这张地图时遇到的那只极地熊，死前作出了非常强烈的反抗，现场却根本没有其他生物的血液，只有属于那只熊自己的痕迹。 痉挛僵硬的肌肉，巨大的抓痕，隐有裂痕的冰层，一切都昭示着蝠鲼捕食的痕迹。 孩童都知道捕捉麻雀要用新鲜的苞谷，芙思当然清楚怎么拿捏一只涉世未深的蝠鲼。 眼看着梅利朝着堆成小山的极地熊堆靠近，芙思趁此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营地。 小巧的蜂鸟躲在她的怀中，恩南的声音徘徊在她耳畔：“塞拉和米亚在同一个地方，三点钟方向的临时驻扎点，警戒点在北侧和西侧方。” 芙思顺着他的指引顺利靠近了目标，未曾被抑制器束缚的感官令她能清晰地捕捉到向导微弱的呼吸声。 恩南的精神体跟着她，可以扰乱她身上的精神力波动，同时还能给她播报门口梅利的动向。 梅利驱散了前来查看的队员，一个人或者说一只蝠鲼对着那堆尸体大快朵颐，像是饿了许久。 “你怎么想出这种方法的？”恩南难得有些好奇。 芙思通过思维触手跟他交流：“我刚登陆地图的时候离夏文的营地并不远，那里有一具极地熊尸体，还是温热的，却只掏空了内脏，显然捕猎者很匆忙，没来得及填饱肚子就跑了。” “夏文对我曾经做过精神催眠，我猜她被人类那套高级动物行事法则同化了，想要掷弃兽类的本性，连带着梅利都不敢明目张胆地捕食，只能趁着休息的时间打野食儿。”随着芙思话音落下，她已经摸到了米亚和塞拉的正上方。 米亚仍旧处于半昏迷状态，没有性命之忧却也不具备任何威胁性。 芙思对于趁人之危这件事接受良好，这里的军用帐篷结实得很，芙思轻巧地半蹲在上面，借着昏暗的天色避开了所有守卫。 芙思双手微抬，简单的蓄力后一掌劈在了支架的最高点。 恩南刚想说这动静最好别闹得太大，就看到芙思利用坍塌的帐篷支架嵌入厚实的雪地，像个地下鸟笼似的封锁了整个地下空间。 米亚本就气若游丝，此刻更是被芙思一刀捅进了喉管，一击致命，压根没有反抗的空间。 而塞拉第一时间发动了精神体异变技能【异位坍塌】，这能让她在不同介质的空间中任意穿梭，本来是不错的防身能力，此刻却被芙思提前预判。 “你怎么知道……”一头撞到钢铁支架的塞拉不甘心地浮出地表，被芙思一把掐住了柔软的咽喉。 芙思笑眯眯地捏断了她的脖子：“你不能同时解析两种介质，我看了你们十六强的比赛回放。” 短短十秒，两位向导双双殒命，甚至闻询赶来的梅利都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地上瘫软的两具尸体，眼神逐渐阴翳。 芙思看到梅利舔了舔唇瓣上的血迹，迟迟没等到比赛结束的系统音。 恩南第一时间回过神：“不对劲，先保命。” 话音未落，他与芙思的精神连接被强行切断了。 芙思看着梅利舔舐唇瓣上的朱红，她见过梅利那张美丽如夜昙的脸，此刻却看到一个浑身布满肌肉纹理没有表皮的血人。 一如曾经的种种梦境。 芙思用力握了握手中的刀刃，温热的血顺着手掌流了下来，还未接触到地面就被冻成了冰渣。 可芙思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她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目光涣散虚无没有定点，像是单纯地走神了。 血人撕扯着自己的手掌，又将上面的血肉尽数吞吃到腹中，它的脸上五官不复存在，只有两个空洞洞眼眶，和裸露在外白森森的鼻骨，似是察觉到芙思的视线，它慢慢抬起头，朝着芙思露出一个有些邪气的笑。 芙思平静地看着它，也只能平静地看着它。 她丧失了行动力。 恩南心下焦急面上却还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做派：“精神连接断了，米亚和塞拉确认死亡，比赛却没有结束。” 伊娜瞬间明白了症结所在：“维尔没有死！” 恩南非常确认他的情报没有错，蝠鲼群告诉他它们将那个心怀不轨的人类撕得粉碎，当时丽安娜并没有和晏织他们汇合，自然无法发动【替罪蛇】，被撕碎的不可能是维尔的替身。 可他们都忽视了一种可能——如果维尔和丽安娜拥有相同的能力呢？ 星炽目不转睛地看着萨拉，此刻星炽眼中没有聚焦，看起来像个没有生命的玩偶。 他早该想到的，维尔就像是烂泥沟里的蟑螂，下水道里的老鼠，深海中的藤壶，普通的手段根本杀不死他。 茉莉的耐心根本没有夏文那么好，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我等不行了，这次就让给吧，我要先回去清点战利品了。” 说着，她伸手点了点星炽的眉心，本意是看看他的转化进度如何，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血瞳。 “你……”茉莉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沉默在了原地。 “萨拉”察觉不对，谨慎地走过来：“怎么……” 话音未落，茉莉突然发难，巨力朝着塞拉的脖颈袭来，瞬间截 断了他的头颅和身体！ 随着喷薄的血液而出的，是一只血红色的四目蝶。 那蝶扑闪扑闪地奋力向上飞去，却被星炽残忍地握住了双翅，面无表情地将它捏成齑粉。 随着他轻轻摊开手掌，赤红的磷粉飘散在空气中，如同一捧不值一提的沙，所有参赛者脑海中响起了熟悉的系统音。 【比赛结束，阿帕忒获胜】 与之前所有比赛结束时不同，场馆内一片寂静，等到芙思从模拟仓中出来了，才听到外面响起隐隐约约的喧闹声。 “我@#￥——*&*&！” “不要在这里骂人！小心扣你德育分，期末综测不要了？！” “不是我不懂啊，我没看懂啊！我恨啊！” “我们上帝视角看比赛都云里雾里的，他们比赛的人是怎么知道赢的？为什么维尔没死啊？为什么他会在萨拉身上啊？！这什么逆天能力？” “不觉得阿帕忒里那个向导更逆天吗？我还以为他被控制了……” 芙思听着外场的喧闹，眉宇间显露了疲态，她忍不住按揉太阳穴，声音低哑：“先回去吧，复盘放到明天晚上。” 恩南和伊娜对视一眼，他隐晦地看了一眼星炽的背影，点头应下：“好，那明天上午舍齐和百伦他们的比赛……” “嗯，不用等我。”芙思缓慢地眨了眨眨眼，脚底还是没有实感。 没想到这次比赛会有精神干扰如此之强的boss，她必须马上回去打一针干扰素，不然这具躯壳可能用不到决赛就会崩坏。 对于比赛的输赢，芙思并不意外。 她睁眼看到这张地图环境的时候就知道，迷只大势已去，向导的数量是他们最大的短板。 不过维尔那假死的能力让芙思有些在意，以她对晏织的了解，他不会让队友做这种手脚来换取NPC的好感，至少在交出维尔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放弃了这个队友。 这样看来，迷只内部的问题并不比她们十六强遇到的路德的队伍要少。 仿佛是印证芙思的猜测，她们隔壁的房间突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隔着一道门芙思都能听到歇斯底里的女声： “是你威胁我非要加入我的队伍，现在你要倒打一耙吗？！”丽安娜的声音从未如此刺耳。 “是，是我说要加入你的队伍，可我怎么知道你们那么废？！总不能全都靠我一个人吧？！”这是维尔阴阳怪气的声音。 晏织似乎低声说了什么，芙思神识有些恍惚，一时没听清，维尔又开始激烈的输出：“谁不知道你家那点破事儿，别以为逃到莫兰就能摆脱污点，不是我看不起你，整个塔尼亚谁愿意跟你组队？照照镜子吧大小姐，没有那个觉悟就好好待在德菲尔待嫁……” 芙思突然反应过来，回身想去找抑制器，冷不丁看见星炽正用纸巾垫在手中将她的抑制器托在掌心，送到她眼前。 芙思点点头：“谢谢。”伸手接过抑制器。 “咔哒——”冰冷的抑制器圈在她的手腕上，耳边终于清净了。 星炽看她一脸自然地往外走，一丝异样也无，轻轻松了一口气，抬脚跟了上去。 众人低调地离开了比赛场。 第124章 卧谈会这是我的选择，你不要有负担…… 在比赛场内感觉时间流逝非常快，实际上只过去了大半天，为了照顾到明天的另一场半决赛观赛体验，学校下午会放半天假，即使不用比赛也可以享受到假期。 加列斯难得有如此人性化的制度。 芙思躺在飘窗上，周围都是柔软细腻的毛毯，看着就非常适合小睡一场。 下午的光线没有早上那样刺眼，芙思关闭了窗户的透光功能，室内瞬间变得昏暗静谧。 芙思睡了过去。 半决赛结束前芙思和梅利的对峙令她陷入了熟悉的幻觉，仔细想想，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做梦了。 她想要回到一场梦境中去。 然而，她什么都没梦到，意识沉入精神海深处后，芙思只看到了一片漆黑的虚无。 芙思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微弱的脚步声。 芙思若有所思地停下来，那脚步声也停了。 芙思猛地睁开眼，正好和站在门口的星炽对上视线。 星炽轻点门扉：“抱歉，我看见门开着，吵醒你了吗？” 芙思慢慢摇头，她突然想起什么，朝着他招手示意他站近一点。 星炽不疑有他，缓步上前。 芙思摊开手，掌心冲上：“我想看你的手。” 星炽心头一跳，脸上却不动声色，连一丝迟疑都没有，两只手毫无保留地伸出来：“嗯？” 他流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好奇，似乎在奇怪芙思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芙思握住他的手腕，细细打量他的手掌，掌纹清晰有规律，皮肤白皙细腻摸起来温凉干燥，不像是仿生人。 他的手指瘦长骨节清晰，指尖修剪得很漂亮，如此完美的一双手，左手虎口处却有一个奇怪的凸起。 芙思用拇指不断摩挲这个凸起的骨节，心里有了判断，嘴上却状似好奇地问：“你的手受过伤？” 星炽已经知道她发现了什么，索性坦然道：“是，小时候贪玩不小心摔骨折过，怕被发现就没去治疗以为它自己会长好，结果长成后就成这样了，不影响生活，我也就没去管它。” 撒谎。 星炽的骨龄很年轻，看得出还在成长期，这种骨头上的旧伤，以现在的医疗体系来讲，有心医治根本不会留下痕迹。 除非这伤是最近才留下的，没时间进行系统的医治只能草草处理了事。 芙思没拆穿他：“是吗，看不出你小时候还挺叛逆的。” 星炽温顺地回答：“年纪小不懂事，现在不会了。” 芙思没有松开他的手，反而暗示性地握了握他的手掌：“莫兰的医疗水平在全星际都是顶尖的，等半决赛结束我们回去先治个手？” 星炽不置可否：“都行，听你的。” 他并不害怕检查骨龄，那至少在年龄上并没有作假，芙思兴趣缺缺地松了手，指了指旁边空缺的位置：“坐吧。” 星炽余光观察芙思的神色，她整个人都很闲适，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这飘窗不小，芙思只占了不到一半的位置，外面再躺一个人都绰绰有余，星炽坐在她身边也不会有什么肢体接触。 “你认识维尔？”芙思撑着脑袋，抬眸盯着星炽的反应。 星炽眼神惊讶，刚坐下的身体微僵：“怎么这么问。” 芙思哼笑一声：“你发现了吗，你总是会将问题转移或者回弹，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只会让人加重对你的怀疑。” 星炽面带笑意：“可是你并不会因为我的回答就打消对我的疑虑，即使在赛场上，你也对我时刻戒备，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学姐难道不会累吗？” 难得星炽伶牙俐齿了一回，芙思顿感新奇：“这是要跟我坦白的前奏吗？” 星炽垂下眼，轻轻摇头：“在半决赛之前，你已经拒绝过我了不是吗？” 芙思半靠在飘窗上，笑道：“我并不是第一次拒绝你，下面这段话我却是第一次说，也大概是最后一次，你想好了再听，我这个人不走回头路当然也不许别人吃后悔药。” 星炽若有所感，下颚发紧，他无意识地攥紧手指：“你说。” “维尔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这个人你认识也好不认识也罢，他不能留。”芙思语调缓慢，很清晰地表达了她的杀意。 星炽并不意外，他安静地听着，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的神态。 “上午的比赛米亚和塞拉出局后比赛并没有结束，我猜维尔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和复活或者寄生有关，在已知宇宙精神体中，拥有类似技能的只有女皇昙绥无诃和德菲尔总理事长莫林。” 星炽轻声道：“维尔是莫林的养子之一，他的能力确实继承自莫林，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塔尼亚，如果你要……那我可以提供动手的时机。” “噢？”芙思眯起眼，“老东西喜欢收养孩子的兴趣还是没变啊。” 听到她的称呼，星炽忍不住笑了两声：“幸好这里没有旧贵族党羽，否则他们听到你这样调侃他们伟大的理事长大人，恐怕会跟你来一场口舌之争。” 芙思意有所指：“你不会吗？” “当然不，”星炽虔诚地望着她，“我是坚定的反贵族主义者。” “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维尔要是死在加列斯，会有一场不小的麻烦，作为摩洛斯原住民，你对这里一点感情都没有吗？”芙思继续问。 星炽很是无所谓：“哦，我现在更喜欢莫兰。” 他避重就轻，芙思也懒得追问，她继续说道：“半决赛复盘录像我还没看，不过大概能猜到一点，维尔藏在茉莉那边阵营了吗？” 星炽一边感叹她的敏锐一边回答：“维尔的精神体异变技能【无罪诗】，呃，莫兰语应该是这样翻译，可以短暂将意识寄生在周围生物的身上，等到合适的时机到来就可以夺取对方的躯体化为己用。” “当时在茉莉的营地萨拉放走了我，我本以为他就像你分析的那样，因为不满对我的存在所以故意放我自生自灭。” “其实当时维尔已经操控了他的大脑，对我的逃跑视而不见是为了找到你们，并借助茉莉的手将你们一网打尽。” “他寄生萨拉的时间太短，只能干涉宿主小部分的行为，并不能完全操控 对方，否则在我和你碰面的时候茉莉大概就已经追上来了。” 芙思虽然没见过维尔使用这种能力，但是她对莫林很是熟悉，那个老东西的精神体异变技能远比维尔这个半吊子更难缠，这次如果不是星炽装作被操控的样子留在茉莉身边反杀维尔，战线还会无限拉长。 芙思毫不吝啬赞赏：“你做得很好。” “嗯……”星炽有些说不出的怪异，“谢谢夸奖？” 芙思提醒他：“会撒娇的孩子总有糖吃，你这个时候最好跟我讨点好处，因为我马上就要问你杀死维尔赢得比赛的细节了。” 星炽立刻“可怜兮兮”地恳求：“能不问细节吗？” “可以啊，”芙思躺够了，在腰后放了软枕坐起来，仍旧是一个松弛的姿势，“还有吗？” 星炽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旧事重提：“你还记得比赛前我说百伦并没有参与珈蓝之谜……” “你过来。”芙思伸出一根食指朝他勾了勾，语气喜怒不明。 星炽眼神微动，看起来有些胆怯和后怕，手指却在轻轻发抖，如果芙思足够了解星炽，就会知道他现在兴奋得快要装不住了。 “我……”星炽刚凑过来刚想要开口说什么，就被芙思单手钳住了下巴，她的虎口刚好压在星炽唇珠之上，手指捏在他两颊，是不容逃脱的力道。 “你才刚刚成年，塔尼亚学风舒适，莫兰环境安逸，这次我们赢下MIC回去，你不光能顺利毕业还能获得塔尼亚校长的亲笔推荐，获得莫兰永久居住权，奖金够普通人挥霍到死，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星炽这个身份完全合理化，克罗齐舰队同理，你可以拥有普通人梦寐以求的一生。”芙思垂下蔚蓝色的眸，语气淡淡，手指却在不断收紧。 星炽能感受到她的小拇指上锋利的甲刃扫过他脆弱的喉咙，温暖的指肚却像挠猫下巴一样摩挲着他的下颚线，他本该害怕本该后悔的。 可他像个不怕死的飞蛾，见到了火光的威力仍旧心甘情愿地撞死在那炽热的地狱中。 “所以你还要继续说吗？”芙思声音更低了，像是贴在他耳边低喃。 星炽眨眨眼，伸手握住芙思的手腕，她根本没用多少力气，轻易就被星炽挣脱了。 “要的，”星炽微笑起来，俊美的脸庞带着一点惹人怜爱的红痕，“这是我的选择，你不要有负担。” 芙思轻哼一声，终究是没再阻止他：“说完就滚。” “好，”星炽逆来顺受，“我之前说过，百伦并不是幕后推手，他再怎么看路德不顺眼，也不会拿加列斯其他学生的生命开玩笑，所以我去查了路德运送宝石前的行动轨迹，我发现，他去了一趟默默屋。” “那是一个开在加列斯附近的疗养会所，很多哨兵都会去做精神疏导，对于狂躁症发作频繁的哨兵来说，去进行疗养也无可厚非，但是我发现，同一天，维尔也去了那里，他作为向导除非兼职否则不可能进出这样的地方，更何况他那天做了伪装，不熟悉他的人根本认不出来。”星炽将光脑拿出来递给芙思，示意她看上面拷贝的影像。 芙思草草看了两眼，路德和维尔进出的时间间隔很短，确实像是早有约定。 只是维尔伪装的样子与他本人大相径庭，星炽是怎么辨认出来的？ 星炽轻咳两声：“我在他身上放了一点东西。” 芙思没再计较，示意他继续。 “路德之所以会狂躁症发作，大概率是因为维尔对他下了心理暗示，维尔那个级别的向导，想要操控低等哨兵的心智就像喝水一样简单，宝石爆炸的遥控器一直在维尔手中。”星炽低头拿回光脑，又调出一段影像给芙思看。 那是他们二人出现在广场上时的监察星录像，不知道星炽什么时候拿到的。 现在看来，路德和百伦发生争执的时机正好是他们二人接近宝石的时机。 “我认为，他们的目标可能自始至终不是路德，也不是百伦，而是……你。” 芙思抬起眼，面色无波无澜。 星炽斟酌了一下用词：“如果当时我们再靠近一些，或者说路德发作得再晚一些，那爆炸的辐射波动一定会波及到你我，届时如果你没有使用精神体进行防御，一定会被影响，更有可能提前进入狂躁期……” 芙思没有打断她，其实星炽不清楚，她们当时已经走入了辐射影响范围，而她和星炽能够安然无恙是因为她使用了精神体，否则他们根本无法正常参加半决赛。 “这个结果只有一个点我拿不准，”星炽叹了一口气，“那就是维尔如何知道我们会去中心广场查看那颗宝石的真假？” “别说了，”芙思突然坐直了身体，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明天半决赛结束，抓到他问问不就知道了？” 星炽定定地看着她，最后慢慢执起她的右手，轻吻她的指骨：“好，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 等到星炽走出房间，芙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因为她清楚地记得那天下午对话： “你再说一遍，那宝石叫什么？” “珈蓝之谜啊，那展台上刻着的，摩洛斯语，我不会认错。” 是伊娜和芙思的对话。 让芙思注意到路德带着宝石入校这条讯息的人，是伊娜。 第125章 最后的无罪诗我要你的命 星炽出门的时候非常贴心地为芙思带上了门，芙思却完全没注意到。 她整个人都沉浸在那天下午的回忆中。 作为一个没有记忆的人，芙思对现有的每一段记忆都很珍惜，更何况那是不久之前的事情，她记得分外清晰。 可她现在有些抵触这样清晰的记忆回溯，伊娜的每一个微表情，每一个语气词芙思都能清楚地复盘出来。 芙思低下头，利用光脑给伊娜发消息，“你在公寓里吗？” 伊娜几乎是秒回：“在的，有什么事情吗？” 芙思没再睡回笼觉，她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以此来抵消那挥之不散的烦躁感。 “今天晚上不用等我聚餐了，你们先去吧，我不太舒服想要休息一下。”芙思这样交代道。 伊娜并未察觉到异样，直接答应了下来。 芙思推开窗户，外面的监察星一刻不停地运作着，忠贞不二地凝神着这座庞大的德菲尔第一军校。 芙思打开光脑，一般情况下她的消息收发使用虹膜上佩戴的便携式光脑就可以完成，只有和伯纳或者西莱交流的时候，她才会用那台一点都不便携的光脑，因为上面安装了保密级别最高的反侦察装置。 芙思翻出通讯录最底层的人，敲了一行字过去：【给我加列斯监察星巡查路线】 对面似乎很是清闲，几乎在芙思发出消息的一瞬间就做出了回应：【？】 【原来您还活着吗？】 【加列斯最近举办MIC增强了防御系统，我这边的权限只能看到它们的行进路线，不能直接对其发出指令……】 芙思打断他：【足够了】 那边顿了顿，发过来了一份文件，并备注：【虽然不知道您要做什么，但是我那不争气的侄子目前在加列斯就读，他身份敏感，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可能会把审查会的那群家伙招过去，希望您能避开他行事】 芙思敷衍地发了一个【嗯】。 百伦现在肯定忙着给队员开赛前动员会，这两天的事情足够他忙的，芙思应该不会和他正面对上。 芙思从她为数不多的行李中翻出了一块儿银白色的方形手帕，又拿出一张漆黑的面罩，将二者叠放在桌面上，最后拿出一管液氮进行塑形和降温，如此一来，一张隔绝红外感应和精神体探测的面具就出现在芙思手中。 这东西有效时间很短，三个小时后这两种物质就会反应殆尽，且制作材料难得，芙思这次出来只带了两份以防万一。 芙思将其扣在脸上，被液氮尚未散去的低温冻得哆嗦了一下，她低声嘀咕了一句：“下次还得是让伯纳改进一下。” 芙思骗了星炽，她根本没打算让维尔活过今晚。 因为一些历史遗留原因，芙思必须亲眼看着维尔心脏停止才能安心。 加列斯的防御系统自从前两天的爆炸事件后就加强了一倍不止，那份路线图被密密麻麻的红线和搜查区挤满了，任何盗窃者或者赏金猎人看了都会咂舌，并对避之不及。 只是芙思曾经经历过更加严苛的防御系统敲打，对这种看似密不透风的监察路线熟悉得很，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找到其中的漏洞。 果然，无论加列斯再怎么纪律严明，归根到底还是一个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的校园。 芙思蹲在迷只居住的公寓楼顶，发出了以上感叹。 她现在的形象但凡被哪个八卦者拍到发到校园论坛上，绝对能成为十大校园怪谈之一。 银白面具上只有两个圆圆的小洞，鼻子的位置留了凸起，其他地方平滑如镜，看起来是个粗糙得不能再粗糙的劣质面具，可任凭监察星如何巡查，都不可能发觉芙思身上的红外线反射。 芙思低头凝视着夜晚寂静的草坪，那里似乎正在爆发一场争吵，而其中的主角正是芙思今晚的目标。 维尔又在和丽安娜争吵，或者说是他正在单方面威胁丽安娜。 “维尔，你不要太过分，为什么你总是揪着我的身份不放？” “尊贵的席拉小姐，”维尔的语调很正式，但这并不代表他对丽安娜有一丝一毫的尊重，“你以为抛弃了一切跑到莫兰就能息事宁人？还用我帮你回忆一下你曾经做了什么事情吗？” 丽安娜那边突然噤了声，以芙思超绝的视力，能清晰地看见他们二人脸上的表情。 芙思从未见过丽安娜流露出如此屈辱又悲愤的神情。 记忆中的丽安娜永远是骄傲优雅地挺直脊背，任何言语都不能让她低下头颅放下自尊。 “……算我求你，放过我吧。”丽安娜的声音很挫败，仿佛认定了所谓的命运，“你的要求我都答应了，你还要怎样呢？” 维尔勾起唇角，漂亮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恶劣的笑：“我要你回到席拉家族，承认你的罪名。” “……你说什么？”丽安娜猛地抬起头，声线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还不如让我去死。” 维尔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像个顽皮的孩子：“那你就去死啊，本来按照德菲尔的律法，蓄意谋杀伴侣就应该判处死刑。” “我再说一遍！我是正当防卫！正当防卫！我没有错！”丽安娜突然变得癫狂，声音不自觉地抬高，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向导，突然觉得他的脸无比丑陋，甚至让她的胃部产生了呕吐的前兆。 维尔却不肯放过这个可怜的向导，口吻旖旎又残忍：“谁让你是个柔弱的女人呢？就算你是先驱型向导，就算你体术课名列前茅、热武器拆卸课满分……你本质上还是个无害又无能的女人啊。” “所以你不可能反杀维多利奇先生，你一定是有预谋的、有计划地谋杀了他，尽管他在此之前对你实施了**、殴打、侮辱等行为，但这并不能成为你谋杀他的借口和托辞！！！”维尔欣赏着丽安娜颤抖的唇瓣和苍白的脸，他自认拿捏住了丽安娜的命脉，可以对她为所欲为。 芙思面无表情地听到现在，终于明白了丽安娜为何对维尔言听计从。 原来丽安娜并不是不甘命运来塔尼亚求学的旧贵族，而是被逼无奈来塔尼亚避风头的“潜逃罪犯”。 德菲尔的戒律芙思有所耳闻，在一段婚姻关系中男方对女方施以暴力致死，只会以意外伤害罪判刑，刑罚较轻，因为男方的本意是施暴，而不是杀人。 而女方在反抗过程中杀死男方，就会被判处故意杀人罪，多为死刑，因为德菲尔男女基因力量悬殊，普通女人远远不是男性的对手，所以女性反杀男性一定是蓄意谋划而不是意外发生的，她的目标就是杀死丈夫，这样危险的女人一定要处以严惩！ 芙思曾经一度质疑这条法律的真假，因为莫兰没有婚姻的概念，所以她无法理解婚姻关系竟然可以免除如此多的罪罚。 直到伊娜无意中跟她说起这条律法，作为摩洛斯本土人的伊娜亲口承认确实有这样的审判案例。 “很荒谬吧，”伊娜叹息着说，“可事实就是这样，或许德菲尔急需一场起义和变革，不过大多数人的关注点还是在贵族废除法上。” 芙思收拢思绪，看见维尔丢下呆滞的丽安娜走了，似乎还有其他事情要做的样子。 丽安娜浑浑噩噩地站在原地，揭发她对维尔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席拉家族早就大势已去，在维多利奇家族的打压下苟延残喘，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她的继父早就默认她死在了星海中，从她在审判庭上逃离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姓氏就革除了。 维尔只是单纯地想看她痛苦，看着她在权势的深渊中苦苦挣扎不得其法最后含恨而死。 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芙思盯着维尔的背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根据监察星的巡视范围来看，刚刚维尔和丽安娜争执的地方正好是一个监控死角，可丽安娜在那里芙思无法动手，只能等待其他时机。 芙思很悠闲地跟在维尔身后，她知道维尔今晚一定会去一个地方，而那里就是芙思动手的最佳地点。 德菲尔军校地下的哨兵拘束所，用来暂时看押狂躁症发作的哨兵，这里拥有整座学校最完备的医疗系统和最强大的武力储备，怎么看都不是个合适的猎杀地点。 维尔步态轻松地走进了地下拘束所，而他所过之处本该发出示警的监察星全都罢了工，就这么放他进了最里面的房间。 路德并没有死。 哨兵的生命顽强得可怕，即使被大能量辐射当面击中，溶血症等基因病当场被诱发，可路德身上那微弱的卡利加尔血脉还是让他苟活到了现在。 维尔居高临下地看着不省人事的路德，语气森然：“卑贱的平民竟然能拥有义父的血脉，这真是莫大的亵渎，就由我来纠正这一错误吧。” 他的摩洛斯语说得正统，芙思懒得听他的死前宣言，眼见他释放出精神体吸食路德的精神力，芙思手腕上的抑制器应声而开。 维尔警觉地回头：“谁？！” 来不及呼救、来不及求饶、来不及反击，维尔脸上出现了丽安娜曾经显露过的无力和挣扎，可就像丽安娜对自己的处境无能为力，维尔同样无法逃脱芙思的精神体锁定。 无尽的黑暗吞噬了维尔的躯壳，危急时刻【无罪诗】自发启动，血蝶颤颤巍巍地想要藏身在路德的血肉中，却被黑雾凝成的小手捏住了躯体。 血色的四眼蝶发出惊惧地尖叫：“不！不！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杀我！？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芙思嗤笑一声：“我要你的命。” 滂沱的黑雾倾倒而下，整个拘束室都被填满，维尔的【无罪诗】根本没有发挥的空间。 临死前维尔极力睁大眼眸，想要看清这个残忍危险的杀手来自哪里，却只能看到一抹银白。 芙思三指轻捏，血蝶瞬成齑粉，与模拟舱内的死亡不同，维尔这次闭上眼就别再想睁开。 他的胸膛成了死水，心脏和呼吸都没了声响，芙思满意地收回精神体。 “滴——滴——”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刺目的警报灯照亮了整个地下拘束所！ 芙思猛然回头，朝着即将封锁的入口疾驰而去！ 第126章 明牌你和星炽是怎么认识的？ 为什么会突然触发警戒系统？！ 芙思是跟着维尔进来的，她很确定维尔干扰了附近所有监察星，这是K1级向导独有的能力芙思也是猜中了维尔今晚会来找路德的心思，正好借了他的势。 芙思将抑制器重新扣回手腕，维尔和路德的尸体她做了伪装，这样即使事后接受调查， 也只会得出维尔深夜潜入拘束所却被发狂哨兵反杀的结果。 不过芙思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清理细节，如果被人发现有第三人在场就麻烦了。 到底是谁触发了警报系统！？ 芙思在整个地下拘束所封闭前溜了出去，却看到整个加列斯都沉浸在刺耳的长鸣中。 那是一级警戒开启的提示声。 芙思心底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 似乎不是拘束所触发了警戒系统，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阵仗。 看来有人在加列斯搞出了更大的动静，芙思张望四周，所有建筑物的出入口都在做封闭处理，看起来一时半会儿这警戒系统不会解除。 芙思飞速返回了加列斯给他们安排的住所，当然没忘避开暴走的监察星，那些东西像是疯了一样在加列斯上空巡视，似乎在寻找什么。 这里的夜晚时间很长，连带着加列斯学生们的夜生活也很丰富，这个时间点基本没几个学生会老老实实呆在校园中。 芙思一边摘下面具扔到热水中，一边将身上的黑色外衣脱掉，这种事情芙思做得多了处理起来有条不紊。 今天晚上本应是阿帕忒的庆功宴，因为他们已经赢下了半决赛，相当于拿到了决赛的入场券，明天的比赛只会决定他们的对手是谁，而不会改变他们进入决赛的结果。 这种时候类似于你的期末考试已经结束但是别人还要考，当然要好好玩玩。 芙思看着热水中的银白面具逐渐融化，变成一摊灰色的水液，伸手将其倒进了下水道，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噗——”芙思喉头一腥，忍不住咳出了一摊混杂着内脏的血污。 她沉沉地呼吸了一下，试图缓解肺部的剧痛。 这具躯体被创造出来的时候，伯纳就警告过她绝对不要动用精神体，否则身体会因为器官衰竭逐渐走向死亡 事实上，伯纳根本不赞成她使用这具躯体入学塔尼亚，就算是为了赌约不能在比赛期间使用精神体，但西莱并没有限制她在日常生活中使用精神体，她完全没必要如此“折磨”自己。 伯纳哪里知道，等级越高的哨兵与精神体的融合程度就越亲密，芙思住在迦南奇的时候几乎万事都要使用精神体去完成，芙思甚至想过能不能让它帮忙写述职报告。 为了杜绝这种依赖性，芙思必须给自己灌输“我是一个普通人”的思想。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像鸟习惯了飞翔后就不会用脚赶路，芙思想要抑制精神体的出现，就必须以死亡来提醒自己不可过界的事实。 “咳咳——”芙思捂住唇低咳两声，手心上便出现了血沫。 芙思靠在水池边洗了手，将血迹清除干净，她很清楚身体的临界值在哪里，这种程度的损伤并不致命——至少能让她坚持到比赛结束。 等到一切处理干净，芙思才来得及看一眼光脑上的消息，给她监察星巡查路线图的人此刻正焦急万分地发了一篇小作文过来： 【加列斯陈列馆失窃了！我的主神啊，如果您想要里面的东西其实完全可以告诉我，在不损伤加列斯利益的前提下我完全可以帮您拿到手，咱不至于使用如此极端的方式吧？现在整个加列斯都戒严了！再过几个小时审查会那帮家伙闻着味儿就过去了，德菲尔这两年内部清算得很严重，万一暴露了你我的关系绝对是利大于弊的，您再想采取什么行动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陈列馆失窃了？芙思有些惊讶，那些破烂有什么好偷的？ 观赏价值远大于实际价值的东西就算偷出来也无法变现，更别说那些东西上面都打了加列斯的烙印，拍卖场都会拒收，一旦拿出来就会变成活靶子，唯一的价值就是放家里自己观赏。 就这还得冒着被其他人发现举报的风险，怎么看都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芙思马上询问：【失窃物品清单有没有？】 对面马上反应过来：【不是您做的？】 【这次主要遗失了四件物品，因为消息封锁得比较快，目前我只知道遗失了镇馆之宝和通关令碟，剩下两样东西应该不是很重要，所以我没得到明确消息。】 加列斯的镇馆之宝其实是上一任校长留下来的初代念能钥匙，那东西可以让普通人拥有机甲外骨骼，是个纪念意义远大于实战意义的东西。 至于通关令碟……目前所有黯晶锻造器都把握在官方手中，就算那盗窃者能有门路将令牌重新锻造成武器，也会成为毫无备案的禁忌武器，一旦露面就是死刑伺候。 他图什么呢？ 他偷走了整座陈列馆最珍贵的两样东西难道只是为了示威？或者是为了满足他的自我成就感？ 不不，芙思直觉她漏掉了什么细节。 【尽快弄清楚其他失窃品的信息】芙思敲下这一行字。 对面终于反应过来了：【原来不是您做的，我为我的刻板印象道歉，可是除了您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陈列馆不被发现呢？】 因为疼痛涣散的思绪突然清晰了起来，芙思闭上眼，默默冥想。 首先对方不可能是大型团伙作案，也不可能是单兵作战，至少要有一个K1级别的向导在场。 值得在意的是，并不是所有K1级向导都具备扰乱监察星的能力，维尔作为莫林的养子，足够熟悉加列斯监察星的磁场信号运作规律，并有足够的信息支持他避开监察星巡逻的高峰期。 所以盗窃者中一定有人对加列斯有着非同一般的了解。 芙思慢慢睁开眼，其实答案一直很明显，某人从半决赛开始前就去了陈列馆踩点，为了掩盖自己的目的，还借用了她的名义。 光脑中她和伊娜的对话还停留在三小时前。 【伊娜，你们在哪里？】 几分钟后，伊娜的信息回过来：【罗一不小心吃了德菲尔的菜品，现在正在催吐，不过我们这边差不多已经结束了，很快就能回去】 芙思紧跟着问：【星炽在你身边吗？】 伊娜不疑有他：【在啊，不过他今晚看起来状态不太好，没说几句话】 芙思盯着这句话慢慢拧起了眉。 不是他？ 难道星炽去陈列馆真的是因为好奇？ 芙思靠在柔软的沙发扶手边，唇边溢出一丝嘲弄的微笑。 怎么可能。 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至少芙思不相信这种巧合。 她揉了揉胸口，那里总感觉有淤积的血液未清，压得她喘不上气。 恰好陈列馆失窃的物品清单发来，芙思拿起光脑查看，目光微微一凝。 【我亲自去现场走了一圈，除了镇馆之宝和黯晶做成的通关令碟，还遗失了玛莎之颅和天鹅龙晶，损失不算惨重】 玛莎之颅，天鹅龙晶，有了刚刚的猜测，芙思看到这两个名称的神情已经趋近于麻木。 现在她脑子里只有一个疑问，星炽是怎么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的？ 还是说，跟着伊娜出去聚餐的那个不是本人，是利用精神体异变技能伪装过的其他人。 芙思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芙思爬上床，却突然想起什么，又摸起光脑给那个女人发消息：【你知道凯迪亚家族灭亡的原因吗？】 芙思敲完这句话，却迟迟没有发送，末了，她低叹一声，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发送给西莱。 因为隔着大半个星系，西莱无法第一时间回复，直到芙思昏昏欲睡，西莱才惜字如金地回复：【知道】 芙思盯着这两个字，却没了继续追问的打算。 她已经有了猜测，再问也只是验证结果。 要去验证这个结果吗？芙思茫然地凝视着抑制器上的金属纹路。 明明星炽不久前已经替她做了决定。 他竟然说让她不要有负担，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可笑，假如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抵消罪恶，那世界上九成的刑事案件都不 会发生。 “扣扣——”芙思的房门被敲响了，声音很轻，节奏很慢，门外不出意外是聚餐后回来的伊娜。 “进。”芙思躺在床上发呆。 伊娜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芙思苍白的脸和疲惫的眼神，连忙过来查看她的状况：“噢亲爱的，你还好吗？” 芙思偏头看她，伊娜脸上的关系和焦急都不似作假，芙思轻声回答：“还好，就是有点累。” “今晚加列斯陈列馆失窃，整个学校都戒严了，我们回来的时候被拦在校外，百伦出面作保才放我们进来，幸好你今天没出去，不然可真遭罪。”伊娜坐在她身边，用轻快的语气与她闲聊。 芙思眨眨眼，突然握住伊娜的手，语气跟她一样轻松：“你和星炽是怎么认识的？” 伊娜身体微僵，如果不是芙思握着她的双手，可能根本发觉不了这样细微的肌肉变化。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伊娜垂下眼，似是有些疑惑。 芙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终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好奇，就当是睡前故事，你讲给我听。” 她用了祈使句，语调下落，似是笃定伊娜不会对她有所隐瞒。 伊娜拍了拍她的手：“今天太晚了，等你好一些我再讲给你听。” 芙思望进她褐红色的瞳，最终轻轻颔首：“好。” 第127章 贝丝霖贝丝霖奥德比 芙思本以为会一夜无眠，一睁眼却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芙思晃了晃沉重的脑袋，使用精神体的后遗症当然不是睡一觉就可以抵消的，灌了铅似的四肢完全没有往日的轻快利落，走两步就要停下缓一缓。 这可不行，芙思有些苦恼，今天的比赛很重要，她很想去看现场。 芙思摸索着走出房门，却发现时间比她想像得还要晚，似乎已经是正午的时间了。 这个时间比赛应该已经接近尾声，赶过去也来不及了。 芙思掏出光脑，看到了伊娜给她的留言：【亲爱的你半夜起了高烧怎么样都叫不醒，因为学校戒严不能带你去光疗室，只能打两针退热剂，幸好后半夜你恢复了正常，今天上午的比赛我会帮你记录细节要点，你好好休息。】 芙思看完只觉得疑惑，昨天晚上她睡着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手臂上确实有肌肉注射过的痕迹，可她却完全没有印象。 “你醒了？”角落里突然发出声音，芙思循声望去，刚好看到星炽从客厅的地毯上爬起来。 从神态动作来看，他像是一晚上没睡又去长跑了三十公里，眼底透出来的疲惫做不得假。 “啊，你没去看比赛？”芙思回过神，话音说出口才发现嗓子嘶哑难听得像是塞了一个破钲进去。 星炽顿了顿，低头将散落在地毯上的抱枕捡起来，不自觉躲闪芙思的眼神：“我酒量太差了，不小心醉了个通宵，伊娜她们会帮忙记录比赛细节的。” 芙思的视线毫不避讳地将他来回扫视了两遍，看起来除了精神状况差了点没有任何外伤。 紧接着，芙思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今天的比赛……没有延期？” 星炽一愣，随即点头道：“正常举行了，只是学校戒严会影响到观赛区的人数，听说学校询问过百伦的意见，他和舍齐都表示不用延期比赛。” 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比赛时间拖得越长变数越多，虽然盗窃陈列馆的人还没被找出来，但是比起MIC来说，重要程度还是后者更胜一筹。 芙思捂住唇低咳两声，她不着痕迹地摊开手掌查看，幸好没再看到血迹。 身体没了继续崩坏的迹象，这是一个好消息。 芙思心情好了一些，倒是有心思管一管某个心口不一的家伙：“你藏好了吗？” “什么？”星炽像是没听清，抬起头时脸上错愕的表情还没消失，“你是说……” 芙思淡声道：“昨天晚上，陈列馆那件事，不是你干的？” “我……”星炽张口欲言，却被芙思打断，“祸从口出这个道理应该不用我提醒你。” 星炽垂下眼，眼球上的血丝令他的视线跟着模糊，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昨天晚上跟着伊娜出去聚餐，因为酒量太差，所以中途失去了一会儿意识，但我很确定，我并没有进入过陈列馆，也绝没有盗窃其中任何财物。” 芙思余光瞟到窗外一闪而过的白光，轻轻点头：“不是你就好，加列斯这趟浑水不好蹚，我们只是过来比赛，不要惹得一身腥。” 星炽乖顺地应道：“好，你要再休息一会儿吗？还是先注射营养剂？” 芙思摆摆手，转身顺手带上了房门，是个明显的拒绝姿态。 星炽没有再坚持，他自然而然地俯下身去收拾凌乱的沙发靠枕，眼神不经意地瞟过窗外，没再看到任何奇怪的反光。 芙思回到房间，百无聊懒地刷了刷光脑，果然没看到任何关于维尔和路德的讯息。 芙思并不认为维尔的尸体还没被发现，拘束所每天都有会有人去查看里面的哨兵并进行相应的精神疏导，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压下了这件事的风头。 打开论坛，不少人都在讨论今天上午的比赛—— 【赛前说要一雪前耻的人呢？！再说我们格尔曼是水冠的人给我出来！还叫唤吗？！】 【真没想到……百伦他们竟然连前三名都不是】 【清醒一点！他们和迷只并列第三！并列第三！谁再说我们会长没进前三呢？！】 【楼上的我怀疑你是披皮黑，天杀的加列斯之前都是榜首啊！！！】 【是啊，加列斯已经连续两届无缘冠军了……】 比赛已经结束了？芙思看了看时间，昨天她们和晏织打到将近下午才分出胜负，今天的比赛竟然正午就结束了。 芙思继续往下看，希望看到一点其他讯息。 【会长每天日理万机，格尔曼那几个怎么能跟会长相比？】 【是啊，这两天学校出了好多事儿，本以为比赛会推迟，没想到今天照常举办了……】 【那个我插一句，到底是谁费这么大劲去陈列馆偷了几个破烂啊？】 【谨言慎行兄弟，虽然这是匿名论坛但是小心学生会找你谈话。】 【该用户已被封禁】 【咳咳，看吧，就算陈列馆里面 的东西大家懂的都懂，但是人家象征意义在那里，不是谁都能染指的】 【不过这次事件发生的时机好巧妙啊，为什么要赶在半决赛最后一场之前？】 【难道说是那几个外校的人做的？不对啊，外校的怎么会对我们陈列馆里的东西感兴趣】 【之前陈列馆发生盗窃事件还是学生监守自盗……那个人是初代校长的狂热粉丝，就为了摸一下初代校长曾经的手札，直接被劝退了……】 【越说越离谱了，不要让外人觉得我们学校里都是一群变态！】 【呦呵，看不出来加列斯这么死板的学校论坛倒是挺精彩，能再多说一点吗在线等】 【啊呀，话题歪到哪里去了！我还是不能接受会长今年无缘总决赛的事实！】 【你都说了是事实了还能改变咋地，我看会长本人都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我们就不用操别人的心了】 【话说回来，会长是不是下学期就要卸任了？我听说奥德比那边给会长在审查会铺了路……】（该账号已被封禁） 【这种政治敏感的话题就不要随便发出来啊喂！】（该账号已被封禁） （此话题楼已被封禁） 芙思眨眨眼，看着自动跳转的页面，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别说，加列斯这捂嘴的速度可谓是星际第一快。 几乎是一有点苗头就会被按死，芙思这才知道为什么那女人要说她侄子身份敏感，原来是审查会的预备人选。 芙思想了想，审查会是德菲尔最核心的高层组织，大半都是旧贵族中的中流砥柱，所以才说即使贵族废除法案发布但是这个国家的命脉还是掌握在他们手中。 因为权利核心并没有根本变化。 德菲尔还是把握在理事长和审查会的手中。 不过芙思还有个很在意的点，加列斯的初代校长的手札竟然能让人冒着被开除的风险去偷窃。 不过这种学生之间流传的东西芙思对它的准确性秉持怀疑的态度，还是要做相应求证。 芙思正想着给那女人发个消息问一下这件事，就听到微弱的铃声。 有人登门拜访。 芙思站起身，换了一身能见人的衣服并梳理了面容，遮住了病态的苍白和眼下的黑青。 芙思走到门边正要开门，就看到星炽无声无息地站在一旁，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上前。 芙思轻轻摆手，示意他回房间去，星炽迟疑地点头。 尽管芙思有所预料，打开门的一瞬间还是有些惊讶。 昨晚还在线上交流的两个人终于碰了面，只是芙思认出了对方，对方却未必认得芙思这副模样。 贝丝霖看着眼前的芙思，露出友好地微笑：“你好，我是贝丝霖奥德比，目前负责学校的缉查工作，请问你有时间配合一下我的调查吗？” 芙思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女人，别看她私下里不修边幅、行事猖狂，工作时的面貌还是挺能唬人的嘛。 她身后还跟着百伦和几个学生会的人，芙思向左挪动让出身位：“当然，请进吧。” “贝丝霖长官。”芙思轻声说道。 贝丝霖扫过芙思陌生的面庞，冷不丁地战栗了一下。 面前大开的门扉倒是有几分像是野兽张开的血腥之口，贝丝霖一边往进走一边暗自思附。 应该是错觉吧？ 第128章 邀约怎么有人到了这个年纪还能长高的…… 芙思将人带到客厅落座，一点都没有被调查的不悦和心虚，看起来像是在招待老朋友一样松弛。 “随便坐吧。”芙思嘴上这么说，身体却非常熟练地坐在了主位上。 贝丝霖暗暗观察她的动作神态，隐隐觉得有种熟悉感，却想不起来这种感觉来自于谁。 “咳咳，抱歉在这个时间来打扰你，但是我们排查了昨天晚上的外出人员名单，你的队员们都被记录在册，但是你却没有，能回答一下其中的原因吗？”百伦低下头，打开光脑的实时记录功能，抬起头专注地看着芙思。 芙思看着他略显苍白的唇色，不由得感叹百伦这个工作效率真的有些可怕，半决赛不过刚结束就要投身到缉查工作中，一丝过度也无，当真是天生的工作达人。 “昨天我们和迷只那场比赛你们应该在现场吧，比赛临近结尾的时候我被梅利的幻境所控，我的精神抵御值不是很高，比赛结束得突然，所以后遗症有些严重，聚餐嘛，什么时候去都是一样的。”芙思没有隐瞒，说的全是实话。 百伦轻轻点头，哨兵的精神抵御值远远低于向导，在比赛模拟仓中受到的物理伤害可以随着比赛的结束消失。 精神伤害却只能在一定程度上进行抵消，受到精神伤害严重的哨兵甚至还要进行特定的精神疏导才能痊愈。 这样看来芙思的理由是很充分的。 百伦发出了官方性很强的问候：“问题很严重吗？加列斯内部有开放精神疗养室，且会定期免费发放精神漂白剂，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可以去了解一下。” “谢谢，如果严重的话我会去的。”芙思状似收下了他的好意。 百伦继续问道：“请问你昨天一直待在这里没有出去吗？” 芙思面不改色地点头：“嗯，门口的监察星应该可以查到我的出入记录。” 贝丝霖突然插声道：“这位同学，你是第一次来加列斯吗？” 这个问题没头没尾的，引来了百伦和一众学生会成员的注视。 芙思抬起眼，盯着贝丝霖淡绿色的眼，很肯定地说：“我当然是第一次来，不过塔尼亚之前有个交换生的活动，百伦会长应该有印象吧？” 百伦点头：“是的，不过那次来加列斯参观学习的是迷只而不是阿帕忒。” 贝丝霖收起心中古怪的想法，又换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啊是这样，我倒是看这位同学很眼熟呢，有点像我的一位老朋友。” 芙思暗中哼笑，贝丝霖敏锐度挺高嘛，这么快就认出来了。 百伦和身后的学生面面相窥，贝丝霖在学校的形象可是暴躁又易怒的缉查组组长，很难见到她跟谁私交甚好。 现在她不过是第一次见芙思，就能说出类似“相见恨晚”的话，实在有些颠覆百伦的认知。 百伦的视线在芙思和贝丝霖身上转了个来回，最后只能继续推进问话流程：“好，接下来我想以私人的身份问你几个问题，不知道你方便么？” 芙思挑了挑眉，大概能猜到百伦要问她之前和星炽去陈列馆的事情。 谁知百伦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竟然问道：“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向导，对吗？” “……啊，”已经想好如何辩驳的芙思难得卡了一下，“你说什么？” 百伦抬手关掉了光脑的实时记录功能，声音低了下去：“今天的例行问话就到这里，如果你没有专属向导的话，记得去学校的疗养室降低精神阈值。” 他刻意重复提到精神阈值的问题，难道是想提醒她什么？ 芙思站起身将他们送出房门，贝丝霖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隐隐的探究和好奇，像是不能确定她的身份想要她给点提示的意思。 芙思眼看百伦和学生会的人已经走出了一小段距离，便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贝丝霖：“！！！”她就知道！ 贝丝霖眨了眨眼，验证了心中的猜测，心满意足地走了。 门刚一关上，星炽就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他们说了什么？” 芙思下意识安抚道：“没什么，贝丝霖在这里就说明事件不是很严重，至少不会招来审查会的家伙。”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星炽正努力集中注意力倾听，后面发现芙思噤了声，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正撞上芙思无波无澜的视线。 他动了动唇：“怎么了？” 芙思古怪地看着他，突然反应改过来百伦最后为什么要那样强调精神阈值的问题。 她长时间盯着星炽的脸，目光的存在感有些太强了，星炽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芙思？” 芙思伸手抓住他的手指，另一手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星炽明白了她的意思，顺着她的力道靠过去，站到了门口一个略远的地方。 芙思指了指他的太阳穴，又指了指刚刚百伦摆放光脑的位置。 星炽心领神会地释放出精神体，不知道是不是芙思的错觉，白琼在现身的那一刻样子有些奇怪，黑红色的条纹在它身上一闪而过，芙思不过眨了一下眼睛，它就恢复了正常。 看着星炽认真查探的动作，芙思张了张口，还是没有出声询问。 星炽探查了百伦经过的所有地方和物品，最终在地毯下方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黑色纽扣。 白琼叼着那枚拇指大小的扁平纽扣，小心地蹦跳到芙思的 小臂上，低头将其放在芙思的手心。 芙思拿起这枚纽扣仔细端详，它扁平得像一张纸巾，摸上去却坚硬冰凉像某种金属和矿石的结合体。 目前不确定它有没有监听的功能，芙思从未见过如此平平无奇的装置，如此扁平的结构能装下什么监测装置？ 星炽在她身后，越过芙思的肩膀看向那枚拇指大小的精神波动监测纽，目光不由得暗下去。 “这是德菲尔的**，它看起来是某种合金装置，其实是哆咪奇的头骨制成的。”星炽沉声解释道。 芙思回过头看他：“哆咪奇？这东西不是几百年前就宣布灭绝了？” 星炽抬手示意芙思将东西放上来，芙思倒也没坚持，直接给他了。 “官方说法而已，哆咪奇对精神体有特殊感应，曾经被用来检测污染区的精神阈值波动，一旦接触到异常波动就会变成红色。”星炽简单介绍了一下它的原理。 芙思回忆起这部分知识，慢慢点头：“唔，确实有不少组织都在使用原始生物本能去判断污染区的危险性，这一行为曾一度导致该类生物濒临灭绝。” 星炽苦笑一声：“所以哆咪奇早就对外宣布灭绝，实际上还有一批人工圈养的被隐藏在摩洛斯的须圣园。” “这东西大概是为了检测异常精神波动放置在这里的。”星炽将那枚纽扣放在手指上把玩，那枚黑黢黢的纽扣从他的小拇指滚到食指，又从食指滚回去。 芙思明白了这东西的作用，却又不懂百伦为什么要提醒她这东西的存在。 昨天晚上入侵陈列馆的人精神体受到了重创，而今天缉查组只要找到精神体波动异常的区域，就能揪出那个小偷。 芙思目光瞥向那枚纽扣，它没有变色，证明目前这块儿区域中没有精神体异常的人存在。 难道星炽真的不是偷窃者？ 不，不太对，星炽昨晚和伊娜她们一起从校外回来，这件事是百伦亲眼所见并做了担保的，他不可能怀疑到星炽头上。 ……果然还是在怀疑我，芙思垂下眼。 替人背锅这种事放到什么时候都会令人不爽。 芙思伸手握住星炽把玩纽扣的手，将那枚纽扣放置到手心中轻轻用力。 “咔滋——”漆黑的骨渣从芙思指缝中倾泻而出。 星炽有些惊讶：“每一枚检测器都会被收录在案，如果突然损毁……” “我只是无意中发现了奇怪的装置，为了队员的安全和隐私，就地销毁，有什么问题？”芙思淡声道。 星炽顿了一下，默默点头。 “更何况，”芙思打开窗户拍了拍手，将骨渣清理干净，“百伦都那样说了，不就是期待我这样做么？” 星炽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 芙思轻笑一声，指了指窗外屹立在中心广场北侧的大楼，加列斯的精神疗养室就设置在哪里。 “有人想要和我谈谈，看样子也没给我拒绝的机会，那我就去一趟呗。”芙思意有所指。 星炽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小声劝慰道：“百伦这个人跟我的印象中有些不同，他的态度未必是诚恳的。” 芙思当然不是信任百伦，只是贝丝霖现在也被她拖下了水，以她们的交情来讲，贝丝霖不会放任百伦挖坑给她跳的。 所以这意义不明的约定多半是这两人联合起来敲定的，就等芙思这边表态了。 星炽垂下头，柔软的发尾蹭过他的脖颈，看起来颇有几分凌乱的美感：“那你，多加小心。” 芙思无所谓地点点头，视线突然瞟到桌子上散落的营养剂包装袋：“你最近有没有摄入营养剂？” 话题转换太快，星炽心中浮起一丝微妙的窘迫：“有的。” 芙思围着他转了一圈，确保他确实没什么意外状况。 似乎还长高了几公分。 怎么有人到了这个年纪还能长高的？ 芙思倍感不解，最终也没有提出质疑，只当是他骨骼还没愈合，尚有成长的空间。 眼见她没有追问的意思，星炽默默松了一口气。 应该……没被发现吧？ 第129章 初步共识你不要看他好说话就欺负他！…… 芙思抵达精神疗养室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 这个时候的百伦才刚刚结束辅助缉查组的工作，有了片刻喘息时间。 整个精神疗养室因为近日学校戒严变得门可罗雀，芙思很轻易地找到了一个空房间。 正沉迷于游戏界面的向导看到芙思走进来，大脑没回过神，嘴巴已经跑了出去：“我去看见真人了……” 芙思走进门，就看到向导铺展在桌子上的光脑界面，上面显示的战绩昭示着这个可怜的向导已经十二连败了。 察觉到芙思的目光，阿加莎马上关掉了光脑，掩饰般地质问道：“咳咳你怎么不敲门啊？” 芙思指了指半开的门扉：“我敲门了，你没听到。” 面貌甜美的女孩似乎被呛住了，脸颊涨红，她盯着芙思脑袋里一片空白。 天知道她刚刚还在模仿芙思在四强赛不使用手牌赢下比赛的操作，结果就收获了十二连败！！！ 芙思好心提醒道：“坐庄的话不要太早暴露自己的手牌数量，每次打出卡牌后都要及时补充……” “停！”阿加莎回过神，抬手打断了芙思，“现在是工作时间！不要跟我谈论游戏！” 芙思善解人意地点头：“好的，那我们开始吧？” 阿加莎故作高冷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示意芙思在她对面落座。 天知道阿加莎心口激动得跳动不止，耳边充斥着雷鼓般的心跳声，走路都快同手同脚了！ “那个，你需要做精神疏导还是心理疏导？”阿加莎斟酌着问。 芙思瞟向她紧张的脸庞，换了个放松的姿势瘫进软椅中，略带好奇地打量这间布置得很温馨的房间。 这里的地毯是非常昂贵的雪兔绒做的，非常柔软精细，桌椅都被包裹了柔软的皮毛布匹，桌上的摆件精致可爱，椅子腿上绑着皮粉色的绑带，一眼望过去看不到任何尖锐的物品。 芙思从未进过任何一个向导的疗养室，无论是在塔尼亚还是在加列斯，这都是头一遭。 阿加莎平复了一下呼吸，恢复了正常：“那个，我看了你们昨天的比赛，你很厉害。” 芙思转过头，挑了挑眉：“谢谢。” “你是因为比赛结束后产生了精神紊乱所以要来进行精神疏导吗？”阿加莎忍不住探究道。 芙思不置可否：“是吧。” 阿加莎点点头：“那我们先建立精神连接？” 说完她有些忐忑，建立精神连接能够共享哨兵的精神海，换句话说她能直接感受到芙思的精神体！那可是她藏了大半个赛程的秘密！ 想到这里，阿加莎不免兴奋起来，如果今天能看到MIC夺冠热门选手的小秘密，周末值班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迎着她期待的目光，芙思缓缓摇头：“不用这么麻烦，你可以对我进行……嗯，话疗。” 阿加莎眼中炽热的火苗“噗嗤”地熄灭了下去。 所谓话疗，其实就是纯聊天，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和精神体共鸣，是最不受哨兵欢迎的一种治疗方式。 阿加莎趴在桌子上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哎……是我吸引力不够强吗？” 芙思忍俊不禁：“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可爱的向导，仅仅是闲聊就能达到精神疏导的作用了。” 她说得很轻松，完全没有捧读的意思，阿加莎却像是被蛊惑了一样，脱口而出道：“你喜欢异性还是同性？” 问完她就后悔了，连忙补救道：“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单纯好奇。” 芙思并不在意她的动机，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是异性恋。” 如此有指向性的回答，阿加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已经有……” 门扉被不合时宜地敲响 了，阿加莎被迫咽下话头，寻声望去：“会长？” 百伦有些歉意地对阿加莎说道：“很抱歉打扰你们的交流，可以将这里让给我几分钟吗？” 阿加莎古怪的视线在芙思和百伦之间盘旋，最终点头道：“好吧，不过你们不要聊太久。” “谢谢，爱宁带给你的礼物放在外面的大厅了。” 阿加莎一扫阴霾，小跑着去拆礼物了。 百伦坐在阿加莎的位置上，直入正题：“我要那对儿黯晶令碟。” 芙思：“……”她看起来这么像小偷？ “你是不是工作太久恍惚了，陈列馆失窃的真凶并不是我。”芙思试图唤醒他的神智。 谁知百伦今天格外地不正常：“这里的监察星十分钟换班一次，我长话短说，你给我令碟，我告诉你星炽的真实身份。” 芙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这难道是什么很有价值的筹码吗？” 观她神情，百伦不可置信道：“你知道？” 芙思摊摊手：“显而易见。” “不可能，你怎么能容忍……”百伦皱起眉，“他许诺给你什么？我出双倍，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 芙思双手交叉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止住了百伦的滔滔不绝：“先不说那对令碟不在我手里，再者，阿帕忒的成员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你不用从他们身上找突破口。” 百伦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眼中的红血丝突然变得可怖：“怎么可能，如果不在你这里……”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可怖的自问自答状态。 芙思眼看他额角的青筋爆出，修长的手指攥在一起直到指节泛白，轻咳两声：“如果我没猜错，你缺的不是令碟，而是黯晶吧？” 百伦突然顿住，抬眼盯住芙思的眼，哑声道：“什么意思？” 芙思手上突兀地出现了一把匕首，她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姿态随意：“这把刀的黯晶含量超过百分之九十五，我在外面镀了一层银，它们不相容，只要磨掉上面的镀层就可以正常使用。” 百伦死死地盯着她的动作，喘息声渐缓，双手不自觉地压上桌面，宽阔的手掌有些发红：“你的条件是什么？” 芙思玩世不恭地笑起来：“还没想好，要不先欠着？” “好，”百伦眼都不眨地应下，像是生怕芙思反悔，“你想好了可以随时找我兑现。” 他如此急切的样子有些像是瘾君子突然得到了缓解其毒瘾的药物，让芙思不由得多问了一句：“如果我说让你跟莫林作对呢？” 这话对于从小生长在摩洛斯的贵族子弟来说已经很冒犯了，莫林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和神没有两样。 “可以，我会尽我所能去达到你要求的一切。”百伦一字一顿道。 芙思古怪地看着他，像是第一天认识他。 百伦深呼一口气，默默地调整心跳和频率，尽量让自己的面色看起来正常。 “交易达成，关于陈列馆失窃的事情我会继续调查下去，如果不是你的话，揪出真凶对加列斯的外在形象……” 芙思微笑着打断他：“如果可以的话，这件事就这么让它过去吧。” 百伦动了动唇，一边将匕首收进折叠口袋一边面色复杂地说：“你确定没有被向导无害的外表所蒙骗吗？” 芙思冲门口招招手：“阿加莎，我觉得你们会长需要一次精神疏导。” 阿加莎欢快地捧着两个猫咪形状的粉色手作杯子蹦跳进来，闻言非常自然地看向百伦：“那会长先放出精神体给我诊疗一下吧。” 百伦忙不迭起身：“抱歉占用了你的地方，我这就走了。” 阿加莎撇撇嘴，却并不觉得扫兴，指着桌上那两个猫咪手作杯说：“帮我向爱宁问好，等我下次给她带回礼。” 百伦点头应下，回头跟芙思说：“你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十分钟之后再离开。” 正常来讲一次精神疏导的时间就是二十分钟到三十分钟左右，明白他在想什么的芙思当然不会破坏二人的计划。 随着百伦的离开，阿加莎的笑意突然消失，转过身一瞬不瞬地盯着芙思：“会长和你做了什么交易？” “嗯？”芙思意外地抬起头，“为什么会这样问。” 阿加莎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泄了气，趴在桌子上嗷嗷叫：“会长今天输了比赛却完全没歇息，一整天都在奔波处理学院事件，却还能抽出时间和你会面，我上次见到他这样忙碌还是奥德比家族选继承人的时候。” “所以他一定是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阿加莎抬起脸，浅栗色的眉毛向上扬起，“你不要看他好说话就欺负他！” 芙思顿感无奈：“你们对我有很深的误解，我其实是个善良的好人。” 看着阿加莎一脸“你看我信你吗”的表情，芙思只能换了个辩解思路：“为什么认定我们做了交易？难道就不能是同学之间友好交流吗。” 阿加莎没骨头似地摊在桌上：“哎，你不知道爱宁她……” 她突然闭紧了嘴巴，抬头警惕地看向芙思，抬手轰她走：“我马上要下班了，不留你了！” 芙思施施然起身，将座椅摆回原位，转身离开了这间少女心爆棚的疗养室。 就算阿加莎不说漏嘴，芙思也能猜到，所以她今天出门前才会带上那把从艾达手中缴获的匕首。 爱宁是百伦队里唯一的女性向导，虽然她看起来非常娇小，但实际上已经成年很久了。 芙思第一次见到她，就知道她命不久矣。 一开始芙思并不知道这种死气从何而来，只是察觉到她的生命源质缺失，如果不加以调理很快就会迎来死亡。 而这种想法在伊娜给她看比赛记录后被佐证了。 爱宁在半决赛出现了非常严重的心脏休克问题，即使在外人看来只有短暂的几秒钟， 可芙思对这种状况再熟悉不过，爱宁身上有很严重的旧伤，并且是黯晶武造成的旧伤。 第130章 捡漏使用不熟的迦叶菜和紫穗毒死我 爱宁是身体孱弱的引导型向导，不具备任何攻击性，任何在哨兵眼中不值一提的伤口都会变成爱宁的致命伤。 黯晶武造成的伤口哨兵尚能依靠躯体强度压制，向导却只能另求他法。 说黯晶是被“诅咒”的材料不假，被黯晶武造成的伤口会持续溃烂无法愈合，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光粒子切割器将皮肉完全分离，但是不排除其中辐射会对人体造成危害。 爱宁体质不佳，强行治疗可能会起到反效果。 所以对她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毒攻毒”，利用黯晶做成的医用切割器进行治疗，过程可能会有些痛苦但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这条路唯一的阻碍可能就是——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或者组织会把黯晶这种材质用作于医疗。 芙思踢了踢路边的石子，入了夜这条路上根本看不见人，只有呼啸而过的冷风陪着她返程。 想必百伦已经想尽了办法，实在走投无路才会找上芙思这条路子。 想到这里，芙思突然发现自己 忽视了一个问题，爱宁怎么会有机会接触到黯晶武？ 作为一个没参与过重大战役的学生，爱宁与温室里的花朵没有两样，更何况还有百伦为她保驾护航，她根本不会有机会接触到这样危险的武器。 在芙思的记忆中，只有寥寥无几的战役动用了这类武器，每次造成的伤亡不计其数。 而爱宁那个时候还是个孩子才对。 芙思的脚步并没有因为她的思索而慢下来，是以在听到隐隐约约的人声的时候，她没来得及回避。 “你一定要把我逼到这种地步吗？”伊娜的声音很少这么丧，芙思不由得精神一振，循声望去。 另一道声音听起来非常富有磁性，低哑的嗓音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我只是想确认您的安危。” 芙思对于音色的辨认能力令她第一时间认出了对话的两个人的身份。 默术怎么会在这里？ 芙思无端升起一股烦躁之感，刚想出声打断二人，就听到默术低声开口：“如果您不想回来，比赛结束就赶紧离开莫兰吧，他们不会放过您的。” 伊娜的声音不辨喜怒：“收起你自我感动的嘴脸吧，总是这套说辞，不腻吗？” 默术愕然地动了动唇，一双异瞳在夜色中格外明亮，似乎想要开口辩解，却被伊娜强行打断。 伊娜捋了捋垂在耳边的额发，意兴阑珊地说：“因为那微弱的愧疚感，就擅自说一些为我好的话，你似乎从来不思考自己的身份是否合适，时机是否合适，你所言种种又是否会对我造成困扰。” “你只是一厢情愿地来补偿我，想要抵消你心中那微弱的罪恶感而已。”伊娜摆摆手，转过身背对着他，“我就当今天没见过你，如果你对我尚有一点尊重的话，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伊娜穿过高灌木丛，拉过芙思的手腕：“走了，夜里风大。” 芙思回头看了一眼，默术仍旧呆呆地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和垂下的发尾，看起来像一只丧家犬。 “不用管他吗？”芙思问道。 伊娜用余光看了一眼，声音很冷：“不用，死不了。” 既然话题中心的人都这样说了，芙思也没兴趣再深究：“饿了，想吃糯米鱼刺身。” 伊娜愣了一下才接话道：“学校最近出不去，校内可能买不到新鲜的食材了。” 芙思摆摆手：“没事，我出来前让星炽和罗一去买了，肯定能赶上。” 伊娜想了想，还是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芙思仍旧是那副懒散的样子：“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A2547星，那地方再过一百年肯定会被收录进荒星名单，很难想象超级星系的边缘地带会那样混乱。” 伊娜笑道：“德菲尔早年依靠侵略其他星系扩张领地，A2547星也是其中之一。” “嗯……”芙思眯起眼回忆，“说实话，你的外貌、气质都和那里格格不入，实在算不上一次完美的伪装。” 或许每个人都会好奇自己在其他人心中的形象，听她说到这里伊娜忍不住追问：“那时的我在你眼中是什么样的？” 芙思非常中肯地说：“说出来你或许不相信，你是我在那里唯一见过的好人。” “好人？”伊娜用莫兰语重复了一遍，表现得很诧异，“你确定是在说我吗？” 芙思摸了摸脖颈，想起那段时间去荒星执行任务的时光，语气非常肯定：“在所有餐馆妄图使用不熟的迦叶菜和紫穗毒死我的时候，你简直是食神在世。” 伊娜听罢哭笑不得：“就因为这个？” 芙思突然停下脚步正视她：“很多人觉得一瞬间的感动不算什么，一时的善意也不算什么，但是作为三维生物来讲，一辈子就是由这些时刻组成的，至少对于我来讲，这是很珍贵的记忆。” 她很少这样真情流露，伊娜也开始正视她的眼睛，思索一番，开了口：“我……” “伊娜！”罗一的声音远远地飘过来，止住了伊娜倾诉的欲望。 罗一喊完后才发现芙思也在这里，他不解地问：“你不是去精神疗养室了吗？” 芙思随便找个借口就把他打发了：“回来的路上正好遇到伊娜，我们就一起走了。” 罗一疑惑地看着他们身后的小道，又看向通向精神疗养室大楼的道路，暗自吐槽，这完全不顺路吧？ 三人结伴回去，恩南正坐在桌边捧着一本纸质书研读，芙思远远瞥见封面上的几个大字《人性解读》。 芙思：“？”我的队员好像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取代了。 似是察觉到芙思的视线，恩南放下书本抬起头，迎着芙思古怪的打量，语气平直：“去采购食材的时候随手拿的。” 芙思默默点头，回过身看到星炽已经在摆盘了，索性凑过去观赏他的摆盘艺术。 她的视线存在感很强，星炽忍不住询问：“还有什么想吃的，现在加菜还来得及。” 芙思摇摇头，自从她使用精神体杀死维尔后，五感皆受到了不同程度上的影响，吃东西不过是为了抵消千篇一律的营养剂带来的枯燥感。 不过……芙思每次接近星炽都会闻到若有似无的玫瑰柑橘的味道，就算她嗅觉受损这种味道还是没有消失，甚至愈来愈浓烈。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征兆。 芙思退到一边等待开饭，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在加列斯的最后一餐。 决赛日定在三周后，算上路程，他们最多还能在加列斯停留三日。 这也是芙思赶在半决赛前动手的原因，因为MIC的决赛定在塔尼亚举行，就算加列斯查出了维尔的真正死因另有凶手，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冲到塔尼亚找她要个说法。 更何况直到今天加列斯都没公布维尔的消息，多半是要压下风头内部解决。 莫林那个老东西收养的孩子不计其数，维尔只是其中之一，还犯不上掀起多大的波浪。 再者说，维尔是自己去找路德的时候发生的意外，两人精神对峙导致脑休克死亡，跟芙思没有半毛钱关系。 维尔的精神体潜力太大，芙思不能放任这样的潜在威胁继续成长，即使那天晚上的决定有些冲动，芙思也并不后悔。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正当众人聚在餐桌前准备开饭的时候，一位意料之外的访客登门拜访了。 恩南打开门，银灰色的瞳映出金司的身影，略微有些讶异：“您怎么来了？” 金司的语气有些凝重：“你们都在吗？” 芙思从恩南身后探出头：“发生什么了？金院长进来说吧。” 金司被引进了门，看到众人都坐在餐桌前才意识到他们在聚餐，颇有些愧疚：“打扰你们了，不过这件事很紧急，我突然造访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罗一连忙摆手：“怎么会院长，您太客气了。” 芙思甚至指了指空座：“要不要坐下来边吃边说？” 金司神色凝重地摆摆手：“不了，我刚刚接到消息，维尔擅自闯入加列斯的哨兵拘束所，被发狂的哨兵精神反噬，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宣布脑死亡。” 芙思瞪大眼睛：“怎么会这样。” 星炽猛地低咳两声，引来芙思的注视：“不要吃太多寒凉的食物，小心感染肺炎。” 星炽连忙乖巧地点头。 芙思又转过头，眉宇间多了几分担忧：“那加列斯什么意思，我们的同学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他们总要有个交代吧？” 金司却缓缓摇头：“根据监察星的数据反馈，是维尔主动进入拘束所并干扰了监察星的运作，后面因为陈列馆事件拘束所一直没有放开戒严，这两日才发现里面的监察星已经罢工一段时间了。” 这些信息芙思本应心知肚明，可是听着听着她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维尔动用精神体干扰那些监察星的时候芙思也在场，以她感知到的精神体谅来说，那些监察星最多会 磁场紊乱一段时间，在外人看来就是画面扭曲了一小会儿。 毕竟维尔是去灭口的，他不会让路德死亡这件事看起来分外蹊跷，自然要隐瞒自己的行踪。 芙思跟在他身后，并没有出手对那些监察星进行二次干涉。 也就是说，在芙思杀死维尔离开后，有第三个人干涉了监察星，致使它们罢工了好几日。 加列斯内部手忙脚乱没顾上拘束所的安保防卫，所以维尔和路德的身体到今日才被发现。 芙思眼睫微微颤动，表情淡了下来，金司没注意到她的异常，继续说：“因为这件事是维尔犯错在先，而且他并非莫兰本籍学生，这件事上我们不好深究。” 芙思揉了揉眉心，这件事背后产生了她不知道的细节。 什么人敢跟在她后面捡漏？ 最好不要让她逮到。【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30-140 第131章 了结吸猫是两脚兽的精神支柱 金司今天来告知他们这件事，其实是为了让他们加强自我安全防范意识，不要因为一些口角就和同学起冲突。 哨兵之间有点小摩擦很正常，但是不要将这些矛盾转移到私下里。 说到这里，金司还有些不解：“维尔平时和路德有什么摩擦吗？在我的印象中他们并没有什么来往，为什么会闹到如今的情形？”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表示不清楚。 金司低叹一声：“是我的失职，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他们有摩擦并加以调解，或许就不会……” 芙思连忙在恩南背后隐晦地碰了碰他的腰侧，恩南不明所以地看过来，芙思瞟了眼神情低落的金司，示意他赶紧劝慰一下。 恩南轻声开口：“老师，塔尼亚崇尚自由教学，每个学生都有自由发展的权利和机会，维尔今日的下场跟他的行为脱不开干系，你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施加罪责。” 金司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学会面前失态了，她抬起眼，向芙思道贺：“还没恭喜你们进入决赛，赛程很紧，你们不要有太大压力，无论输赢，塔尼亚都会认可你们的荣耀。” 芙思点点头，金司又交代了几句芙思让她多注意队员的心理状态，在芙思的再三挽留之下仍旧拒绝用餐，交代完所有事项后径直离开了。 恩南看着金司离去的背影，幽幽叹了一口气。 芙思新奇地看他：“难得见你露出如此沮丧的神情。” 恩南却不多解释，转身到餐桌前坐下，破天荒地问：“今天你们不打算开酒？” 芙思挑了挑眉，转头对伊娜说：“今天晚上没别的活动了吧？” 以哨兵的代谢速度来说，普通酒液很难放倒他们，但是酒精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精神体的释放，芙思从来不在比赛的前一天晚上摄入过量酒精。 她这样问，伊娜当然不会在这时候扫兴：“好，我去拿。” 然而她一转头就看见星炽正提着两瓶莫兰卡齐亚放上餐桌。 芙思看到瓶身上的印章，眼神微动，有些意外：“这里竟然也能买到卡齐亚？” 星炽摇摇头：“是从莫兰带过来的，德菲尔酒业不发达，这边的酒跟食物一样难以下咽。” 伊娜忍不住抱怨：“在莫兰待久了，我都快忘了在摩洛斯过得是什么苦日子了。” 芙思安慰道：“反正半决赛已经结束了，等导师组那边交接完毕，我们就启程回塔尼亚。” 这样想想，他们来加列斯的时间也不算久。 罗一摸着下巴，非常疑惑：“为什么我总觉得在加列斯的时间过得这么慢呢。” 芙思在一旁凉凉道：“是因为训练少了吧。” “不不不，”罗一连忙摆手，“不慢了，一点都不慢了。” “呵，”芙思没再跟他辩驳，她端起酒杯，“来吧，希望我们决赛可以取得好结果。” 一边说一边不忘压下罗一拿起酒杯的手：“你就别喝了，我不想一整个晚上都看你耍酒疯。” 罗一撇撇嘴，非常不情愿的将酒换成了鲜榨浆果汁。 “铛——”五只杯子碰撞在一起。 或许是喝了酒的原因，芙思今天的休息时间格外早，伊娜来敲门的时候芙思正在打游戏顺便积累睡意。 “怎么了？”芙思示意伊娜进来说话。 伊娜有些踌躇，她站在芙思床边，有些纠结地开口：“有件事过去很久但是我还是想跟你坦白。” 芙思看她的表情就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她低头看了一眼光脑上显示的时间，很好，还没过零点。 “如果你要说关于星炽的事情的话，你不是今天第一个要对我说这件事的人。”芙思随便打出两张手牌结束了对局。 伊娜神情一冷：“还有谁跟你提起过？” 芙思坐起身，她和百伦的交易目前还不想让第二人知道，只能沉默地望着伊娜。 伊娜细细观察她的表情，没找到任何一丝被隐瞒的不悦或者恼怒，只有波澜不惊的平静。 “你……不生气吗？”伊娜换了个说法。 芙思真心实意地发问：“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不能容忍欺骗这件事呢？事实上每个人都很难到百分百真诚，一时的隐瞒并不能说明什么。” 芙思甚至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假面是换不到真心的，人类的社交法则就是如此。” 因为早有预料，所以在伊娜和晏织打斗过程中看到她的纹身一角，芙思并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只有尘埃落定的心如止水。 同理，芙思看到伊娜和默术争执，也是因为默术从来不会放过阿帕忒的任何一场战斗，尤其是有关于伊娜出场的画面。 狼崽子的嗅觉格外灵敏，从人群中找到自己的主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从始至终芙思都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即使有一天伊娜背叛了她，芙思大概也生不出任何恼怒或者伤心的情感。 伊娜仿佛从这短短的几句话中读懂了芙思的潜台词，罕见地沉默下来。 最后她苦笑着说：“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一直不需要向导辅佐了。” 芙思露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你的心性比任何一个哨兵都要坚定，”伊娜低下头，声音逐渐变轻，“至少我无法做到你这样淡然。” 芙思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提起很久之前的一个画面：“你还记得星炽刚刚入队的时候，我问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到决赛。” 伊娜当然记得，那条幽暗的小道，她和芙思一起走过很多遍。 芙思笑起来，深蓝眼瞳中有着璀璨的笑意：“这样就足够了，今天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伊娜轻轻点头，进来时略有些沉重的脚步不自觉地变得轻快了许多。 芙思照旧躺在床上给游戏冲分，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三天后，塔尼亚的返程队伍汇聚在空间站准备出发。 百伦早早等在那里为她们送行，金司和他握手交谈：“我看了你们的半决赛，深感惋惜。” 百伦温和地笑笑，身上看不到一点属于哨兵的戾气：“技不如人罢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他并不是谦虚，半决赛他们队伍里的人问题很大，在势头凶猛的冠军队伍面前根本没有胜算。 他嘴上这样说，表情却有一丝隐秘的愉悦，芙思一看就知道爱宁的伤势得到了缓解，百伦这状态比半决赛前好了太多，要是有精神体融合后的尾巴，说不定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令芙思意想不到的是，贝丝霖也来了，她带着鸭舌帽，浅色的发丝藏在帽檐下，整个人的存在感收敛了很多。 贝丝霖眼神复杂地盯着芙思藏在伊娜身后的背影，她那天回去之后给芙思发了信息求证，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可是那个人的瞳色、眼神、动作都跟记忆中别无二致，贝丝霖并不觉得自己会认错。 即使她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那位为什么要隐藏在学校里当个普通学生，还来参加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军校联赛，她又不需要为简历增 添光彩！ 哦对，不知道她抽了什么风，一直在装弱划水，否则这比赛岂不是分分钟拿下？ 不对，赢下这比赛对她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啊？！ 贝丝霖内心风起云涌天人交战，以至于金司走到她面前她还没回过神来。 “贝丝霖组长，多谢你这几日的照顾，我先带学生们离开了。”金司说道。 贝丝霖紧急回神：“噢噢，好，你们路上小心。” 金司转身招呼学生们登上飞艇准备出发。 眼看贝丝霖脸都要皱起来了，芙思大发慈心地朝她眨眨左眼，于是乎她就看到贝丝霖表情从震惊到疑惑再到无奈。 有趣，这女人还跟以前一样，想点什么全表现在脸上。 芙思背过身抬起手摇了摇，跟这片丰饶古老的星系说再见。 这次芙思提前吃了药，没再晕飞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被若有似无的睡意侵蚀大脑，经常打着游戏或者刷着论坛的时候睡过去。 在第三次因为挂机掉分之后，芙思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她去找了金司做精神检查，却被告知一切正常，嗜睡可能是因为身体没有得到完全的休息，换句话来说，她每次睡眠都没起到休息的效果。 最后金司沉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她：“别有太大压力。” 完全没感到压力的芙思只能附和道：“呃，我知道了。” 芙思从金司的办公室中出来的时候，意外撞上了丽安娜。 她正要敲门，开门的却是芙思，惊愕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 芙思冲她点点头，二人擦肩而过。 不知为何，丽安娜看她的表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古怪，除此之外还隐隐透着一股……恐惧？ 芙思没精力去追究她的态度转变从何而来，就这么一会儿，她又困了。 芙思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去补眠。 回到休息室才发现星炽正在等她。 整个室内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玫瑰柑橘的味道，他似乎在这里已经有一会儿了。 芙思眼睛一亮，抬手止住他开口的动作，伸手拽过他的脖颈，像是吸猫一样吸了一口。 她这举动猝不及防，星炽下意识以为她要扼断他的喉咙。 回过神来却发现脑袋还好好地安在脖颈之上，星炽：“……？”发生了什么。 等他低头看去，芙思已经睡着了。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芙思刚刚的行为是在汲取信息素。 是一时兴起吗？星炽抿了抿唇，手指微微颤抖，动作却很稳，好好地把芙思的身体放进了休眠仓。 “晚安。”他轻声说道。 第132章 规劝这条路比你想象中更加艰辛 因为返程的时候海妮号走的是德菲尔到莫兰的专属航线，节省了不少时间，原本要走十天的路程她们不过花了一周就到了。 芙思被叫醒的时候星炽还坐在她的休眠仓旁边没走。 揉了揉惺忪的眼睫，芙思有些意外：“这就到了？” 星炽放下手中的光脑，画面正好停在结算界面，是大胜利。 “刚刚金司院长来通知我们准备下飞艇，看见你在休息就让我等会儿再叫醒你。”星炽解释道。 芙思伸手，星炽将光脑递给她：“有好友向你发起挑战邀请，因为你说不接受任何人的邀约，我就帮你拒绝了。” “噢，多半是风清野发过来的，不用理他。”芙思扫了一眼，没怎么在意。 风清野自从半决赛结束后一直想跟芙思打一盘之前没玩成的卡牌游戏，结果芙思已经对那个游戏失去了兴趣，转头又去玩《无限魔能》了。 因为这个需要队友的配合，芙思没法再做到百分百胜率，就算她的指挥再强，对资源的运用再极致，还是会被队友所坑。 这对芙思来说是一件很有挑战性的事情，没那么容易腻。 同时也能见证物种的多样性。 有时候她很怀疑跟她连线一起组队的是人，而不是其他生物。 芙思单手撑住休眠仓侧壁，轻巧地翻身出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关节。 自从发现星炽的信息素对她有正面效果之后，芙思的嗜睡症状得到了极大的缓解，身体也逐渐恢复到了半决赛前的状态。 芙思按了按后颈，这就是向导吗，比想象中还要上瘾。 突然，芙思瞳孔微亮，她收到了加密通讯。 是伯纳发过来的：【你之前说的东西，已经帮你送到迦南奇了】 芙思想了想，又敲了一条信息给他：【麻烦你，还是帮我送到塔尼亚吧】 伯纳似乎很是无语，直到芙思走下飞艇也没有回复。 不过芙思很清楚他一定会做到就是了。 他们在迦南奇通过入关通检后，会搭乘空间列车回到塔尼亚，只需要大概半天时间。 结果芙思在空间车站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希泽扑过来给了芙思一个拥抱，两具躯体相贴，炙热的温度瘟染到了芙思身上，她有些错愕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希泽低头在她的颈窝轻蹭，潮湿轻柔的呼吸拂过她的耳侧，有些痒。 希泽的声音和呼吸一样轻柔：“西莱不让我离开莫兰，我不能去现场看你的比赛。” 怪委屈的。 芙思见怪不怪地拍拍他的脊背，示意他先放开自己，这样的姿势她走不动路。 希泽听话地松开怀抱，修长宽大的手掌却还搂在她的腰上不放，他有些在意芙思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信息素的味道。 哪里来的狗东西，竟敢在她身上留下这样的痕迹。 希泽眯起眼，审视的目光在星炽和恩南身上来回打量。 时间不宽裕，芙思拍拍他的颈侧，希泽只能顺从地低头：“怎么了？” “先回学校吧，这里人多眼杂。”芙思淡声道。 希泽只好暂时将心思搁置下来，跟她们一起上了空间列车。 金司也看到了希泽的身影，只当他是来接朋友的，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 希泽挨着芙思坐下，猩红色的藤蔓期期艾艾地绕上了芙思的手腕，芙思垂下眼睑，没有阻止。 【你让伯纳运送的东西，我帮你带着了】希泽跟她链接了精神通道，声音在她的精神海中响起。 芙思挑了挑眉，目光移到希泽脸上：【在你这里？】 希泽察觉到有人在注视她们，却旁若无人地继续点头。 芙思想了想，放在希泽这里也未尝不可，总比放在学生公寓要安全得多。 【好，你帮我保管到比赛结束，记得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西莱】 希泽当然是无所不应：【没问题，决赛我一定会去现场的为你加油】 两个人的沟通全都依靠那根小指粗细的赤红藤蔓，外人无法窥听。 伊娜的视线在星炽、希泽和芙思之间转了一圈，低咳两声说道：“芙思，你还没介绍过，这位是……” 芙思转过头，简短地向队员介绍：“这是我的弟弟希泽，目前就读于塔尼亚一年级，之前你们应该在绯院的入学考核比赛中见过他。” 伊娜笑起来：“是这样没错，我们当时还问过你为什么不邀请他来参加比赛。” 希泽低下头小声抱怨道：“如果可以我早就……” 芙思握住他的手捏了捏，希泽顿时噤声，改口道：“我对比赛这种竞争模式不感兴趣。” 伊娜表示理解：“这很正常，莫兰人大多爱好和平。” 芙思眯了眯眼，竟然又觉得睡意上涌，脑子也跟着变得迟钝。 时刻注意她神色的希泽察觉到不对，第一时间用思维触手探访了她的精神海。 希泽是何等敏锐的向导，叶丛白上班时间稍微晚一点他就能猜出他去哪耽误了时间，金司探查不到异常的精神海，到他这里却成了一览无余。 芙思的精神海看似毫无异常甚至有些活跃，实则是因为受到了向导的精神暗示导致的信息素紊乱。 换句话说，芙思的嗜睡不是因为身体没有得到良好的休息，而是因为找到了合适 的向导准备筑巢，身体在配合精神体进行能源储备。 希泽心神俱震，连带着藤蔓越缠越紧，芙思手腕处传来微弱的痛觉。 她侧眸看向希泽，只看到他低垂的眼睫，脖颈上的青筋不正常的抽动，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怎么了？” 希泽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神色如常地对芙思说：“没事，你就是最近受星际磁场影响，休息两日就好。” 芙思不疑有他，反正她能感觉到身体机能已经恢复到正常水准，应付决赛不成问题。 众人平安无事地返回到塔尼亚学院，只是刚一进校门，就引发了暴动。 “啊啊啊啊，姐姐，你还缺向导吗？能给我签个名吗？”伊娜被一群娇美可爱的向导包围了，全都想找她合影签名。 芙思对伊娜投来的求助目光视而不见，甚至幸灾乐祸：“我们伊娜脾气特别好，根本不会拒绝别人。” 听到芙思这样说，妹子们更热情了，因为是同性，且伊娜给人的攻击性并不强，大家都非常乐意贴着她求签名。 “姐姐姐姐！半决赛太帅了！决赛也要加油啊！” “学姐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向导？决赛结束后能不能考虑跟我谈个恋爱？” “学姐下一届MIC考虑加入我们的队伍吗？” “学姐的精神体跟我一样都是猫科的，我们才是绝配！你们这些后来的不要跟我抢……” 后面混乱的话语芙思没听清就拉着队员偷偷溜走了，留伊娜一个人被热情的向导们包围。 这种情况在每届MIC大赛结束后都会出现，毕竟是所有哨向军校联合举办的超星际大赛，冠军值得所有人的瞩目与加冕。 虽然现在比赛还未结束，半场开香槟容易被打脸，但是塔尼亚已经连续几届没有冠军诞生了，一点出现个赛季黑马，就会受到学生们的疯狂追捧。 伊娜在半决赛的表现实在亮眼，晏织声明在外，能让他吃瘪的哨兵真的不多。 到了这个时刻，好似所有人都忘了，芙思一开始参赛的时候，队内成员除了恩南，全是名不见经传的学院透明人。 就连伊娜的名字，他们也很少在学院荣誉榜上看到。 芙思几乎把低调做到了极致。 只是决赛在即，怎么说都是冠军预备役了，这个时候还注意不到她们实在说不过去。 芙思和金司打了招呼，和罗一他们分别于学生公寓门口，只是希泽坚持跟着她，芙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进了门。 “……我记得你之前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芙思无奈。 希泽冷哼一声：“我再不紧张一点，你就要被别的向导抢走了。” 芙思伸出一根手指贴在他的唇上，有些不悦：“你不要说得我像个物件，而且我选择谁是我的自由。” “哪怕明知道他居心不良、来路不明？”希泽嘲讽道。 听到他这样说，芙思那点不悦就消散了，完全把他当成了闹脾气的孩子：“你觉得我会放任完全不了解的人在身边吗？” 似乎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敷衍，希泽不满道：“你总是这样，万一事态超出了你的掌控呢？清白的背景是进入迦南奇最重要的要求，你现在付出了真情，到时候……” “你今天话好多，”芙思眼神微眯，上下打量希泽，“你到底要说什么？” 喋喋不休的人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突然他伸手摘下了一直戴在耳骨上的耳环，面容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芙思冷冷地看着他的脸，这张脸不做伪装时可以用天底下所有美好的赞词去形容，少年精致的眉眼续满泪光的时候比任何话语杀伤力都大。 “……不要选择他，姐姐。”希泽垂下头，“这条路比你想象中更加艰辛。” 芙思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的眼睛：“晚了，从我和西莱打赌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想过回头。” 希泽肩膀轻抖，在查到星炽身份的时候，他就思考过芙思为什么会放任他进入莫兰，进入塔尼亚，甚至跟她一起参加MIC。 这样一个肮脏、恶毒又居心叵测的向导，到底哪点能得到芙思的欣赏？ 芙思轻哼一声：“这世间总要有人站出来做那个出头鸟，他既然愿意，我为什么不成全？” 希泽嘴唇颤抖，他心中明白，芙思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好。”希泽冷静下来。 “那我希望你永远不会有后悔的那天。” 芙思轻笑：“当然。” 第133章 亚特兰蒂斯（1）人鱼塑 自从那天的“争吵”之后，一直到决赛当天，芙思和希泽没再见过面。 两个人似乎陷入了冷战中。 芙思自觉要先打破冰层，所以在决赛开始前给他发消息：【放在你那里的东西，记得帮我带上】 芙思没再管他情绪如何，反正希泽就算再生气也不会不顾她的叮嘱，交代的事情一定能办好就是了。 “芙思，走了。”伊娜拍了拍她的肩膀，准备入场。 “嗯。”芙思转过头，绝大的半球形飞艇在她身后悬停。 本次决赛场地和物资皆由莫兰提供，作为超级星系之一，星际联邦中的重要人物也会出场，多方瞩目之下，各项入场检查也变得格外严格。 白黎站在通道尽头，见到芙思来了连忙迎上来：“你们怎么才来，入场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芙喜欢踩点思：“这不是刚刚好吗？” 芙思这种松弛的态度有时候真会让人恨得牙痒痒，白黎顾忌着她马上要比赛，不好在这个时候多啰嗦，只能示意她们先去过安检门。 芙思带着队员安然通过检查，向着整个赛场中心走去。 与此同时，她们清晰地听到赛场主持人发出了慷慨激昂的介绍声： “欢迎各位来到MIC大赛现场，让我们一起见证本届冠军的诞生！” “请各位参赛者入场！” 走过昏暗幽长的通道，外面的视野豁然开朗，整个赛场明亮宽阔，上百亿的斯布造就了这艘观光舰艇的辉煌。 “啊啊啊啊！阿帕忒一定要赢！！！！” “莱伊奇亚上将竟然来观赛了？！他要从胜者中挑选队员吗？！” “天杀的，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阿帕忒能一直划水划进决赛！！” “我也想不通，黑幕！一定有黑幕！” “我们晏神怎么可能会输？！阿帕忒绝对作弊！” “别叫了！没见过给自家队伍唱衰的，再说就别看！” 嘈杂的议论声从上方传来，整个赛场选择了半开放式的观赛制，哨兵绝佳的听力让她听的一清二楚。 芙思揉了揉耳侧慢慢抬眼，最上位的观赛席坐着的，就是这次比赛各方派出的代表人。 不出意外的，西莱并没有出席。 芙思视线挨个扫过去，看到中央偏右的位置时，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样貌张扬艳丽的女人并没有端坐在席位上，反而不断把玩着耳后那缕与众不同的金发，玩世不恭地盯着正下方的赛场。 茵多克莱唯一的女皇继承人昙绥延，竟然亲自来到比赛现场了。 这家伙是真不怕死，就这样离开茵多克莱的领域，这里可没有女皇保护她的安危。 奈和塔莉斯也来了，作为莫兰第一舰队和第二舰队的指挥官出席本场赛事，代表了莫兰官方的高度重视。 剩下的大多数都是生面孔，芙思大概扫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 转过头，舍齐和风清野他们正从赛场的另一侧通道入场。 舍齐的护目镜今天是淡蓝色的，隐隐约约能看到他隐藏在镜片底下的双眼。 如果不是芙思知道他看不到任何东西，大概会产生一种被温柔注视着的感觉。 “终于能在这里和你相遇，”舍齐率先伸出手，“希望接下来的比赛你能尽全力。” 芙思顿了顿，还是先跟风清野握了手，再握上舍齐细白的手指：“你也是。” 舍齐似乎很兴奋，风清野不由得侧眸，从半决赛结束后他就透着一股隐秘的愉悦，到了决赛日更是连收敛都没有了。 “请参赛选手就位！” 决赛采用的模拟仓和平时的比赛不太相同，半透明的舱体可以窥见其中的任何细节，任何精神攻击和思维触手都不可能干扰到这场比赛。 芙思站在中心的位置，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进入全新的模拟仓。 所有欢呼与议论声都被隔绝，芙思缓缓闭上眼。 【参赛者已全部就位，比赛地图载入中】 【地图准备完毕，本次地图名称为：亚特兰蒂斯】 【比赛开始】 “安妮雅别哭啦，安妮雅别笑啦，我们的国度覆灭啦。” “安妮雅不见了，安妮雅出现了，我们的国度新生啦。” “属于我们的无上荣光，请聆听我们的恳求吧……。” “不可违抗安妮雅，不可背叛安妮雅，她永远是我们的安妮 雅。” 脑海中传来忽远忽近的声音，芙思只觉得大脑混沌，像是被浸泡在酒瓶里通了宵。 芙思艰难地睁开眼，第一时间想要确认自己身在何方，却感到身下空无一物。 我在空中？ 芙思并不惊慌，反而有些好奇。 她向自己的身下看去，大片大片艳丽的珊瑚丛映入眼帘，再往下看，银白色的鱼尾正在缓缓摆动。 芙思瞳孔巨震，下意识动了动腰身，就见那华丽巨大的鱼尾也跟着摆动。 芙思抬起手，十指之间被半透明的蹼相连，指甲锋利如刀刃，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类的手。 她连忙抓过自己的发尾，看到仍旧漆黑的发色后缓缓舒了一口气。 芙思这才有心思低头扫视周身，确认自己真的变成了半人半鱼的鲛人，细小如钻石的鳞片布满胸口，手臂上也有不同大小的鳞片覆盖，腰腹上的鳞片逐渐开始变大往下蔓延。 银白色鱼尾侧方有同色系的鳍，轻轻摆动就能游出几十米。 虽然水下行动力呈几何性翻倍了，但是芙思并不觉得欣慰。 如果这张地图水下区域占比超过百分之七十的话，可以废掉风清野那边路可可和林欣的作战能力。 但是既然她能变成人鱼获得水下行动能力，会不会所有人在这张地图都会获得水下作战能力加成？ 紧接着，芙思突然意识到一个很致命的事情。 芙思往自己的身后看去，光滑白皙的脊背上没有任何遮挡，如海藻般顺滑的黑发映衬着她皎月般的肌肤，黑白分明，视觉冲击力很强。 变成人鱼并不会有任何衣物庇体，重点部位有鳞片保护，后背却完全暴露在水中。 伊娜的纹身就在后背上，人鱼形象的露肤度很轻易就会暴露她的身份。 芙思低叹一声，伽罗门的刺青被特殊的精神体异变技能标记过，相当于精神标记，会跟随宿主一生。 一般的刺青并不会映衬在模拟仓中，这也是芙思担忧的原因。 不论如何先找到她们再说吧。 第134章 亚特兰蒂斯（2）安妮雅，不要伤心…… 这里的海域深不见底，芙思试着往上游去，离水面越近她反而肺腑间越有被压迫的感觉，整个人都抗拒着向水面浮去。 她不能离开海水。 芙思罕见地皱起眉，这张地图一上来就剥夺了她在陆地行动的资格，是出于双方阵营实力的平衡考量，还是单纯为了推动地图剧情？ 既然不能向上，芙思只好向下游去，水下的光线会越来越暗，好在芙思现在这幅样子的夜视能力也得到了极大的增强。 “呼尔——”芙思耳边突然传来悠长的呼唤。 这动静听起来空灵又神秘，比鲸鸣更悠长，按理说芙思应该是听不懂的。 可她脑海中自动翻译了这段鸣叫的含义。 大意是在呼唤同伴，让她回归到族群中去。 芙思有些微妙，她竟然一进来就有属于自己的阵营，那是不是说明这张地图要打对抗战？ 思绪百转身下也没停，芙思已经适应了鱼尾，行动不受任何限制，很快找到了对她发出呼唤的族群。 穿过一片怪异嶙峋的水下洞崖，芙思看到十几只半人半鱼的生物，他们手中都拿着一只巴掌大的扇贝，扇贝长大的嘴巴中盛满了散发着幽光的物体。 距离太远芙思没有看清那些物体的具体材质。 最令她不适的是这些人鱼一见到她，就非常热情地围上来，亲吻她的尾鳍和手指。 光看外表很难分出这些人鱼的性别，他们的尾巴呈现深蓝色，肌肤相对暗沉接近于灰白，身上的鳞片覆盖密度也非常高，芙思和他们的外表相差非常大，看起来像是误入狼群的小绵羊。 芙思已经麻木了，种种天崩开局的经验告诉她，如果成为一个阵营中的异类，大概率后面也不会有什么好事等着她。 “呼尔——”他们发出轻柔的声音在芙思身边盘旋。 芙思大脑自动将这种声音翻译了出来。 【你去了哪里？】 芙思想要张口回应，她还不清楚这些人鱼能不能听懂她说话。 谁知她喉咙中只能发出“呼尔、呼尔”的奇怪叫声。 芙思默默闭上了嘴。 好嘛，连她的语言能力都剥夺了。 真是一场惨无人道的改造。 芙思无力地摊开手掌，不知道会不会有变回去的方法。 一只巴掌大小的贝壳被放在芙思的手掌心上，递上贝壳的人鱼殷切地看着她，这些人鱼大多貌美，注视她们双眼的时候很难不被其蛊惑。 芙思冷静地问：【这是什么？】 虽然传出口的声音还是那种诡异的叫声，但是对方好像听懂了，非常积极地回答了她。 【这片海域的髓玉，非常美味！】 芙思低下头观察这一捧亮晶晶的石头，发现这是十几块高级核心。 她抬起头环顾四周，那些人鱼将这些石头放进嘴中，像是嚼小饼干一样咬碎吞下去，虽然吞咽得有些困难，但是效果显著。 他们身上的鳞片瞬间变得光泽饱满，整条鱼容光焕发，甚至肌肉线条都更加流畅了。 芙思嘴角抽动，这是什么恐怖的能源亲和力？ 哨兵和向导尚且需要启动环来发动核心，这些人鱼竟然能直接吸收其中的能量化为己用？ 这其中的恐怖程度不亚于有一天人类能通过喝石油维持生命体征。 【我们马上要继续赶路，尽快补充体力】身边的人鱼还在示意她进食。 芙思想了想，她现在这副样子已经不是普通哨兵了，是不是也能够直接吞食核心来强化躯体？ 只是还没等她将这个想法验证，就被身旁的人鱼拉着像海域更深处游去。 【他们追上来了！】 【继续向深处躲藏！】 【不要被抓到！不要被看到！】 【不要让安妮雅被看到！】 人鱼此起彼伏的鸣叫在芙思耳边回荡，她努力分辨其中的含义，捕捉到一个非常关键的名字。 芙思心中缓缓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安妮雅，是我吗？ 这次比赛完全载入数据之前，芙思听到了一阵童谣，其中被反复提及的人名“安妮雅”一定是重要线索，而现在这个重要线索竟然就是芙思本人，这让她有些费解。 只是形势危急，芙思只能压下探究的心思，跟着人鱼的大部队进行迁移。 芙思变成人鱼后各项感官都变得很奇怪，水流拂在身上不再有阻力感，反而像是轻飘飘的丝绸。 鱼类的听力和灵长类动物不一样，她现在能感受到身后追来的十几艘机械设备发出的嗡鸣声。 站在人鱼的角度来讲，这种体型堪比小型鲸鱼还会发出刺耳声波的大家伙确实挺恐怖的。 更何况那些潜艇发射出的钩锁和绳网一看就是为了捕捉鱼类而设计的。 难道是跟上一次的雪谷一样的两族对立的情况？ 芙思有了一些猜测，还需要更多的线索来进一步确认这张地图的势力组成。 跟芙思的闲适不同，跟在她身周的人鱼如临大敌，尾巴快要甩出残影恨不得将芙思揣在怀里带出二里地去。 看来安妮雅是很重要的一个身份，否则这些人鱼不会冒着生命危险保护她。 芙思低头看了一眼莹白的鱼尾，又看了看四周簇拥着她的人鱼群，这出众的外貌很难不被发现吧！ 有些鱼类会拥有拟态的能力，如果她能改变自己的外貌会更方便吧…… 还没等这个念头完全成型，芙思惊奇地发现她手臂上的肌肤开始向灰白过度并逐渐覆盖上大片的鱼鳞。 身下的鱼尾不出所料同样变成了不起眼的灰蓝色。 而身旁的人鱼见到她的变化完全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仍旧抓着她飞快往前游动。 显然是知道她拥有这样的能力。 芙思这才开始正视这具人鱼的身体，除了拟态之外还会不会有其他能力？ 芙思抽空回头目测了一下那些潜艇和她们的距离，虽然人鱼群的速度很快，但是那些潜艇咬得很死，追上她们只是时间问题。 这些潜艇的样式芙思曾经在考古书上见过，是远古蓝星的产物，应该承受不住太大的水压…… 这个想法刚刚出现，身后就传来了令人牙酸的机械解体声。 芙思回过头，十几艘紧追在身后的潜艇突然停下了，它们开始发生微弱的扭曲、变形。 芙思低头看了看双手，缓缓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 “噼啪————” 随着一声巨响，十几艘潜艇被一双看不见的巨手捏爆了，成了一群不值钱的破铜烂铁。 随之爆发的还有一阵阵血雾，这些潜艇还未拥有无人驾驶技术，隐藏在潜水艇内的驾驶员被恐怖的压强崩坏了躯体，随着簌簌而下的机械零件永远留在了海底。 芙思愣愣地看着双手，有些不可置信。 自从她不再使用精神体，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人鱼群见到这一幕发出兴奋的欢呼声，扑上前撕咬着人类的身体，一时间血污染红了这片海域，夹杂着人类的断肢和人鱼愉悦的叫声。 芙思待在原地没动，她还在感受那股奇异的能力，确认不是自己无意中使用了精神体能力，缓缓松了一口气。 芙思摆了摆尾巴，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很轻松，没有任何阻塞感。 身体中的力量可以自由控制，随心而动，影响范围目前还不知道有多远。 芙思游上前查看那些潜艇，想要获得更多的线索。 那些潜艇分成两部分，芙思将主驾驶室捏了个粉碎，后面的舱体刚刚被人鱼群打开搜寻落网之鱼，没想到意外解救了几条被关在里面的人鱼。 芙思挑挑眉，看来这些潜艇游荡在这片海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她正要凑上去查看那几条被解救出来的人鱼，身后却传来一股巨力将她往后拉。 芙思下意识要反击，却被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制止了动作。 将她拉到身后的人鱼挡住了飞射而来的利刃，那柄短刀穿透了他的胸膛，刀尖不甘心地停在芙思的眼前。 那几条被解救出来的人鱼眼见一击不成纷纷扑上来想要再补一击。 【安妮雅！离开他们！】 【该死，快杀了这些蠢货！】 芙思短暂地愣神后快速抬起手，却发现那随心所动的权能不能对这些人鱼生效。 换句话说，她不能伤害任何一条人鱼。 芙思接住面前缓缓软倒的躯体，他的胸膛被开了个大洞，那短刀极为锋利，深深地穿透了他的心脏，粉蓝色的血液从伤口处大量溢散出来。 救不回来了。芙思的视线凝在他的胸前。 【安妮雅，不要伤心】行动变得僵硬的人鱼抬起手摸了摸芙思的脸颊想要安慰她，即使她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悲伤。 他的气息消失得很快，心跳停止的一瞬间整条鱼也就失去了生命力。 芙思轻轻合上了他的双眼。 好吧，既然不能使用金手指，就回归最原始的**争斗。 芙思拔出了插在他胸前的短刀，锋利的冷刃在海底散发出荧光。 线条流畅的鱼尾摆动起来，芙思在陆地上的近战能力和伊娜不相上下，何况她现在有这具身体的加持。 【杀了她！杀了这个叛徒！】被解救出来的人鱼完全没有逃命的意思，浑浊的眼球只能映出芙思的身影。 芙思缓缓将短刀反握住，人鱼的手上有蹼，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杀鱼的速度。 人鱼群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柔弱无力的安妮雅一刀一个，肃清了所有的和平派。 芙思扔掉手里的短刀，回到那条可怜的小鱼身旁，却见他的身躯随着海浪逐渐消散，只剩下了一枚紫水晶般澄澈的核心。 它如人鱼心脏一般大小，正随着水浪缓缓浮动，好似从未停止跳动。 第135章 亚特兰蒂斯（3）怎么变成了这样…… 芙思花了一点时间搞清楚那些人鱼的来历。 虽然从外貌上来讲这四条人鱼跟芙思身边的人鱼没有任何区别，但是他们的脖颈上都带着一条黑珍珠项链。 当时海水被人类的血污染了，在混乱的状况下芙思没有注意到这个微妙的不同之处。 不然她一定不会放松警惕。 芙思将那颗紫色的核心收好，继续跟着大部队进行迁移。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伊娜站在甲板，忧愁地看着海面。 在她旁边，罗一正一脸菜色地趴在栏杆上。 “不是我说……呕……为什么我们要跟着那伙人坐船……呕……”罗一艰难地说完这句话。 伊娜仍旧盯着海面，温声解答道：“我要先搞清楚这里的阵营关系，这些海钓者船舱内携带了大量毒品和药物，他们出海一定别有目的。” 罗一思维已经开始发散了，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海水看久了会有总奇怪的眩晕感。” 伊娜闻言有些惊讶：“你不是因为晕船吗？” 罗一连忙为自己辩解：“怎么会？我从来不晕船的，但是这里的海域对我的影响格外大……呕……不说了我去里面缓一缓。” 罗一躲进船舱让伊娜一个人在甲板上吹海风，顺带调查一下这些海钓者走私的违禁品数量。 伊娜站在船尾思考罗一说的眩晕感，虽然大家都是哨兵，但是每个人的精神敏感度是不一样的。 就像有人觉得酒精味难以忍受，但是有人却对它着魔至极。 伊娜因为早些年的一些训练失去了应有的灵敏度，在这方面还真没有罗一来得敏锐。 她垂下眼看向灰蓝色的海面，这里的海看起来非常温顺，就连海面上的波浪都非常小，船体的摇晃程度很轻。 “喂，外乡人，别愣着了，快来帮我们撒饵！带你们出海可不是白出的！”一个身高逼近两米强壮如熊的男人朝着伊娜喊道。 日暮西下，他们的时间明显不多了。 伊娜循声望去，几个男人正拿着一个血红色的木头匣子，抓起一把东西向着海面撒去。 而他们的身侧还堆积着几个巨大的红木箱子，看起来是都要投放进海中的“饵”。 伊娜走过去，手里被塞了一整盒沉重的“饵”，她定睛看去，这竟是一整高等级能量核心！ “别愣着了！天黑前所有饵都得投进海，不然你们姐弟两个一个都别想回去！”凶神恶煞的男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伊娜身上流连，脸上甚至流露出了难以描摹的笑容。 伊娜没心思关注这些海钓者的龌龊想法，她只找到了罗一，其余三个队友下落不明。 这张地图没有恶劣的环境，也没有显而易见的危机，甚至没有制造两队尽快发生矛盾冲突。 伊娜揉了揉眉心，敷衍地将手中的“饵”抛洒到海水中去。 伊娜的目光到处乱瞟，无意中窥见那个对她出言不逊的男人的脚踝处有一道微弱的反光。 嗯？为什么这个部位会有反光。 伊娜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这男人的动作姿态，人类的肌肤反光效果非常微弱，更何况这些人的肌肤偏棕色，就算在光线直射下也应该是暗沉沉的才对。 更何况现在是夜晚和白昼的交接时间，光线昏暗。 除非……他脚踝上佩戴了什么金属饰品。 伊娜刚刚匆匆一瞥，只看到类似蛇鳞般的起伏纹路，光滑的鳞甲样饰品确实可以造成这样的反光效果。 紧接着，伊娜发现了这些人身上一个非常奇怪的点。 他们试图用嘴呼吸。 这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很多人鼻呼吸道受阻的时候都会试图用嘴呼吸来缓解氧气摄入困难的问题。 可是这些人的鼻梁较高鼻腔较大，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疾病问题会阻碍他们的呼吸 道，一个两个还能说是个例，可是站在船头的四个男人都在有意无意半张开嘴呼吸。 ——好像四条到了岸上的鱼。 伊娜心中有了猜测，看向这些男人的目光多少带了点探究。 不知道是哪里刺激到了这群家伙，原本正在加急投放饵的男人突然转过头，抓住伊娜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你那是什么眼神？！你是在挑衅我吗？**——” 他骂了很难听的词，伊娜微微挑眉，目光下移看向他揪着不放的手，语气平淡：“你最好放开我。” 虽然她嘴上这么劝慰，但是丝毫没给男人改过的机会，她伸手握住男人的手腕，轻描淡写地向旁边一折又拉过他的另一只手臂将其打了个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男人不可置信地在地上打滚，抬起头看向这个恐怖的女人。 骨骼是人类最坚硬的身体构造，在她手里却和软绵绵的扭扭棒没什么区别。 伊娜看着惊恐的NPC四散逃离，轻轻打了个响指，云豹于黑暗中现身，咬断了所有试图逃跑的人的小腿。 终于能仔细观察一下这些人的腿部肌肤，伊娜蹲下身来，接着日暮微弱的光线看向他们被撕烂的裤腿。 伊娜的推断没有错，这些人的腿部肌肤已经完全不是人类的模样了，密密麻麻的鱼鳞覆盖了他们的小腿，拿刀戳一戳还会发出金石碰撞的声音。 “解释一下吧，你们的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又为什么要往海里扔核……扔这种宝石。” 罗一从船舱冲到甲板上的时候正好听到伊娜问出这句话。 他看着躺在地上哀嚎的四个人，尴尬道：“发生了什么？” 伊娜摊摊手：“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好奇。” 手臂被打了结的男人害怕地往后缩，像是恐惧伊娜继续动手。 伊娜尽量缓和了态度：“我只想知道你们腿上的东西是怎么来的。” 几个男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最后那个身躯庞大如熊的男人颤颤巍巍地开口：“我、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让我们或者回到岸上。” 伊娜无所谓地点点头。 “我们之前出海去进……去海钓，不小心钓上来一箱红木，就是你见到的这种，里面装满了宝石，哥几个想着不挣白不挣，想下水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没想到自从把这些东西带回来之后我们越来越渴水，腿上甚至长出了鱼鳞……” 男人讲述了他们三天前的经历，他们最后实在扛不住腿上的瘙痒，找了个在海边居住的渔民打听这是什么怪病。 谁知道那渔民看了他们的腿之后却说他们这不是病，而是收到了“诅咒”。 他们拿走了大海的馈赠，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们本来想着能将宝石变卖腿上长鱼鳞就长吧，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越来越渴望水，甚至在水里也能呼吸，在陆地上反而呼吸困难。 “所以我们只能来归还这些财宝，人怎么可能一辈子生活在水里啊！”那个男人说道最后已经有些哽咽了，对死的恐惧压倒了他们对财富的渴求。 伊娜和罗一对视一眼，罗一率先发问：“难道只要还回去就能恢复原状？” “我们也不知道啊！这该死的病太磨人了，我们是在受不了了！！！”男人显然已经被折磨到了极限。 伊娜却怜悯地摇头：“这确实不是病，是污染，就算把宝石全都还回去也不能痊愈。” 罗一突然想起什么：“污染？合着这片海域已经是污染区了？” “很有可能，”伊娜站起身，一脚踩断了男人的喉咙，“岸上的情况我搜查过了，这次地图的主战场在海上。” 污染区这个概念对于罗一来说非常陌生，他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污染区，也没有经历过净化工作。 茵多克莱和莫兰的污染区侵染程度非常轻，只需要进行定期清理就不会危害公民的正常生活。 平时的训练地图也很少有污染区元素，是以这是罗一第一次直面污染区。 剩下的三个人一脸惊恐地看着伊娜的动作，这个女人杀人完全不眨眼，跟摘下一朵玫瑰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大气都不敢出，不过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肺部被污染得很严重，呼吸系统已经不运作了。 伊娜神色略微凝重：“必须尽快找到恩南和星炽，在污染区向导的作用远大于哨兵。” 她和罗一两个哨兵深陷污染区中央，一旦发生异化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砰——”脚下的船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伊娜底下身形稳住重心，眼神盯住那三个男人：“你们在搞什么鬼。” 那三人表示冤枉至极：“我们什么都没干啊！” 只是几个靠走私毒品和违禁药物赚钱的家伙，应该没胆子在伊娜面前说谎。 罗一突然指了指水面：“有……有鱼。” 伊娜看他的表情复杂，顺着他的指尖看去，确实有隐隐的鱼鳍在海面上若隐若现。 “完了……天黑了……” “魔鬼！魔鬼要来了！” “我们都要死！我们都要死！” 原本躺尸在地上的三个人突然开始大声哭嚎，随着他们的声音在海域上，船身的抖动越来越剧烈。 伊娜直觉不对，那男人一定还隐瞒了什么没说。 既然是归还宝石，为什么他们要将那些东西称为“饵”？ 而且为什么一定要趁着天黑来，白天的气候明显更适合出海。 “伊娜，在海上我的精神体异变技能距离不够，回不到岸上。”罗一紧张地说。 他的水性不算好，如果坠海可能会拖累伊娜的行动。 伊娜大脑飞速运转，抬手就想发动【白昼】直接将鱼群清缴。 “呼尔！”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虽然奇怪了一些，伊娜心头却猛地一松，回头看去。 芙思正趴在船尾向伊娜招手。 伊娜定睛一看，不可置信道：“芙思？” 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她抿了抿唇笑出了声：“怎么变成了这样？” 只见芙思脖颈上和手臂上都缠着大量海草，绿油油的，衬得整个人面色都绿了不少。 情况危急，伊娜却完全没了沉重的心思，闷声笑起来。 第136章 亚特兰蒂斯（4）精神体封禁…… 芙思一脸菜色地看着伊娜笑到站不稳的身体，想要张口说什么，却猛地记起她现在没有语言沟通的能力。 这里没有向导和她进行精神连接，手上长了蹼不能用手语。 芙思头一次在沟通问题上生出无力感。 只能等伊娜笑够了停下来，她飞快走到芙思身边想要把她拉上来。 芙思摇摇头拒绝了，她抬起尾巴给伊娜看，示意自己离不开海水。 伊娜看到她的尾巴手指不可控制地动了动，但是芙思很快就把尾巴落了下去，伊娜略带遗憾地说：“我来说，你点头或者摇头。” 船只的抖动已经停止了，芙思制止 了人鱼们想要击沉这艘船的行为。 人鱼们的愤怒是对那几个躺尸在地板上的男人，将他们撕碎吞食掉后人鱼们不再躁动。 伊娜想了想，先问了一个关于芙思的问题：“你不能长时间离开海水对吗？” 芙思身上缠绕的海草吸满了海水，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对她的肌肤进行保护。 果然，芙思点点头。 伊娜接着说：“需要我先寻找队友就点点头，先去解决对手就摇摇头。” 芙思迟疑了一下，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很奇怪，进入比赛快有一个小时了，芙思还没见到任何一个对面的人，舍齐也好风清野也好，都不是会畏畏缩缩苟活的人，他们现在还没有主动出击，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手脚？ 伊娜几乎在一瞬间读懂了她的顾虑：“我明白了，这次的地图出现了污染的设定，你在海里一定要小心，没有向导做进化处理的情况下不要主动接触污染源。” 芙思默默点头。 她现在被大大限制了活动范围，不能上岸不说，就连人鱼迁徙的最终目的地也不甚清晰。 芙思不可避免地感到了焦躁，她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掌心，半透明的蹼在五指之间相连，软软的，没什么攻击性。 察觉到她的低落，伊娜忍俊不禁：“难得见到你这幅样子。” 芙思抬起眼皮看她。 伊娜用手比了一个框，将芙思的身影圈在里面，唇瓣动了几下刚想说什么，脚下又是一颤：“呃……” 芙思眉头微动，侧眸向海面看去。 夜晚已经来临，海面上的风浪无端汹涌了很多，或深或浅的浪痕浮现在海面上，不少浮游生物都飘了起来。 芙思有些焦躁地甩了甩尾巴，她总有种不妙的预感。 仿佛在印证她的猜测，海面的浪越来越大，人鱼群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纷纷发出呼唤让芙思回到他们的身后。 芙思眯起眼，成为人鱼后视力收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削弱，她在水外的世界只能看到一个隐隐约约的漩涡出现在海中央。 海面上没有任何可供躲藏的地方，芙思抬起手，想要让这个漩涡停止靠近。 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道和芙思的力量相碰撞，她瞬间意识到，这漩涡不是天灾而是人为！ 芙思猛地潜下海，强壮有力的鱼尾能在漩涡中逆流而下。 不远处，路可可看着芙思越来越近的身影，张嘴吐出一个透明的泡泡。 【这么快就发现了】路可可戳破了水泡，一甩鱼尾，试图隐藏在混乱无序的洋流中。 她的发尾还是透着挑染的红，微卷的头发垂在她的背后，如芙思一般亮眼的鱼尾同样代替了她的双腿。 芙思见到她的那一刻，脑中被迷雾蒙蔽的一角瞬间拨云见月。 原来是这样。 相同的人鱼化，相同的力量来源，芙思目光锁定在路可可身上，她周身的能量磁场和她如出一辙。 这个距离，路可可竟然没有发动精神体异变技能来解决自己。 路可可的精神体渡鸦拥有远距离处决敌人的能力，在这样昏暗无光杂乱无章的环境下简直是偷袭利器。 可她没有任何释放精神体异变技能的意思。 芙思缓缓勾起一抹微笑，余光扫了一眼海面上的小型渡轮，在心中估算它还能在这样的风浪中撑多久。 而她能否赶在船沉没之前解决路可可？ 芙思轻飘飘地摆动尾巴，躲过了洋流中夹杂的船只碎片。 算了，不想了，直接干吧。 被半透明蹼连接的手指于混乱洋流中浮出，芙思的蓝眸在深海中无比耀眼，她能感受到，路可可使用的能力和她同宗同源。 所以只要稍加引导，她就能把海之漩涡的控制权抢过来。 灰蓝色的海面之下，一股奇异的能量在两人之间来回涌动，芙思专注地抢夺力量，漫不经心地一甩尾巴，直接拍断了迎面扑来的铁质龙骨。 路可可年纪尚小，攻击方式极端暴戾，所有渡轮上被拆卸下来的部件都被她拿来当做投掷物，利用洋流的裹挟性制造了一个嫉妒危险的旋涡，想要将芙思的身躯碾碎在这涡流中。 芙思飞快地眨了眨眼，双手猛地交合，涡流速度突然加快了十倍不止！ 路可可的惊呼被暗海吞掉了一半，她满脑子惊愕【她疯了！】。 转速如此之快的漩涡，她们两个人鱼化的哨兵都逃不开引力吸引，更何况海面上还有芙思的队友，她不顾自己的死活就算了，队友也会葬送在这样的深渊中！ 人鱼群不知为何退到了远处，这片海域只剩下了芙思和路可可以及海面上的罗一和伊娜。 如果芙思真要搞同归于尽那一套，就是路可可一条命换她们三条命的结果！这完全不符合芙思一直以来的致胜心理！ 路可可大脑飞速运转，不，芙思的最终目的一定不是鱼死网破，她一定给自己留了后路。 在哪里……在哪里…… 路可可目光流转，因为注意力偏移，好几次都是险之又险地躲过渡轮碎片，铁质的龙骨碎片擦着她的背部划过去，火辣辣的疼痛已经被过度激发的肾上腺素掩盖过去。 指尖流转的力量逐渐消散，路可可不得不承认，芙思比她更快适应这种神秘又危险的原初力量。 【输给你，我总是不甘心】路可可于旋涡中和芙思对视。 芙思微微挑眉，像是要露出胜利的微笑，唇角的弧度却硬生生止住了。 紧接着，路可可感到腰间一紧，整个人已经从漩涡中心脱离了出来。 周围的精神波动明确地告诉她背后的人正处于战斗状态，但她还是想大喊【我不能离开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亲眼见到上岸的人鱼都变成了核心，今天就栽在闫昔昔这个蠢货手里了！ 闫昔昔抱着路可可出了水跳上甲板，旁边风清野已经和伊娜打得不可开交了，他还有闲心低头去调侃：“怎么又需要我救……” 路可可痛苦地摆动腰身在甲板上翻腾，巨大的鱼尾差一点就要甩上闫昔昔的脸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闫昔昔将一头湿透的白毛往后梳去，露出饱满白皙的额头和迷茫的眉眼：“啊，你不能离开水？” 路可可奋力挣扎到甲板边，靠自己的力量往下一扑，接触到海水的一瞬间灼痛干裂的肌肤仿佛受到了甘露的滋润，整条鱼终于活了过来。 竟然没有立刻出局，幸好，幸好…… 即使没有了生存危机，路可可还是扬起尾巴激起一大片浪花将蹲在甲板上的闫昔昔再次浇了个透心凉。 “……”好吧，这次是他的疏忽。 路可可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音调奇怪的鸣叫声，索性闭上嘴不再说话，整条鱼都沉在海里，只露出半个脑袋。 闫昔昔却好像听懂了：“野哥正和伊娜打着呢，他说我们最好不要靠近。” 路可可转了转眼珠。 闫昔昔接着说：“我们向刚刚那片海域投放了干扰器，芙思应该被拖住了，短时间内过不来。” 路可可皱起了眉，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我怎么知道你变成了这幅样子不能离开水，”闫昔昔眼神飘忽，“甚至变成了一个哑巴……” 路可可再次扬起尾巴激起水花想要浇他，却被他敏捷地躲过了。 “别闹，你有没有转化回来的办法？”闫昔昔正色问她。 路可可很犹豫，她手中的情报残缺不全，还不能推断出人鱼具体的转化方法。 还没等他俩研究出一个所以然，旁边就传来一声巨响。 伊娜灵巧地躲过断裂的船帆落地，像一只玩心大起的猎豹半蹲着：“你没有尽全力，不专心的人是不配赢的。” 风清野神色冷静地跟她对峙，两人正好处船尾的两端，这艘轮船很大，吃水很重，刚刚的战斗毁掉了船帆，如果想要靠岸只能依靠船底的其他能源驱动发动机。 这也是两个人没有使出全力的原因。 两个战力顶尖的哨兵全力一战，不出三招这船就要沉了。 而他们的水战能力非常有限，风清野的白隼精神体到了水中能力十不存一。 伊娜显然也知道他的顾虑，直接发动了【白昼】跟他硬刚，逼他正面应战，风清野只能一边闪躲一边寻找机会。 这样的后果就是，伊娜完全没了顾忌，将整个甲板破坏殆尽，甚至拦腰踢断了船帆。 风清野的目光从海面上收回，他直视伊娜的双眼：“我确实不是力量型哨兵，正面对上你很难赢下这场战斗。” 伊娜的笑容已经僵住了，她苦中作乐地想，至少将对方的核心成员引出来了不是。 舍齐缓步从风清野身后走出来：“抱歉，二对一确实不光彩。” 伊娜动了动手指，再次确认自己的肢体被完全锁定，浑身上下就连眼珠都不能转动。 亮如恒星的云豹慢慢暗淡下去，伊娜心头一跳。 精神体封禁？舍齐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这种能力在以往的比赛中从未展露出来过。 第137章 亚特兰蒂斯（5）按超级大胖猫收费！…… 舍齐和风清野并肩而立，他温声说道：“我不能限制她太久，她的精神体强度很高，不要留手速战速决。” 风清野点头，他的精神体早已在一旁待命，身形流畅健美的白隼昂起头颅，漆黑的眼瞳倒映出伊娜动弹不得的身影。 【乙太风暴】是非常简单粗暴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发动者方圆三十米以内将进入磁场乱流，无论是哨兵还是向导都无法免疫其伤害。 就算进化再快，人类的身体还是由血肉组成的，磁场乱流可以杀人于无形。 伊娜瞪大了双眼，手指微动，还没等她动作，余光却瞟到灰蓝色的海面猛地掀起十几米高的海浪，直挺挺地朝着游轮拍了过来。 芙思非常不爽，投放进海的装置明显是针对人鱼设计的，她的能力被限制得厉害，不能第一时间接应伊娜和罗一。 既然你先上手段，那干脆大家都别好过，芙思不能赶到战场，就掀翻这片海域，大家下水来过过招。 她摆动尾巴，召唤了十几波海浪朝着挺立在海面上的游轮袭去。 不用担心罗一，他的精神体异变技能足以躲开大部分物理攻击。 风清野眼看着巨浪拍上了游轮，不得不先去稳住船体，他和舍齐都没有水下作战能力，一旦失去这艘游轮作为落脚点，就是我为鱼肉人为刀俎。 舍齐自己扶住旁边的围栏稳住身形，他使用【失格序】的时候不能随意离开原位，必须和被影响者保持近战距离，离开伊娜身边可能会放松对她的制约。 伊娜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她身体不能动弹，脚下甲板的倾斜令她不可控制地朝旁边滑动。 她微微动了手指，艰难地挤出一些精神力，试图使用【安斯盈和】扭转战局。 仿佛感应到了她的想法，芙思又是一道大浪拍了过来，整个船体的晃动更加剧烈，舍齐已经很难稳住身形了。 伊娜暗暗咬牙，【安斯盈和】还是被她释放了出来。 巨大空洞的撕裂口出现在整个海域上空，舍齐抬起头，他并不惧怕【灾厄】的剧毒浓雾，美杜莎精神体本就拥有解毒和抗毒的能力。 伊娜当然不会给他钻空子的机会，何况她的精神力被封禁了大半，只能使出很小的一部分，【灾厄】对精神力的消耗还是太奢侈了。 于是众人眼睁睁看着半空中那个摩天大楼般恐怖的缺口，突然掉出来一只人头大小的四足毛绒动物。 倒也不能说它娇小。 如果要去宠物店给这只猫咪预约清洗，那一定是要按超级大胖猫收费！ 不明所以的灰色猫咪对上三双紧盯着它的眼睛：“……喵？” 它短胖的四肢并不适合在倾斜的甲板上站立，是以它刚落地就伸出四个肥厚的爪子死死扒住地面，这才没有第一时间掉下海。 笨拙中透着一丝灵巧。 “……” 舍齐通过和精神体共享视野看到这一幕，实在没忍住发出了一声质疑：“这好像不是开玩笑的场合。” 他的精神力在巨大的震惊下发生了一丝松动，伊娜扯了扯嘴角：“我也并没有这个打算” 话音刚落，灰猫一双橙黄色的圆眼突然睁大，死死盯住了甲板上风清野的身影。 伊娜唇角微勾：“北极光最喜欢吃小鸟了。” 【北极光】毫不犹豫地张大了“深渊巨口”，灰猫原本可爱宽厚的脸庞突然变成了小型黑洞，巨大的引力却只对风清野一个人生效。 来不及错愕，白隼奋力扇动翅膀挣扎着，可它离猫咪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近。 舍齐一直紧闭的双眼动了动，瞬间取消了【失格序】的维系状态，恢复行动力的一瞬间再次使用【失序】，伊娜的瞳孔颤动了一下，【北极光】的动作停顿下来。 那股可怕的引力消失了。 伊娜面部微微抽动，表情在昏暗的夜晚透出一丝阴森扭曲，风清野看准时机再次发动【乙太风暴】，伊娜却借着再次扑面而来的巨浪躲到了海水中。 “啊，果然，”舍齐轻声说道，“这种精神力干扰对她们的持续作用大打折扣。” 【失序】是舍齐最强力的精神干扰异变技能，普通哨兵会在此技能下看到以假乱真的幻想，并产生自毁行为。 之前的海选赛中，路德对着舍齐大放厥词，他就小施惩戒，路德一个幻境都没扛过去就死在了自己的精神体嘴里。 伊娜却展现出了远超普通哨兵的精神意志，【失序】对她来说起到的作用并不致命。 看她的样子，只是几个呼吸就从幻境中抽身而出，精神体甚至没来及做出毁灭行为。 这是堪称恐怖的精神掌控力和自我规束能力的具现化。 舍齐若有所思：“她的队友来历也不简单……” “队长！”闫昔昔的声音从船尾飞了过来，“船要沉了！” 在经历了两位哨兵的轮番轰炸、巨型海浪拍击、奇怪猫咪的黑洞侵蚀后，这艘游轮终于要沉了！ 风清野无意识地攥了攥手腕，飞快思索对策：“是重要零件损坏还是船体受损……” “不，”闫昔昔脸色很臭，“是有人在船底开了个大洞！所有重要部件都泡了水，船体吃水太重，马上就要沉了！” 话音未落，闫昔昔眼中的世界突然下沉了很多，不是他掉下了海，而是因为船头翘起来了！ “没办法了，舍齐，抓紧我。”风清野冷静地抓过舍齐的手腕，在船体完全翻转之前带着队员跳下了海。 第138章 亚特兰蒂斯（6）谁是安妮雅？…… 就在风清野带着队员跳海的瞬间，吃水严重的游轮放弃了抵抗，缓缓沉默在这片咆哮的海域中。 看到他如此果决，芙思倒是有些意外。 本以为他们会再挣扎一段时间的。 舍齐的美杜莎和风清野的白隼无论是在空战还是陆战都拥有绝对的统治力，唯一的短板便是水下作战。 茵多克莱人大多水性欠佳，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芙思咬准了这一弱点，无论如何也要掀了他们的船。 幽暗无光的海水格局了刚刚一场大战的硝烟，卷起的漩涡骇浪也随着时间的流动逐渐归于平静。 战场，转移到了水下。 路可可不能和芙思争夺海洋的权能，不是她不想，而是完全做不到。 相比于一开始的青涩，芙思现在使用这股力量得心应手，她给伊娜和罗一都做了隔绝海水的能量膜，确保他们在水下的基本生存能力。 然而，命运的天平不会总向芙思倾斜。 芙思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水流速度突然降低了。 就好像某个刮风的天气突然变得风静树止，芙思谨慎地停下来。 似乎是某种极度危险的征兆，周围的鱼群和浮游生物都开始往海底缝隙里钻去。 “呼尔——”悠长空灵地人 鱼鸣叫声从深海飘来，随着水波流动送到芙思耳边。 【我的孩子，到这里来】 不知为什么，芙思下意识想要服从这句指令的发出者。 她摆动鱼尾向前游了一下，却又醒过神来猛地停住。 没等她想明白这种奇妙的归属感来自于什么，一条如海中幽灵般皎白的身影从远处飞快靠近。 闫昔昔若有所思地看着身旁路可可露出那种迷离沉醉的表情，来不及阻止，她如倦鸟归巢般朝着那道身影靠了过去。 【好孩子，安妮雅，到我这里来】 又是一声呼唤，芙思这次完全保持了清醒，没有被这声音蛊惑。 潜意识告诉她，应该马上离开这里。 【安妮雅，你不该离开我，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 美若神明的女性人鱼有着极为精致的面貌，她的身形很明显能看出独属于女性的柔韧和曲线，与那些不辩性别的人鱼完全不同。 在这昏暗的海底，芙思恍然觉得她身上散发出微弱的光辉，沐浴其中的人一定会被海洋赐福。 路可可被她揽进怀中，温柔地抚摸过鱼尾上的伤痕，她的掌心散发出柔和温暖的能量波动，轻松将路可可的状态恢复到了全盛时期。 芙思盯着她们的身影，心中慢慢有了推测。 海洋中不止一个安妮雅。 至少现在看来，路可可和她，都被这个女性人鱼称之为“安妮雅”。 只是相比于路可可表现出的那种诡异的归属感，芙思心中的排斥感更为明显。 她不愿意对这位强大美丽的存在进行膜拜和追随。 不知何时开始，在远处海域观战的人鱼围了上来，将芙思牢牢圈在他们的保护圈中。 【安妮雅，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护在她身前的人鱼如临大敌，一脸警惕地盯着那道银白的身影。 人鱼安妮雅目光很从容，肢体语言没有表现出任何紧张，芙思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淡淡的悲悯和蔑视。 她也是安妮雅？芙思的视线在路可可和安妮雅之间来回流转。 到底有多少个安妮雅？ 【只要你们能放弃抵抗，我同样可以将你们一起接回普罗克湾】 人鱼安妮雅将路可可保护在怀中，似乎真的是一位担心孩子的母亲。 【好孩子，我来接你回家了】 路可可盯着安妮雅柔和的面庞，非常眷恋地蹭了蹭她的手心，无师自通使用人鱼的语言回应她。 【我将听从你的命令，女皇陛下】 舍齐没有轻举妄动，他能感受到这位与众不同的女性人鱼上有非常强烈的精神波动，路可可作为哨兵很轻易就会被蛊惑。 但是他不能贸然出手净化路可可的精神海，目前不清楚这位NPC的战力如何，一旦打草惊蛇展露了敌意，很可能会失去先手机会。 【女皇陛下，我们已经选择了要追随的主，恕难从命】芙思身前的人鱼显然并不接受对方的招安。 芙思看着他们坚毅的侧脸，突然回想起之前从潜水艇中救下来的四条人鱼，他们的外观看起来和那条为她而死的人鱼没什么不同，却把利爪对准了同类。 他们大概率是追随人鱼女皇的派系，所以一看到芙思这个“背叛者”就不顾一切地扑了上来。 安妮雅注视着自己曾经的子民，最终还是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的行为。 她将目光转向风清野等人，与人鱼化的路可可不同，风清野等人还维持着人类特征，很难不被当做异类。 路可可抬起头想要介绍自己的朋友给安妮雅，在她的视角中，女皇已经成为了她最大的依靠和家人，而家人不会伤害她的朋友。 【他们……】还没等路可可和安妮雅交流，女皇已经一脸慈爱地对她的同伴发出了邀请。 【远道而来的朋友，要来参观普罗克湾吗？那是我们最美丽的家园】 风清野和闫昔昔面面相窥，他们能看出这位女性人鱼展现出了超乎意料的善意，但是迫于语言障碍，他们不能进行常规意义上的交流。 舍齐神思微动，思维触手缠绕上路可可的手腕，读取了她脑海中的思维跃动，和同伴转达了这位人鱼的身份和邀请。 风清野和舍齐默默依靠思维触手交流：“要答应她吗？” 舍齐在水下感到胸腔沉重，水压令他的身体产生了各种不适，虽然有路可可为他们创造水膜，但还是不如陆地上来得自如。 “答应她，目前看来这是一场阵营资源争夺战，我们需要了解更多领域的线索。”舍齐很快做了决定。 安妮雅对他们的乖顺似乎很满意，她拉着路可可的手腕向来时的方向离去。 伊娜从后面挨着芙思，用眼神询问她：【要不要留下他们】 芙思盯着那两道极其相似的背影，神情有些凝重：【不】 她其实想让试探一下人鱼安妮雅手中的权能如何，但是一旦她脑子里冒出任何伤害安妮雅的念头，就会有一股难以忽视的阻力令她放弃攻击。 这是地图对重要NPC的保护，还是仅仅针对于芙思现在这个身份的限制？ 安妮雅不能伤害安妮雅，还是芙思不能伤害安妮雅？ 芙思心思百转，伊娜只能看出她不是那么情愿放走对手，思索再三，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芙思侧眸看到伊娜双手合十，沉静心神，将精神体异变技能【安斯盈和】共鸣度拉到极点。 她们何等默契，芙思默许了伊娜的试探行为。 安妮雅带着路可可若有所感地停了下来，回身看去，遮天盖地的黑洞蓦然出现，无数触手攀住黑洞边缘，缓缓将它肥硕巨大的身形显现出来。 一股窒息感弥漫在水中，不仅仅是压迫感，更有种难以呼吸的死亡警示。 看到这家伙的全貌，芙思芙思瞳孔微震，下意识握住了伊娜的手臂，五指深深嵌进了她的皮肉，却仍旧不能阻止那家伙的出现。 这东西的辨识度不低，如果默术在现场，不依靠纹身也能依靠这家伙辨认出伊娜的身份。 她就这么毫无顾忌地使用了【哈斯塔】。 伊娜温和地看着她，芙思在这对视中读懂了她的意思。 似乎有什么枷锁被伊娜自己斩断了。 跟【灾厄】不同，【哈斯塔】无论是危害性还是出名程度都远胜前者。 它是曾经巨型污染区的罪魁祸首，在当时导致了德菲尔三颗主星动荡不安，无数高阶哨兵被污染后死于非命，普通人更是难以招架，造成的死伤数以亿计，是非常邪恶且棘手的污染源。 如果说【灾厄】令人恐惧，那么【哈斯塔】就是恐惧本身。 这样污染域广阔且棘手的家伙，仅仅逍遥了九个月，就被伽罗门派出的剿灭小队完全收容毁灭。 这件事曾经在德菲尔内部掀起了不小的讨论风波，虽然大多数人没见过【哈斯塔】的本体，但是只要有心人稍微查一下，就会发现这家伙的来历。 芙思面色复杂地看着伊娜，她深知如果要试探安妮雅这样的地图boss，就要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不能留手，不然一旦激起对方的战意再想反击，就失去了先手机会。 安妮雅歪了歪脑袋，她的身形对比起【哈斯塔】实在过于渺，她接近两米长的鱼尾甚至比不上对面一只触手上的吸盘大小。 可她没有流露出任何恐惧，反手将路可可护在自己身后，像是大猫保护幼崽一样让她自己找地方躲好。 伊娜眼神锁定在风清野等人身上，她的目标明确，并不打算和安妮雅久战，只要取走这四人的生命，比赛自然结束。 【哈斯塔】接收到伊娜的指令，抽动巨大的触手，猩红与漆黑交织的身形仿若死神投放进人世的收割手。 风清野第一次在比赛中感受到武力压制的力不从心。 他没有任何犹豫，精神体异变技能【元空锁】瞬间掏空了他所有精神力，同时绞断了【哈斯塔】抽射过来的分支触手。 【哈斯塔】只有四根主触手，其他触手都是在主触手上做延伸。 在风清野曾经阅读的资料上， 这四只触手分别代表了生老病死，是所有痛苦的权能代表，但是因为资料缺乏，他并不知道这东西实际作用在人身上会发生什么负面效果。 最好的躲避办法就是不要被碰到！ 第139章 亚特兰蒂斯（7）找到她们，格杀勿论…… 伊娜的精神力迅速流失，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萎靡下来。 芙思非常不解，她没必要做到这一步的。 【哈斯塔】这样级别的战力出现在军校联赛的赛场上，着实有些荒谬。 就算来观看参加比赛的学生都是天之骄子，一旦毕业就会成为战场上的中流砥柱，但是说到底，他们还未曾走出象牙塔见识真正的战场。 【哈斯塔】的四条触手外貌基本相似，风清野凭借直觉斩断的分支来自“死”之触手，同时也是最为危险的一条。 风清野终于明白伊娜身上那种松弛感来自于什么了，这样的大杀器在手，要他和舍齐两个人联手尚且只有三分胜算。 何况这是在水下。 相比如风清野的凝重，舍齐反倒很轻松，他利用精神体共享视角，仔细欣赏【哈斯塔】庞大诡异的身躯。 大多数污染源的外形都不太美妙，【哈斯塔】的本体类似章鱼，触手却没有章鱼那样多，外表布满漆黑的磷甲，在水下反射出暗红的光。 安妮雅看着眼前的东西，能直面感受到它的恶意，她低叹一声，双手交握，一柄半人高的鎏金权杖出现在她手中。 这柄权杖大概手腕粗细，繁复的花纹雕刻其上，比起装饰更像是某种晦涩咒语，最最醒目的还是顶上镶嵌的一颗海蓝色宝石。 芙思的目光一下子钉死在那枚宝石上，如果她的感知没出问题，那是一颗世所罕见的顶级核心。 安妮雅虔诚地握住权杖，顶端的核心感应到了她的心愿，所有海洋的力量都开始向其汇聚，仿若一场盛大的朝拜仪式。 芙思低下头摊开手，用力抓握了一下，能清晰地感知到力量从指尖流逝的乏力。 【哈斯塔】仿佛察觉到了这个渐渐壮大的威胁，焦躁不安地抽动触手，想要将这个渺小的存在撕碎。 污染源被伊娜收容后为她所驱使，失去了自己的思维和主观意识，却仍旧保留了一些生物本能和危险感知能力。 在【哈斯塔】的视角中，安妮雅非常危险！ 伊娜慢慢皱起眉，【哈斯塔】的感知一丝不差地传达给她，连带着她也产生了一丝微妙的紧迫感。 然而，【哈斯塔】的死之触手在即将触碰到安妮雅的一刻还是收到了阻塞。 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生生拦下了巨大肥硕的触手，令它的动作速度无线趋近于零。 紧接着，从触手尖端开始，就像是海中泡浮肿后产生巨人观的尸体，粗大的触手一寸寸膨胀、爆裂，一眨眼的时间，代表着死亡的触手涨大了三四倍不止，像一条搁浅的鲸鱼。 “砰——”水下的声音被稀释了大半，可众人还是被这股爆炸的余波冲击了一次耳膜。 【哈斯塔】最危险恐怖的死之触手就这么毁了。 这片海域逐渐弥漫上一股血腥气，无数海洋捕猎者在远处纯纯而动，却因为感受到危险的气息不敢上前。 【哈斯塔】损失了一条触手，却并不慌张，生之触手只是在那断口一触及分，一条较为幼嫩的新的触手就冒了头。 风清野不由得感叹，这东西破坏力和感染力是顶尖的，就连自我恢复功能都不比任何一个顶尖哨兵差。 安妮雅看到这一幕并不慌张，她的目光穿过【哈斯塔】的身体，虚空锁定一点。 伊娜直觉不妙，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安妮雅再次举起权杖，一股阻塞感侵蚀了所有人的身体。 就好像他们突然被投放到了一大缸胶水中，随便动动手脚都要花费不小的力气。 即使是体量庞大的【哈斯塔】也不例外，触手的行动明显变慢了不少。 这还不是最坏的情况，芙思眼睁睁看着无数人鱼从珊瑚的缝隙中或者海中峡谷中汇聚而来。 他们的样子和芙思见过的那些人鱼不太一样，他们的尾巴闪耀着钻石般的光泽，行动丝毫不受影响，深蓝色的尾巴在水中划过一道道亮眼的轨迹。 芙思打量着他们的外貌，心中冒起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只见那些人鱼毫不畏惧地迎上【哈斯塔】的身体，锋利的甲刃划开了它的磷甲，因为行动力受阻，四条触手无法精准命中这些身形灵活家伙。 不止如此，那些人鱼朝着芙思和伊娜的方向攻了过来。 芙思很快注意到【哈斯塔】身上的伤口开始变得泛白，一层层晶状物质出现在它的磷甲之上，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扩散了一大片。 【哈斯塔】是体型庞大的极恶污染源，原本它并不在意这些蝼蚁在它身上留下的伤口，可逐渐的，它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支配权。 跟哨兵和向导一样，污染源也分为精神污染和**污染，【哈斯塔】的精神污染力并不高，它的主要污染来源是那四条触手。 那些晶状物吞噬寄生在触手上，飞快的攀过一片又一片污染源的躯体，将其变成新的巢穴。 芙思第一时间想到了同化这个概念。 被这些特殊人鱼碰到的伤口会被晶状物侵占，并扩散到全身。 芙思摆动鱼尾，却仍然不能逃脱安妮雅的制约。 伊娜焦躁地攥起手，她看着安妮雅身上散发出的威慑力，突然有些遗憾。 可惜了，这样好用的能力不能被收容。 从某种角度来讲，这些人鱼又何尝不是一种污染源。 形式突然逆转，本就没什么紧迫感的舍齐放松了身体，乐于观察芙思的应对手段。 芙思动了动腰身，一直藏在尾鳍里的紫色核心被她用尾巴尖儿卷了出来，借着最后的力气甩了出去。 水中的浮力比岸上大了不少，只要一点初始速度就能让那枚核心精准地飘进身后罗一的掌心。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罗一愣了愣，随即明白了芙思的意思。 纯澈的紫色核心泛着微光，像一颗虔诚的心脏，被罗一郑重地握在掌心。 安妮雅察觉到什么，那颗核心上还残留着难以忽视的生命力，她皱了皱眉，下达指令—— 【立刻绞杀！】 然而她的速度还是没有罗一快，随着【哈斯塔】的身影消失在原地，罗一吸收了那枚核心，精神体异变技能得到了进阶提升。 【空间跳跃】只能供他一人跑路，受到高阶核心的增强后，【蛀孔】则能够承载数十人进行远距离空间移动。 打不过就跑，没什么丢人的。 罗一的能力大多数时候排不上什么用场，因为他的单兵作战能力实在普通，可没人不需要退路和容错率。 芙思很清楚，她把罗一当做一份退路和保障就是他最大的作用。 只要关键时刻不掉链子，就是她最大的期望。 安妮雅看着凭空消失的众人，无波无澜地放下手中的权杖。 【找到她们，格杀勿论】 她很平淡地下达了通缉令。 舍齐和路可可的精神连接没有终止，安妮雅的意思准确无误地传达给他。 他有些意外，这位人鱼群的统治者似乎没有外表上看起来的那么仁慈宽容。 毕竟从外表上来讲，路可可和芙思很大概率上都是她的“孩子”。 或者说她们都是“安妮雅”。 受茵多克莱的地域文化影响，舍齐等人很清楚人鱼是母系氏族。 这样的权力体系势必会造成继承者的稀缺。 很显然，新一代的女皇会在芙思和路可可中诞生。 芙思只是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女皇的召唤，就被踢出了这个行列么？ 舍齐并不这么认为。 第140章 亚特兰蒂斯（8）登天梯 昙绥延静静地坐在特殊观赛席上，她身旁的位置属于茵多克莱的教会令使。 事实上，她这次出行并不受茵多克莱内部支持。 就连 一向纵容她的女皇都表示了委婉的规劝意图。 但是她还是来了。 昙绥延脑子一转想到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她不由得有些烦躁。 手指不自觉地勾起耳后那缕格格不入的金发缠绕在指尖。 察觉到她的动作，闫昔宇琳敏锐地询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昙绥延突然想起什么，不动声色地侧眸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西莱的身影。 不太对劲。 作为塔尼亚的名誉校长，这种场合西莱从未缺席过。 不光是西莱，德菲尔现任理事长莫林也缺席了这场比赛。 就像约好了似的。 德菲尔这次派出的外交代表除了百伦以外，就是曼哈德这个徒有其表的家伙。 要知道这是莫林众多养子中最不成器的一个，跟年纪轻轻就政绩斐然的百伦比起来就是云朵和泥土的具象化体现。 还没等昙绥延想通其中关卡，底下的观赛区就传来阵阵惊呼： “我去！那是什么？！” “如果我没看错那是德菲尔早年间S评级的污染源哈斯塔……” “为什么这东西会出现在赛场上？！” “天呐，我是在做梦吗？哈斯塔不是早就被官方收容了吗？” 这些惊叹中夹杂着恐慌的问句，足以窥见【哈斯塔】曾经给德菲尔公民带来了怎样的阴影。 在场的都不是普通军校生，能来决赛场观战的一定都是见过世面有过实战经验的。 因此他们更明白【哈斯塔】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随着讨论的深入，嘈杂的人语渐渐停止，整个赛场弥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死寂。 如果这个S级污染源真是德菲尔曾经收容过的那一个，那赛场上那位…… 昙绥延环顾四周，视线隐晦地和最右边的人交汇了一下。 白黎看着比赛场上越来越焦灼的战况，心脏跳个不停。 倒不是为芙思紧张，说到底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心焦。 绯尤和兰礼参加过MIC地图策划，为了避嫌不能出现在现场，所以塔尼亚派出的代表只有白黎一个人。 搞得他想要发两句牢骚都无人倾听。 白黎幽幽叹了一口气。 塔尼亚对于MIC的态度一向佛系，能拿到第一最好，拿不到也无妨，他们并不觉得仅凭一次比赛的结果就能断定学校的教学质量。 说到底真正的学霸就算在无人问津的荒星也能闯出些名堂，学校只是一个跳板，天才从不拘泥于环境。 想到这儿，白黎不禁把视线投到芙思和伊娜身上。 很难相信这两个家伙的年龄在整个MIC大赛中属于低龄。 外面的讨论如火如荼，比赛场上也焦灼不堪。 幽暗无光的水下—— 芙思等人被罗一的精神体异变技能传送到了一片不知名的海域。 跨越虫洞的后遗症有些明显，芙思晃了晃脑袋，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晰。 这是一片形状怪异嶙峋的海底洞窟。 洞窟有大有小，最大的好像哨塔一般粗细，最小的只有芙思的手腕大小。 它们分布得毫无规律，有些挤在一起宛若人皮上的毛孔那样密集，有些则孤零零地生长在边缘。 高低起伏、凹凸不平，怎么看怎么丑。 这片洞窟显然经历过外力作用，大大小小的洞口布满了齿痕，像是有什么东西咀嚼过留下的痕迹。 芙思摆动鱼尾凑近洞窟想要仔细观察一下那些痕迹，却被身后的人鱼阻止住。 【那是不可踏足的禁域！】 【从来没有人能活着出来！】 【安妮雅，不要去！】 发觉他们强烈的阻拦意图，芙思只好停下动作，不然这些小鱼就要以身试法为她展现这些洞窟的危险性了。 不得不说，他们对待芙思的忠诚毋庸置疑，一直都在用生命捍卫芙思的安全。 芙思垂下眼，恰好看到其中一个拳头大小的洞窟吐出一截鱼尾，森森白骨像是摆在纪念馆里的标本，上面的血肉一丝不剩。 与此同时一起出现的还有大大小小的气泡，一经出现就向上飞快浮去。 伊娜看了一圈，回来跟芙思打手语：【这里面似乎有空气，我怀疑是水下平台，人鱼进去就会死，但是人类不一定】 芙思带蹼的手拍了拍伊娜的肩膀，她眸光中的担忧传达给了伊娜。 伊娜再次使用手语进行安抚：【没关系，我下去看看，你和罗一留在上面】 看到她手上的动作，芙思不赞同地皱起眉，伊娜刚刚消耗了大量精神力，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单独行动。 伊娜这次却没有采纳她的提议：【我们必须马上找到其他队员，他们现在获得了NPC的战力，想要破局唯有冒险】 现在大概能确定整张地图的线索聚集在三位不同的安妮雅身上，至于为什么每个队伍中都有一个人鱼化的队员，具体目的还有待探索。 芙思被伊娜眼中的坚毅说服了，眼睁睁看着她把自己塞进了一个狭小的洞窟中。 仅仅是看着她的动作，芙思的呼吸就有些不畅。 她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可以短时间内在狭小的空间活动，一如之前表演赛时钻进通风管道，但是这次不同。 这些洞窟吐出气泡的时间间隔很长，说明内里的通道不短，需要时间排出空气。 伊娜的身形能很好的钻进这些洞窟之中，换成罗一恐怕就没这么轻松了。 一路向下，伊娜愈发觉得这里面肯定别有洞天，因为她发现越往下越亮。 直到她冲出洞口，久违的空气和重力将她包裹住，伊娜轻巧地落地。 海水被奇怪的引力吸附在洞窟口，没有落下来。 这里面的空间非常大，她进来的洞口距离“地面”非常遥远，抬头看去至少有三十几米的距离，且四周墙壁非常光滑，有双脚支撑的人类尚且不能脱困，何况是在陆地上丧失行动能力的人鱼呢？ 一些散发着微光的浮游生物攀附在光滑的岩壁上，勉强照亮了四周。 哨兵的天性感知告诉她，没有危险存在。 伊娜在原地跺了跺脚，通过回声判断这里的洞窟分布走向。 回声杂而乱，在各个洞窟周转一圈飘回伊娜耳中，凝神细听，这里有四个较大的主洞穴，还有无数个小型穴窟。 任何一张地图中都不会出现毫无作用的主建筑物或者未被探索的地区。 就像在荒泽那张地图的愈创木安全区，枯雨的水库，雪谷中的围猎者驻扎营，他们既然出现就代表一定有其中的作用。 伊娜摸了摸下巴，蹲下身在原地做了一个不起眼的记号。 她有个大胆的猜测，林欣和星炽以及恩南，这三位向导，自从比赛开始就没露面。 没在岸上也没在水中，十有八/九是困在这个水中洞窟里了。 这其中有一点伊娜还是觉得奇怪，既然向导都被暂时性分割在战场之外，为什么舍齐能跟着队伍一起行动？ 要知道，如果不是舍齐中途插手，她在游轮上就能把风清野清出局。 虽然那孩子天赋卓绝，但是手段还是嫩了点，伊娜跟他打总有种欺负年轻人的错觉。 生出这种想法的伊娜并没有意识到，她的真实年龄只比风清野年长一岁。 “啪嗒——”水滴滴落的声音。 伊娜闻声看去，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蓄水谭。 它看起来非常清浅，只有半个手掌的深度，大概五米见圆，边缘不太规律，最边上连接着一块白色的石头。 嗯？石头？ 伊娜眯了眯眼，慢慢走过去，伸手将那块石头轻轻一挖。 整根人的手骨被挖了出来。 伊娜顺势往上看，借着浮游生物发出的微光，终于看清了这东西的全貌。 十几条人鱼密密麻麻地镶嵌在墙壁里，他们首尾相接，因为鱼的脊椎从上半身一直贯穿到尾部，这些骨头正好能链接在一起。 而一滴又一滴的海水就被这样从上方的洞窟导入进了下方的蓄水池。 或许正常人看到这一幕会觉得晦气阴森不忍再看，伊娜却饶有兴致地观察这些骸骨，试图分辨出它们生前的身份。 谁知越看越不对劲，伊娜罕见地皱起眉。 按照伊娜短时间的观察来讲，人鱼正常情况下是没有性别的。 路可可和安妮雅以及芙思是其中的例外。 那些围绕在芙思身边的人鱼面部既有女性的柔美，又有男性的刚毅，身体第二性特征也不明显。 包括受女皇召唤对抗【哈斯塔】的晶石人鱼，也是这样的难辨性别。 可是再看这些被嵌在墙里的人鱼，无论从骨骼走势还是大小来分析，她们都是毫无争议的女性。 她们的头骨小而圆，骨龄都不大，换算成人类的年纪不过十六七岁。 更诡异的是，这些骨头不是同一时代的产物。 最下面的骨头明显已经存在很久了，有些被腐蚀得不像样子，最上面的却像是死去不久，肉身刚刚腐化白骨还透着一股莹润的光泽。 伊娜有个最为贴切的解释。 每一条掉入洞窟的人鱼不会第一时间死亡，她们自然想要脱困想要往上爬。 但是人鱼在陆地上行动能力有限，她们最多只能攀住光滑的石壁往上看，试图在死前体会海洋的怀抱。 第一个死在这里的人鱼便是下一位的登天梯。 这样一个叠一个，就会造就现在的景象。 至于为什么她们都是女性…… 伊娜眯起眼，如果她没猜错，这些人鱼大概离都有个共同的名字。 她们都是安妮雅。【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40-150 第141章 亚特兰蒂斯（9）成为它们 正当伊娜凝视着这面人鱼白骨组成的墙壁的时候，水滴滴落的声音中突然夹杂了微弱的脚步声。 伊娜目光微凝，不动声色地躲藏在浮游生物微光照射不到的角落中，整个人和暗影融为一体。 “哒、哒、哒——”听声音来者是两个成年男性，脚步沉稳有力，没有受伤的迹象。 结合地图情况来看，来者大概率是星炽和恩南。 伊娜屏息凝神，受之前【或】的影响，现在她看到队友都要先怀疑一下他们的真实性，以防复制体混入。 虽然按照现在这张地图展现出的调性来看，这里大概率不会出现复制体混淆视听。 高大挺拔的两道人影从洞穴外缓缓靠近，幽暗的环境令他们的步伐慢了许多，像是顾忌着什么。 眼看着二人靠近蓄水谭的位置，伊娜终于看清了他们的脸。 碎钻状的鱼鳞爬满了星炽的半个脖颈，堪堪停在眼下的位置，一些晶状物在他身上寄生着，本该是诡异至极的一幕，却因为他那张精致俊美的脸中和了这种吊诡，导致那些晶状物反而成了陪衬。 恩南转过头看向他，语气听不出有多少担忧：“你还能撑住吗？如果异化程度太严重就先休息。” 星炽轻轻点头，他的发尾长了一些，漆黑的发丝扫过脖颈落到肩头上，被鱼鳞侵占的脖颈有些痒，他必须克制自己抓挠的冲动，所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恩南移开目光，四处搜存出去的办法。 他们醒来就在这个洞窟里，距离比赛开始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还没找到任何通向外界的出口。 伊娜看着二人动作，没有贸然出现，目前二人的对话信息还不足以证明他们的身份。 星炽盯着那个小小的蓄水池，喉结隐晦地滚动了一下，红褐色的瞳随着蓄水池上方的水滴一眨一眨的，表情意外的有些懵懂。 水、是海水。 好想回到它的拥抱中…… “星炽，你过来看。”恩南突然出声。 他的声音不大，却有种冷磁的质感，听起来格外冷静。 星炽骤然回神，起身往恩南身旁走去。 恩南盯着一处空缺的位置，星炽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声音低哑：“有人来过。” 伊娜看着他俩凝视她刚刚挖出过手骨的地方，思索自己要不要出去露面。 “刚离开不久，这里还是湿的。”星炽低声道。 恩南点头表示赞同，浅灰色的瞳扫试着周围的环境，直觉有些不对。 “谁在那里？”恩南冷声质问。 伊娜心中一跳，随即反应过来恩南这是在诈她，他大概还没发现这里真的藏了个人。 伊娜对自己的隐匿技术还是很有自信的。 不过对着队友就没必要训练自己的潜伏能力了。 “是我。”伊娜从阴影处现了身。 两个人面露惊讶，紧接着就摆出了防备的姿势：“怎么证明。” 伊娜想了想，对恩南伸出手：“可以用精神连接。” 恩南却没有贸然伸出思维触手，他淡声问：“我的全名是什么？” 伊娜微微一愣，有些犹豫：“你……没有姓氏。” 恩南淡淡点头，确认了她的身份：“你从哪进来的？” 这里的环境已经被他们查探过了，没有发现任何出口，但是伊娜既然能出现在这里…… “很遗憾，”伊娜指了指上空，“我从上面下来的，但是很显然我不能带着你们从上面爬出去。” 虽然那些洞口有大有小，其中不乏能够容纳下成年男人的大小，但是它们内壁湿滑，没有可供支撑的落脚点，光是上去都是一件不小的挑战。 恩南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瞥了一眼星炽的侧脸，对伊娜说道：“你们在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他被人鱼异化种伤到了脖颈，精神力在不断下跌。” 早在异化初显的时候恩南就对他使用了【六十秒轮回】的精神体异变技能，试图净化掉他身上的污染。 奇怪的是，这种屡试不爽的净化手段对星炽不起作用。 时间一过，恩南再想尝试也没了机会。 伊娜看了看星炽的状态，似乎并不紧张，只是确认他的神智是否清晰，还能不能控制自己的行动。 星炽慢慢点头：“我可以。” “那好。”伊娜顿了顿，将她和芙思的经历全都说了一遍，说到使用【哈斯塔】试探安妮雅的时候，恩南罕见地打断了她的话头。 “你使用了高阶污染源？”恩南盯着她，满眼不赞同，“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伊娜耸耸肩，满不在乎道：“这不是想着他们四个人都在那里，一网打尽后比赛就结束了，就算不成功也能逼出安妮雅的保命手段。” 恩南轻轻摇头，没再对这场交锋发表看法，他抬起头仰望那些仿佛在呼吸的洞口：“你觉得这里是什么地方？” 虽然他用的是问句，但是其中已经透出了提前知道答案的平稳。 “大概是个人鱼冢，”伊娜紧跟着补充，“而且不是每条人鱼都有资格来到这里。” 从那面人鱼白骨墙里得到的线索来看，这里是专门流放继承者的人鱼冢。 不过伊娜还有一个地方没想明白。 从安妮雅对待路可可的态度来看，她很珍惜很爱护自己的孩子，即使面对高危污染源也没有临阵脱逃反而使用了海洋权柄与之对抗。 那这些女性人鱼骸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伊娜抬起头：“你刚刚说，星炽被异化人鱼伤到了，这里还有别的人鱼存在？” “并不是，”星炽开口解释，“我们进入这张地图的时候正在参与异常关于人鱼的捕猎行动，行动失败后被人鱼俘虏扔到了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伤口：“这是被他们的尾鳍刮伤后留下的。” 伊娜揉了揉太阳穴，脑海中飞快划过了什么，却没有抓住它的尾巴。 “另外，在寻找出去的路之前，先解决掉这里的第四人吧。”恩南语气凉薄。 伊娜愣了愣：“第四人？” 她不由得怀疑自己，难道真是刚刚使用【安斯盈和】消耗了太多的精神力导致感知能力下降了？她完全没发觉这里有第四人存在。 仿佛洞悉了她的疑惑，恩南善意解释道：“这里的洞窟有些古怪，精神力感知在这里会受到一部分的屏蔽，不然你刚进入这里我们就能发觉。” “至于那第四人……”恩南眼神游离了一下，“她似乎很擅长躲藏。” 伊娜明白过来：“是林欣吗？” “大概，”星炽顿了顿，“根据资料上显示，她的精神体是白鸽，我本以为她的能力会偏向于治愈和净化。” 根据以往林欣在比赛中的表现来看，她也确实担任着治愈者的角色，毕竟舍齐是先驱型向导，精神疏导能力稍有逊色。 恩南抬起手，五彩斑斓的小蜂鸟在他的指尖停驻：“我搜寻不到她的具体方位，不知道是受这里的环境影响还是她有其他隐匿手段。” 说到林欣，伊娜听芙思说过几句她的来历，作为风清野带着出来锻炼的新人无论是战场应变能力还是心理承受能力，都与白罗兰这支顶级精英队伍格格不入。 本以为她会成为突破口，但是按照现在的局势来看，剩下的四人抱团性太强，就算林欣这里掉了链子，对他们队伍的冲击性也微乎其微。 伊娜拍了拍手掌上的泥土，随手将那根人鱼手骨扔在小水潭旁边。 “等等。”星炽突然出声。 他摊开手掌：“伊娜，我想看看你的手。” 伊娜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他说的做。 星炽很有分寸地托着伊娜的手腕打量她的手心，几道不甚明显的银色光芒闪烁其上，如果不仔细分别，很有可能将它们认作是环境光作用的效果。 星炽闭上眼，细细感知上面的精神波动，神色越来越凝重。 因为他现在是半异化的状态，对这种精神异变波动非常敏感。 星炽很确定，就在伊娜和那白骨接触的短暂时间里，她的肢体也开始发生异化。 他转头去看那面嵌满了人鱼白骨的墙壁，突然上前两步，伸出手轻轻触摸它们的走势和姿态。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 这 些人鱼本身就是高阶污染源，即使死去多时仍旧具备这种能力。 这里的洞窟没有任何屏蔽精神感知的能力，真正干扰了向导感知的是这些尸骨。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伊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的精神力消耗得厉害，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污染物的侵入。 伊娜和星炽用眼神交流：在墙里面？ 星炽垂下眼皮：大概率是。 伊娜微微勾起唇角，这里的墙壁很牢固，破坏掉一部分也不会引起大面积坍塌。 那……不好意思了。 伊娜一拳打在坚硬的石壁上，以她的手为中心，蛛网状的裂痕寸寸扩散，最后整面墙壁都变得摇摇欲坠一碰就碎。 “还真在这里。”伊娜饶有兴趣地看着林欣惊恐的面庞。 恩南盯着伊娜强势的动作，原来他进入这里感知到的人就是林欣，只是伊娜以为自己的精神力下降所以被他发现提前现了身。 林欣哆哆嗦嗦地问：“你们……怎么发现的？” “啊，”伊娜伸出手想给她一个痛快，“无可奉告。”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林欣在伊娜手中咽气的一瞬间，整座洞窟都开始剧烈晃动。 恩南和星炽不约而同朝着伊娜望过来。 伊娜眨眨眼：“我说我只用了一点点力气你们信吗？” “噼啪——” “哗啦——” 随着滔天的海水倾倒而出，整座洞窟开始剧烈晃动，某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 伊娜盯着上方砸下来的海水，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上先导纤弱的脖颈：“这里看起来要塌了。” 三人还算镇定，海水很快没过了她们的胸膛。 好消息，出路找到了。 坏消息，死路也出现了。 不过伊娜并没有多少愧疚心理，塌都塌了还能补救吗？不过她真的感觉没用多少力气，怎么会造成这样大范围的坍塌。 芙思还等在外面，这里海水倒灌正好可以让她进来接应。 然而还没等芙思出现，三人就听到了一阵又一阵刺耳的人鱼叫声。 星炽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人鱼临死前的哀鸣：“外面出事了。” 伊娜眼神一凛，丢下一句：“我先去看看。” 说完不管这二人如何反应，顺着升高的水位直接从洞口钻了出去。 星炽垂下头，受异化影响，他回到水中反而缓解了喉中干渴，对水的渴望终于被缓解了一部分。 恩南静静地观察他的反应，水都快没过他的头顶了，整个人还是没有任何慌乱的动作。 “我能碰你一下吗？”恩南突然出声。 “嗯？”星炽抬起头，转瞬明白了他的意思，朝他露出脖颈上锋利的鱼鳞示意他随意。 恩南毫不犹豫地伸手在他的鳞片上狠狠一划，锋利的甲刃划开了他的手指，那些晶莹剔透的晶状物几乎是立刻出现在伤口周围。 与此同时，他沉下水深深呼吸了一口。 难以言喻的感觉弥漫在四肢百骸，原本在水下模糊不清的感官也跟着清晰了好几倍。 几道鱼鳃式的呼吸口出现在他的颈侧，昭示着他的异化。 恩南在水下换了个姿势，垂头看向手掌，异化程度尚且能够接受，短时间内不会影响神智和行动。 原来如此。 对于躯体强度不高的向导来说，离开这里最好的办法，就是成为它们。 第142章 亚特兰蒂斯（10）睡吧，你太累了…… 伊娜刚冲出洞窟芙思就注意到了，她将手背在身后，带着半透明蹼的手掌不甚熟练地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藏起来。 伊娜眯了眯眼，看清了现状。 几十条闪烁着晶石光芒的人鱼围在芙思身边，那些追随芙思的人鱼都定在原地，仿佛被看不见的锁链禁锢住了手尾。 安妮雅竟然亲自带队来围剿芙思。 芙思定定地凝视着眼前的人鱼女皇，和她对峙的时候，安妮雅没有流露出任何对待叛徒的厌恶和失望。 仿佛清理她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明明之前她对另一位安妮雅的态度还很在意。 【跟我回去接受审判，孩子，那是属于你的罪孽，你不应该逃避】 【大海会宽恕所有生命】 芙思仔细品味这两句话，安妮雅说她身上背负了罪孽，难道是背叛人鱼族群的意思？ 还有一个关键词，审判。 安妮雅并不打算将她就地处决而是要带回去审判，如果只是想要她的命，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心底突然涌出一股不合时宜的探究欲。 芙思抬起头，安妮雅的面容一如既往地神圣柔美，透着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 【好，我愿意接受审判】芙思放弃了抵抗，好似屈服在安妮雅的圣威之下。 【不安妮雅！你不能回去！】 【安妮雅！你不需要接受任何审判！】 【别跟她回去！】 一直追随在芙思身边的人鱼非常抗拒芙思的答案，他们身上带着或浅或深的伤痕，大部分都丧失了基本的行动能力。 芙思余光扫向那些伤痕累累的小鱼，又紧跟着说道：【让他们走吧，安妮雅】 听到她这样说，人鱼安妮雅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楞，回过神后随意摆摆手，示意侍从不要抓捕那些人鱼，让他们自生自灭。 比起既往不咎，她的态度更像是蔑视——即使将这些人鱼残党流放出去，他们也掀不起什么大波浪。 安妮雅安排了两个人鱼侍从将芙思看押起来，由她亲自运送回普罗克湾。 伊娜远远看着她们的身影，人鱼间的交流对她来说是加密通话，只是看安妮雅的动作，她似乎没有继续战斗下去的意思。 伊娜突然神色一凛，她的视角中芙思毫无挣扎地被那些人鱼随侍抓住，往更深的海域带去。 她有些愣神，下意识环顾四周，这片洞窟似乎经历了不小的震动磋磨，应该是芙思和安妮雅交手时造成的。 怪不得她只是毁了一面墙整个洞窟都塌了。 这可不像是来握手言和的态度。 伊娜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打算跟上去。 芙思让她 躲起来留做后手大概也是为了看看安妮雅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得不说，虽然林欣白给，但是白罗兰的其他四人还是不好处理。 “咕噜咕噜——”随着几声泉眼翻涌的气泡声，星炽和恩南先后出现在她身后。 罗一也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他神色有些奇怪，摊开手掌，满满当当的核心从他的指缝里冒了出来。 伊娜惊讶地挑了挑眉，打手语道：“这么多资源从哪来的？” 罗一伸手指了指周围，视线跟过去整个人却僵住了，过了会儿才收回手。 伊娜明白过来，人鱼死掉后就会变成核心，芙思早就料到安妮雅会追杀过来，索性让罗一躲起来善后。 伊娜拍了拍罗一的肩膀以示安慰，回过头从恩南那边扯了一条思维触手，跟他们互通了芙思的计划。 与此同时另一边—— 芙思乖顺地跟在安妮雅身后，看起来已经放弃了抵抗。 安妮雅将她牢牢看顾在身边，过剩的掌控欲让她必须将芙思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是以芙思没找到任何逃跑的机会。 虽然她本来也没打算逃。 记忆中，有不少人都渴望审判罪恶，审判仇敌，总有人自诩正义。 芙思从不认为她代表正义的一方，很多战争说到底只是阵营不同所谋不同，赢了的那方自然可以书写史书，这没什么好抱怨的。 【安妮雅，不要怪我】耳边突然传来低语。 芙思侧眸看去，安妮雅精致冷白的脸仿佛神迹，即使在昏暗不清的水下也难掩其非人般的惊艳。 就是这样的人，此刻脸上的表情却是和人类别无二致的愧疚和不舍。 不舍尚且能够理解，可是她的愧疚从何而来？ 还没等芙思想清楚这一丝违和之处，眼前豁然开朗。 普罗克湾是人鱼族最大的栖息地，除了人类，人鱼在海中基本没有天敌，所以这个远离陆地的深海沟就成了最大的世外桃源。 周围成群结队的人鱼群从她们身边经过，掩饰不住的视线将芙思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 这种打量的目光芙思并不陌生，心如止水地被运送到深海监狱。 说是监狱，其实是一座巨大的沉船，它显然曾经辉煌过，巨大的体型和豪华的内舱昭示着它不菲的造价。 这艘沉船经过改造，芙思一进入这里，就有一股深深的疲惫感从身体里蔓延开来，越靠近沉船内部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芙思余光注视着押送她的人鱼侍从，他们似乎也非常不喜欢这里，就连推搡她的力道都大了不少。 一个又一个的内室被分割成了囚室，处在外围的人鱼看起来很年轻，想必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边缘囚犯，但是越往里走芙思的危险感知就越强烈。 终于，芙思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路可可有气无力地抬起头，看到芙思射过来的视线也毫不惊讶，她扯了扯嘴角就又低下头去。 整条鱼都显得很颓靡。 芙思脑中飞速转动，路可可也在这里？ 这里不是关押囚犯的地方吗？作为尊贵无比的安妮雅，人鱼女皇的继承人，为什么路可可也会出现在这里。 看她被安妮雅蛊惑的程度，她大概率做不出什么违逆女皇的事情，所以不可能是犯了大错才被关押在这里。 芙思被身后的人鱼侍从一再推搡，只能继续往里面移动。 很快，她的尾巴就像是被灌了铅水后焊在了地板上，连提起一片鳞都困难。 芙思盯着最里面的房间，毫无疑问这就是为她准备的。 走到哪都要被最高看管规格伺候一遍，芙思已经很习惯了。 人鱼侍从将她关起来后立刻离开了这里，一秒钟都不想多留的样子让芙思更加确定这里对人鱼的影响很大。 终于有时间梳理线索，芙思开始推演安妮雅的计划和动机。 这里毫无疑问有三位安妮雅，她和路可可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安妮雅，只能算是备选役。 芙思脑中回响起刚进入这张地图时听到的歌声。 那是用人鱼的声音吟唱出来的童谣，应该算是最初的提示。 芙思喃喃低语，将那首歌谣反复念了几遍，终于将注意力锁定在最后一句上。 “她永远是我们的安妮雅。” “永远……永远是……”芙思直觉其中还缺了最重要的一环。 那片荒废的洞窟！ 芙思极力睁大眼睛，她能清晰地意识到脑子变得迟钝，思维速度也慢了不少，在这里呆的时间越长就越乏力，她必须尽快推断出比赛的胜利条件。 该死，安妮雅来得太凑巧，她没来及和伊娜交流洞窟里面的信息。 那片怪异嶙峋的洞窟既然出现在地图边缘，就一定有其关键的作用，联想到目前还未出现的林欣星炽他们，大概率那就是向导的汇聚点。 不对、不对、安妮雅出现得太及时了。 而且她当时二话不说就和芙思打了一架，以她的权能根本没必要和芙思纠缠。 仔细想想，安妮雅当时的举动更像是在销毁那片洞窟。 看到洞窟冒出大量的气体后就不紧不慢地停了手，转而和芙思开始谈判，劝说她接受审判。 为什么要销毁……为什么要销毁…… 芙思紧紧握拳，想要用锋利的指甲穿透手掌，以疼痛换得片刻的清醒。 然而无论她怎样用力，都只能在手掌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很快就随着水流的推挤消失不见了。 芙思怔怔地盯着掌心，半透明的蹼连接在她的指节之间，像是一把可爱小巧的小团扇。 小团扇……好远古的工艺制品。 为什么她会知道这种远古工艺制品的样貌和名字？ 好奇怪……不、没什么奇怪的，这是每个上过文化课的人都知道的常识。 人，我现在还是人吗？ 人是什么？它们是什么样子？ 芙思迷茫地抬起头想要找个反光的物件看清自己的样貌。 反光……什么是反光？ 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个概念？ 芙思奋力往前游动了一下，却只是她意识中的最大努力，在外人看来，她只是缱绻地甩了甩尾巴，那弧度激不起任何浪花。 芙思半睁着眼，蔚蓝色的眼瞳无法聚焦，虚虚地垂在眼眶中，像一尊还没点高光的仿真人偶娃娃。 手臂上的鱼鳍自动进入了休眠状态，软软地贴在小臂上，宛若沾了水的丝绸披肩。 原本泛着偏光的银白色鱼尾渐渐黯淡下去，跟随者主人一起陷入了莫大的低迷之中。 【睡吧，你太累了】 第143章 亚特兰蒂斯（11）入侵 芙思做了一个梦。 她已经好久没见过这座昏暗无光的地下实验室了。 那段生死交织的日子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芙思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下手太轻，应该将其整个销毁，让那群自以为是的家伙再无翻身之日才对。 芙思平静地呼出一口气，正常人如果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就会很快醒来。 但是芙思常年在梦境中寻找过往的记忆，早就习惯了这种踩在云端的虚幻感，从一定程度上拥有了控梦的能力。 芙思从梦境中窥探过往，妄图找到关于记忆的线索。 “准备注射干扰素。”穿着全包防护服的两个人围在观察箱旁边，对一旁的助手下达命令。 芙思冷眼看着他们有条不紊地给实验体注射干扰素和促成长素。 这里的所有实验体都拥有着同样的身形，同样的脸。 芙思盯着这无比熟悉的一幕，强烈的窒息感自心脏部位蔓延开，心脏瓣膜自发收缩闭合，一阵阵的心悸实在过于强烈，她不得不自梦境中苏醒。 芙思缓缓睁开眼，迟钝的思维还需要一点时间重启。 普罗克湾远离海面，几乎可以说是暗无天日。 加上沉船内部氛围非常压抑，没有任何声音、生命、光线。除非是习惯了在阴暗角落生霉的蘑菇 ，不然是个人在这里呆久了都会疯。 “咯吱咯吱——” 芙思本不想理会，她上下眼皮打架得厉害。 “咯吱咯吱——”谁料这声音源源不断且越来越大，就算在水中也有了难以忽视的传播力度。 芙思眉头微蹙，循着水中的波动看去，竟然看到了一束光。 那只是个针眼大小的孔洞，却有个不大的光斑透过它映射进来。 地面上映射出一只奇怪的多足虫，它分成三节的身体让它能够在复杂的木榫结构中爬行不受阻碍。 芙思呆呆地盯着那只多足虫，它锋利的口器能够直接啃开沉船的舱体，那个针眼大小洞逐渐变成米粒大小。 这个过程只用了大概十几分钟。 芙思面色很差，因为牢房的抑制能力无法正常思考，她只是觉得这个声音很吵，吵得她无法入睡。 等到那个洞口扩张到半个指节的大小时，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艰难地挤了进来。 紧接着，那手指猛地绷紧，因为着力点少这根手指用力到微微发抖，大概十几秒之后，整面墙壁开始逐渐变形，最后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然而芙思还是毫无反应，眼睁睁看着两个奇形怪状的生物闯了进来。 又或者说，这么一点时间，又让她陷入了层层叠叠的梦境中。 伊娜将【奇点】收好，这虫子看着吓人，其实是最温顺的污染源之一，每次使用都耗费不了什么精神力。 星炽一进来就看到芙思立在角落里，目光无神，心中突然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测。 他试探性地伸出手在芙思面前晃了晃，芙思的视线跟着他的手转移到他脸上，双目有一瞬间闪过挣扎的神色，紧接着就被垂下的眼睫挡住了视线。 她太累了，外界发生一切都激不起她的探究欲。 星炽目前是半异化的状态，鱼鳞覆盖了他半个脖颈和脸庞，他一进来就能感受到这里对他隐隐约约的压制和影响，反观没有被异化的伊娜，还是生龙活虎地打量这里面的构造。 作为完全的人鱼化，芙思现在受到的压制一定比他强烈百倍。 伊娜进来前已经让恩南对这里进行了探查，因为蜂鸟精神体在水下无法使用，只能利用精神体异变技能【探花访路】简单查探里面的情况，最后得出有两处微弱精神波动的结论。 恩南对芙思的精神波动比较熟悉，第一时间为伊娜指明了方位，随即展开救援。 他们不确定安妮雅将芙思抓回的具体目的，只能先跟她接头确定后续作战计划，这样做的风险很大，安妮雅的动向不明，人鱼侍从的数量不明，不管怎么看这都不是最佳处理方式。 “没看懂……为什么阿帕忒不像白罗兰一样按兵不动？这样也太冒险了吧？” 不止一个人对此发表了赞同的声音。 “对啊，这样未免太冒进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地图总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危机感……” 昙绥延听着下方不断传来的低声讨论，再次不着痕迹地朝最右侧的人影看去。 这是总决赛，所有人都在关注冠军会落到谁的手里，目光自然紧紧锁定在转播荧幕上，自然没人看到昙绥延的小动作。 外场躁动不安，作为赛事的主办军校方，塔尼亚的学生们恨不得自己穿进模拟仓替阿帕忒打比赛，也好过在外面抓心挠肝地推测下一个赛点。 这可是塔尼亚近三年来离总冠军最近的一次！ 而伊娜还在不紧不慢地打量这座沉船监狱，留星炽在一边给芙思做精神疏导。 伊娜在进来前就已经把这座沉船外围全都探索了一圈，因为这里的人鱼守卫非常少，根本没有监管者，可以看得出人鱼族都不想靠近这艘沉船。 伊娜通过观察得出一个结论，这里大概率运送了什么化学物质或者药品，且难溶于水。 因为这里有三个房间紧闭着房门，甚至还用了一些海草紧紧堵住了门缝。 她和罗一在比赛刚开始的时候搭了一艘海钓者的轮船，他们运送了不少毒品和违禁药物，想来这艘游轮也不例外。 人鱼会在这里受到影响是因为这里的水域已经被污染了，鱼类呼吸靠鳃过滤氧气，自然会被水中的其他气体和物质影响。 伊娜有【哈斯塔】为她创造出的隔水膜，星炽和恩南的人鱼异化程度还在初期，靠近这里并不会失去神智。 至于芙思……伊娜转头看去，她仍旧半垂着眼，尾巴却勾在星炽小腿上，不让他离开或者移动。 伊娜不由得失笑，游过去询问：“怎么样，能唤醒她的神智吗？” 星炽轻轻摇头，他的思维触手泛着猩红色的暗光，一圈圈缠绕在芙思的手腕上，源源不断的精神力向她那边输送过去，却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芙思没有任何回应的意思，他不能强行打开她的精神海，只能做最基础的精神净化。 伊娜想了想，决定先把芙思带出去再说。 “她能跟你走吗？”伊娜询问星炽。 芙思虽然没了主观思考的意识，但是还对她们保留了友好的态度，应该是可以进行沟通的？ 星炽试探性地拉动芙思的手腕，小腿上的鱼尾却猛地收缩，力道之大让他的骨骼发出了可怖的脆响。 伊娜没有贸然靠近芙思，作为哨兵，她们之间有天然的竞争意识，就像雄狮和雄狮争夺领地和配偶，人类之间不会轻易起冲突是因为她们能够克制本能。 芙思现在这个样子，很难说还有没有属于人类的克制力。 星炽小腿痛到痉挛，他通过思维触手跟芙思小声恳求：“可以松一点吗……” 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应，谁知芙思眼睫微颤，鱼尾真的松了一些，却还是存在感极强地搭在他的小腿上。 星炽挑了挑眉，她能听见？ “跟我们离开这里吧，芙思。”星炽再次劝说。 芙思脸上划过一丝挣扎，难得一见的迷茫神色侵染了她的眼瞳。 她转过头，目光虚虚地定在一个点，星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一面封闭的墙。 “你在看什么？” 芙思当然不能回答他，反而是伊娜若有所思地看过去，突然锤了一下掌心：“恩南检测到两个熟悉的精神力波动，既然芙思在这里，路可可有没有可能也在这里？” 星炽不置可否，作为先驱型向导，他的感知能力比恩南弱很多，进入沉船后更是难以施展任何精神层面的深层探索，一旦他有这个念头，脑子里就会有根冰锥往神经深处狠凿，又冷又痛。 “你在这里看着她，想办法给她带出去，我去隔壁看看。”伊娜手上动作翻飞，交代星炽分头行动。 星炽轻轻点头，芙思现在这个状态明显不肯放过他，不如让伊娜一个人行动来得方便。 伊娜从另一侧出口离开，星炽回过头，芙思还盯着那个方向看个不停。 星炽突然反应过来，她在看另一个精神力波动浓郁的地方，如果路可可也被关押在这里，芙思一定想趁机结果了她，即使失去了大部分神智，这个目标也刻印在她的潜意识中， 星炽拉了拉她的手指：“别担心，她已经死了。” 闻言，芙思终于转过头，目光罩在星炽的脸上，仿佛在判断他这句话的可信度。 星炽有些忐忑，这种状态下芙思仅凭潜意识行动，如果她之前就对他留下了不可信的印象，现在自然不会相信他给出的信息。 可如果不解决芙思的执念，说服她离开这里显然是一件难度不小的事情。 星炽抿了抿唇，他抬起手，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指尖正在微微颤抖，他既紧张又兴奋。 他捧住芙思的脸庞，动作放得很缓，像是害怕惊扰到停驻在花叶上的蝴蝶一样小心。 星炽温驯地抵上她的额头，一瞬间入侵了她的精神海，意料之外地，他没有受到任何攻击。 星炽缓了缓神，其实向导和哨兵共享思维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是因为站在他面前的人，他第一次有了类似慎重的 情绪。 环顾四周，这竟然是一间布满暗色系的房间，地板是青黑色的，墙壁是灰黑色的，就连所有的设置都是灰蓝色的，泛着金属的冷光。 这是一间实验室，芙思正站在角落里，她靠在墙上，显然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 她在旁观一场手术，或者说酷刑。 手术台上的人身量纤细，拘束衣将她牢牢固定在冰冷的金属台上，四周是机械触手，它们装配着手术刀、麻醉针和导电锁，一旦台上的人有任何反抗的意思，麻醉针就会扎在她心脏的位置。 手术刀的切割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完全是为了切割而切割，血液刚流出来就会被导电锁贴上创口，一阵强电流过后自然就止住了。 星炽看到列在一旁的义肢，手臂、小腿、甚至心脏，看起来都是为手术台上的人准备的。 早些年流行机械改造，普通人可以使用替换身体部位的手段获得远超凡人的力量。 只是后来义肢因为不可成长不可逆转的问题退出了历史洪流，这种改造就不那么受大众喜爱了。 星炽往前走了两步，想要看清手术台上那个人的脸。 他一边往前，一边小心地偷瞄芙思的神色，发现她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才放心地将视线转到手术台上。 他看清了那人的脸。 星炽的呼吸骤然慢了下来，这个躺在手术台上的人，和芙思的脸有七分像。 第144章 亚特兰蒂斯（12）是我，杀了你的母…… 星炽进来的一瞬间芙思就察觉到了，想必是看她被安妮雅带走的时间太长，伊娜和星炽他们找过来了。 如果放在不久之前，芙思可能会象征性遏制一下他的窥探欲，但是自从那晚过后，她深知这家伙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性子。 那就让他看好了。 芙思不出声也不动作，星炽背对着她盯着手术台上的人眨了眨眼，轻声问：“我现在出去还来得及吗？” 芙思忍俊不禁：“来都来了。” 她直起身，懒懒地伸了伸手臂，显然已经在这里看了很久，手术台上的人终于完成了改造，半个身躯都被金属制的义肢替代，现在看起来有种畸形的怪异美。 星炽打量着那些机械手臂的器械编码，包括张贴在手术台下方的参数介绍，无一不是用摩洛斯语书写的。 很显然，这不是莫兰实验室，更何况人体改造实验在莫兰几百年前就被勒令禁止。 星炽沉默下来，他不确定芙思现在的态度是什么，多说多错。 芙思看出了他的忐忑，放缓了声线逗他：“没关系，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你看见了我也不会杀你灭口。” 星炽垂下头，神色不明。 芙思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划过一片虚空，像是拖动视频进度条一样，将回忆进度快速推进。 这个过程对她来说有些痛苦，不过尚且能够忍受。 星炽看到眼前的景象飞速变化，数不清的人影和景色飞快交叠重构，最终停留在一面高大的透明墙壁面前。 这是一面用于观察实验体生态的单面可视墙，里面盛放着几十个实验体，她们有着大差不差的身形，就连面容都相似得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她们的发色和肤色都是色素缺失的白，不是那种不见天日的白，而是如同死尸一般的惨白。 也是因为这种肤色，她们和芙思的相似度大大减少。 而站在外面旁观的人，正是德菲尔现任理事长莫林卡利加尔。 光看外貌，这位理事长有着不符合地位的年轻脸庞，只是气质太过阴郁，光是直视就让人有强烈的窒息感。 这是芙思的回忆…… 星炽抿了抿唇，他听过很多关于芙思本人的资料和留言，但是一切都不如本人亲口给出的消息来得真切。 “十四年前……”星炽顿了顿，尽量委婉地问她，“你去过A2547星吗？” 如果罗一在这里，一定会大声反问，十四年前芙思只是个小女孩，如何能进行跨星系旅行？怎么会出现在德菲尔边境的荒星。 芙思却没有立刻否认他的问题，反而说道：“你十四年前只有五岁，应该不怎么记事才对。” “所以你当时真的在那里。”星炽转过头，目光定定地扎在她的蓝瞳中，“为什么？” 芙思将目光放到他身后，观察箱内被投放的实验体都被注射过兴奋剂和过量的肾上腺素，能够最大程度地激发她们的战斗欲望。 莫林每个月都要组织这么一场筛选活动，成千上万的实验体在这种厮杀中不断被损耗，最终活下来的就是最强的一个。 非常简单粗暴的养蛊法，如果芙思不是其中的参与者恐怕还要赞叹一句穷奢极侈，舍得下血本的人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芙思，回答我，你去A2547星做什么了？”星炽对她这种回避的态度感到心悸，他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芙思抬起眼皮，星炽现在的样子和她们刚刚见面时有些不同，似乎又长高了一些，瞳色却变得更浅了一点。 “你希望听到什么答案呢？”芙思点了点太阳穴，“你发问的时候是想得到真正的答案，还是想让你早已认定的答案从我的嘴里说出来？” 她伸出手指了指他背后的“战场”，淡淡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当年亲眼见到什么，那就是什么。” “……别这样，”星炽抬起眼哀哀地看着她，几乎是在央求，“我要听你说。” 芙思低叹一口气，她意识到自己对他的耐心似乎有些太多了，听到他这样问竟然第一反应不是厌烦，而是怜悯。 “你拿到了玛莎之颅，应该检查过上面的精神力残留，是我，杀死了你的母亲，也是我消灭了凯迪亚残党，那是战争，星炽，这对你来说还是太过残忍了。”芙思的语气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她从不为自己的任何行为辩驳，自然也不会对事实进行美化。 星炽愣住了，他似乎没想到芙思会如此直白。 两个人的伪装似乎在一刻倾数而去，人嘛，本就是赤裸裸地来到这个世界上，再多的华美冠冕斑斓衣衫都是掩盖本性的糟粕。 芙思摊了摊手：“这个话题不应该在现在深究，你如果现在想退出比赛，我不会拦你。” 一句话将他们拉回比赛，星炽当然没忘这是比赛现场，但是情愫往往产生于危机之下，他想要抓住这个机会敲开芙思紧闭的门扉，却没想到门后是他最不想面对的真相。 芙思盯着他姣好的面容，却没看到意想之中的表情，愤怒、懊悔、仇恨，统统都没有。 他眯起眼，似笑非笑道：“偶尔也要为自己争辩一下啊，学姐。” 芙思侧了侧脸，正常人面对弑母之仇别说维持理智了，不立刻扑上来跟她同归于尽都算好的。 星炽抬头看了看天花板，这里的实验室每个房间都异常高大，一眼望不到头。 “先出去吧，你也说了这不是一个适合叙旧的场合。”星炽伸手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另一只手顺着这道轨迹轻轻一拉，一道纯白的门出现在二人面前。 芙思挑了挑眉，思维世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是不同的，这里过了几小时，可能在外面也就几秒钟，按理说他不该这样着急出去才对。 得到了多年未解的答案，他没有刨根问底反而忙着完成比赛，这心态有些太好了吧？ 芙思的视角只能看到星炽的背影，他的发尾有些长，软软地搭在肩膀上，漆黑的发丝凌乱又柔软。 还是说，你其实没有表面上这样镇定呢？ 谁知没等她们自己走出这里，一阵不小的精神波动传来，眼前的景象开始崩塌、粉碎。 芙思抬起头：“有人来了。” 二人强行自精神海脱离，一睁眼，芙思就看到破旧的沉船正在剧烈晃动，竟然有重启的架势。 芙思：“？”驾驶室都毁了，这也没有能源驱动，这艘船还能动起来？ 星炽松开捧着她的手，游到虫子啃噬出来的洞口往外看。 借助浮游生物的微光，他看到了推动船只移动的东西。 那是一条巨大的白化森蚺，腰身需要二十个成年哨兵合抱，整体长度望不到头，绝对不会低于五十米。 那是闫昔昔的精神体，他正驮着整个沉船离开这片海域。 星炽皱起眉，将精神体放大十倍需要不少的精神力消耗，何况路可可呆在这里并没有性命之忧……好吧现在有一些，但是他们完全可以像伊娜一样进入沉船带走路可可。 根本没必要将整艘沉船背走吧？！ 芙思也看到了这一幕，有人鱼视力加持，她看得更为清晰，巨型森蚺用蛇腹卷着整座沉船在海底爬动，速度并不慢，看起来还有几分急切。 芙思回过头，没找到伊娜的身影，稍微一想，她肯定去隔壁找同样被关押在这里的路可可，这样好的机会她不可能放过。 芙思看了一眼外面，这巨蛇不知道要把船搬到哪里去，不过目前看来他没有进来正面战斗的意思。 等等，芙思意识回笼，思绪也跟着复苏，她当然没忘记沉入梦境之前的推论。 同样的称谓，同样的女性人鱼，被极力掩饰的洞窟…… “对了，伊娜让我告诉你，我们逃出来的那片洞窟，其实是人鱼冢，里面躺了数十具女性人鱼骸骨。”星炽通过思维触手和芙思沟通。 芙思脑中闻言豁然开朗，怪不得安妮雅那个时候表现得如此急切，她非常害怕芙思发现人鱼冢的秘密。 “她永远是我们的安妮雅。”这句话表达的就是最直白的意思，没有任何隐喻。 人鱼从诞生到现在，一直都是由安妮雅掌管，后续诞生的安妮雅都死在了她手里。 所谓仁慈宽容的母爱，不过是夹杂着糖衣的致命毒药。 芙思脑中思绪流转并不影响她行动 ，她飞快往路可可的房间游去，伊娜之前耗费了大量精神力，就算路可可现在战力为0，但是白罗兰的其他人也不是摆设，闫昔昔在这里，风清野和舍齐也一定在这里！ 只是还没等她赶到，伊娜的身影就冲了过来，一头扑到芙思怀里，将她创出了十几米的距离才堪堪停下。 芙思低下头，伊娜飞快地打着手语：“离开这里！” 芙思下意识抬眸，视线聚焦在一支闪着寒光的箭刃上，它正笔直地朝着芙思飞射过来。 芙思瞳孔骤缩，她没有贸然出手阻挡这支箭刃，而是转头拉住星炽的手腕，连带着伊娜一起，尾巴猛然一甩，飞快朝着【奇点】啃出来的缺口游去。 那是美杜莎精神体最强的攻击性精神体异变技能【仇怨】，被它射中的任何人或者精神体都会立刻为舍齐所用，只要沾上就会中招，一旦锁定目标不死不休，是个非常恶心的技能。 芙思并不想和自己的队友刀剑相向，只能暂避锋芒。 毕竟这里的三个人这也说不准到底有什么底牌捏在手里。 第145章 亚特兰蒂斯（13）她们看起来可真像…… 芙思在水中的动作比陆地上快了十几倍不止，一旦脱离人鱼牢笼的压制，舍齐不可能追上她。 对方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舍齐将队友全部用思维触手连接，眼看芙思就要逃出沉船，他立刻下达指令：“昔，封了她的路！” 巨型森蚺应声而动，粗壮有力的蛇身卷了上来，瞬间覆盖了那个伊娜制造出来的洞口。 伊娜转过头，船舱内部空间有限，【哈斯塔】在这种地方出现伤敌一千自损一万。 这种时候就体现出了哨兵对上先驱型向导的无力，舍齐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大多为控制或反控制，伊娜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星炽回过神，默默伸屈手指，精神体异变技能【敌我不分】笼罩在三人身上，瞬间让【仇怨】丢失了目标。 K1级向导之间的对决往往只在一念之差。 两人都是先驱型向导，从精神体上来看舍齐的攻击性更胜一筹，白琼鸟主净化治愈，美杜莎主幻境控制。 然而，【仇怨】在舍齐的操纵下却如没了头的蜥蜴到处乱窜，根本没办法重新选定目标。 星炽眨了眨眼，他的视力在水下基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他一直使用精神力感知视物，舍齐和路可可在这里，风清野不知所踪。 他一边防着【仇怨】再次返攻，还要一边寻找风清野的踪迹，思绪被填满的时候，满腹愁绪也就没了冒出来的机会。 芙思突然听到一声悠长的呼唤。 “呼尔——” 是安妮雅的声音，她的声线非常特别，区别于其他人鱼，其中的蛊惑力明显更为强劲。 路可可突然抬起头，脸上弥散出一抹痴迷的狂热，她甩开舍齐拉住她的思维触手，鱼尾一摆，朝着外面的安妮雅飞驰而去。 芙思怔了怔，安妮雅对路可可的影响力超乎了她的预料。 舍齐却好像并不意外，他通知外面的闫昔昔：“她跑出去了，别让她靠近安妮雅，风清野去出口接应我。” 对方向导的精神力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劲，继续僵持下去没有意义，他率先收回了【仇怨】，那支闪着冷光的寒箭在他手中化成了柔软的黑蛇，柔顺地爬回了美杜莎的发顶。 眼见他转身要跑，星炽往前挪动几步，却被芙思拉住了手腕：“别追了，我们先离开这里，我能感觉到安妮雅距离这里很近。” 她不能保证见到安妮雅时还保证清醒，未免意外发生，在找到安妮雅的弱点之前芙思最好不要出现在人鱼女皇面前。 与此同时，路可可正朝着安妮雅的怀抱扑去。 闫昔昔跟在她身后气急败坏地划水，连船都不要了，森蚺将尾巴一甩，蛇尾想要将路可可拦腰卷起，却被她恶狠狠地拍开，她毕竟是S级哨兵，人鱼化后躯体强度更是达到了顶峰，闫昔昔只能甘拜下风。 那一尾巴抽得他现在脑壳都隐隐作痛，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精神体异变技能。 【百无人色】能够将整个领域内哨兵获得的增益效果剥夺，恢复到最初始的阶段，并逐渐抽取领域内哨兵的精神力为己所用。 路可可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她不甘心地摆动鱼尾，却总有股如影随形的无力感。 闫昔昔舒了一口气，抓着她的尾鳍将她拖回去，手臂环在她的腰间，死死按着她，混乱中被鱼尾抽了好几下。 这次比赛完了一定得让她好好请我出去玩一趟……闫昔昔在心中嘀咕，打场比赛还要跟队友内战实在心累。 安妮雅将目光投注在路可可身上，右手握着的权杖散发出幽幽紫光，一股柔和中夹杂着威严的力量从中溢散而出。 闫昔昔见到这一幕暗道不妙，连带着手上的动作用力了些，引来路可可不满地挣扎，他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她的感受了，只顾着让她远离安妮雅的影响范围。 真是邪了门了，为什么同样是人鱼化，芙思就能不受影响来去自如，路可可一听到安妮雅的声音就跟着了魔一样？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他们忽略的线索？ 闫昔昔百思不得其解，怀里的鱼蹦跶得太厉害，他不得不分神压制，余光却瞟到芙思的身影正朝着安妮雅靠近。 看来丢掉脑子的不止路可可一个人。 芙思心平气和地游到安妮雅面前，第一次主动回应了她的呼唤：【审判要开始了吗？】 安妮雅垂下眸，目光复杂地凝视她：【你说要接受审判，原来只是欺骗我的谎言】 芙思耸耸肩：【怎么会，我是被挟持的】 安妮雅有些狐疑，她确实看到是白蛇带着巨船跑出了深海，如果芙思是被挟持的，倒也解释得通。 她没在这个问题上面多做停留，海潮马上就来了，所有安妮雅都必须到祭坛上参与仪式，缺一不可。 芙思状似乖巧地停留在安妮雅身边，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一定程度上打消了安妮雅的猜忌。 路可可身处【百无人色】的领域中，逐渐开始力竭，银白色鱼尾失去了光泽，有点咸鱼躺的意思。 芙思轻轻摇头，逃不掉的，这张关于海洋归属权的仪式，她们都逃不掉的。 安妮雅不可能放任两个隐患存在于世，那座人鱼冢就是最好的证明。 普通人鱼接触到空气只有死路一条，而那座人鱼冢里搭建了一条通天梯，说明那些女性人鱼被投放进去后没有立刻死亡。 只有安妮雅可以短暂离开水，路可可被带到甲板上没有立刻死亡就是最好的证明。 至于那些人鱼为什么会被流放到真空洞窟中，芙思抬起头看向海峡上方，想必她们很快就会得到答案。 比赛进行到这个阶段，谁能拿到更多NPC的线索和好感，谁的胜算就更大。 而芙思并不打算让安妮雅成为她的助力。 很显然，安妮雅有非常大的不可控力，跟她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安妮雅抬起手，细细的水剑快速凝聚在她的身周，手指微抬，转瞬爆射而出，目标直指闫昔昔眉心。 芙思注意到一个细节，她避开了路可可的躯体，似乎很怕伤到她。 闫昔昔瞳孔微缩，在水中没有施力点，他还带了一条三米多长的人鱼，躲闪起来颇有些狼狈。 安妮雅眉心微蹙，五指弓起，水剑多了三倍不止，密密麻麻的看着就让人汗毛直立。 闫昔昔心中叫苦，刚想往后退去，一道道白光从他背后倾斜而出，精准命中每一柄水剑并将其打散，霎时缓解了闫昔昔的压力。 回头看去，风清野不紧不慢地赶上来，闫昔昔眨眨眼。 谢啦。 风清野却并没有看他，他的目光始终凝在安妮雅身上，时刻警惕她的动作。 两方僵持不下，芙思突然出声： “呼尔——” 听到她的声音，安妮雅猛然回头，眼中是来不及消去的惊讶。 芙思说：【时间快到了，我愿意接受全部的审判结果，不要管她的死活了】 安妮雅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不久之前，芙思还是个叛逆非常的继承者，跟她回来只是为了保下追随者的性命，怎么会愿意代路可可接受属于她的那份罪孽。 疑点重重，安妮雅却没时间追究她的心路历程了。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安妮雅收起权杖，命令人鱼侍从返回深海，芙思顺从地跟上她的身影。 风清野不由得皱起眉，通过思维触手和隐藏在后方的舍齐交流：“就这么让她们走了？” 舍齐直觉不对，他们的信息和阿帕忒不对等，芙思对安妮雅表现出来的态度一直以来都太平和了，为什么她会甘愿被关进牢笼，为什么现在跟队友汇合后还要返回海底。 总不可能是要借安妮雅的势躲避他们的攻击吧？ 想到这里，舍齐不由得深思，路可可和闫昔昔是他们的主力哨兵，现在光是牵制一个路可可就要耗费不少心力，这真的是最优解吗？ “啧啧，果然啊，一颗老鼠屎害了一锅粥。”林欣的路人缘不算好，现在的白罗兰信息不全，就是林欣的过早出局造成的。 不然舍齐一定能推断出安妮雅对继承者的执念从何而来。 “话糙理不糙，林欣确实缺少了一点胆识和魄力。” “星炽被人鱼异化后有一段虚弱期，她明明可以趁着那个时间将他们引入陷阱杀掉，非要等伊娜来了，才知道慌了，废物点心没跑了。” “醒醒吧，她一个引导型向导能做什么？以前有野神带着就算了，现在终于暴露了，她就是个拖后腿的！”这显然是白罗兰的支持者，赛程进行到现在，谁不想自己支持的队伍获胜，言辞多少激烈了一些。 更有人大声附和：“我上都比她强！白罗兰这次要是输了，我必上论坛盖起层层高楼告诉她人世险恶！” 昙绥延看着观赛席吵嚷沸腾的氛围，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林欣是年轻了一些，经验不足不敢一对二是正常的，就算她鼓起勇气趁着星炽虚弱下杀手，也未必能得手。 她不是相信星炽的水准，她只是觉得能被芙思收进队伍的人绝不简单，即使他看起来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净化向导。 昙绥延盯着荧幕上芙思和安妮雅并肩离去的背影，眸光亮了亮。 她们看起来可真像。 第146章 亚特兰蒂斯（14）继承 芙思一路跟着安妮雅回到普罗克湾，松弛得完全不像即将被压上审判台的死刑犯。 虽然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走，但是架不住队友的关心太过炙热。 芙思事先没跟伊娜交流，进入沉船后被水域影响没接收到恩南的精神连接，导致他们以为她遭遇不测，这才会潜入沉船营救她。 不过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看，孤身进入敌人的大本营，实在算不上什么明智的决定。 所以芙思说她一定要再次回到普罗克湾时，伊娜并不赞成。 在舍齐离去后，芙思拉过星炽的思维触手让他充当翻译，跟伊娜解释了后面的的计划，得到了对方的严重抵触。 “太冒险了！”伊娜第一次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如果失败……” “能不能从成功开始假设？”芙思有些无奈，“为什么肯定我会输。” 伊娜还是觉得这个计划太过大胆。 芙思却用一句话说服了她：“无论结果如何，执行者都只有我一人，就算我失败了比赛也不会立即结束，不是还有你给我兜底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反对就显得啰嗦了，伊娜只好放她离开。 【你在恐惧吗？】身后突然传来安妮雅的声音。 芙思侧眸看她，正好对上她窥探的视线。 芙思装作犹豫害怕地回应她：【我只是害怕未知】 闻言，安妮雅伸手拍了拍她光裸的后背，手上的鳞甲划在芙思的背上，有轻微的痛感。 【别害怕，我的孩子，大海始终是你的家，它会宽容你的所有】 芙思盯着她的眼睛，直觉有哪里不太对，她的目光柔和，其中夹杂着一点欣赏和……狂热？ 芙思还想再看，安妮雅却移开了目光，推着芙思的身体将她赶到一个巨大的平台上。 普罗克湾是一个很大的海底峡谷，既然是峡谷，当然有属于它的最高点。 芙思抬起头，在这个位置，甚至能隐隐约约窥到海面透下来的亮光。 无数晶石人鱼围绕在二人身边，芙思粗略一扫，这里大概有几百条战力与S级哨兵相当的人鱼侍从。 更别说这些人鱼侍从都具备一定感染力，至少星炽的精神力已经受到了影响，芙思在他入侵精神海的时候就感受到了明显区别。 这场比赛再不结束，他和恩南都会成为对安妮雅言听计从的人鱼侍从。 轻微的异化可以让他们拥有在水底来去自如的能力，但每种便利都在诞生的那一刻标注了价格。 【时间到了】安妮雅抬起头，眼神迷离，似乎听到了让她愉悦的声音。 银蓝权杖再次出现在安妮雅手中，她双手紧握权杖，双眼紧闭，低声祈祷。 芙思和安妮雅同处一个祭坛之上，一种奇异的能量将她们连接，芙思能清晰地听到她所有的心声。 “我深知罪孽深重，我的子民被我蒙蔽，我的孩子被我欺骗，我不配成为首领。” “但是我别无选择。”安妮雅睁开眼，蔚蓝色的眼眸和芙思如出一辙。 一束束银蓝色的能量锁链将芙思固定在祭坛之上，像是千万柄长刀贯穿了她的身体，刺痛和欢愉同一时间出现在她的体内。 芙思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了她诞生的那个黎明。 与此同时，安妮雅手中权杖的光芒愈来愈盛，纯洁的生命力被源源不断地灌输进位于顶端的核心中，它开始跳动，像一颗蓬勃的心脏。 这一幕实在太过清晰易懂，是个人都能看出安妮雅口中的审判只是掠夺的借口。 是因为力量开始衰竭了吗，芙思分神想到。 她对抗【哈斯塔】时力量还处在顶峰，不久前和闫昔昔对峙却显得力不从心。 远处的另一侧山崖上，伊娜紧张地盯着这一幕，喃喃自语：“她的生命源质经不住这样的摄取，这样下去没等到转机出现她就没命了！” 星炽却说：“你现在出去，只会让她所有的谋划付诸东流。” 罗一百无聊懒地数着恩南手背上鳞片的数量，恩南抽回自己的手：“据我监测，芙思的生命源质还能撑十五分钟。” 伊娜眉头紧锁，生命源质跟精神力挂钩，就算他们在仪式开始十分钟后将芙思救下来，她也只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芙思让她等一个转机，却没告诉她这个转机出现的 时间和概率。 伊娜隐约知道这张地图的古怪，目前这里的势力分布太单调太稀少，完全不符合决赛的调性。 所以芙思笃定会有第三方势力出现，而这种背景下会出现什么，其实已经很明了了。 白罗兰因为少人的缘故，四个人只能一起行动，处境实在被动。 舍齐其实也在等一个时机，按照他的经验推断，安妮雅不可能是整张地图中唯一的BOSS，万物讲究制衡，一定有可以制衡她的存在。 “嗡嗡嗡——” 水流突然开始变得杂乱无序，一阵奇怪的声音飘进风清野的耳中。 路可可现在恢复了一些神智，她警觉地抬起头，看向上空中的某一点。 芝麻大小的黑影密密麻麻地布满整个水域上空，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它们在视角中就变得和黑西瓜子一样大。 它们的速度太快了，等安妮雅察觉到的时候，几百艘潜水艇已经近在眼前了。 看到这一幕，安妮雅并不慌张，仪式还没完成她不能移动，训练有素的人鱼侍从迎上了那些钢铁巨兽。 芙思眯起眼，这些潜水艇的规格制式跟她之间见过的一样，同样为了捕杀人鱼而来。 而其中最为特殊的安妮雅显然是他们的主要目标。 它们将捕猎矛对准了安妮雅的位置，毫不犹豫地迸射而出，激起一串串水流拖尾。 成百上千的捕猎矛发射而出，他们这次没打算活捉，很显然不是第一次进行捕猎，这一次是冲着回收尸体去的。 安妮雅并不惊慌，人鱼侍从前仆后继地冲上去，精钢制成的长矛在与他们的利爪不相上下，即使他们奋力阻止，却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眼看脱离防线的长矛就要来到安妮雅面前，人鱼侍从毫不犹豫地用身体筑成壁垒，长矛穿透血肉之躯后的冲击力大大削减，堪堪停在安妮雅的上空。 眼见越来越多的人鱼死在眼前，芙思轻轻开口：【还不停止吗？】 安妮雅眼中闪过犹豫，身体中亏空的地方越来越充盈，银白的鱼尾变得流光溢彩熠熠生辉，重获权柄的力量实在太过美好，她不能前功尽弃。 像是看穿了她的台词，芙思低叹一声：【可是你的子民马上就要死光了】 她话有点多，安妮雅不由得加快了手中的汲取速度。 整个祭坛上空场面混乱无比，交叉发射的捕猎矛源源不断，人鱼的体力却是有限的，那些晶石状的人鱼侍从再强大终究是血肉之躯，对抗人类科技还是差了几分。 舍齐观战得差不多了，已经确定了阿帕忒剩下成员的位置，芙思此刻的战力基本为零，伊娜的精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此刻就是进攻的最好机会！ 巨化森蚺和美杜莎一同出现在伊娜的正上方，他们的位置早就暴露在舍齐的筛查下，伊娜心里有数，倒是没多意外。 她以为舍齐会等到芙思完全失去行动力后再出击的。 现在看来他有些心急，趁着混乱直接出手。 舍齐这次没跟她客气，上来就是三道【仇怨】目标直指伊娜三人，罗一被他排除在外。 星炽瞳孔微亮，白琼鸟竟然出现在水中，稳稳地站在他的肩头，【敌我不分】再次笼罩在三人身上。 舍齐轻哼一声，同样的招数用两遍就没意思了。 【仇怨】只是游移了几秒钟，就再次锁定目标，准确无误地朝着三人飞射而去。 星炽眯了眯眼，学聪明了。 伊娜咬了咬牙，【哈斯塔】不能在这里释放，会波及到祭坛上的芙思。 既然如此，【北极光】被迫上岗。 灰猫从黑洞中被甩出来的时候还是懵懵的，整只猫被浸透在海水中，生气地想要大叫，骂骂咧咧地划水，却呛了好几口海水。 “嗷————”它生气地大叫，将【仇怨】连同巨量海水一起吃进了肚子里。 【仇怨】的本质是美杜莎的蛇形头发，是有本体的，这倒是给了伊娜钻漏洞的机会。 这要是精神攻击或者没有实体的技能，【北极星】还真派不上用场。 舍齐抿了抿唇，透过美杜莎的视角来看，【北极星】是个小型压缩空间体，跟黑洞的原理相似，吃了过量物质后需要消化一段时间。 但是【仇怨】需要耗费他大量精神力驱动，短时间内无法发动第二次。 芙思的死只是时间问题，现在最大的目标是除掉对方相对弱势的两名向导。 伊娜再强也不能同时应对两个攻击点，只要风清野和闫昔昔分头行动，必然能将阿帕忒的防守撕开一个缺口！ 他的意思传达给两名哨兵，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开始行动。 第147章 亚特兰蒂斯（15）我即是海洋本身…… 罗一第一时间带着恩南脱离了闫昔昔的攻击范围，恩南的精神体在水底毫无施展的机会，罗一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谁知恩南冷不防地伸出手在他锁骨上划了一下，这一下可不轻，罗一当即感到一阵刺痛。 “你疯了……”罗一刚想质问，就被恩南过于冷漠的眼神制止了。 “你试试力量有没有受到增幅？”恩南问。 罗一连忙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哨兵比向导更易感染，他几乎没用几秒就半异化了，冰冷的海水仿佛成了最温柔的羊水，包裹在他身周，那种感觉很难描述。 恩南也看出了他的变化，第一时间告诉伊娜：“半异化可以短时间增强精神力和体力。” 恩南滚了滚喉结，继续补充：“但是深度异化可能会失去意识，只能听从安妮雅的命令行事，不要迷失。” 伊娜第一时间握住星炽的手腕，让他异化后的指甲穿透了自己的整个手掌。 星炽瞳孔微震：“太深了，你会失去自我意识的！” 伊娜面不改色地将破了一个血洞的手掌甩了两下，强大的恢复力这时候就排上了用场，整个手掌都被磷甲覆盖起来，包括那个难以忽视的血洞。 伊娜在水中深深呼吸了一口，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力正在飞快向污染源靠拢，看着星炽的眼神都染上了一定的侵略性。 “你，还清醒吗》”星炽由于地问她。 伊娜微笑起来：“别担心，只是一点污染而已。” 舍齐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心下暗道不妙。 【白昼】瞬间发动，昏暗无光的深海第一次显现出全貌，伊娜周围的海水竟开始微微沸腾起来，水温不断升高，强大的能量波动蔓延在整个海底。 “速战速决。”伊娜歪了歪头，她看向风清野的目光带了一丝挑衅。 她想激怒他，风清野垂下眼，哨兵骨子里的战争血脉很被主观意志完全影响，克制如他，此刻也有了热血上头的端倪。 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舍齐第一时间进行了精神疏导，不断提醒：“伊娜这种形态坚持不了多久，打消耗战一定能耗死她。” 风清野脑中清明几分，心底却有更多的渴望涌上来。 杀了她，所有来挑衅的人都活该被铡下头颅，他们的鲜血是最好的贡品。 杀了她。 风清野睁开眼，从未在MIC比赛中使用过的精神体异变技能【白虹贯日】应声而动。 舍齐难以置信，风清野第一次没有听从他的指挥，超脱了他的掌控。 放大数百倍的白隼虚影出现在海底，它本是天空的领主，却因为哨兵的命令不得不在水底放手一搏。 六道纯白的光柱出现在伊娜周围，它们从水面直通而下一直贯穿到深海，其中的高温令海水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整个海域开始飞速蒸发，这一片的水竟生生沸腾起来！ 伊娜挑了挑眉，风清野是故意的，你不是能用高温令海水沸腾么？我也能做到。 风清野要用同样的招数打败她。 独属于少年的胜负欲和狂傲终于令他有了几分人气，伊娜还以为他只是一颗舍齐手中的棋子只会听令行事。 这种程度和规模的技能，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 “哎。”到了这个时候，伊娜反而笑了起来，似乎一点都没有大难临头的紧迫感。 她左手轻抬，一道漆黑的纹路自手心蔓延开来，右手上纯白的纹路正在熠熠发光，维持着【白昼】的形态。 关注着战场一举一动的舍齐第一时间发觉，他心中大惊，美杜莎的视角中，有两团精神体化物同时出现在伊娜的掌心。 双生精神体！舍齐惊骇不已，一时间忘记了推测伊娜的真实身份，只顾着向风清野通讯。 “收手！清野！你不是她的对手！”舍齐试图阻止风清野掏空精神力的行为。 风清野不甘地回望他，眸中清晰的执拗刺痛了舍齐。 我要赢。风清野无声地抗议。 眼看六道白色光柱即将碰撞上伊娜的身体，伊娜不再犹豫，手心一翻，精神体异变技能…… “住手，伊娜！”一道贯彻天灵盖的命令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伊娜怔怔地手握成拳，精神力瞬间溃散。 是芙思的声音。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祭坛之上—— 芙思闭上眼，感受四肢百骸的每一处力量流动，它们并不属于她，也并不属于对面的安妮雅。 这世界原初的力量最纯洁不过，它们只会选择最适合它们的主人。 世界拥有自己的意志，当个人意志影响世界意志前行的时候，个人意志就会被湮灭。 倒下的人鱼侍从越来越多，眼看所有的力量就要回到安妮雅手中，她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 感受到她澎湃起来的精神力，芙思睁开眼，瞳仁中倒映出人鱼姣好流畅的身形。 芙思不着边际地想，安妮雅所说的审判，未必是为了诓骗她。 一片海洋诞生了三位君主，力量三分，她们必定会因为争夺而产生分歧，分歧过后就是战争、掠夺，无数生灵为此丧命，这何尝不是一种罪孽呢。 芙思抬起头，人鱼如晶石般闪耀的尸体铺满了整个祭坛上空，他们快要坚持不住了。 是时候该结束了。 芙思突然放开了最后一道防线，完全对安妮雅敞开了身体。 她的记忆、她的思绪、她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向安妮雅侵泄而去，过多的信息量骤然涌入，安妮雅身体僵硬，整条鱼都呆住了。 芙思漫不经心地扯掉身上插着的银蓝色长刀，它们离开的时候芙思能清晰地感知到刀刃划过皮肉的痛感，虽然没有血液，但伤口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芙思的精神体在场，这些刀刃应该插在它的身上。 【可惜】芙思喟叹一声。 她游到安妮雅面前，捧起她的头颅直直地望进她的眼中，那是一滩混杂着绝望和挣扎的死水，任她如何反抗都掀不起一朵浪花。 安妮雅脑中被灌入了太多的记忆和情绪，一时间大脑宕机，精神力一下子松懈下来，给了芙思反击的机会。 芙思抽掉她手中的权杖丢在一边，毫不犹豫地咬上了她的脖颈，血液顺着她咬出的创口不断溢出，她这一下又狠又深，几乎咬断了安妮雅的大动脉。 但是人鱼生命力顽强，安妮雅不会立刻死亡。 银蓝色的精神力顺着伤口被芙思吸食进身体中，整个祭坛成了她捕猎后大快朵颐的餐桌。 安妮雅保持了古老人鱼的优雅和神秘，坚持使用权杖作为媒介转移芙思身体内的能量，这样成功率最高也最温和。 芙思没那么讲究，她喜欢用最原始的狩猎手法给予敌人最沉重的打击。 安妮雅如果先砍了她的手和尾巴，趁着她虚弱的时候完成吸收，芙思绝对没反攻的机会。 芙思餍足地放下安妮雅温软的尸体，她瞪大的眼睛中尽是不可置信。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芙思读懂了她的遗言。 她摊摊手，只需你为了延续权利残害同族，不许我正当防卫？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芙思摆动鱼尾轻盈地转了个圈，充盈的海洋之力多数被她收拢，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松，之前被沉船影响压制的精神力也尽数回归。 是时候结束比赛了。 芙思拾起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权杖，繁杂的杖柄冰冷又沉重，顶端上的核心可以将她的力量放大百倍。 就在此时，她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精神体能量出现在身后的位置，而她无比清楚这是谁的能力。 “住手，伊娜！”来不及思索，芙思直接下达了指令。 伊娜一旦暴露出双生精神体的秘密，就再无辗转的余地了。 德菲尔不会放过她。 芙思不能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 万幸，伊娜使用了人鱼异化增强自己的躯体，芙思的命令立刻生效。 伊娜停止了动作，整个人僵在原地。 【白虹贯日】瞬间吞噬了她的身体。 伊娜，出局。 目标消失，风清野整个人都松懈下来，舍齐却仍旧神色浓重。 其他人可能还没发觉其中的端倪，他却因为视角的特殊性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芙思没有阻止伊娜，现在他们都是死人了。 这是一场注定赢不了的比赛。 如果伊娜打定主意要帮芙思赢得比赛，那么无论【白虹贯日】出现与否，结局都已是注定好的。 可现在伊娜出局了，芙思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胜利，只为保护伊娜双生精神体的秘密？ 舍齐第一次感到费解，这跟他印象中的芙思大相径庭。 她理应不择手段获得胜利。 舍齐将精神力凝聚在祭坛之上，感受到芙思体内澎湃的精神力波动。 原来如此，她已经握住了获胜的筹码，连安妮雅都成了哺育她的养料。 舍齐慢慢睁开眼，一双无神的白瞳嵌在他的眼眶中，因为海水的刺痛微微发抖。 好想，好想用正常人的眼睛窥探此刻的芙思，汇聚了海洋之力的人鱼女皇，一定能惊艳他丑陋不堪的残瞳。 可惜他永远不会有这种机会。 舍齐闭上眼，准备迎接白罗兰的落败。 等等。 舍齐的精神力汇聚在祭坛之上，自然能发觉上面的每一丝微小变化。 本该死去的安妮雅身上残留着难以忽视的能量，而这能量正在对她进行飞速修补，流失的精神力和血液重新在她的体内孕育。 变故只发生在一息之间，安妮雅从地上一跃而起，如脱了弓的利箭朝着芙思疾驰而去！ 第148章 2547我只是单纯想让你死。 “立刻排查故障！启动备用能源维持模拟仓能量供应！”塔莉斯神色凝重地在场外维持秩序。 就在芙思和安妮雅登上祭坛的那一刻，所有荧幕突然和赛场失去了链接，大家面面相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MIC从来没出过这种状况，”有人小声议论着，“为什么会突然失联？” 塔莉斯抿了抿唇，语气不耐：“模拟仓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她身旁坐着MIC的主办负责人，他正紧张地和手下沟通排查原因，很显然也没料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各位稍安勿躁，我们这次采用的模拟仓有独立的备用能源，会确保每一个参赛选手的精神链接正常运行，不会影响他们整场比赛，就是这个现场转播可能出现了一点问题我们还在排查中……”负责人在塔莉斯越来越冷的眼神中声势渐弱。 塔莉斯揉了揉眉心，眼中溢满了担忧，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最重要的是在场的不只有莫兰代表，很难说这是一场意外。 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奈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别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奈深知塔莉斯对芙思的保护欲有多旺盛，这次决赛本不需要她出面，可塔莉斯还是坚持来到了比赛现场。 赛场上的战斗一刻未停，他们却看不见任何画面，焦躁烦闷蔓延在每个人的心头。 “怎么回事，MIC的赛事维护部是干什么吃的？” “什么时候断不好非要在这个时候断，赛点啊！那可是赛点！” “该死的，我还想看野神力挽狂 澜一穿四呢……” 诸如此类的怨言越来越多，白黎只能站出来维护秩序，安抚群众的情绪。 一筹莫展之际，MIC的负责人突然急匆匆地从后台冲出来，一路小跑到塔莉斯和白黎面前，紧张兮兮地说：“后台数据操控出了一点问题，现场转播可能无法恢复……” “马上终止比赛。”塔莉斯沉声道。 “不行！”负责人马上反驳，紧接着意识到面前的人不好惹，又缓和了语气，“这次决赛采用的新型模拟仓第一次大范围投入使用，如果强行终止比赛，不仅前期投入的资源全都打了水漂，可能还会对参赛者的精神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塔莉斯闭了闭眼，事已至此再去追究也没意义，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提出问题。 “也就是说，现在只能等比赛自然结束不能人为干预？”塔莉斯幽幽道。 负责人紧张地擦了擦汗：“是的是的，只是转播设置出了问题，比赛场内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强行终止反而会适得其反。” 白黎想了想，比赛已经进行到尾声，等芙思她们结束后宣布比赛结果完成决赛流程，后续再从比赛系统中导出录像补上赛事记录的空子，倒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至于现场观众……只能发点伴手礼补偿他们的情绪了。 这一切变故芙思等人一无所知。 她正被突然复活的安妮雅偷袭，虽然及时发觉了她的动向躲开了致命一击，却还是被她如鬼魅般灵活的身体缠了上来。 芙思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这个生龙活虎的“安妮雅”身上，带着她非常熟悉的气息。 “原来如此，”芙思又躲过一击，反手扣住她的手腕，那股熟悉的气息更加浓厚，“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安妮雅冷哼一声，手肘反脱臼，眨眼就从芙思的手底下脱离开来，像一只滑手的泥鳅。 芙思挑了挑眉：“MIC大赛的审查岗真是吃白饭的，连老鼠溜进来了都不知道。” 不远处，舍齐抿紧了唇，他当然也认出了安妮雅身上那股奇异的能量来源，或者说在场没人比他更清楚。 那是幽蓝的能量波动。 半舍家失窃多日的幽蓝出现在MIC决赛场上，怎么想怎么荒谬。 可事实就是发生了。 芙思吊儿郎当地将权杖指向安妮雅：“说说你的目的？” 安妮雅轻蔑地看着她，相比于只会按照代码运行指令的比赛NPC，她现在的神情更像是一位手握海洋权柄的年轻帝王。 她伸手向上，整个海域瞬息万变，一望无际的虚无取代了海底，奋力厮杀的人鱼侍从、人类捕猎的潜水艇、神圣宽阔的祭坛全部消失不见。 众人缓了缓神，低头看到一片镜湖，清晰地倒影出他们的身影。 除了早已出局的伊娜和林欣，所有参赛者都被传送到了这片镜湖之上。 还多了个异类。 安妮雅踢了踢小腿，她的样子此刻和人类别无二致，身材高挑，银白的过肩长发披散在背后。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安妮雅唇瓣一开一合，声音清晰地传递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芙思站起身，骤然从鱼尾切换到人腿，她花了一点时间适应。 星炽忽然抬起头，定定地盯着安妮雅——她说的是摩洛斯语。 “2547，你真狠心。”安妮雅眯起眼，唇角微扯，“焚化炉那样热那样痛，你把我推进去后却没有再看一眼。” 听到那串熟悉的编号，芙思不为所动：“这就开始忆当年了？” 安妮雅的视线从舍齐等人的面孔上扫去，兴致盎然道：“你的队友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吗？你的导师、你的同学、你的对手们又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吗？” 芙思神色微冷，从她说出第一句话开始两人的交锋就突然开始，一波波庞大可怖的能量炸裂在镜湖之上，安妮雅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拼着残肢断臂也要捅穿她的躯体，完全是伤敌一千自损一万的打法。 不怪她如此疯癫激进，幽蓝能迅速修补她的身体和能量亏损，这样打下去吃亏的只有芙思一个人。 芙思停了手，奇怪的是安妮雅也没有继续主动进攻。 “2547，我给你悔过的机会，只要你愿意跟我道歉，我就告诉你脱离这里的办法，如何？”安妮雅的目光如骨刀一般从她脸上刮过，势必要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愧疚和不舍。 谁知芙思仍旧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姿态，她摸了摸下巴，抓到安妮雅言语间的漏洞：“脱离这里……看来你的同伙已经将赛场封闭了，强行脱出会发生什么？” 安妮雅冷冷道：“你们的意识会被永远留在这里，跟星际尘埃一样永不落地。” “噢，”芙思敷衍地点点头，“就这？” 安妮雅打量她的神色，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紧迫和恐惧。 然而芙思比她想象中还要淡定，也是，从她们认识的那一刻起，2547就是这幅样子。 真是令人火大。 安妮雅歪了歪头，似乎又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她抬起手，攥住在场另外七人的脖颈，将他们狠狠扯到镜湖之中。 她的力量过于强劲诡异，被掏空了精神力的风清野等人没有任何反抗手段，罗一有心逃离，却像是被开了锁头机制，银蓝色的锁链如影随形。 “你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为你现在的队友考虑吗？”安妮雅嬉笑着说。 她尖锐的指尖从舍齐等人身上挨个点过去：“你知道我的，虽然打不过你，但是拿捏这些废物点心还是轻松的。” “让我看看，半舍、风早、路羽、闫昔竟然都在这里，他们要是死在莫兰的地界上，光是外交问题就够让你焦头烂额一阵子吧？”安妮雅慢慢捏紧手掌，圈在众人脖颈上的光圈慢慢缩紧。 安妮雅见芙思不言语，又将目光转到另一边，目光一下子灼热起来：“听说你找到了自己的向导，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可是抓心挠肝的好奇啊，忘恩负义的垃圾能看上什么好货色？” 安妮雅提着星炽的脖颈放到眼前仔细端详，眼见芙思眼皮都没跳一下，不由得怀疑道：“不是吧，竟然能有哨兵忍受自己的向导在眼皮子底下受辱。” 安妮雅掐住星炽的下巴，非常恶趣味地调笑：“要不你现在弃暗投明，跟我算了。” 星炽看着眼前人精致的脸庞，第一次直面体会气质会改变一个人的面相，现在的安妮雅浑身上下都透着痞气，整个人和高贵优雅完全不搭边。 而且这张脸意外的眼熟。 “你的认知好像有些偏差，咳咳，”星炽脖颈上紧箍的能量环让他大脑供血困难，意识有些模糊起来，“6785，靠躯体改造的失败品，你哪里比得上她一根发丝。” 如果他没看错，芙思记忆中那个躺在手术台上被改造的实验体就是眼前的安妮雅。 听到他口中的编号，安妮雅有一瞬间的怔楞，她不可置信地转头质问：“你连这个都告诉他？！他凭什么？！” 芙思看她歇息底里质问的样子，摊了摊手：“你到底想要什么，德菲尔派你来不会就是为了听我一句抱歉吧？” 安妮雅冷静了一下，随手将星炽丢开，注意力再次回到芙思身上：“我们为你而来，你别想蒙混过关。” 芙思垂下眼，面对安妮雅这张狰狞的脸实在有些烦躁，比赛被安妮雅搅和到这种地步，胜负已经没了意义。 如安妮雅所言，芙思不可能让舍齐他们这种身份敏感的家族后辈死在莫兰，更不可能让自己的队友因此丧命。 别的不说，就一个罗一，如果在芙思手上出了差错都她思头疼一阵的。 芙思手掌张合，上次解决维尔动用了精神体，芙思的躯体早已岌岌可危，再来一次必然会导致崩坏损毁。 届时她的意识力还留在模拟舱内，外面的身体却死了，很有可能会因为这荒谬的原因 永远困在这里。 芙思哼笑一声，这些权衡利弊之思几时能够拘束她的行为了？ “你记着，”芙思掀起眼皮，“我只是单纯想让你死。” 话音未落，寂夜如墨倾斜而下，所有人的口鼻眼眸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149章 艾芙思淇滚出来，6785 所有人都溺进了如墨水般浓稠的黑雾中。 奇异般没有任何不适感，只是心头隐隐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压迫力，有点像骤然进入深海中被水压洗礼的感觉。 混乱中，众人只听见安妮雅气急败坏的喊叫：“你不是重伤难愈不能使用精神体吗？！” 芙思懒洋洋地犹如猫捉耗子般戏耍她：“放心，我再不济也不能让你白来一趟，肯定让你脖子和脑袋坐上不同的航班打包回德菲尔。” 安妮雅再次破口大骂，声音急促尾音接近于破声，整个人犹如被摘了尾巴的蜥蜴仓皇逃窜。 舍齐被黑雾包裹的那一瞬间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果然是她！ 这种如大军压境般的压迫感和窒息感，一如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众人各怀心思，芙思却没了顾忌，黑雾弥漫之处皆为她的领域，安妮雅根本无所遁形。 决赛场地被人修改过数据，安妮雅在这里相当于一个概念神，简单来说她正掌握着这里最强的规则之力。 比赛还未决出胜负，芙思此刻动用精神体相当于主动打破了赌约。 是以，芙思将所有怒气都发泄在了安妮雅身上。 “我到要看看，这次又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勾结了MIC赛事官方将你们这群杂碎放了进来。”芙思往前踏步，逼近安妮雅极力躲藏的身躯。 芙思抬起手，层层叠叠的黑雾马上眷恋地依偎上去，幻化出一只柔软纤长的触手缠绕在她的手掌上。 另一边，几十根凌冽锋利的触手如铁锥一般追着安妮雅，稍有破绽就会被它们穿成筛子。 安妮雅其实根本不惧怕这种物理攻击，她拥有幽蓝的无限恢复能力，就算被杀得只剩下一颗头，只要给她足够的能量和时间一样能痊愈。 可是芙思的能力太过变态，在她的领域中，安妮雅所有的恢复能力都被削减到只有原来的百分之一。 “啊啊啊啊啊！”还没等安妮雅想出应对的方法，芙思就毫不留情地插穿了她的两个膝盖，令她跪倒在地。 芙思把玩着那只柔软乖顺的触手，踱步到她面前：“来，该你交代了，谁派你来的，又是谁勾结了MIC赛事官方组给你们开通了权限。” 安妮雅咬紧下唇，同为实验体，她在芙思手下毫无还手之力，十几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她们的基因组都是一样的，接受过的基因编辑实验也是同一批…… “不想说？”芙思见她沉默不语，反倒勾起了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让我猜猜你的本体现在在哪。” 闻言，安妮雅慢慢地抬起头，盯着芙思唇角缓缓滑下的血痕，不屑地嗤笑一声：“你自身都难保，还想对我的身体下手？” 芙思毫不在意地擦掉唇角溢出的血迹，崩坏已经反射到了意识体上面，说明外面的身体坚持不了多久，她必须尽快解决眼前的麻烦。 “嗤嗤嗤——”接连几声洞穿皮肉的声音，漆黑的触手化作数十道残影，飞快钉入安妮雅的各个关节和要害。 因为幽蓝的治愈效果任然存在，安妮雅不会立刻死亡。 “意识体死亡外面的身体也会跟着死亡……”芙思摸了摸下巴，“对你来说，这条规则应该不存在吧？” 安妮雅惊恐地瞪大双眼，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芙思的杀意正汹涌地沸腾着，很显然芙思决定亲自试验一下这条规则的可行性。 “等等！艾芙思淇！你不能杀我……”安妮雅挪动着四肢，妄图从芙思的精神体手下逃脱出来。 “嗤呲——”芙思不耐烦地伸手朝她一点，粗大如木槌的触手就贯穿了她的腹部。 安妮雅的声音戛然而止，实验体的触觉比正常哨兵更加敏感，痛觉也是正常哨兵的三倍，她张了张口，嘶哑的痛哼从喉咙里溢散出来。 芙思揉了揉耳朵，一丝不明显的血色染上了她的手指。 “别叫了，被人当枪使了还乐呵呵的给人数钱呢，莫林那个老东西在德菲尔有那么多机会下手，他却选择按兵不动，非要等我回了莫兰再派你们过来，知道的是他瞻前过后优柔寡断，不知道的还以为专门把你们送来让我杀呢。”芙思似笑非笑道。 她用精神体隔绝了这一方空间的声音和画面，舍齐他们看不到也听不到她和安妮雅的对话。 芙思耐心告捷：“你如果还要为莫林保守秘密，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安妮雅痛苦扭曲的脸上出现了一刹的犹豫，芙思看出了她的迟疑，继续引诱道：“你知道我的，我对杀人没兴趣，告诉我你们的目的，我可以放你离开。” 大不了等她离开莫兰再动手。 听她这样说，求生的本能大过了对莫林的忠诚，安妮雅张口：“我们这次来……” “刺啦——”芙思的身形突然扭曲了一下。 芙思若有所感地抬起手，逐渐变得透明的手掌昭示着某个不太美好的事实。 ——她的躯壳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意识体开始溃散了。 仅仅几个呼吸间，铺天盖地的黑雾散去，安妮雅动了动手臂和腿脚，幽蓝可怖的恢复力令她的身体瞬间恢复了行动力。 芙思歪了歪头，了然道：“你在拖延时间，外面还有人接应你。” “呵，”安妮雅冷哼一声，还没等她出言嘲讽就被芙思打断了。 “也好，我们出去接着玩。”芙思用最后的力量往前踏出一步，如同镜面破裂后的龟裂纹从她脚下蔓延开来，整个镜湖都被强大的精神力撼动，顿时摇晃不止。 安妮雅瞳孔微缩，唇瓣微动，喃喃道：“疯子……” 芙思用自己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强行改写了MIC比赛系统的内部规则，强行将所有人的意识体送出这里，代价是她自己大半的精神力都搭了进去。 更何况她那个处在模拟仓内的身体现在生死未明，拿出如此多的精神力改写规则，无异于直接寻死！ 与此同时—— “别拦我！莱伊奇亚！芙思还在下面，她不能出事！”塔莉斯很激动，奈死死地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进入下方摆放模拟仓的场地。 从几分钟前开始，芙思的模拟仓代表生命体征的指示灯就开始不停闪烁，这代表着其中的参赛者生命力正在逐渐流失。 塔莉斯第一时间命令MIC负责人马上强制关停模拟仓的运行，至少要保住参赛者的躯体生命体征。 谁知那负责人刚要开口解释，一张嘴就是漆黑夹着血红的污血， 不消多时眼鼻口就融化成了一摊看不出原貌的黑红组织液。 塔莉斯看到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分明是计划成功后杀人灭口的法子！这人是个推上明面的替罪羊！ 塔莉斯第一时间想要去关停模拟仓运行，却再次被奈阻止了。 奈急声劝阻道：“相信芙思！你现在关停模拟仓只会导致所有参赛者意识体迷失在比赛系统中，再等等！” 白黎在旁边看得冷汗直下，先不说昙绥延和曼哈德这两个人还在现场，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如果舍齐等人死在莫兰，昙绥延绝不会轻易姑息。 与爱好和平的莫兰不同，昙绥延和莫林都是激进的主战派，他们时刻紧盯着其他星系的错处，然后打着维持正义或者统治者威严的名号入侵。 曼哈德此刻脸上的表情白黎再熟悉不过，他巴不得莫兰此刻乱起来，反正场上的两支队伍都跟德菲尔没关系，死了谁他们都不亏，是以乐见其成。 三大军校维持了上百年的和平难道就要毁在今天？白黎越想越心惊，塔尼亚百年荣耀要是毁在他手上，万死难辞其咎！ 千钧一发之际，局势突变，赛场上传来一声惊天巨响，赛场中央的模拟仓爆炸了！ 爆炸产生的高热将模拟仓内的营养液与修复液直接汽化，接触到外界空气后又凝结成了小水滴，整个赛场被笼罩在一层影影绰绰的雾气中。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观赛席原本还有人在窃窃私语，此刻已是鸦雀无声。 “那是谁？谁在场上？！”突然有人惊呼出声。 塔莉斯连忙看去，只见爆炸后弥散在场上的白色雾气中出现了一抹显眼的白。 那人身材高挑，银白色的长发规规矩矩地束在身后，一枚黑金色的半圆形徽章佩戴在她的左肩，她身上穿着莫兰军中制式的作战服，内衬严丝合缝，外套却只是披在肩上，整个人干练中透着一点懒散。 她的身材比例非常优越，半人高的模拟仓前壁随便就跨了进去，手臂伸长，轻柔地将里面心脏停跳的躯壳抱了出来。 塔莉斯冷静了，脸上焦急的神色变成了迷茫：“……艾芙思淇？” 奈意味深长道：“看来某人早有预料，提前做了准备。” 芙思将残破不堪的躯壳从模拟仓内抱出来，仔细看了看损伤程度，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具身体用了三年，现在报废了还有点不舍得。 艾芙思淇盯着上空蔚蓝无云的天空，冷冷地侧过脸：“滚出来，6785。” 第150章 戒严已经不重要了 比起芙思原本的声音，这具身体的声线更为疏冷威严，虽然她的语调上扬，但绝不会给人温和好接近的错觉。 芙思当然不会认为6785傻到她一叫就现身，在数据规则固定的世界她尚且不是芙思的对手，何况是现在。 芙思抬起眸，锐利的眸光从至高观赛席上一寸寸扫过，每个人的反应都尽收眼底。 6785敢潜入MIC比赛现场给她找麻烦，幕后必定有人指使。 芙思看到MIC负责人口鼻融化的尸首，塔莉斯焦急担忧的脸庞，昙绥延似笑非笑的眼神，角落里还有一束难以忽视的阴郁目光直直地打在她身上。 现场太过混乱，模拟仓突然爆炸导致不少学生惊声尖叫，还有人想趁乱离场。 芙思垂下头，艾芙思淇的脸在莫兰不是什么秘密，不少人通过星际报道见过她，但是她现在已经顾不得掩饰身份了。 身后的模拟仓纷纷发出紧急停止的嗡鸣声，随着几道开启提示音，恩南等人倏然惊醒。 还没等他们看清眼前的人影，就听到一声带着冰石质地的女生：“恩南，关闭所有出入口，包括应急通道。” 恩南下意识执行她的命令，紧接着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脱口而出：“你知道了？” 芙思瞥他一眼，答非所问：“有东西混进来了，监察星的巡逻路线肯定被人为修改过，你马上进行自检。” 恩南愣愣地点头，银灰色的瞳中闪过无数数据乱码，整个人定在原地不动了。 罗一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戳了戳芙思的肩膀，小声问：“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芙思转过脸，她的眼睛变成了更纯粹的冰蓝色，脸庞精致程度更高，银白色的发丝更长一些，看上去就是芙思的放大版，所以罗一还是能认出她。 “没办法，有人在我的模拟仓里安插了小型爆破装置，想要把我彻底按死在赛场上。”芙思的声音很轻，完全看不出她的情绪是好是坏。 伊娜因为提前出局所以醒得更早，她低下头，有些罕见地沉默。 相比于其他人的惊慌不定，伊娜早就有了一些预感。 芙思阻止她暴露双生精神体的秘密，一定程度上是为了减缓德菲尔注意到她的时机，另一方面是察觉了安妮雅的违和之处。 伊娜还能说什么，难道要夸她一句周到吗？ 那样紧急的情况下还能想到这么多，却独独没将她自己的安危考虑进去。 伊娜神色复杂，张口欲言，芙思却隐晦且短暂地和她眼神交流一瞬，压下了她即将出口的话语。 芙思确实预想过决赛会发生种种意外，只是她没想到被派出来当那个出头鸟的会是6785这个废物点心。 曼哈德作为莫林最不成器的养子，手中的权利却不小，这次6785的投放和他分不开关系。 恩南眼中暗光闪过，动作恢复了流畅：“所有出口都已封闭，已经在排查可疑人员的出入行踪，预计十五分钟后出结果。” 罗一张口正想问什么，对面又是几声模拟仓开启的声音传来，白罗兰小队的人也苏醒了。 芙思转过身，正对上风清野凝重的视线，他并不是不问世事的懵懂学生，一些星系间的争斗从小到大也见识过不少。 至于芙思的身份……他看到那标志性的银发蓝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更何况那具用来伪装的身体就被她抱在怀里，没有一点遮掩的意思。 “你们感觉怎么样？”芙思淡声道。 舍齐轻轻摇头：“没有大碍，意识体回归得很及时，多亏你……” “既然如此，”芙思打断他未出口的道谢，转头看着观赛席上的人，语气森寒，“马上检查在场所有人身上的精神波动值，有异者当场控制以防后患。” 塔莉斯附和着点头，有人却不乐意了，当即出声反驳：“你什么身份敢命令我们？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我今天能来参加都是给足了你们莫兰脸面，你们就是这样待客的是吗？” 芙思略微抬起眸，曼哈德的脸庞上明晃晃的挑衅和高傲，看起来像一只耀武扬威的癞蛤蟆。 芙思缓声道：“你的父亲，是莫林卡列加尔德菲尔理事长，对吗？” 曼哈德原本想借父亲的名号威慑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家伙，要知道莫兰人大多没背景没依靠，根本不敢和德菲尔手握实权的理事长正面对抗。 所以曼哈德大声承认道：“是的，没错，我尊敬的父亲大人派我出席此次……” 还没等他话音落地，周围的人突然将他周身空了出来，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曼哈德最后看见的画面是百伦略带怜悯的目光。 拔地而起的黑雾犹如最先进的索敌飞雷，眨眼间洞穿了曼哈德的胸口！ 飞溅而出的血液喷射了三米多长，多亏百伦躲闪及时，否则一定免不了被血污污染。 芙思轻描淡写道：“原来如此，伟大的理事长大人只能教出这样的废物。” “真是令我意外。”芙思掀了掀眼皮，如云似雾的黑色触手悉悉索索地将自己压缩抱团，最后只剩下巴掌大小，变成一只三头怪鸟栖息在芙思的肩膀之上。 塔莉斯目睹了这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凶杀现场，死的还是德菲尔派出的重要代表！” 冷静！你现在的神智是清醒的吗？“塔莉斯双手撑住看台，要不是赛场上方有屏障不能随意进出，她现在已经跳下去到芙思身边了。 芙思将怀中的躯体放在地面上，肩膀上的怪鸟又瞬间幻化成巨蟒的模样，一口吞掉了那具残破不堪的躯体，随后又恢复到怪鸟形态，亲亲热热地挨着芙思的脸庞。 “别紧张塔莉斯，我很清醒，”芙思仰起脸，唇角微勾，“莫林自己派个废物过来，不就是让别人替他解决的意思吗。” 舍齐听到芙思说话的尾调和语句停顿的习惯，心下微微颤抖，差一点就要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 芙思抖了抖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凉凉道：“恩南，有没有找到可疑人员的出入记录？” 6785背后有人支持不假，可若想在莫兰来去自如，离不开里应外合带来的信息补给，也就是说，塔尼亚内部一定有人在配合他们行动。 恩南眼眸中此刻全是数据乱流，显然处理庞大的影像资料占据了他的主要注意力，半响，他回复道：“监察星的巡逻轨迹确实被人为修改过，改动微小且非常隐晦，初步判断为内部人员作案。” 白黎终于从巨大的惊愕中回过神，小心翼翼道：“检测在场人的精神波动需要用到白院的监测仪，短时间内可能无法完成……” 他还有下半句话没说完，昙绥延这种身份敏感的外交代表可能不会轻易同意配合搜查。 芙思没有丝毫犹豫：“那就将整个塔尼亚戒严，一定要将潜入比赛现场的人揪出来。” 话落，她侧脸看向昙绥延，蓝瞳倒映出她耳边那缕突兀的金发：“情况发生得突然，想必殿下也能理解吧？” 出乎意料的，昙绥延耸了耸肩：“我只是来看比赛的，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情，既然你们要查，我问心无愧当然会配合。” 闻言白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家伙难缠在茵多克莱是出了名的，她能答应配合真是省掉了好大的麻烦。 芙思抬头环顾四周，许多来观赛的学生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对于她的出现表现得好奇偏多，曼哈德被她击毙后传来几声惊叫后面一直维持着鸦雀无声的氛围。 这么多学生和观赛者，将他们都强制留在这里也不现实。 白黎提出了一个相对温和的解决办法，在场人大多是塔尼亚的学生，还有一部分是白罗兰的忠实粉丝，从格尔曼追到塔尼亚来观赛，总之都是军校学生，塔尼亚将会戒严三日，用以排查间谍，期间会展开交流学术会，欢迎所有学生参加。 哨向军校毕竟和普通军校不同，哨兵的情绪失控会导致更大面积的损伤，能够委婉温和地完成搜查再好不过。 芙思默认了白黎的处理方式。 MIC负责人和曼哈德的尸体还躺在最上面的观赛位置上。 白黎看着曼哈德胸口巨大的圆洞，不由得暗暗叫苦，那位的精神体技能不是和改写规则有关吗？为什么要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她是爽了没错，他们这些搞外交的怕不是要在谈判桌上喝上一壶哦！ 仿佛看穿了白黎的顾虑，百伦主动说道：“MIC决赛现场因负责人的失察导致数据外泄间谍入侵，曼哈德先生不幸遭难，受基因辐射武器影响不慎丧命，塔尼亚全体师生对此表示哀悼。” 他抬起眼：“您觉得这样的说辞可以吗？” 白黎并不是没想过用这种理由搪塞德菲尔官方，只是这次德菲尔派来的代表又不止曼哈德一个人，万一百伦咬住芙思肆意滥杀别国代表的举动不放，这件事就会很难办。 现在好了，人家连说辞都给准备好了，还非常善解人意地询问着他的意思。 白黎点点头，虽然还需要封锁在场观赛者的口风，却已经是最不容易激起外交矛盾的说辞了。 百伦随手拿起光脑想要向德菲尔外交部汇报这件“突发状况”，却发现信号早已被屏蔽，只有德菲尔按插在莫兰的隐藏专线还亮着。 这么快？百伦心下暗惊，不仅是学校出入戒严，就连星网传输也屏蔽了，这个过程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芙思和恩南的交流一直在比赛场内，所以处于观赛席上的人并没有发现恩南的异常。 眼见事情已经安排下去，芙思转身欲走，后续事情已经不需要她再插手，奈和塔莉斯自会将情况汇报给西莱，再由他决定处理事件的主要话事人。 芙思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6785和曼哈德两个人，他们一定要死在芙思手里，才能安心。 眼见阿帕忒跟着芙思准备离场，溜号一整局的主持人突然惊醒，脑子一抽蹦出一句：“哎，比赛结果还没宣布……” “唰唰唰唰——”上百道目光朝他射来，主持人鬓角流下一滴冷汗。 芙思听到了他的声音，脚下微微一顿，不知想起什么，语气淡漠：“已经不重要了。” 语毕，芙思直接离开了现场。【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50-160 第151章 梅耶加斯玛莎之死 【救命！！！来个人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不会在论坛上盖起百层高楼给阿帕忒唱衰！！！】 【为什么……不是说那位重伤难愈很有可能已经殉职了，为什么会出现在塔尼亚！！！】 虽然学校戒严了，但是校园内部网络还能使用，所以学校论坛并没有停摆。 艾芙思淇本人并不是寂寂无名之辈，于是乎，不到半天时间整个学校论坛就炸了！ 【为什么……那么多和偶像合照的机会，我没有把握，我真该死啊真该死啊！】 【冷静，如果你恰好通过了塔尼亚的最终考试并得到了白校长的亲笔推荐信，就可以成为一个莫兰舰队的小兵，再画上十几二十年建功立业，或许有可能竞争上岗为她手下的副官】 【得了吧，谁不知道零号指挥官从来不跟任何人组队，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副官，她独来独往，从不依靠团体作战】 【话说，我们这么讨论没问题吗？话题楼不会被封禁吗？】 【安啦，塔尼亚一般不会主动封禁话题楼，除非有人举报或者提到了关键字眼，只要不提到那位的名字，她们一般懒得管】 【现在想想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为什么大名鼎鼎的零号要来参加这种比赛，这对她来说太小儿科了吧？】 【话说，我一开始以为人家不使用精神体是在保存实力到决赛惊艳众人，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放出来就是秒杀吧！】 【有个很奇怪的点你们有没有发现，为什么那位的外貌和星际报道上有所出入呢？】 【是因为使用了易形剂之类的东西吧，那个精神体的威慑力和形态……不会错的，全宇宙我就见过这一个】 【她秒杀那个癞蛤蟆的时候我一点都没反应过来，这也太飒了……】 【还是搞不懂，为什么那位会来参加MIC？】 …… 后面盖起了几千层高楼讨论芙思到底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指挥官不当，非要来塔尼亚做个默默无闻的吊车尾，分析得有理有据，什么养伤时也要为莫兰发掘人才、因为MIC大赛奖品正好对她的胃口、又或者是单纯为了体验学生时代的生活。 千奇百怪，什么猜测都有。 星炽放下光脑，抬腿踏上通往游泳馆顶楼的楼梯。 塔尼亚内部设施并没有禁止学生使用，但毕竟是戒严期，有些娱乐场所还是限制了学生出入。 只是现在，整栋游泳馆都被芙思征用了。 星炽轻手轻脚地走进去，这里的主灯被芙思关掉了，只有边缘映射过来的光照亮了泳池清澈见底的水面。 很难相信，炸了整个学校论坛的中心任务还在这里优哉游哉地游泳。 芙思听见脚步声，从水中探出一个脑袋，银白色的发飘在水面上，掩盖了她在水下的身形。 星炽主动开口：“伊娜让我转告你，最近不要回公寓附近，每分钟都有人假借路过的名头向里偷窥。” 芙思懒懒地游到岸边，双手撑在上面，仍然没有出水的意思：“她怎么不自己来说？” 星炽蹲下身，距离近了更能看清她洁白无瑕的眼睫，根根分明，与银白色的发色相映成辉：“因为我想见你。” 芙思掀起眼皮，讶异于星炽的直白，不过只是一瞬就恢复了平静：“噢？让我猜猜，你是来问关于6785的情报，还是来问关于玛莎的过去？” 她收回按在岸边的手，往后退了一点，像一只停驻在水面换气的鲸鱼，要沉不沉的。 星炽失笑：“我找你只能是因为这两个原因吗？” 芙思抬起眼，目光跟包裹她的水一样冷：“不然？你在比赛中强行闯入我的精神海，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抱歉，”星炽收拢了笑意，诚恳地说道，“事态紧急，未经允许看到了你的记忆，是我的 错，如果你要任何补偿……” “算了吧，”芙思语气轻飘飘的，“一个连真名都不敢透露的人，能拿出什么亮眼的筹码？”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星炽了然，他向芙思伸出手：“先上来再说？你的躯体和意识还在融合阶段，我可以帮你，用大量运动去磨合，还是太辛苦了。” 芙思看了看他伸出的手，有一半已经浸入到了水中，因为冰冷的池水指节有些发红，却仍旧坚定地悬停在她面前。 星炽观她神色，本以为会被拒绝，谁知芙思握上他的手，微微借力从水中一跃而起，灵巧地翻身上岸。 她根本没用星炽使多少力，只是借了一个支点，星炽只觉得手上传来的力道像是被海鸥停驻了一下又飞走了。 芙思捋了捋被水浸湿的银发，朝一旁的休息区抬了抬下巴：“去那里……” 她抬起脚往前迈步，小腿诡异地僵硬了一瞬，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朝前倾倒，星炽连忙抬手扶她，却被芙思不怀好意地拉着衣领往旁边倒去。 落水的一瞬间，星炽瞥见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兴味。 “噗通！”两人双双落水，激起不小的水花。 芙思率先从水中浮起来，她身上本就是湿的，再沾上水也没什么，反观星炽就没这么好运了，原本熨帖丝柔的衬衣直接被水浸透变成了半透明状，黏腻地贴在他身上，漆黑的额发被水浸透，眼睫上还有水珠往下落，好不凄惨。 之前芙思就觉得这家伙似乎长高了一些，完成了从少年到青年的转变，现在衣服紧身后更明显，那种清瘦的少年感从他的身上完全消失了。 星炽被芙思戏耍了一次，却并不恼，好脾气地捋了把湿透的额发，抬起眼眸朝坐在岸上的芙思询问：“我能上去吗？” 芙思挑了挑眉，她没有虐待人的癖好，这水对于向导来说还是太冷了。 “上来吧，”芙思淡声道，“要我帮你吗？” 眼见她像他刚才一样伸出手，星炽也并不觉有什么，拉着她的手上了岸。 刚缓过神，却发现芙思正紧盯着他看，星炽垂下眼，他衣服贴在身上，即使光线并不明亮，也能窥见腹肌和胸肌的轮廓，是非常完美的比例。 芙思却盯着他腰侧的位置看个不停。 星炽想了想，索性敞开胸膛，白皙起伏的肌肉瞬间脱离了最后一层遮蔽，精瘦细窄的腰腹毫无阻挡地呈现在她面前：“要摸吗？” 芙思看了一会儿，果然伸出手，慢慢贴上他肋骨的位置。 星炽心头一跳，眼睫上最后的水珠被他抖落，不动声色地说：“你可以再用力一点。” 芙思的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肋骨上，她这具身体的手指更长，手背骨骼明显，是很清瘦的一双手，威力却不可小觑。 星炽灼热活跃的心脏就在她的手掌上方，这个姿势距离，即使是顶尖哨兵也反应不过来。 芙思却只是摸着他的皮肤，轻声问：“这里断过很多次，对吗？” 星炽垂下眼，芙思冰蓝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神色很复杂，一向灵敏的情绪检测能力失了控。 “是，”星炽点点头，原本拉住衣襟的手握上芙思的手，带着她往上，“这里，也是一样的。” 芙思低叹一声，伸手拉好他的衣襟，拍了拍他的颈侧：“太冷了，跟我去休息室吧。” 除了刚刚拉他下水的力道很重，芙思一直都有收着力道，拍在他脖颈上这两下也轻得像羽毛拂过。 这一整栋娱乐活动楼都被芙思征用，监察星也被暂时停用，只在外围看守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星炽说的没错，她每次转换身体都有一段时间的融合期，这个时间段内身体会有些不受控制，肢体僵硬，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向导走通身体脉络，通过肢体运动强行磨合其实是下下等的办法。 刚刚她不小心摔倒是意外，突然兴起将星炽拉下水却是故意的。 休息室里，星炽被芙思强行用毛毯包裹，全身上下就露出一个脑袋，颇有些哭笑不得：“我倒也没那么脆弱。” 他们的衣服都是速干的，离开水没多久就恢复了柔软舒适，再披这么厚的毛毯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了。 “我本以为，你会远离这场战争。”芙思突然开口。 星炽微愣，抬起头看她。 芙思指了指他胸膛的位置，语气不辨喜怒：“你的肋骨的手骨都有多次骨折拼接的痕迹，玛莎死后，你本应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这些，是谁干的？” 星炽收拢了笑意，他细细打量芙思的神色，斟酌着说：“其实你的安排没有任何问题，是我自己选择……” “仇恨是没有尽头的，”芙思闭了闭眼，“你在回到德菲尔的那一刻，就应该明白，这场复仇的战争并非一朝一夕就能结束。” “我明白，”星炽突然露出一抹苦笑，“或许这样说有些矫情造作，但是我的命从出生起就已经注定了。” 他突然抬起头，俊美的脸庞第一次出现类似于狠厉的神情：“你应该明白吧，6785的出现，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是的，6785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芙思那座实验室里发生的事情，正如星炽身上背负的仇恨一般，从来不是能够选择的东西。 “你说，是你杀死了我的母亲，但我知道那是形势所逼，否则你不会为我安排新的身份和新的父母，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实在与你无关，不要自责，也不要因此对我感到愧疚。”星炽缓慢而坚定地说。 他伸手掀开披在身上的毛毯，轻柔地将其搭在芙思的膝盖上，她的小腿一直在痉挛。 愧疚？芙思失笑，轻轻摇头：“别把我想得太高尚，对于十四年前的你，我并没有那么强烈的保护欲。” “嗯。”星炽试探性地抬起芙思的小腿，手指抚上去，肌肉一阵抽搐，不用想都知道有多痛。 芙思看他动作，并没有阻止，继续说道：“玛莎曾与我有一面之缘，她帮过我，所以她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的时候，我还是答应了。” “不过我当时并不想蹚德菲尔那滩浑水，所以将你丢在偏远星系，安排人做出假死的迹象后就没再管。”芙思转了转眼珠，尽力回忆那短暂的时光。 ： 现在看来，他非但没有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反而落下了一身残缺病痛，肋骨和手骨的位置明显是多次骨折后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 单从外表来看看不出任何异样，用手摸上去还是能感觉到骨骼走势与正常人不同。 温热的手指揉开了痉挛的肌肉，芙思垂眸看他揉捏的动作，脑子里生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如果当时我把你带回莫兰……”芙思刚说了前半句，后半句还未出口就被他的手指轻轻抵住了唇。 星炽眸光很柔和：“你有这样的想法，我很高兴，但我并不像成为第二个希泽。” “我不想只做你的弟弟。”他接着补充道。 听到这里，芙思挑了挑眉，拍开他的手：“希泽并不是我带回莫兰的，他是很特殊的一个，而且如果非要按照年纪来算，他比我年长两岁。” 不知怎的，空气中静谧了一段时间，星炽手上的动作一直没停，直到她痉挛的肌肉全部被揉开、抚平。 星炽犹豫了一下，还是发出了邀请：“我可以通过精神疏导增强你躯体和意识体的融合度。” 芙思目光流转，清晰地描摹出星炽脸上的忐忑。他害怕被她拒绝。 芙思忍俊不禁：“我对十四年前的你并没有多少保护欲。” 听到她又把话题绕了回来，星炽掀起眼皮，眸光亮了一点，有些期待。 “对于现在的你……”芙思小腿下垫着星炽炙热紧绷的腿根，她有些恶劣地压了压，“你希望我说什么，嗯？” “你之前说，我不肯向你透露真名。”星炽话锋一转，掌下的力气变得有些重，“因为梅耶加斯福里兰德凯迪亚这个人已经死了。” “我并不认为死人的名字需要被反复提起，”星炽虔诚而温驯地看着她，“如果你介怀这个问题，我向你道歉。” 他很真诚。 真诚得有些过火了。 芙思头皮隐隐发麻，预感着某种沉默在心底的喧嚣即将捅破上方沉默的箴土。 “其实我已经给过你答案了，”芙思的沉默并不久，似乎只是正常的断句停顿，“在对维尔动手的那个晚上，你入侵了陈列馆，又跟着我到了关押路德的拘束所，在我离开后对现场进行了伪装，对吗？” 星炽心下惊叹，脸上却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他还是不敢赌芙思对他的情感足够正面。 芙思摸了摸他的脸颊，拇指划过他的眼睫下方，似乎是在安抚：“是或不是？” 星炽清隽漂亮的脸比希泽还有杀伤 力，他委屈的时候眼尾通红，泪光会续满眼眶但不会落下，拿捏着恰到好处的朦胧泪意。 芙思摩挲他潮湿的眼眶，什么都没说就开始打感情牌了，这让她怎么问？ “是我，”出乎意料，星炽主动交代了，“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芙思耸了耸肩：“只是有点猜测罢了。”并没有实质性证据。 星炽一愣：“那你……”是在诈我吗？ 芙思唇角微勾：“我发现你的表演天赋很到位，你的忐忑惊慌和无措不会都是装出来的吧？” 仔细想想，他似乎很擅长用示弱来激起对方的怜悯，为接下来的审问或者对话提前“预热”，以此来达到更好的谈判目的，或者减轻自己即将受到的苛责。 而且这种行为完全是下意识的，芙思自认语气足够温和，也没有甩给他冷脸看，只是正常聊天的氛围。 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唯一的解答就是，他善于用这种方式促成事件向他预想中的方向发展，久而久之便成了下意识的反应。 芙思眯起眼，拇指的力道加重，在他眼睫下方擦出一道红痕：“我接下来的话，你要仔细听。” 没管他什么反应，芙思自顾自说道：“决赛场上的间谍潜入绝不是表面上那样简单，他们应该留有后手。” “到今天为止波塞里斯那边还没有动静，想必是在等合适的时机，艾芙思淇这个身份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里，必定会带来永无止境的麻烦，我必须要赶在事情发酵前解决。” 星炽捕捉到一个关键名字，波塞里斯是星际监狱现任典狱长，曾有传言他和莫兰指挥官结下过不小的梁子，现在看来传言非虚。 “如果后续发生意外，我希望你能配合我，梅耶加斯，复仇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促成的，你需要足够的武装力量和德菲尔内部的力量逐渐将其瓦解，莫林那个老东西愚昧不堪，手段还是有几分的。” “他知道今派谁过来可能都难逃一死，就让曼哈德那个废物来试探我的态度，不死算赚了，死了也无所谓，他太清楚如何利用一个人的价值。” 芙思的声线越来越淡，连带着银白色的发尾都泛着冷光：“他还是没放弃对我的抓捕，即使我到了莫兰。” 说完，她嗤笑一声：“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他死在我手里。” 星炽完全没有打断她的机会，被迫听完了这些机密情报。 外界一直有传闻，莫兰现任指挥官艾芙思淇是总督西莱从德菲尔抢回来的实验体，只是这种说法太过荒谬无证，更何况艾芙思淇和莫林在联邦议会上见过几次，气氛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剑拔弩张。 于是谣言不攻自破。 星炽目光重新聚焦在芙思脸上，原来这谣言还有几分可信度。 “你窥见过我的记忆，我确实诞生于摩洛斯地下实验室，这没什么好隐瞒的。”芙思平静地说。 星炽觉得这个时候他应该说些什么，张口却感叹语言太过苍白无力，无法表达他此刻的心绪。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不否认对莫林的仇恨，但是你希望我帮助你复仇，总要付出一点代价。” 星炽脱口而出道：“不……” 芙思将小腿从他的手中抽出，恢复正常的双腿支撑着她站起身，她取来了自己的光脑。 “别急着否认，你先看看这个。”芙思调出一个密密麻麻的名单界面，随手一抛。 星炽精准地接住，一头雾水地低下头，却在看清手中的东西时瞪大了双眼。 芙思看着他由晴转阴的脸色，好以整暇道：“怎么样，还要继续辩驳吗？” 星炽看着这份密密麻麻的名单，声线微颤：“这是真的吗？” 这份名单繁复庞杂，不少人都是德菲尔审判庭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的脸庞经常出现在星际报道的经济政治栏目上。 星炽缓缓握紧了手中的光脑。 芙思：“当然是真的，我没必要拿一份假的名单诓骗你。” 不怪他这样惊讶，这份名单是十四年前所有加害过凯迪亚家族的人的名字，一部分已经消失匿迹，还有一部分活跃在各大星际机关中。 星炽一直在搜集当年加害者的名单，也得到了一部分有用的情报，只是完全比不上芙思这份来得详尽。 “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看没问题吗？”星炽垂下手。 芙思找了找，这里的休息室没有酒，只能随便拿了一瓶玫瑰柑橘味的汽水喝：“看，不仅给你看，一会儿我直接发到你光脑上。” 星炽受宠若惊，紧张兮兮地问：“需要我做什么？” 芙思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时机还没到，不过我猜很快就会找上门的。” 星炽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光脑放在旁边的扶手上。 没等他开口，休息室的大门突然被敲响。 两人顿在原地，伊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芙思，星际监狱的人到了，你在里面吗？” 芙思和星炽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一抹了然。 已经有人按耐不住了。 第152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经常杀人的朋友一定知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作为超星际执法机构，波塞里斯掌管的星际监狱经过联邦认证，能够跨星际执法，且具有首位抓捕权。 换句话说，波塞里斯只要拥有合适的理由，就可以自由进出各大星系的主空间站实施抓捕行为。 芙思暴露精神体的那一刻就知道，波塞里斯不会放过这个给她添堵的机会。 虽然艾芙思淇的面貌并不算人尽皆知，但是她的精神体太有辨识度了。 已知宇宙中唯一一只无实物无固定形状的类生物精神体，没人知道艾芙思淇的精神体拥有多少种形态，也没人知道她具体的精神体异变技能。 通过为数不多的战役资料来看，艾芙思淇拥有规则类技能，具体改写条件是什么，能改写到什么程度，都未可知。 “莫兰公民艾芙思淇女士，因非法入境德菲尔主城摩洛斯，非法入境茵多克莱主城青屿，非法参与………………等一系列活动，现对你实施拘禁，缓期六小时后押送回丹塞图空间要塞。”波塞里斯神情淡漠，宛如没有任何情感的复读机器，一本正经地宣读芙思的判决书。 因为波塞里斯来得突然，白黎只能收拾出一间会议室来给他当做办公区。 芙思站在下方看向证人席位上的昙绥延，意味深长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手段。” 昙绥延睨她一眼，完全没有被勘破背后捅刀的尴尬：“我只是做了一个遵纪守法的星际公民应该做的。” 芙思似笑非笑：“你说的没错，作为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我现在要将功补过。” 昙绥延看见她脸上的笑意，突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波塞里斯大人，我举报6785号实验体非法入境莫 兰，非法侵入MIC比赛系统，致使曼哈德先生受到牵连身死当场，我申请对其进行先抓捕后通报手段，避免德菲尔理事长包庇罪犯。“芙思一字一句道。 波塞里斯抬起眸，他的身量非常高大，五官深邃立体下颌线分明，面部折叠度非常高，因为眼皮总是沉沉地压住半个眼珠，导致整个人的气质透出终年不散的阴郁可怖。 芙思和他对视，确认没在他眼中看到半分仇视，十几年的沉淀似乎让他遗忘了当年与芙思结下的龃龉。 看他这副公事公办的疏冷模样，很难将他与当年那个歇斯底里几近疯魔的人联系起来。 “艾芙思淇女士，容我提醒，谎报与误报皆会加重刑期，请你慎重。”波塞里斯将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 芙思当然不是毫无准备。 “塔尼亚图书馆地下三层有备用模拟仓设备，附近监察星早在昨日就探查到了里面的精神波动异常并对其实施了管控，你大可检查里面模拟仓的输入数据与使用时间作为物证，6785此时就被关押在那里，至于人证……我相信百伦奥德比先生很愿意为我作证，曼哈德先生的死与6785脱不开关系。”芙思不疾不徐道。 昙绥延第一反应就是荒谬，当时在场上千人，上千双眼睛都看到了芙思操纵精神体杀人！就算百伦愿意为她作伪证，随便找个现场的观赛人询问，这谎言就会如同包住火的纸张，灰飞烟灭。 然而昙绥延下一秒和芙思对上视线，却发现她眼中满满都是挑衅。 她想起什么，连忙转头去看波塞里斯的神态，果然看见淡漠如水的典狱长大人不知何时将手中的光脑握得咔咔作响。 “好，如你所说，路西法，带人去抓捕6785号实验体，如遭遇反抗，可使用三级强制手段。”波塞里斯对身后的属下下达命令。 路西法马上应声，带领小队前去执行抓捕令。 昙绥延不可置信，波塞里斯连人证都不见一下就信了芙思的一面之词？他的公正廉明被狗吃了？！ 昙绥延张口欲言，却听到波塞里斯森冷的声线响起：“现在，艾芙思淇女士，你还有其他辩驳词吗？” 他顿了顿，接着说：“你的缓期只有六个小时，如果这个时间内没有保释人出具你无罪的证据，你将直接被押送至丹塞图。” 星际监狱就坐落在丹赛图空间要塞的核心位置。 不对劲，昙绥延的目光在芙思和波塞里斯之间转了个来回，她怎么觉得，波塞里斯迫不及待想要就地处决了芙思呢？ 缓期只有六小时还能说波塞里斯是为了配合她的计划，尽早将芙思押送回星际监狱以防变故，现在芙思提出的举报案也是毫不犹豫去办，他的急切就快要写在脸上了。 昙绥延知道芙思和波塞里斯曾经有过不小的矛盾，但是都过去十几年了，他的仇恨不该这么强烈才对。 不，不对。 身为掌管星际监狱的典狱长，波塞里斯能够当选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他足够公正，情绪稳定程度在一众哨兵中尤为突出，堪称最不像哨兵的一个。 芙思当年到底干了什么能让他记恨？典狱长是最不应该产生个人感情的位置，他根本不能产生仇恨这种情绪才对。 昙绥延想了想，这其实是对她有利的，毕竟她一开始的计划就是给芙思添点麻烦，让她离开莫兰的庇护所。 将她押送到星际监狱是最方便快捷的路子。 那她也没有理由干涉。 至于芙思和波塞里斯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往后再探查也是一样的。 当务之急，是让芙思认罪，然后将她押送到星际监狱。 至于后续的铲除计划，昙绥延还需要波塞里斯的配合，这个时候对他提出质疑没有任何好处。 芙思一直心不在焉地看着桌面上塔尼亚校徽的花纹，路西法是星际监狱的二把手，能力不容小觑，抓个6785应该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事实上，在决赛结束后的第六个小时，恩南就搜差出了6785的藏身之所，只是还没筛查出与她里应外合的人选。 芙思让他将那里管制起来，暂时不要打草惊蛇，装作还没发觉的样子，塔尼亚的学生并不知道图书馆还有地下三层的秘密，每日进进出出的学生那样多，更容易放松6785的警惕心。 6785一定不会想到，芙思找到她后还能忍住按兵不动。 芙思当时的杀意那样明显，甚至不惜暴露精神体，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恨不得将6785就地格杀。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时间倒回一小时前—— 星炽和芙思在游泳馆的休息室和伊娜见面，伊娜身后还跟着路西法。 路西法跟波塞里斯完全是两个路子，毕竟上司已经是不近人情的冷漠冰山了，作为下属，他必须得八面玲珑打点好一切。 路西法恭恭敬敬地对芙思说：“艾芙思淇女士，经由热心公民举报，您涉嫌非法越境，请跟我走一趟，典狱长大人将亲自主持本次判决会议。” 芙思和伊娜交换一个眼神，并不意外路西法按插在她身上的罪名。 芙思睨着路西法公事公办的姿态，思绪回转。 事实上，作为莫兰指挥官，她确实不能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进入青屿和摩洛斯两大主城，作为塔尼亚的学生芙思去参加MIC大赛时当然可以，但如果是作为莫兰指挥官艾芙思淇混入其中，那就是涉嫌破坏外交关系的重罪。 星炽转头看向芙思，眼中带着探究。 芙思想要脱罪很简单，虽然昨天大部分人已经认定芙思就是艾芙思淇，但是她使用了两个躯壳，意识体在两个身体间转换的技术早已被明令禁止，艾芙思淇大可以否认芙思这个身份。 这样既能逃脱非法入境的罪责，还能将使用禁术的事情一并推脱掉，简直是一石二鸟最简单的途径。 可是芙思看着路西法，很干脆道：“好。” 她认罪的过程几乎没有犹豫。 为什么芙思要认下本可摆脱的罪名？星炽不解。 “但是我还有两句话要和我的向导交代，”芙思冲星炽眨眨眼，目光瞟到路西法身上，“可以吗？” 路西法还是那副微笑至上的样子，好声好气地说：“当然，您现在还享有基本公民权。” 芙思将星炽带到更里面的隔间，黑雾在室内弥漫，创造出一个绝对隔绝外界的空间。 “比我想象中要更快，”芙思低声道，“我这次走，应该会直接被押送回丹塞图，波塞里斯不会给我脱罪的机会。” 星炽想说你明明有脱罪的机会和手段，但是睨见她脸上认真的神情，又咽下了未出口的话。 “需要我做什么？”星炽问。 芙思却摇摇头，答非所问：“我刚刚已经把那份名单发到了你的光脑上，记得收好。” 星炽微微睁大双眼：“就这件事？” 芙思歪了歪头：“怎么，难道要来个抱头痛哭难舍难分的保留节目？” 听得出她在调侃，语气轻松，星炽抿了抿唇，还是抑制不住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你和波塞里斯……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矛盾？” 刚问出口，星炽就有些后悔，这事关芙思的个人隐私，她没有任何告知的义务，这样莽撞地询问未免有些冒犯。 本以为芙思会回避这个问题，谁知她摸了摸下巴，坦坦荡荡道：“事件的起因经过结果都非常复杂，我就长话短说了，我抢走了他的向导。” “噢，”星炽反应了两秒，突然意识到自己听到了惊天八卦，“……啊？” 第153章 戏中人我不知道啊她上来就给了自己两…… 直到芙思被路西法恭恭敬敬地请走，星炽才面色复杂地说：“波塞里斯竟然能有自己的向导？” 据他所知，典狱长性格孤僻阴冷，他掌权的丹赛图空间要塞位于三大星系之外，是典型的三不管地带，灰白交错、规则野蛮。 这样的生活环境对于向导来说，可以称得上一句恶劣。 至于那个被芙思“抢”走的向导…… “尤菲米娅目前是莫兰第十二舰队的指挥官，当年星际监狱发生的那场事故我略有耳闻。”伊娜望着芙思离去的背影，代替她解释道。 星炽侧眸看去，伊娜脸上的表情难得有些复杂，似乎在斟酌用词。 她又是欣赏又是感慨道：“我曾有幸与尤菲米娅交手，她的能力很特别，如果真的被波塞里斯标记后永远留在丹赛图，那这位向导一定会被埋没。” 星炽似乎明白了什么。 芙思跟着路西法到了波塞里斯临时启用的会议室，后面的事情也跟她的推想大体一致。 波塞里斯对她的态度一如当年，自然不会放过任何给她定罪的机会。 只要将芙思带出莫兰境内，离开西莱的统辖地，波塞里斯就可联合昙绥延直接对芙思发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路西法推门而入，据他阐述，到达图书馆地下三层后没费什么力气就带回了6785号实验体。 路西法还顺便勘察了现场，那里只有6785一个生命体，却至少有三个人生活过的痕迹。 芙思打量6785的模样，她的脚步虚浮，脸色如蜡瞳孔失焦，有种精神紊乱病灶发作的既视感。 6785的视线在接触到芙思的一瞬间突然活了过来，情绪突然变得激动：“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情绪突然变得激烈后又恢复成死水一般的平静：“你是对的……你是对的，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到头来我竟然会认同你当年说的鬼话。” 她唇角的笑容极为苦涩，虽然说出的话有些疯癫，但整个人却意外的平静。 芙思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是通过这寥寥两句也能猜出个大概。 路西法说那地下三层至少有三个人生活过的痕迹，说明这次入侵MIC大赛是团伙作案，除了6785这个主力之外，还有两个辅佐她进入比赛系统的帮凶。 可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朗了，6785成了弃子。 波塞里斯对她疯癫的神态视而不见，只是冷冷道：“嫌疑人是否还具有基本的思维意识。” 6785垂下头，嗤笑道：“当然，我还没到要被回收的地步。” 芙思蹙了蹙眉，6785的性格非常单纯，在她的观念中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她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她只是一把握在掌权者手中的武器罢了。 即使被当成弃子丢弃，也不会供出幕后黑手和任何有效信息。 波塞里斯很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把6785一起收押只是为了赌上芙思的嘴，这样一个实验体，押送回丹赛图说不定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6785本身并没有多强大的力量，那微弱的幽蓝气息令她拥有无限复生的能力，却不能让她天生残缺的精神体得到进化。 她还是那个需要依靠机械改造增强战斗力的失败品。 芙思收回视线，正好撞上昙绥延探究的眼神。 她似乎并不掩饰自己的好奇，目光来回在芙思和6785之间流转。 艾芙思淇那头白化严重的银发和6785璀璨耀眼的金发完全是两个极端，相比起艾芙思淇的死人脸，6785明艳张扬的外貌是一朵开在荆棘丛里的黄色玫瑰，即使现在蒙上了阴霾，也和艾芙思淇完全不同。 至少从外貌上看，她们可以说得上是大相径庭。 可昙绥延就是觉得，她们眼神中偶尔交汇产生的神色，又是如出一辙的默契。 她们似乎很熟悉彼此，却又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站在对立面。 原本昙绥延的打算非常简单，让波塞里斯介入是为了将水搅浑，顺便借助他的势力将艾芙思淇带出莫兰境内，否则她很难找到机会下手。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还有意外收获。 艾芙思淇曾是德菲尔秘密实验的实验品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二十年前西莱和莫林为此大打出手，闹得整个星际各方势力人心惶惶，生怕这两个家伙殃及池鱼。 德菲尔热衷于人体实验，昙绥延虽然不耻这种人体实验改造，却不得不承认，这或许也是人类进化必不可少的一个分支。 现在的艾芙思淇就是最好的例子，她的实力成谜，精神体异变技能在已知宇宙是独一无二的规则类，且原型不可捉摸，除非她愿意，否则无人能探出她的底牌。 不过……如果成为艾芙思淇的向导，或许可以将她的底摸透，那个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向导，不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吗？ 昙绥延思绪万千，实际上只过了几秒钟，“砰”，突然炸响的推门声将她的思绪拉回。 来人在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MIC决赛都未曾露面的莫兰总督，终于出现在这间简陋的审判庭门口。 西莱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抬步迈进来，厚重的军装将他生人勿进的气势扩展到极致，路西法原本立在门边，此刻不由自主地微微低头往后退了几步。 西莱的眼神从芙思的侧脸划到波塞里斯不善的面孔上，开口道：“典狱长此番莅临莫兰，不知有何用意？” 西莱这个人，面相极其凉薄，普通人和他对视一眼恐怕会吓到夜不能寐，波塞里斯却已经应对自如了。 “劳烦您过问，因热心公民举报，莫兰现任指挥官艾芙思淇女士使用禁术伪装身份出入摩洛斯和青屿两大重要主城，触犯了星际法典第十二卷三十二条，按律来说应交由星际监狱看押，等候联邦庭审再论罪责。”波塞里斯条理清晰地说道。 西莱盯着芙思的背影，看她并没有任何辩解的意思，沉声道：“艾芙思淇身为莫兰公民，即使触犯星际法典也应第一时间移交莫兰的至高审判庭处置，还轮不到你插手。” 芙思听了半响，只觉得稀奇，难得听西莱说这么多话。 要知道这人向来惜字如金，对波塞里斯的态度更是十年如一日的冷漠，现在竟然能搬出至高审判庭对波塞里斯施压，实在难得。 波塞里斯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他摆摆手，示意路西法退出去并将门关好。 路西法会意，带着手下退出房间并守在门口。 顺手把6785也带了出去。 芙思见状，微微挑眉，波塞里斯这是要关上门敞开天窗说亮话了。 “西莱，”波塞里斯果然没再用尊称，“不论你今天说什么，艾芙思淇都逃不出被押送回丹赛图的命运，毕竟这件事不是你们莫兰的内部问题，茵多克莱和德菲尔的代表都见到她伪装成塔尼亚学生出入过两大主城，这是不争的事实。” 听到波塞里斯这样说，西莱的目光果然转向了昙绥延，他思索两秒，缓声道：“昙绥无诃有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昙绥延从西莱进来的一瞬间起就开始高度警戒，这个男人的危险程度并不亚于艾芙思淇，她这次孤身来到莫兰，本就冒了极大的风险，不能折在西莱手里。 从西莱口中听到母亲的名字，昙绥延警铃大作，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到艾芙思淇轻声道：“够了。” 西莱眼瞳一颤，睨她一眼，到底是没将后半句话说出口。 “这个时候来装什么好人，”芙思转过头和西莱对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这具身体一直寄存在迦南奇，消失的第一时间叶丛白就会告知你，以你的脑子，应该不难猜出我要干什么，可你还是默许了。”芙思很平静。 “你早就知道，MIC大赛不可能这么轻易结束，6785入境的消息能瞒过别人，却瞒不过你。”芙思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微表情。 西莱始终沉默着，周身的气息却越来越冷。 “你决赛没有露面，因为身为莫兰总督，即使决赛系统出了问题，你的精神体异变技能也能第一时间修复并阻止，所以你不能来，你要逼我在决赛使用精神体，逼我暴露身份。”芙思丝毫没顾及在场的另外两人，说起两人的赌约毫不避讳。 反正也输了不是吗。 “这样既能赢下你我的赌约，还能将我的身份披露于大众，众目睽睽之下，我输得实在彻底。”芙思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 她转了转一直佩戴在右手中指上的戒指，那是象征着莫兰指挥官的权柄戒指，能够自由出入迦南奇的总部大楼。 “至于波塞里斯，”芙思摸索着戒指，似笑非笑，“丹赛图舰队能进入各大星系不用通报不假，但你绝不会一无所知，现在来做戏实在令我作呕。” 她轻松将戒指摘下来，随手一抛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这罪名我认下了，对外就说我回迦南奇复命吧，还能保全你莫兰总督的名誉。” 最后一句话她说 得很讥诮，尾音上扬，十成十的嘲讽姿态。 西莱皱了皱眉：“你……” “我走了之后，”芙思打断他的话头，声音清浅，“你就不用担心莫兰总督的权威受到挑衅了，一石二鸟，还不用脏你的手，你应该感谢这两位才对啊。” 波塞里斯和昙绥延愣怔在原地。 什么情况？ 莫兰指挥官和总督在审判庭上决裂了？ 这跟敌人自废双手有什么区别？！ 第154章 失智西莱浸淫高位多年，…… 西莱浸淫高位多年，又是少见的双S级哨兵，极少有人敢于直接挑衅他的威严。 很不巧，芙思从不惧怕权势，否则当年不会顶着波塞里斯的追杀令带回尤菲米娅。 昙绥延看她当着西莱的面毫不避讳地大放厥词，突然觉得西莱能容忍她这么多年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波塞里斯和昙绥延对视一眼，原本二人还在思虑艾芙思淇背靠莫兰这座大山，将她从莫兰带走可能要废不少功夫。 现在好了，随着那枚戒指落地，艾芙思淇自己把过桥梯斩断了，还是一把火烧光绝无退路的那种。 波塞里斯定了定神，意识体穿梭于不同躯体间对精神力的损耗非常严重，现在是艾芙思淇最虚弱的时候，一旦西莱不再阻挠，将艾芙思淇押送回丹赛图的难度将大大减少。 况且芙思没有任何向导辅助，想要将精神力恢复到鼎盛时期，至少需要七天。 这样长久的恢复期对于任何一个顶尖哨兵来说都是致命的。 昙绥延眼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一抹轻蔑。 西莱从芙思开口就一直在沉默，没有反驳也没有恼怒，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默认。 功高震主这个道理自古至今都是心照不宣的，何况莫兰的权力体系并不是世袭制，西莱作为统治者对艾芙思淇心怀忌惮也在情理之中，谁愿意将这样一个不服管教的定时炸弹放在权利核心呢？ 波塞里斯适时开口：“看来事情变得简单了。” 艾芙思淇转过头，对着波塞里斯同样没有好脸色：“别高兴得太早，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就算我不再任职莫兰指挥官，尤菲米娅也绝不可能再回到你的身边，死了这条心吧。” 波塞里斯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指节咔咔作响。 如果不是时机不合适，昙绥延真想感叹一句，艾芙思淇戳人肺管子的技术比以前更好了，她的无差别攻击不针对任何人，路过的狗都要挨两巴掌。 波塞里斯沉沉呼出一口气，再开口已经将情绪恢复过来：“艾芙思淇女士，押送程序即日启动，如果你没有其他异议的话就在判决书上签字。” 丹赛图星际监狱的执法程序一切从简，因为一旦程序繁琐，就会让犯罪分子有可操作的空间，保不准押送程序就被迫终止了。 芙思垂下眼，波塞里斯拟好的判决书已经放在眼前，只待她签字，就会产生法律效应。 跟寻常监狱不同，波塞里斯本人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具有非常罕见的契约性，一旦签署他给出的判决书，在三日内就会失去大部分精神力，变成任人摆布的阶下囚。 因为触发条件苛刻，【正义宣判】的制约性非常强，即使芙思在鼎盛时期也没有绝对的把握挣脱其中的规则，何况她还在虚弱期。 昙绥延紧紧盯着芙思的手，只要她签下判决书，她们的计划就成功一大半了。 然而当芙思抬起手的时候，昙绥延又开始生疑。 以她智多近妖的性格，会随意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他人手上吗？ 虽然波塞里斯任职典狱长以来从未滥用私权，所有经他手上的罪犯在押送途中从未遭遇过“不测”。 但艾芙思淇很清楚波塞里斯对她心怀怨恨，真的会签下这份如同生死契的判决书吗？ 芙思动作一顿，突然问道：“波塞里斯，非法入境应该罪不至死？” “具体刑罚还需要经过星际联邦的进一步裁断，”波塞里斯顿了顿，“按照过往案例来讲，非法入境将判处三十年到七十年有期徒刑不等。” 芙思的食指点上签名栏，似笑非笑道：“那我会死在前往丹赛图的路上吗？” 波塞里斯垂下眼，声音不辨喜怒：“你在质疑我身为典狱长的公正性吗？” 芙思摊摊手：“当年你自己说的，‘在我的向导面前，我不是身居高位的典狱长也不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处刑者，我只是一个男人罢了’还有什么‘你如果带走她，就要做好一辈子与我为敌的打算’……” “啧啧，”芙思报臂，好以整暇地看他，“我该相信哪个时期的你呢？” 她疯得不轻。昙绥延的脑海莫名冒出这个念头。 幸好这个房间只有四个人，否则今天波塞里斯长久积累的威压就要因为芙思的几句话而扫地了。 波塞里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英俊锋利的眉眼恨不得化作利刃刺穿艾芙思淇的心脏。 或许波塞里斯原本并不打算在前往丹赛图的路上动手，现在经由艾芙思淇这样一激，情况可就不同了。 半响，波塞里斯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如今的我没有向导，自然只有典狱长一个身份。” 他闭了闭眼，像个无可奈何的战败者：“你不会死在前往丹赛图的路上。” 芙思等的就是他这句承诺，波塞里斯跟正常人不同，精神体异变技能【正义宣判】即是权柄也是枷锁，他每一句出口的话都具有契约效力。 芙思随意在判决书上签了名，西莱的眉头微不可查地动了动，沉默地看着波塞里斯将那卷雪白的判决书塞进了身后独角麒麟的嘴中。 精神体遵从他的意志，契约即刻生效，芙思脸色一白，本就不够充盈的精神力瞬间被契约夺去大半。 因为有波塞里斯承诺在先，艾芙思淇敢签署判决书的行为也变得合理化了。 无人注意的角落，一抹淡淡的 黑雾从独角麒麟的脚下悄悄散去。 说到底，波塞里斯和昙绥延都摸不清艾芙思淇的极限在哪里，只能通过外力手段使她的精神力干涸，从根本上抑制她的反抗手段。 昙绥延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波塞里斯对艾芙思淇多有忌惮，她又何尝不是呢。 每每与这家伙对垒，都有种被深海包裹的窒息感，还有种被阴湿怪物觊觎的不适。 这次和波塞里斯合作也是迫不得已，她必须赶在所有人发现之前夺回艾芙思淇当年从她手上抢走的东西。 而独立于三大星系之外的丹赛图，是她最好的选择。 眼见判决书已被签署，大局已定，波塞里斯收回精神体，独角麒麟模样的狮兽伸了伸懒腰，功成身退。 路西法还等在门外，连带着6785一起，对于她这种实验体，审判流程倒是轻松许多。 6785并不具有公民基本权利，严格来说，她只是一柄“武器”，隶属于德菲尔理事长莫林，她的主观思维并不重要。 更何况现在莫林那边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6785早已被他放弃，既然完全不需要顾忌莫林的意思，那么波塞里斯手中的权利足够对其进行裁断。 6785很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没有任何挣扎与辩解，顺从地签署下属于她的那份判决书，同样被波塞里斯的精神体剥夺了大半精神力。 原本她就靠幽蓝的力量勉强吊着一口气，这下更是黔驴技穷。 芙思用余光打量6785的动作，她并不觉得莫林会直接将6785打为弃牌。 她去德菲尔参加MIC的四强赛和半决赛时一定引起了莫林的注意，否则他不会选择在决赛时动手。 可是他为什么会派6785来做这个搅浑水的鱼？ 这是芙思一直没想通的地方，6785在那一批实验品中并不算出类拔萃，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平庸。 不然也不需要依靠机械改造来增强战力。 万事俱备，波塞里斯对着西莱又换上了一副官方的嘴脸：“还要麻烦总督大人出具一份通关令碟，丹赛图的大部队还在莫兰外围待命。” 芙思听到这里不动声色地挑眉，波塞里斯的准备比她想象中还要充分，丹赛图的战力有限，必须让西莱出面给通关令碟的体量，他不会把超过一半的战力都带出来了吧？ 西莱看了芙思一眼，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好似已经无话可说，沉默地批准波塞里斯的直属舰队进入莫兰境内。 白黎将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塔尼亚的学生并没有耽误任何课程，为此还有人在校园论坛上吐槽到底是谁家军校这么变态，戒严都要上课，世界毁灭了说不定还要期末考。 出于丹赛图传统的人文关怀，在押送程序开始前，波塞里斯给了芙思和朋友道别的机会。 芙思并不认为这是波塞里斯善心大发，多半是因为他想趁这个时间将消息放出去，放长线钓大鱼，说不定就能等来他想要的那一条。 出于某种考量，芙思不能离开波塞里斯和路西法的监控范围之内，希泽想要见她，只能自己到这间临时会议室来。 之前芙思放在他这里的“东西”，就是艾芙思淇的身体，比赛系统出问题的那一刻希泽就知道，芙思未雨绸缪将身体带过来是多么正确的一件事。 芙思叮嘱他不要轻易露面，所以决赛场上发生的事情都是白黎转述给他的。 可现在芙思被波塞里斯“扣押”，希泽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孤身来到会议室，一推门，就看到西莱正在和波塞里斯正说着什么，芙思坐在一边，百无聊懒地把玩着手上的基因镣铐。 她的手指清瘦白皙，原本戴在手指上的戒指不翼而飞。 希泽心中一跳，突然意识到什么，转眸像西莱看去。 西莱读懂了他无声的质问，这个时候解释再多也没用，索性直接说：“如你所见。” 希泽知道他是个锯嘴葫芦，索性直接问芙思：“你戒指呢？” 芙思并不意外，希泽这辈子最害怕的事情有三件，其中一件就是她永远离开莫兰。 “别这么看我，”芙思朝着桌下的缝隙扬了扬下巴，那里有金属光泽一闪而过，“扔了就扔了你别想着捡……” 话音未落，一根细如小指的赤红藤蔓从希泽的手腕内侧飞射而出，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刻，灵巧地从桌角的缝隙中捞出一枚璀璨漂亮的白金戒指，又迅速缩回希泽手中。 希泽死死握着这枚戒指，哑声说：“又是这样，你又要一声不吭地离开，对吗？” 芙思将后半话吞回去，以她对希泽的了解，这个时候说得越多他越激动，最好的办法就是冷处理，等他冷静下来会把自己哄好的。 只是这次希泽的情绪似乎格外激动，他转身朝着西莱发难：“你为什么不阻止？” 芙思不可能无缘无故卸职，更不可能甘愿落在波塞里斯手里，西莱既然袖手旁观，那就是他的错！ 第155章 旧事重提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希泽少有的胡搅蛮缠不讲道理都是在面对芙思才会有的，西莱难得见到一次，只觉得头疼万分。 只是他面上不显，仍旧是那副冷性冷情的掌权者模样：“艾芙思淇卸职已成定局，你有任何不满，问她本人。” 这就是让芙思自己解决的意思。 不排除他有逃避责任的嫌疑，但这如果是芙思自己的意思，西莱的这个态度确实无可指摘。 希泽抿了抿唇的，心底到底是保留着一分对西莱的尊敬，不好偏心得太过明显，于是转身急行两步，尽力缓和了语气：“……为什么？” 芙思余光扫过波塞里斯和西莱站立在一旁的身影，低叹一声：“作为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犯了罪当然要接受惩罚，典狱长大人只是秉公行事。” 她的语调很轻松，最后一句话的尾音很有特点的上扬，似乎对眼下受制于人的境地并不在意。 希泽眯了眯眼，终于冷静下来，理智让他清醒，情感上却还有些不能接受。 希泽俯下身，半跪在芙思身前伸手搂住她，整个人埋在她怀里，丝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 他的声音闷闷的：“我舍不得你。” 波塞里斯盯着希泽状似柔弱的身影，直觉很奇怪，刚刚那一瞬间的精神波动，熟悉又陌生。 芙思低下头回抱住他，轻轻在他耳边说：“抱歉，你今年的生日我恐怕要失约了，再过十六天就是你满二十四岁的生日，不要再向小孩子一样跟我撒娇了，B7864那座能源矿本想在生日当天给你，现在只能你自己去取了，记得去我公寓找转让协议。” 希泽默默听着，突然冷不丁地轻咬她一口，正好咬在她右侧的锁骨上，像是一个不痛不痒的吻。 他的动作很隐晦，除了当事人谁都没看到他这看似泄愤实则撒娇的举动。 芙思知道他听懂了，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松手，虽然她不觉得丢人，但还是不愿意让希泽这幅样子暴露于人前。 希泽不情不愿地起身，拇指摸索着掌中那枚白金戒指，眸光微暗，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座位里的芙思：“我等你回来。” 或许常人会害怕他冷脸后阴沉可怕的语调，芙思却知道，他只是在趁机表达不满，如果这个时候不答应他，后面再想哄好就难了。 “知道了，”芙思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好好上学，期末不要挂科。” “……”希泽唇角微动，对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些难以招架。 西莱看着希泽旁若无人地离开，突然意识到了教育的重要性。 因为幼时的陪伴缺失，导致希泽对唯一的亲人产生了难以磨灭的依赖，这样下去，如果哪天艾芙思淇真的一走了之永远不再回莫兰…… 西莱头一次产生了类似于教育失败的念头。 而且芙思刚刚说的那番话，波塞里斯和西莱都是无感超常的哨兵，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波塞里斯不疑有他，二人亲昵的氛 围不似作假，临行前交付礼物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有西莱知道，刚刚那一席话都是说给波塞里斯听的。 西莱目光在芙思淡定的脸上转了一圈，对波塞里斯说道：“通关令碟的有效时期只有二十四小时，还请尽快出境。” 波塞里斯慢慢颔首。在各大星系中，西莱对待丹赛图的态度已经算得上友好了，如非必要，波塞里斯并不想和他交恶。 芙思手腕上的基因锁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准确来说，这不是芙思第一次“光顾”星际监狱，她上一次去丹赛图，不仅将尤菲米娅挖回莫兰做了指挥官，还带走了一位不起眼的普通人类。 连带着炸毁了丹赛图两座不小的空间站，事后还是西莱秉持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赔偿了丹赛图的损失。 所以这次波塞里斯准备充分，最新研究出的基因锁对艾芙思淇这种双S级哨兵能起到最大的拘束作用。 别的不说，至少五感会变得比普通人更迟钝。 芙思显然对这对基因镣铐非常感兴趣，已经研究了好一会儿，完全没有即将被押送的忐忑和屈辱。 作为举报艾芙思淇的关键人物，昙绥延也会跟着他们一起前往丹赛图，作为开庭证人出席联邦会议。 为了避嫌，西莱并不会参加这次联邦会议，艾芙思淇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的孤立无援。 时间一到，波塞里斯带着芙思和6785登上了前来接应的直属舰队。 芙思盯着塔尼亚越来越小的轮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波塞里斯站在她的身后突然出声。 芙思并不上当：“这句话应该我来说。” 波塞里斯神色一冷，接着嗤笑：“你是双S哨兵没错，在精神强度上我确实比你低一级，但你不会觉得【正义宣判】是摆设吧？” 听出他话里话外的威胁，芙思收起了嬉笑的神情，转身对上波塞里斯眸色浅淡的双眼：“假如世界上有后悔药，你会后悔那样对待尤菲米娅吗？” 波塞里斯根本听不得这个名字，他下颌紧绷声音冷硬：“我如何选择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呵，”芙思毫不留情地嘲笑，“事到如今，你仍旧不认为是自己身上的问题，只是一味地怨怼我挖墙脚，不得不说，你能力不怎么样，自欺欺人的手段倒是不错。” 氛围再次因为芙思的一句话降至冰点。 芙思太明白如何戳中一个身居高位的男人的痛点。 他们敏感脆弱的小心灵容不得任何人挑衅，一旦有人质疑他们的威严就会恼羞成怒，他们伟岸高大的男性权威容不得任何人质疑。 芙思并不害怕激怒他，能被两句不痛不痒的话戳中痛脚的人，干什么都会失败。 波塞里斯在典狱长的位置上稳坐多年，这点免疫力还是有的。 旅途漫漫，芙思并不想时时刻刻对着他那张冷脸，倒不如现在让他自讨苦吃，后面自然就安静了。 这样两剂猛药下去，耳边果然清净了。 与此同时，放心不下的希泽还是选择拨通了尤菲米娅的星际通讯—— “很抱歉打扰你，”希泽斟酌着用词，“你现在方便通话吗？” 尤菲米娅正在休假，她刚刚处理完一批走私团伙，心情不错：“当然，有什么事情吗？” 希泽和这位向导的交流并不多，仅限于在总部时的点头之交，可是他必须知道波塞里斯和芙思的矛盾有多难以调解，波塞里斯会不会因为介怀当年的事情对芙思不利？ 芙思将尤菲米娅带回来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女孩，刚刚成年的样子。 希泽也曾问过关于尤菲米娅的身世，可是芙思却总是敷衍过去，后面被他问得烦了，只好说这事关尤菲米娅的隐私，她不能擅作主张将事情全盘托出。 除非尤菲米娅亲口告诉他，否则芙思不会透露半个字。 这曾一度勾起过希泽的好奇心，因为自从尤菲米娅来到后，芙思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就分出了一大半给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孩。 希泽很不满，芙思的眼中闯入了别人的身影。 他迫切地想要了解这个“对手”，想要将芙思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抢回来。 可是事关一个女孩的隐私，他直接去问实在越界，他的教养和性格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事情。 所以希泽放弃了探究，直到今天波塞里斯再次对芙思发难。 希泽深吸一口气，问道：“你和波塞里斯之间的矛盾，会让他做出什么程度的事情？” 那头的人似乎愣了一下，紧接着反应过来，急切道：“他去找艾姐了？！” “你先冷静，”希泽并不想让芙思被押往丹赛图的消息扩散开来，“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姐姐的能力，波塞里斯不是她的对手。” 这句话说服力很强，尤菲米娅一瞬间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 “什么？”这个回答是希泽没有料到的。 尤菲米娅再次重复道：“我看不透他对我的态度，所以不知道我对他而言是什么东西，丢失了我这样的东西会让他做出什么疯事我并不能预料。” 听到她用物化的比喻形容自己，希泽下意识皱起眉。 “如果非要说的话，”尤菲米娅的声音有些缥缈，她极力回忆道，“他似乎可以为此舍去典狱长一职，但我只是猜测，毕竟他现在还坐在那个位置上。” 尤菲米娅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她庆幸此刻的星际通讯不会呈现影像，这片刻的狼狈得以掩盖。 “或许是我想多了，他这样嗜权如命的人，应该舍不得将手中的权利交付出去。”尤菲米娅轻声说。 希泽突然开始谴责一分钟前选择拨通星际通讯的自己，事关尤菲米娅的隐私，虽然尤菲米娅表现得轻松，但是芙思回来后一定会生气。 “麻烦你了，听说你在休假，好好享受度假时光吧，不用担心姐姐，她很好，今天只是我的好奇心作祟，希望你不要介意。”希泽挂断了与尤菲米娅的通讯。 他立在窗边，呆呆地捏着手中的光脑，默默出神。 芙思刚走就开始想她，希泽深吸一口气，真是没救了。 他的目光随着思绪乱瞟，下意识从窗口眺望远方。 紧接着他眼神突然一凝，猛地聚焦在楼下某个分外眼熟的身影上。 那是星炽，他正和伊娜分别于学生公寓门口，遥遥向着公寓楼走来。 希泽回想起芙思临走前说的那番话，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转身下楼。 第156章 共谋正宫的地位小三的做派 星炽回来的路上并不平静。 因为芙思身份暴露的缘故，昔日的质疑和不屑都转变成了仰慕和崇拜，连带着对星炽这个向导的态度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一个新生，凭什么跟那位一起参赛……” “谁知道他是听了什么小道消息，竟然直接抱上了大腿！” “恨啊！那可是零号指挥官！整个莫兰都没几个人见过那位的尊荣，他却能日日见到偶像的神颜！我恨！！！” 诸如此类的言论星炽一路上听到了不少，那些学生窃窃私语时根本不避讳他本人，好在他早就习惯了陌生人的注视，不会被这些视线侵扰。 星炽看着眼前面色不善的男人，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希泽盯着他的脸，声音不辨喜怒：“她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一串坐标？” 星炽若有所思地抬眸，监察星正在角落里孜孜不倦地工作，这实在不算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如果不介意的话，来我房间说吧。”星炽发出邀请。 希泽眼神微暗，他实在看不得星炽这副做派，芙思都走了，他做戏给谁看呢？ 星炽看穿了他的不满，他补充道：“你不信任我没关系，可你总要相信她的决策吧。” “别拿她当借口，”希泽冷冷道，“你不过是个卑劣的骗子。” 对于他的这番指控，星炽并不为所动，只是侧头看他，示意他往这边走。 希泽深吸一口 气，还是跟了上去。 关上门说话就没了那么多顾忌，星炽转身看向希泽，诚恳道：“我承认一开始接近她是有所图谋，但是请你相信，我现在绝不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 希泽睨他一眼：“以谎言作为开端，无论后续做出任何补偿，可信度都会大大降低，这个道理不用我为你说明吧？” 星炽莫名有些恍然，半响苦笑一声：“这样无耻下作的我，有什么资格被她选中呢？” 希泽眯起狭长的眼尾：“你是在炫耀？得了便宜还卖乖？” 气氛一时间有些冷凝，星炽自觉不能这样下去，他提起希泽说的坐标问题，淡声道：“16.24.78.64，这是她留给我的线索。” 希泽抬起眼，薄唇轻抿：“她只告诉了你这串坐标？” 星炽轻轻摇头：“还有一个准确的时间点，但是我尚未解码出来。” 听他给出这样的答案，希泽只觉得难以置信，芙思竟信任他到这种地步，一个骗子怎么能配得上她的真心？ 星炽不管他如何想，兀自说了下去：“你的身份不便随意进出莫兰，所以她才没有告知你具体的时间点。” 希泽突然冷笑一声：“梅耶加斯，别做出一副沾沾自喜的恶心模样，不过是因为你恰好出现，恰好合适，否则你根本……” “这是我的荣幸，”星炽平静地打断他，“我会为了她的计划倾尽所有，不论是现在的，还是以后的，我今天在这里与你共谋不是为了炫耀更不是为了宣誓主权。” 星炽深吸一口气：“波塞里斯的能力比起当年只强不弱，【正义宣判】的制约力非常强劲，我担心她应接不暇，所以必须提前部署。” 不屑归不屑，希泽在正事上面不会掉链子，芙思给了时间和坐标，当然是需要他们做那个里应外合的“外合”，他不能随意进出莫兰，这件事只能交给星炽去做。 “丹赛图大部分时候的产能能够自给自足，在军火方面却需要进口，波塞里斯有固定的供应商，克罗齐舰队的行踪不定，这方面的漏洞不好钻。”希泽皱起眉，余光却瞟见星炽似笑非笑的脸。 一个大胆的猜测涌上心头，希泽蹙眉质问道：“是你？” 克罗齐舰队的幕后老板一直有传闻是德菲尔的旧贵族，在几年前经历了一次大换血后整个商队的实力直接跻身进了星际富豪榜前三。 能够被波塞里斯看中并维持长期合作关系，足以见得他们的生意做得有多大。 他们的首领在塔尼亚当个不起眼的新生，时间全耗在向导基本疏导课程上，这说出去只会被人当成玩笑话一笑置之。 星炽伸出食指轻碰唇瓣，示意希泽不要张扬：“她早就知道，你不用这么看我。” 希泽收回谴责的目光，定了定神，脑子里飞快构思出合适的计划：“她这次去丹赛图，一定是为了幽蓝的线索，6785身上有幽蓝的气息，必须要避开所有势力的眼线她才能动手，星际监狱是个不错的选择。” 星炽想了想，希泽对他的态度欠佳，但是事关芙思，他应该不会过多隐瞒，所以他直接问道：“幽蓝到底是什么？” 希泽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他不能接受星炽和芙思的关系日渐亲密，但是必须有足够的信息支持星炽才能行动。 “你可以把幽蓝理解为一种类生命体，它的分泌物可以使细胞恢复活性，还能让失活分子复原，简单来说，它是一种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药。”希泽简短道。 紧接着他突然想到什么：“之前克罗齐舰队曾在茵多克莱拍卖过一块星核级宝石，但是最后却被神秘买家拍走，你把它交到谁的手上了？” 星炽掀起眼皮，慢慢道：“我送给她了。” “……”空气突然静谧了一瞬。 “你还真是大方，”希泽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么一个烫手山芋，真不怕让她引火烧身啊。” 星炽也笑了笑：“我不否认那时候存了试探的心思，但是从结果来看，这个决策是正确的。” 时间紧迫，希泽没有跟他翻旧账的打算，他继续说道：“如果我没猜错，那块宝石来历不简单，一定有人跟你提出过暗中交易的想法。” “在昙绥延找上门之前，我就完成了和芙思的交易。” “果然，”希泽冷了脸，“幽蓝决不能落到他人手中，她这次就是冲着回收6785去的，但是如果仅仅是回收6785，还犯不上跑去丹赛图那个荒地。” 希泽说到这里，微妙地顿了顿，低声道：“她有没有告诉你这次去丹赛图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出乎意料的，星炽摇了摇头：“未曾。” 希泽心底不可避免的升起一丝窃喜，转而一想，如果二人都不知道芙思的主要目的是什么，他们又要如何配合芙思的计划？ 他捏了捏高挺的鼻梁，现在只能就是听从芙思的安排，她给出了具体坐标和时间，只要在正确的时间地点带上她要的东西，就算是完成了她的嘱托。 “我即刻返回迦南奇，她要的东西还在主城区，时间不等人，你在迦南奇外围等我，拿到东西即刻启程去丹赛图。”希泽快速说道。 星炽点头，他能依靠克罗齐舰队的掩护进入丹赛图，却仍旧需要一个契机，他必须尽快安排下去。 希泽转身握上门把手欲走，身后的人突然出声：“等等。” “还有什么事？”希泽半侧过身。 星炽指了指光脑上的日期：“三天后就是期末考试，这个时候我贸然消失在学校会引起怀疑，你拿到东西后还是回塔尼亚找我。” 期末考试…… 希泽额角一跳，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日程安排，梅耶加斯和艾芙思淇这两个身份地位和学生完全不搭边的人，心心念念的竟然是塔尼亚的期末考试。 “……知道了，我拿到东西后立刻回学校找你，学校内部很有可能被安插了眼线，注意掩藏身份。”希泽叮嘱道。 芙思跟他说的那番话当着波塞里斯的面，不好说得太过直白，只能用这种方式掩盖其中的信息。 至于那份所谓的矿产转让合同……希泽转了转小指上的尾戒，芙思扔掉的那枚戒指被他戴在手上，因为尺寸原因只有小指能套进去。 这枚戒指记录着芙思大半指挥官生涯的行程记录，还有专属于她的公寓钥匙。 芙思扔掉这枚戒指的时候估计就想好了后续对策，西莱虽然不知道她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还是选择了配合。 多亏西莱本身就是沉默寡言的性格，不然芙思那么一通操作下来，是个人就得当场发作将她处置后快。 希泽回想起当时波塞里斯和西莱的对话，原本匆忙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总感觉西莱的态度有些太过平静了。 就算他是个不喜形于色的掌权者，面对麾下排位第一的指挥官贸然挑衅卸职，他也应该做出一些挽留或者疑惑才对。 可他似乎完全没有挽留芙思的意思，就连波塞里斯入境的消息传到他那里时，他完全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西莱和波塞里斯的那场对峙，不像是对莫兰公民的袒护，更像是不得已而作的一场戏。 希泽自认对西莱的了解较为深刻，他是个不屑于说谎的人，要么不说要么说真话。 那么，要不要去问他呢？ 希泽很相信芙思的实力足够在丹赛图全身而退，但是在不清楚她计划的全貌时，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担忧。 他握紧了手，小拇指上尺寸不合的戒指传来不合时宜的痛感。 第157章 挖墙脚权势确实是个好东西 丹赛图位于三大星系的管辖地之外，这里民风狂野不羁，统治权全部掌握在典狱长手中。 星际法典的法律条例在丹赛图同样有效，但是波塞里斯的话在这里无疑比律法戒条更为管用。 波塞里斯的直属舰队配备着全星际最先进的武装水平，虫洞穿越技术得益于茵多克莱的支持，也是最快的那一档。 是以芙思她们只花了七天就完成了这次超长星际跨越。 这一路芙思都被安排在波塞里斯和路西法的眼皮子底下，基因镣铐时刻紧箍在她的手腕之上，连带着抑制器的功率也开到了最大，实在没什么可操作空间。 得益于芙思第一天对波塞里斯的言语挑衅，之后的几天波塞里斯并未对她发难，反而有点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 芙思默数着时间，等待着主舰队到达丹赛图的那一天。 这最后的宁静时光，实在令人眷恋，芙思幽幽长叹一声，星际监狱内部构造繁杂多变，进去容易出来难，也不知道希泽和星炽有没有看懂她留下的暗示。 上次芙思得益于有人在外部接应，才能顺利将人带出去，这次波塞里斯一定会有所防范，行事恐怕会更加艰难。 是她一个人的话倒是无所谓，可若是带上其他人，芙思还需要有人在外接应。 思及此，芙思转了转眼珠，眸光落到身后阴魂不散的路西法身上。 芙思对波塞里斯这位副手并不熟悉，她上次来这里时，路西法还未曾入职。 “我从未见过你，你是哪里人？”芙思状似无意道。 路西法原本捧着光脑处理琐事，听到芙思问话才抬起头：“无名小卒，不值得您挂怀。” 芙思品了品他这句话，路西法说的是标准莫兰语，一点奇怪的口音和停顿都没有。 现在各大星系间传播的语言种类有一百多种，其中传播最广的就是莫兰语。 路西法的外貌深邃身量高大，不像是茵多克莱的土著，更像是德菲尔那边的人。 芙思摩挲着手腕上的基因枷锁，语调轻松：“我上次来丹赛图还没见到你的身影，不过短短几年时间你就做到了波塞里斯副手的位置，能力可见一斑啊。” “您过誉了，”路西法笑了笑，“只是恰好被波塞里斯大人赏识，给了我 几个表现的机会。” 他想了想，意有所指道：“所谓时势造英雄，当年您离开前顺手给典狱长大人找的麻烦，成就了我的今日。” “哦？”芙思转过身，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看来丹赛图几年前大洗牌的动作是真的。” 几年前她从丹赛图离开的时候，遭遇了波塞里斯的大力阻挠，为了脱身，她反手炸了丹赛图两个空间站。 这两个空间站中保存的武装能源非常珍贵，波塞里斯分身乏术，一些人趁乱想要取而代之，这才给了芙思离开的机会。 想来路西法就是那个时候脱颖而出得到了波塞里斯的重用，一路走到今天的位置。 “短短几年就能在丹赛图做到二把手的位置，你还年轻，有没有更加远大的报复？”芙思托起下巴，正大光明地策反。 路西法并不惊讶，类似于【炎魔】和【恒星】这样的称号艾芙思淇也有一个，只是很少有人提及。 艾芙思淇在更多时候会被称为【无序】，因其难以捉摸的精神体异变技能而得名。 艾芙思淇本人也如同这个称号一般，很少按照常理出牌，行事风格极其吊诡。 “看来波塞里斯这个上司还算不错，你竟然一点动摇的神色都没有。”芙思眨了眨眼。 路西法低下头继续处理琐事，嘴上还不忘回答芙思的问题：“人贵有自知之明，我目前对波塞里斯大人并无二心，他的能力和气度都令我敬服，您不用再试探我。” 芙思并不觉得扫兴，与之相反，她从路西法这番发言中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她隐晦地扫过房间中的每一处缝隙，果然发现了不少正在闪烁的微缩监察星。 芙思意味深长地收回视线，轻声道：“还真是条忠心耿耿的狗。” 路西法并不反驳，仍旧在角落里充当一个合格的监视者。 之后芙思没再多说什么，倒不是害怕波塞里斯听到他们的对话，而是她意识体置换的后遗症又发作了。 芙思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膝盖，小腿抽搐得厉害，阵阵绞痛从脚心蔓延开来，整个下半身都像是在经历生长痛，对于痛觉敏感的哨兵来说实在难以忽视。 本想到达丹赛图就开始实施计划，但是现在行动力精神力皆受限，芙思必须先花时间适应这具身体…… 一股奇异的舒适感突然从小腿上蔓延开来，芙思挑了挑眉，隐晦地瞟了眼路西法，他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芙思状似不经意地抬起腿，交叠于身前，低眸向腿侧看去。 一条细如棉绳的黑蛇正盘踞在她的小腿之上，赤红色的花纹在它身上若隐若现。 芙思一直忙于应付路西法和波塞里斯，它身上的精神力波动又非常微弱，竟让他跟了一路。 察觉到芙思的视线，黑蛇摆了摆尾巴，悄悄蹭了蹭芙思的小腿内侧。 它身上的气息芙思很熟悉，这是星炽的精神体触枝，比精神体分身更加隐蔽。 芙思想了想，借着整理衣摆的动作抓过这条小蛇，将它藏在掌心虚虚地捏了捏它的尾部，漫不经心地将它塞进了衣领之中。 黑蛇：“！！！”它慌乱地摆了摆尾巴，却好像顾忌着什么，不敢往那片柔软的地带靠近。 芙思隔着衣服将它按住，甚至将它又往里塞了塞。 “别动，”芙思用仅剩的精神力和它链接，“丹赛图的入关检查非常严格，不想被发现就呆在这里。” 黑蛇停下了挣扎，小心翼翼地环在芙思的脖颈之上，和她的抑制器融为一体。 星炽应该是在休息室里分离出了这条触枝，趁着按摩的动作悄悄地将其放在芙思身上，大概是害怕她拒绝，所以没有直接告诉她。 分离触枝是K1级向导独有的能力，这需要耗费大量精神力，如果触枝受到攻击，向导本人也会受到同等的伤害。 因为这一原因，很少有向导敢于分离触枝对哨兵进行援助，这相当于交付了自己的大半性命出去。 芙思在心中轻叹，本想借着这次丹赛图之行最后试一试那家伙的诚意，没想到他提前交卷了。 蛇尾轻轻贴在她柔软的肌肤上，细小的鳞片蹭过她的锁骨，微弱的精神力通过肌肤传递到她身上，缓解了她的不适。 每逢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这枚触枝可以加快芙思的躯体融合度，计划可以更快推进。 芙思不可避免地回想起星炽坐在她身边柔顺乖巧的模样，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最为贴切的形容词——贤惠。 或许是因为童年时的经历，星炽好像格外会揣摩别人的心意，不论是送礼还是做事，总能达到超乎预料的效果。 如果不是他身负血海深仇，芙思真想把他挖回莫兰，假以时日必定能取代叶丛白成为外交的一把好手。 “哎，可惜。”芙思看着远方的星河美景，发出了似真非真的感叹。 站在她身后的路西法听到她这意味不明的发言，忍俊不禁：“您竟然会对我们这种平庸之辈另眼相待，敢问是出于什么心理呢？” 芙思哼笑一声：“你似乎对我有很大的误解。” “世人皆知，莫兰最高指挥官【无序】虽然性格孤僻古怪，却为莫兰引进了不少至高战力，包括但不限于【炎魔】和【梦魇】这种难能一见的人才，现在又对我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我很难不怀疑您的用意啊。” “你确定这是世人皆知的情报？”芙思调侃道。 路西法将手中的光脑收好，面带微笑：“当然，我这样的无名小卒都能略知一二，可不就是世人皆知？” 芙思并没有否认他的话，【梦魇】就是尤菲米娅现在的代号，【炎魔】更不必多说，她们都是芙思引荐回莫兰的，不过除了引荐芙思并没有提供其他帮助，她们能到今天的地位只能说明个人能力到位。 路西法摆出虚心求教的姿态：“您不像是一个会多管闲事的人，我很好奇，是什么理由让您当年执意带走波塞里斯大人的向导？” “答案不是很明显吗？”芙思的声线突然冷下来，“尤菲米娅的品性和潜力皆在波塞里斯之上，却因为阅历问题，在丹赛图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曾拥有，所有人提到她，都只会说‘波塞里斯的向导’。” 芙思摊了摊手：“波塞里斯敢对尤菲米娅做出监禁的行为，无非是仗着手握典狱长的权势，而丹赛图又恰好没有人能与他抗衡。” 路西法看着芙思轻佻的眉眼，似乎预料到了她后面的台词。 “权势确实是个好东西，”芙思揉了揉脖颈，“现在尤菲米娅也拥有权势，波塞里斯还想故技重施的话，大可试试。” 第158章 入境世界的善意是守恒的 等到丹赛图主舰队到达的中转空间站的时候，芙思正好从休眠仓醒来。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能清晰地感知到精神体和躯体的融合度已经到顶了。 黑蛇还是安安分分地圈在她的脖颈上，和抑制器的金属光泽融为一体。 似乎察觉到她的动作，闭眼假寐的黑蛇动了动，抬起尾巴想要蹭蹭芙思的后颈，却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软软地倒了下去。 芙思借助整理头发的动作摸了摸它的脑袋，时间差不多了，主舰队马上就要到达丹赛图，那里的入关审查非常严格，她并没有绝对的把握将星炽的触枝带进去。 除非……芙思眼神微暗，触枝是另类的精神体分身，如果藏在她的精神体内部，说不能能躲过审查流程。 可是因为【正义宣判】和基因镣铐的存在，她不能释放精神体，一旦强行使用，就会被波塞里斯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反噬。 “别担心，”缥缈低沉的声音自芙思的精神海响起，“我有办法躲过入关审查。” 芙思轻轻挑眉，这是星炽的声音没错，但是整体声线嘶哑暗沉，跟他平时说话时的柔缓完全不同。 他说完这句话就沉寂下去，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进入了休眠状态。 芙思并不意外，现在的星炽远在塔尼亚学院，跟她至少隔了上百光年的距离，正常情况下两人绝不可能产生思维连接。 只是现在星炽的触枝在这里，才能凭借这一精神体媒介和芙思交流，这对于向导的精神力损耗无疑是极大的。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芙思摸着湿滑的蛇背，唇角微勾。 这小子怕她跟他秋后算账，说起他伪装精神体的事情。 早在那次海妮号上芙思就知道了，星炽的精神体绝不是白琼鸟那么简单。 非要说的话，恐怕这条蛇跟他原本的精神体还有几分相似。 不怪希泽总是说星炽卑劣无耻，这完全是一些刻板印象在作祟。 提到山羊，会想到阴险狡诈、老谋深算等字眼，而提到蛇类，则会想到**污浊、湿冷阴毒的特性。 这两个物种结合到一起，就会有玄幻故事中撒旦恶魔的雏形，当然不会让人想到什么正面的形容词。 芙思突然生出一点好奇，玛莎的精神体非常特殊，不知道星炽继承了恶魔精神体的哪一分支。 从他的能力来看，他擅长蛊惑和伪装，并不具有强攻击性，大多时候还是依靠诱导让对手自取灭亡。 算了，等从丹赛图回去后当面问他吧。芙思舒展了一下身体，随着一阵微小的颤动传来，舰队已正式进入了丹赛图的星际领域。 波塞里斯没在这段时间内给芙思找不痛快是有原因的。 丹赛图经历过一次从内到外的变革洗礼，现在整个星际监狱的重要职位都是他的心腹。 可波塞里斯并没有因为大权在握而放松管理，整个丹赛图的军火武器交易都必须由他过目并审查，一旦发现异常，星际监狱的魔晶牢笼时刻待命。 是以，当波塞里斯得知水焱和微云晶矿的供应商想要单方面终止合约时，第一时间寻找了其他供应链。 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微云矿晶还好说，三大星系都有各自的开采领域，丹赛图自己也有一部分矿脉资源，但是水焱这种珍稀资源能够持续长久进行供给的商队一只手都数得出来。 克罗齐舰队的价格和供应频率最适合丹赛图，波塞里斯不想失去这个还算不错的合作伙伴。 所以路西法代替他对克罗齐舰队发出了洽谈邀请，希望以更合适的价格挽留他们。 就在刚刚，路西法告诉他，克罗齐舰队发来回信，他们的老板愿意当面进行洽谈，只不过因为星际风暴的影响，需要按照他们给出的时间来走流程。 波塞里斯并不介意这个条件，克罗齐商队行踪不定，每次航行时间都要受星际风暴的影响，能够抽出时间来丹赛图洽谈，已经足够证明他们的诚意了。 “给那边回信，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我都会待在丹赛图，他们可以随时上门。”波塞里斯对路西法吩咐道。 将艾芙思淇押送回丹赛图不过是缓兵之计，波塞里斯和昙绥延并不打算按照正常的审判流程给她定罪。 事实上昙绥延并没有告诉波塞里斯她和艾芙思淇之间到底产生了什么矛盾，当然他也没提当年尤菲米娅的事情。 作为本次法庭的原告者，昙绥延一路随行到了丹赛图。 芙思被路西法看押着，看到昙绥延的身影出现还很有兴致地招了招手：“好久不见。” “？”昙绥延瞥了一眼芙思含笑的眉眼，“你发什么疯，我话先说在前头，你想报复尽管来，别用那些龌龊的手段恶心我。” 芙思状似无辜的眨眨眼：“我什么时候对你用过手段了？” 昙绥延冷哼一声：“你自己心里清楚。” 芙思还想说什么，波塞里斯淡声打断道：“艾芙思淇女士，你不是第一次来丹赛图了，想必审查流程也很熟悉，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芙思并不打算在这里跟波塞里斯再起龃龉，她跟着路西法去接受审查。 星炽的触枝已经被她藏到了更隐蔽的地方，芙思曾经来过丹赛图，自然知道这里的审查异常严格。 前面三道关卡都是机械扫描与血清检验，为了防止冒名顶替或者仿生替身。 而最后一道，则是由K1级向导负责的精神体检测。 基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基层逻辑，波塞里斯不可能放任身上携带异常精神力波动的哨兵入境。 所以这最后一道光卡最重要也最难蒙混过关。 芙思进入审查室，两位女性向导正等候在里面，她们的精神体分别是天鹅和羚羊。 芙思进来的时候她们似乎正在闲聊，因为审查的工作非常无聊，丹赛图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访客。 其中一位向导听到开门的声音侧眸看了一眼，紧接着似乎怔楞了一下，连忙拍拍同伴的肩膀示意她转头。 “怎么了？典狱长又不会来视察你干什么这么紧张……”话音未落，她看到芙思标志性的银发蓝眼，一时间也噤了声。 芙思看到她们的动作，有些意外，看来这两位向导对她并不陌生。 这就很有意思了，芙思细细打量她们的五官面貌和精神体，确认自己并不认识这两位高等级向导。 “您、您怎么会来这里。”左边那个稍微矮一些的向导率先开口。 只是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芙思手腕上的基因镣铐非常明显，一看就是作为潜在罪犯被押送回丹赛图的，这样问实在有些多此一举。 “抱歉，请坐到那边，我们会对您的精神体进行基础检测，请不要紧张。”右边那位向导显然更加沉稳一些，她抬手示意芙思坐下。 芙思见怪不怪地走过去，路西法并没有跟进来，想来是觉得她现在的状态掀不出浪花。 不知为何，芙思总觉得这两位向导看向她的目光总带着隐隐的……崇拜？ 如果不是还处在工作状态，乐若菱恐怕会原地跳起来大叫。 她们已经在丹赛图工作十年了，当年艾芙思淇从这里带走尤菲米娅并全身而退的场景许多人都是亲眼所见，但是因为顾忌着波塞里斯的威名，这段事迹并未传播出去。 尤菲米娅在没有遇到波塞里斯的时候，也是一位杰出的向导，因为稳定的精神疏导能力备受尊敬。 结果波塞里斯的一句话就让尤菲米娅成了他的专属向导，失去了人身自由终日与孤独为伴。 乐若菱跟尤菲米娅的关系并不能算很好，她们只是同事关系，在尤菲米娅被波塞里斯看中后曾经一度羡慕过她的生活。 那可是典狱长大人！多少人挤破头想要为他做一次精神疏导，就为了能够得到他的青睐。 尤菲米娅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直到乐若菱发现，星际监狱常年处在幽暗无光的宇宙裂 缝旁边，环境恶劣，且波塞里斯限制了尤菲米娅所有与外界联系的手段。 这简直是变相的软禁。 乐若菱一下子清醒过来，波塞里斯拥有出众的外貌和能力又怎样呢，尤菲米娅又不喜欢他。 同为先驱型向导的从冰珍更是从一开始就明白，向导之所以能够对哨兵进行精神疏导，是因为她们拥有自由向上的灵魂。 假如白鸽失去了双翼，那它就无法传播和平。 以尤菲米娅的能力，有更广阔的天空在等着她。 她的终点绝对不只是星际监狱狭小的观星窗口。 所以听到尤菲米娅被艾芙思淇带走的时候，从冰珍第一时间是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又忍不住担心起来，哨兵对向导如此有求必应，很难说没存着其他心思。 好在时间证明了艾芙思淇跟波塞里斯不是一丘之貉，尤菲米娅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自由。 从冰珍拍拍激动不已的乐若菱，工作时间，不要将情绪表达得太过明显。 这里的监察星无时无刻不在运作，对于审查的时间也有硬性规定。 立在一旁的大型光脑更新了数据，乐若菱看了看上面的资料，确认是艾芙思淇本人无疑。 她又小小的激动了一下，紧接着马上平静下来，和旁边的从冰珍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 芙思双手摊开，一团黑雾具现在她的手上，本想凝结成鹰隼的形状，却因为精神力不足，只能化作一只麻雀。 从冰珍的羚羊精神体走上前，尖细如树杈的羊角抵上了芙思的手心。 “检查通过，没有问题。”从冰珍说道。 乐若菱的精神体也上前触碰了芙思手心上的黑雾，过了一会儿，她也给出结论：“检查通过，没有问题。” 芙思看着从冰珍到一旁的光脑上更新数据，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她不是第一次接受入关检查。 所以她很清楚，从冰珍和乐若菱刚刚只是做了做样子，她的精神体根本没有被向导探查过。 这两个人，光明之大地给她开了绿灯。 芙思想了想，大概明白了缘由。 不知是谁告诉她的，时间太过久远，她有些忘了那人模糊的脸庞上挂着怎样的神采。 这个世界的善意是守恒的，你随手播撒出去的良缘，会在今后的不知哪一个时段反哺回来。 第159章 筹码他会愿意吗？ 芙思从精神体审查室里出来时，昙绥延那边也顺利通过了入关审查。 芙思想起刚刚光明正大以公谋私的两位向导，不由得有些无奈。 这种行为如果没有暴露皆大欢喜，可是一旦被波塞里斯发现端倪，必定会给她们招来祸事。 芙思默默收回视线，脑海中原本只有雏形的计划逐步成型。 入关审查没有异常，舰队速度加快了许多。 等到主舰队正式降落在星际监狱外围时，已经是十六小时候后的事情了。 星际监狱坐落在整个丹赛图的边境，旁边就是恒星爆炸留下的宇宙裂缝，这东西跟黑洞的原理有些相似，但是只要不靠近一定范围之内就不会受到影响。 波塞里斯将宇宙裂缝当成他的处刑工具，一些不服改造的穷凶极恶之徒就会被扔到宇宙裂缝中自生自灭。 当然，这是对外的说法。 “艾芙思淇女士，基于安全考量，您的基因镣铐会一直持续到星际联邦开庭的那一天，望您见谅。”路西法毕恭毕敬地说道。 芙思抬起手腕，基因镣铐供给她的活动范围有限，她的两手只能分开一掌的距离，就算抬起也只能举到与肩同高。 这东西是为她量身打造的，记录了她大半基因编码，哨兵引以为傲的躯体强度早已成了废牌。 芙思掀起眼帘，波塞里斯正在和前来迎接舰队的狱卒接洽。 艾芙思淇和其他星际罪犯不一样，在西莱未曾明确表态的时候，她仍旧是莫兰的零号指挥官。 有些人身上背负的枷锁和荣誉实在太过沉重，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而且西莱一旦表明自己的立场，不知有多少势力和组织会向艾芙思淇抛出橄榄枝，到时候丹赛图恐怕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种情况是波塞里斯不愿意见到的。 芙思的脚腕上带着卫星定位装置，根植于皮下组织中，身体里多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走路会有轻微的不适感。 波塞里斯亲自将芙思押送到了武装级别最高的牢房。 说是牢房，其实有些不恰当。 这是一个半径大约十米的圆形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圆形的隐形门处在正中央。 这里的设施简单而全面，只是用于休息的休眠仓被替换成了普通床铺。 芙思上前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床单，粗糙而冷硬，跟蓬松温暖的毛毯实在不能相比。 抛开非人的身体强度不谈，哨兵其实是一群“矜贵”至极的家伙。 她们用的床褥、衣服，入口的水液、食物无一不精细，稍有一点粗糙，就会让她们感到不适。 而这种不适会累积哨兵的精神压力，长年累月下来，不用污染源出手，哨兵自己就会死在高压的生活环境中。 抑制器只能抑制哨兵的五感，并不能安抚她们的精神。 芙思幽幽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轻薄的被单，幸好她不打算在这里久留。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希泽应该已经取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芙思将坐标和时间藏在了那份名单中，以星炽的能力不难将其解码出来。 其实她计划的时间远比希泽预估的要早。 从推断出星炽是克罗齐舰队幕后老板的那一刻开始，芙思就开始计划着今天。 波塞里斯和她的仇怨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总是要和他做个了结的。 幽蓝下落不明，6785突然出现并搅局，芙思敢肯定，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动这一切。 敌在暗我在明，芙思并不觉得她占据优势。 不过既然有人想要将水搅浑，那她就跳出这潭死水。 独立于三大星系之外的丹赛图会是她施展反击的第一站。 况且现在敌人的势力异常广阔，就连昙绥延也在不知不觉中做了他们的棋子。 芙思必须要为以后做打算。 这个时候她莫名想起了伊娜对她说的那句“至理名言”：不会带团队的人只能自己干到死。 艾芙思淇在莫兰任职多年，不曾有过任何副手，叶丛白更是见缝插针地想要给她安排一个副官记录精神体的异常情况，只是每次都会被她驳回。 不过这次……她可能要打破自己的行为处事风格了。 据她所知，德菲尔有过三次历史性的革命战争。 而最近的那一次，无疑是凯迪亚家族剿灭战。 凯迪亚家族并非孤立无援。 玛莎是一位极具人格魅力的向导，在她尚未结婚的时候，有无数哨兵为求她的青睐而发动了狂热的追求。 还有不少高等级向导渴望与她一同探索科学边界。 而那次凯迪亚家族剿灭战中，很多向导对她伸出援手，却因不敌卡利加尔的强大战力惜败。 其中最出名的两位，事后并没有被判处死刑，而是被押送至丹赛图永久流放。 而这场判决曾遭到不少人的质疑。 原因无它，被判处流放的是两名女性，根据德菲尔的军队名册以及历史战报来看，没有任何一名女性能够晋升到那个位置。 也就是说那两位向导是被推出来顶罪的，真正的战犯另有其人。 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德菲尔那令人诟病的腐败高层并不是第一次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事。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伽罗门并不是什么绝对私密的组织，德菲尔内部传闻一直将其首领默认为男性，这无形中给了伊娜伪装的机会，即使不小心暴露了纹身，也没多少人会将其往伽罗门首领的上面上推测。 因为很难有人相信，统御伽罗门呼风唤雨的首领，是个女人。 可事实就是这样 ，伊娜拥有德菲尔百年难见的双生精神体，秒杀了那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男人。 从这一点上就不难看出，德菲尔的女性基因并没有传闻中那样差。 只是她们被压抑了太久，科研成果被冒名取代，战绩功勋被无耻掠夺，就连与生俱来的生育能力，都被德菲尔视作实验的培养皿，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利用与贬低。 如伊娜所说，德菲尔需要一场革命，从内至外，从外至内。 被关押在星际监狱的这两名向导，或许会成为芙思身后的助力之一。 至于芙思有什么筹码让她们相信并追随……芙思闭了闭眼，手指向上微勾，摸到了游走至她手腕上的黑蛇。 牢房中有监察星全方位监视，芙思不能光明正大地将黑蛇放在手心上把玩，虽然她很想这么做。 或许是察觉到芙思的心神不稳，细长的蛇尾勾住她的小指，缱绻地蹭了蹭她的指根。 芙思的手指非常柔韧，维持这个动作并不会让她产生疼痛，但她的精神波动徒然上升了不少。 胸中有一头正在乱窜的怪兽即将出笼，她抬起眼，幽蓝的眸子映出银白色的圆弧形天花板，像是另一道高光。 作为玛莎唯一留存在世上的血脉，梅耶加斯是一枚很好的筹码。 那两位向导被推给审查会的时候没有任何辩解，揽下了所有帮助凯迪亚家族的罪责。 芙思推测她们对玛莎的敬仰和追崇只会多不会少。 只是使用这个筹码的话，无疑是将梅耶加斯推上了风口浪尖，一旦她们的计划提前暴露，凯迪亚余孽还存活于世的消息马上就会传遍德菲尔每一个角落。 一个人的追随者众多，那么仇视她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梅耶加斯逃亡了这么多年，如果因为芙思的一个决策就暴露于枪口之前…… 他会愿意吗？ 第160章 谕明以一敌百 这个疑问只在芙思的脑子里存在了一瞬。 冷寂的室内响起了一声轻笑。 芙思不是一个会替他人做决定的独裁者，相反，她尊重每一个人的主观意愿。 前提是那个人没有阻挡她前进的道路。 芙思回想起波塞里斯说的联邦会议的召开时间，大约定在七天后，具体时间还要看星际风暴给不给面子。 也就是说，她只有七天时间。 联邦会议一旦召开，就算西莱有心保她，也顶不住各方势力施压，到时候整个莫兰都会陷入被动的局面。 事不宜迟，芙思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划过房间的每个角落，【正义宣判】对她的抑制力在逐渐减弱，细细密密的黑雾爬上了她的脚踝。 星际监狱的每间牢房都由魔晶制成，圆弧型的牢房抗压性非常强，哨兵的天然优势在这里毫无用武之地。 但是芙思想要的并不是摧毁，只要能离开这里一时半刻，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芙思坐在不那么柔软的床铺上，静静地等待着时机来临。 她并不着急，现在被架在锅上炙烤的另有其人。 “为什么我不能见她？！”昙绥延盯着波塞里斯那张死人脸，只觉得无比碍眼。 “恕我直言，”波塞里斯平淡道，“您目前的身份是原告人，在联邦会议召开前并不具有面见被告人的权利。” 昙绥延不为所动：“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跟我说话，典狱长还是丹赛图的掌权者？” “波塞里斯，你别忘了，当初你向我提出合作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昙绥延的声音不大，尾音却咬得很重。 波塞里斯无波无澜地垂下眼眸：“都说昙绥无诃非常满意自己的继承人，今日一见，女皇的判断难得有误。” 听出他话里的轻蔑，昙绥延收了声，无声地盯着他的脸。 “你要终止我们的合作。”昙绥延平静地陈述道。 波塞里斯听到这里，瞳孔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愤恨，紧接着又像是水滴入海转瞬消失不见，只余下一脸地清冷孤高：“是。” “好，好，好。”昙绥延连说三声，一声比一声轻散，情绪似乎已经回归了平静。 波塞里斯掀起眼皮睨她一眼，昙绥延转过身，似乎不打算再跟他争辩这个问题。 这件事确实是波塞里斯毁约在先。 事件的起因是一封匿名信件，这封信穿过了所有审查手段和监察星的巡查，凭空出现在波塞里斯的办公桌上。 这个依靠快捷数据交流的时代出现纸张信件本身就是很诡异的事情。 令波塞里斯更没有想到的是，这封信件中提到了艾芙思淇隐藏身份在塔尼亚中报名参加MIC的非法行径。 但是师出无名，一封没有署名的匿名信根本不能作为丹赛图的审判凭证。 于是信中提及了另一个可以帮助他的知情者。 茵多克莱女皇唯一的继承人，昙绥延。 信中详细解释了昙绥延和艾芙思淇曾出现在同一场拍卖会上，那时昙绥延就已勘破艾芙思淇的真实身份，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她没有当场揭穿。 于是艾芙思淇继续伪装成一名普通军校生，在各大星系间辗转比赛。 波塞里斯当时阅读信件的手都在隐隐颤抖，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难以言喻的兴奋。 信件中还提到了一个关键因素——艾芙思淇和昙绥延曾经的过节，并不是外界传闻的那样因战场结仇。 真相远比传闻更加令人难以置信。 艾芙思淇以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从昙绥延手中赢走了“谕明”。 波塞里斯一度怀疑这条信息的真实性。 谕明是茵多克莱最重要的武器，它是教会研究了上百年得到的成果。 这支武器一经问世就掀起了无数科研者的讨论热潮。 它的材质非常简单，在元素表上排名靠后，珍稀而危险。 最最重要的是，它可以根据使用者的心意变换形态，相当于战士的第二精神体。 如果这条情报是真的，那么昙绥延绝对是波塞里斯不可多得的帮手。 昙绥延负责做一个见证人，波塞里斯则提供一个独立于所有势力的场地。 这场合谋从一开始就是波塞里斯发起的。 这一点上，芙思的推断有误。 不过结果是一样的。 芙思抬眼看向掌心：“波塞里斯临阵反悔，回绝了你的提审请求？” 小指肚大小的黑鸟站在芙思的掌心，叽叽喳喳地痛骂波塞里斯的小人行径。 因为昙绥无诃的过度保护和溺爱，养成了这位王姬殿下直来直去的火爆性格。 既然波塞里斯要撕毁合约，那大家就都别好过了！ 芙思睨她一眼，毫不意外地勾起唇角：“现在来找我说这些，不觉得有点太晚了吗？”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她脸上的笑容很明显，显然并不是一点辗转的余地都没有。 “还不是你自己讨打，谕明你留着有什么用？我出价绝对令你满意，真的不再跟我做一次交易吗？”小黑鸟啄了啄她的手心。 芙思随手一抛甩开了停驻在她掌心的黑鸟，淡淡道：“说再多有什么用？我现在可是星际罪犯，等到联邦会议一开，波塞里斯再暗中施压……” “那不是会议还没召开吗！”昙绥延受不了了，艾芙思淇还是这个老样子，说话弯弯绕绕一点都不爽快。 “只要你答应我再做一次交易，什么波塞里斯什么星际联邦，我就不信他们能越过茵多克莱的一票否决权！”昙绥延的声音急躁中透着傲气。 如她所说，作为三大星系之首，茵多克莱在星际联邦的地位超然，任何决断和法典实行茵多克莱都拥有一票否决权。 理论上来说，只要昙绥无诃不同意，波塞里斯就永远无法判处艾芙思淇流放。 然而昙绥无诃上一次行使一票否决权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 这也是波塞里斯和昙绥延合作的另一考量，但他现在不知道脑子里哪根弦搭 错了，竟然单方面撕毁了和昙绥延的合作。 “既然谕明对你来说这么重要，”芙思似笑非笑地揶揄，“那为什么还要拿它当做赌注？” 迷你黑鸟身形一僵，伫立在床头上，半响没有言语。 反正也没事可干，芙思慢慢回想起当年那场赌局。 那时的她刚任职莫兰指挥官的席位，行事风格张扬不计后果，不仅抢了昙绥延看中的能源矿，还向她发出了对赌邀请。 一开始的赌注还没有这么偏激—— 艾芙思淇把玩着银发微微弯曲的发尾，颇有几分混不吝的姿态：“既然要做赌局，那就拿出差点诚意嘛。” 昙绥延看着她漫不经心的动作，生平从未被人如此挑衅，心头也激起了几分火气：“莫兰什么时候养出了你这种肆意掠夺的盗窃者？” “别这么生气，”艾芙思淇笑着摊摊手，“我这里有你们搜寻了很久的水焱能源星的开采权，真的不玩一把吗？” 对面的昙绥延明显有些意动，她们隔着星际通讯喊话，能看见对方的三维影像，艾芙思淇观察她的神情，又说道：“三局两胜，如何？” 刚被昙绥无诃放出来历练的昙绥延哪经得起她这么激，当即应了下来。 然而第一局艾芙思淇败得很快。 昙绥延当即恢复了士气，抬了抬下巴：“不过如此。” 艾芙思淇仍旧闲适地端坐在另一边，饶有兴致道：“第二局我们加点赌注，如何？” “你想加什么？”昙绥延皱起眉。 “嗯……我其实很贫穷，全身上下只有这条命比较值钱，如果我输了，你就拥有处决我的权力，如何？”艾芙思淇微笑着说。 昙绥延瞳孔微颤，如此巨大的诱惑摆在面前，她竭力忍住兴奋的神色：“你想要我加注什么？” 她给出了这么诱人的条件，所求之物一定很昂贵。 “我听说你有个弟弟，”艾芙思淇忽略昙绥延巨变的脸色，继续道，“如果你输了，你弟弟的命，归我。” 昙绥延侧脸扫视四周，跟在她周围的都是女皇的心腹，对于这点辛秘也有所了解，第一时间垂下眸，眼观鼻鼻观心地退出了星际广播室。 昙绥延转回视线，正视艾芙思淇精致冷肃的面庞：“好。” 不管艾芙思淇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也不管今天的赌局结果如何，今天必不能让她活着离开了。 艾芙思淇似乎完全没感知到昙绥延的杀意，她们开启了第二盘赌局，昙绥延心神不宁，输给了艾芙思淇。 正当昙绥延准备开始第三局的事后，艾芙思淇又说道：“哎等等，你还没说这局的赌注是什么呢。” 昙绥延一连说了好几样稀世珍宝的名字，艾芙思淇都不满意。 “原来你弟弟在你心中就值这么几个破烂，”艾芙思淇百无聊懒地捏了捏颈骨，“看来你们的关系比我想象中还要烂。” 昙绥延额角青筋直跳，脱口而出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哦？”艾芙思淇终于来了点兴趣，“我听说茵多克莱出了把划时代的武器，应该就在你身上吧？” 到这一刻，昙绥延终于知道艾芙思淇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了，这家伙根本就是冲着谕明来的！什么能源矿什么赌局，都是她的幌子。 不过昙绥延刚刚已经联系了驻扎在此地的亲卫队，就算她输了赌局，艾芙思淇只身一人也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 昙绥延眯了眯眼，干脆地说道：“好，那我就用谕明做最后一盘的赌注。” 回忆到这里，芙思余光瞟向角落里沉默的金足乌精神体，似叹非叹。 “你当时根本没想到我能仅凭一人之力突破女皇亲卫队，所以才答应用谕明做赌注，对吗？”【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60-170 第161章 并行因为我们足够亲密 这句话从芙思口中说出来，没有任何自负或者托大的感觉。 因为她真的做到了。 上百名超A级哨兵和三位K1级向导组成的队伍，没能拦下当时的艾芙思淇，眼睁睁看着她带着谕明离开了茵多克莱的边境。 幸好当时在场的全都是女皇亲自提拔上来的，口风严得很，这才没有将谕明丢失的消息传播出去。 谕明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现在的星际战争的主武器还是战舰上搭载的超能离子炮或者反物质激化武器。 所以只要封锁消息不让外界得知谕明已经易主，这件事的影响就会被降到最低。 不过昙绥延从未放弃从艾芙思淇手上夺回谕明。 就连这次和波塞里斯合作，也是为了创造和艾芙思淇单独会面的机会。 “别说废话了，你到底怎样才愿意归还谕明？”昙绥延耐心告捷。 芙思双手向后撑，摆出一个很闲适的姿态：“好吧，我可以跟你谈这笔生意，但是要等到七天后。” “七天后？”昙绥延一愣，“你又在打什么哑谜。” 芙思淡声道：“没什么，只是我还有事情要解决，在此之前，你先告诉我6785被关押在哪？” 昙绥延的精神体能避过所有监察星来到她的牢房，证明她一定知道这批星际罪犯的具体关押位置。 昙绥延没好气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芙思微微挑眉，并不气恼：“说起来，当年我们的赌注可不止谕明，你还不打算将他接回茵多克莱吗？” 昙绥延再次噤声，这就是她讨厌艾芙思淇的原因，在她面前自己总是有种无处遁形的不适感。 “你想说什么？”昙绥延不冷不热道。 芙思笑了笑，意有所指：“现在莫兰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身边并不安全，你还是早日将他接回茵多克莱吧。” “不用你管。”昙绥延冷冷道，“这次我会帮你，至于什么时候接将他送回茵多克莱，我自有决断。” 芙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她懒懒道：“6785的牢房位置，还有佐伊和诺芙依的位置，都告诉我。” “哈？”昙绥延简直要气笑了，这人使唤她毫不见外，“这又是什么人，你真当我是监察星了？！” “别急着反驳，”芙思的目光划过角落里休眠的监察星，“这两个人你应该听说过，曾经的凯迪亚讨伐战牵连了不少德菲尔的旧贵族，最后却只有三名向导被判处重刑，其中一名在押送往星际监狱的途中被卷入星际风暴，生死不明，剩下的两位向导被星际联邦定罪后就一直关押在丹赛图。” 芙思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必须给我提供情报和机会。” 昙绥延轻哼一声：“这个时候知道求我了？” “搞搞清楚现在是谁有求于谁，人在屋檐下，稍微低点头也不会死。”芙思揶揄道。 昙绥延的精神体在床上蹦哒了两下，似乎对芙思怨气很大，却只能踩出两个小小的窝儿。 芙思看着看着，略带新奇道：“哎，你们金足 乌不是有三只脚吗？” 昙绥延没好气地说：“管好你自己，你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在这儿使出几分？怕是一分都困难吧。” 芙思并没有理会她阴阳怪气的嘲讽，好脾气道：“我的时间不多，三天内，告诉我她们三个人的具体位置，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昙绥延哼哼两声，黑鸟化作一阵暖风消失在原地。 芙思看向逐渐恢复工作的监察星，内心有些记挂希泽那边的进展。 事实上，希泽回到迦南奇芙思居住的公寓时，就已经萌生了“退意”。 他看着眼前的人，声音发紧：“她让你来的？” 伯纳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他合上手中的纸质书站起身：“是。” “为什么？”希泽难得有些失态，“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离开塔尼亚后就褪去了伪装，那副稚嫩的学生面庞一旦从他身上剥离，就会透露出一股难以忽视的冷寂。 伯纳对他脸上的寒霜之色视而不见：“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希泽在原地来回走了两圈，像是有些不知所措，又像是有些茫然。 最终，他顿住脚步，沉声道：“你也觉得没问题？” “平心而论，艾芙思淇是我的老板，我不应该对她的行为进行任何指摘，”伯纳抬起眼，纯黑色的眼瞳透着一点冷，“但我不否认这个计划的冒险性。” 希泽跟他对视两秒，读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已经没有辗转的余地了。” 伯纳点头，他的五官不似希泽那样精致张扬，眉眼间透着一股淡淡的颓靡，仿佛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眼角下垂，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我们能做的，只有接受。” 希泽抿了抿唇，还是有些不愿相信：“她真的……要对波塞里斯下手吗？” 伯纳面无表情地回答：“准确来说，是丹赛图，波塞里斯已经失去了作为典狱长的公允，他已经不适合继续掌管星际监狱了。” 希泽闭了闭眼，他不是不相信芙思的实力，只是害怕这其中的不定因素。 “……昙绥延也跟着去了丹赛图，万一她和波塞里斯联手，到时莫兰只会鞭长莫及。”希泽已经冷静了下来。 “不会。”伯纳眼眸平平，视线往他身后看去。 希泽若有所感，回头一看，尤菲米娅站在公寓楼下。 伯纳淡声道：“到现在为止，一切都还在她的推算中。” 希泽给尤菲米娅开了门，她第一时间说道：“很抱歉冒昧来访，我只是有些在意你之前打给我的通讯。” 希泽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有些犹豫。 伯纳在希泽身后出声：“她已经去了丹赛图。” 听到那个早有预料的答案，尤菲米娅深深皱起了眉：“怎么会这样？波塞里斯的权利还没有大到这个地步吧，总督怎么会让他轻易带走艾姐？” 她的语速飞快，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心和恐惧：“波塞里斯给艾姐定下的罪名是什么？” 希泽深呼吸了一下：“非法入境摩洛斯和青屿两大主城，举报人是昙绥延，事情有些复杂，消息还没传开不要声张。” 尤菲米娅听完没有多作犹豫，直接道：“我马上动身去丹赛图。” “不行！” “好。” 希泽和伯纳异口同声道。 希泽不可置信地转头：“你说什么？丹赛图那个地方易进难出，现在水已经够浑了……” “这不是我的意思，”伯纳一字一句道，“芙思离开之前就告诉过我，如果尤菲米娅想要去丹赛图，不要阻拦。” 尤菲米娅面上一喜，紧接着又严肃起来：“我马上去准备！” 希泽和伯纳对视了几秒钟，他忽然如梦初醒：“她早就想到了尤菲米娅会去丹赛图？” “倒不如说，她太过了解你，”波塞垂下眸，瘦长的手指抚平纸质书的折角，“你一定会忍不住去询问尤菲米娅当年发生的事情，而一旦问出口，尤菲米娅肯定能猜到波塞里斯和芙思再起冲突的事情，自然而然的，她一定放心不下，毕竟是因她而起的事端，她肯定要去亲自了结。” 伯纳慢慢将手中的书放回书架上，声音有些沉闷：“你在芙思面前几乎没有任何秘密，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希泽并不否认，甚至引以为傲：“因为我们足够亲密。” 伯纳没想想到他如此坦然，动作微僵，随即若无其事地关上书架的防尘盖。 “我和尤菲米娅都是芙思从丹赛图带出来的人，这件事早该在当年做个了解，却一直拖到了现在。”伯纳揉了揉高挺的山根，似乎有些倦怠，“这或许是个不错的时机。” 希泽抿了抿唇，终究没再多说什么：“会有人带你们进入丹赛图，只是在星际会议召开之前不要打草惊蛇，先按兵不动。” 听他这样说，伯纳倏地抬起眼：“那个人是谁？” 希泽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态有些冷凝，继续叮嘱道：“克罗齐舰队与丹赛图有日常交易往来，送几个人进去不成问题。” 伯纳难得蹙眉：“克罗齐舰队行踪不定，莫兰与其交情甚少，你是怎么搭上这条线的？” 希泽这才抬起眼，狭长的眼尾闪过不易察觉的阴狠，阴阳怪气道：“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伯纳将脑海中的人选转了一圈都没想到匹配的人选，不由得又问了一遍：“是谁？” “呵，”希泽睨他一眼，似乎非常不愿意提及，“珈蓝之谜是由你检测的吧？克罗齐舰队组织的那场拍卖你应该也听说了，那块宝石被神秘买家拍走，现在却到了姐姐手上。” 他没挑明，应该实在不想直说，好在伯纳足够聪慧，几句话之间推断出了背后的真相。 伯纳缓了缓神，低声道：“原来如此，那他确实是可以信任的人。” 听他给出这样的结论希泽也并不否认，毕竟梅耶加斯现在跟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又是贴人又是贴资源的，诚意确实摆得很足。 不过希泽还是会觉得不爽就对了。 一个后来者罢了，凭什么能站在她的身边？ 第162章 启程艾芙思淇从不会青睐真正的怯懦之…… 在尤菲米娅的强烈要求和伯纳无声的支持下，希泽还是败下阵来，同意将尤菲米娅一起送到丹赛图。 即使他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脑中思绪万千，却因为记挂芙思的安危乱成一团。 希泽很少有如此慌乱的一面，可就像他说的，星际监狱远在丹赛图地域，就算他有心想帮芙思做些什么，却也是鞭长莫及。 事不宜迟，他只能带着伯纳和尤菲米娅尽快赶回塔尼亚。 然而等三人到达塔尼亚的时候，星炽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伊娜不见了。”星炽沉声道。 原本的计划是希泽从迦南奇回来后星炽就会即刻动身去丹赛图。 所以星炽想要在临走前和伊娜打声招呼，让她不必担忧。 可是伊娜根本不在塔尼亚，听说连期末考试都没参加，她的出勤表是一片红光，系统上显示她已经旷课一周了。 希泽和星炽还是在学生公寓碰面的，此刻室内只有他们两人。 有些事实二人心知肚明，希泽直白道：“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伽罗门的人会进入塔尼亚，她的入学邀请函是谁发出的？” 星炽抬眼：“你在怀疑什么？” 时间紧急，希泽也没有绕弯子：“我并不了解姐姐当年在A2547星发生了什么，伊娜跟着她一直走到MIC的决赛，我相信她们之间的情感不是我可以指摘的，但是你也知道，德菲尔内部从未放弃寻找【隐昼】的踪迹。” 身居高位的默术隐藏身份参加了MIC大赛，如果不是军令加身，他根本不会屈尊降贵辗转于各大星系参赛。 星炽深吸一口气：“伊娜依靠假死逃脱了伽罗门的追查，这个组织内部水很深，作为理事长的直属部下， 他们的实力深不可测，更何况伊娜的能力特殊，伽罗门不会轻易放过她，我早该想到这一点。” 希泽脑中划过一个片段，在决赛赛场上伊娜面对风清野的致命一击，从动作到神色都没有任人宰割的意思，最后关头却选择偃旗息鼓，硬生生止住了最后的杀招。 如果不是芙思阻止，伊娜会先于芙思成为众矢之的。 伽罗门并不是一个光正磊落的组织，伊娜很清楚身份暴露会给她带来什么影响。 一个大胆的猜测划过希泽的心头，他涩声道：“或许，她根本没想继续躲下去。” 星炽怔楞了一瞬，如梦初醒。 两人相顾无言，星炽轻声开口：“事到如今，只有相信她了，双生精神体百年难见，伽罗门轻易不会对她下杀手。” 希泽有些烦躁地摩挲着小指上的白金戒指：“我会在莫兰境内搜寻她的踪迹，最近学校处于戒严状态，如果是德菲尔的人带走了她，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可若是她自己离开……” 星炽明白他的未尽之言，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伊娜和芙思是很相似的两个人，她们做事都带着一点偏激，前路荆棘乱箭于她们来讲仿若微风细雨，决定了就要走到底。 “作为伽罗门的前任首领，如果她自己不想死，除非莫林亲自出手，不然总能全身而退的。”希泽难得说了句中肯的评价。 芙思亲自将伊娜引荐到塔尼亚，二人将近三年的同窗情谊做不得假，希泽感恩伊娜所有的付出。 即使她现在很有可能已经站在了莫兰的对立面。 “人我已经从迦南奇带来了，就在空间站等候，你要将他们一起带进丹赛图。”希泽转而提起芙思的嘱托。 星炽并不意外，他只问道：“尤菲米娅和伯纳瑞兰德？” 希泽睨他一眼，狭长的眼尾微微眯起：“你怎么知道？” “其实很好猜，”星炽顿了顿，“我见过她注射ZY干扰素，这种药剂在星际法典上被列为禁药，曾经是德菲尔实验室用于干扰实验体的精神体活性的药剂，只有少数几个核心研究员知道成分组成。” 希泽突然冷下脸色：“你一开始来莫兰就是因为知道她是德菲尔的实验体，你利用她对莫林的仇恨达成自己的目的？！” 梅耶加斯轻叹一声：“我已经后悔了。” 如果一开始就坦诚相待，表明来意和身份，再走一遍传统的校园相识相恋流程，或许现在就不用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可结果会不同吗？ 梅耶加斯忍不住失笑摇头：“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希泽。” 希泽并不给他伤春悲秋的机会：“我再警告你一遍，你不要妄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如果让我发现你利用……” “不会，”星炽眨眨眼，露出一个有些微妙的笑容，“在这一点上，你可以相信我。” 希泽睨他一眼，双手抱臂：“你这次要在伯纳和尤菲米娅那边继续隐藏身份吗？” “嗯，”梅耶加斯点点头，“克罗齐舰队和星炽的关系现在还不能暴露，烦请你帮我保密。” 希泽的目光在他身上刮了一圈：“时间紧迫，你们现在出发应该正好能赶在联邦会议召开之前抵达丹赛图。” 星炽点头：“伊娜的事情你多留心，离开莫兰后星际通讯不稳定，我把克罗齐舰队的内部联络网分享给你，随时联系。” 半日后—— 尤菲米娅焦急地等在中转空间站，虽然她面上不动声色，但是泛白的指节和略微急促的心跳已经暴露了她的紧张。 相比起来，伯纳倒是怡然自得，捧着从芙思公寓里带出来的纸质书看得津津有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芙思公寓里的纸质书都是孤本级别的，里面收录的古文字有价无市。 这座中转空间站是莫兰指挥官特供的，除了必要的日常维护，这里不会有闲杂人等进入。 伯纳抬眼看向尤菲米娅，视线只停留了一瞬，就又低下头去：“你在害怕什么？” 尤菲米娅身体一僵，细细的柳眉微蹙：“我知道艾姐的实力强大，可波塞里斯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实在棘手，即使是艾姐也要遵循【正义宣判】的法则。” 伯纳却轻轻摇头：“尤菲米娅，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尤菲米娅怔怔地抬起头，杏眼中闪过迷茫：“……什么？” 伯纳捻起一页翻过去，淡声道：“波塞里斯对你的影响很大，你若是不想重回故地也情有可原，不必勉强自己。” “没有！”尤菲米娅突然提高了声音，“不是因为他！” 伯纳静静地看着她，因为没有安装义眼，他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来提高视物的准确率，目光透过镜片直视过来，多了几分冷感：“你的心率一直在升高。” 尤菲米娅抿了抿唇，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辩解什么，却有几分语无伦次：“我，作为向导，标记的影响不可剔除，你，你不会明白的。” 伯纳是没有精神体的普通人，他见过最多的哨兵就是艾芙思淇这个特例，艾芙思淇从不被任何哨向间的信息素影响，她只有在狂躁期才会显露出几分失态，很快又会被干扰素压制下去。 从这个角度上来讲，伯纳确实对哨向间的精神标记不够了解，只有理论知识是不足以作为事实依据的。 “这么说可能有些冒昧，”伯纳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尤菲米娅，你需要更多的权势来支撑起你的配得感。” 尤菲米娅明白他在说什么，身为莫兰第十二舰队的总指挥，她已经尝过了权力的滋味，可一旦触及到当年的往事，还是会不可避免地将自己重新放到低位。 就像这次去丹赛图，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她的副官和部下。 尤菲米娅告诉所有人自己仍在度假，并悄悄地留下了一份推荐信给她的副官。 伯纳没有理会尤菲米娅骤变的神色，他静静地说了下去：“你不用假设当年艾芙思淇如果带回了其他人是不是会有所不同，每个人都独一无二、不可替代，你的能力毋庸置疑，即使今日返回丹赛图，也绝不是为了向他委曲求全，你要相信艾芙思淇，更要相信你自己。” 尤菲米娅心头一跳，伯纳洞悉人心的能力她一直很清楚，可他能如此轻易地看穿她的顾虑，还是有些令她心惊。 自从接到希泽的通讯，尤菲米娅就一直在反省、自责。 如果当年没有向艾姐求助就好了。 波塞里斯强大的实力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那种无论逃到哪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的无力感，几乎笼罩了她少年的时光。 正因如此，尤菲米娅一直害怕自己成为艾芙思淇的累赘，波塞里斯的地位和实力远非常人可比，如果不是因为她，艾芙思淇根本不用惹上这么大的麻烦。 如果，如果我从未出现过，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呢？尤菲米娅不自觉地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下午好，两位。”低沉的男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尤菲米娅的自怨自艾。 伯纳率先回过头，看到希泽身后跟着一个没有脸的男人。 克罗齐舰队的幕后老板如传闻中一般神秘，他身上穿戴的兜帽可以隔绝红外扫射以及大半宇宙辐射射线，同时还能隐藏身体特征。 他的脸上也扣着一面反射着金属光泽的面具，从头到脚都没漏出一寸肌肤。 “自我介绍一下，”他的声音明显也经过伪装，低磁中带着几分电流划过的杂音，“我是梅斯，克罗齐舰队的话事人，接下来将由我带领二位前往丹赛图。” 在外人面前，尤菲米娅迅速恢复了冷静，气质冷凝肃穆：“你好，接下来的路程麻烦您多多关照。” 伯纳看着尤菲米娅严肃的侧脸，心下一松。 虽然心有恐惧，可尤菲米娅早已能够独当一面，艾芙思淇从不会青睐真正的怯懦之人。 是他多虑了。 第163章 佐伊树无根也就无叶 “先说好，你要是被波塞里斯发现了，我马上把你撇得一干二净，绝对不会帮你遮掩！”小黑鸟叽叽喳喳地在芙思面前说道。 芙思看着她带来的简易地图，无奈道：“你画的这是什么鬼东西，魔晶牢房时时刻刻都在变动，她们不可能待在原地等着我找过去。” 昙绥延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你这种危险分子呆的魔晶牢房和她们不一样，她们在A-67区，无论是监察星的数量还是防御系统的坚固程度，跟你这里都没法比。” 昙绥延这么说还有点炫耀的意思，毕竟这星际监狱于她来讲如履平地，魔晶牢房如此牢固的守卫机制她还不是说进就进。 谁知芙思根本没有领会到她的深层意思，仍旧低头看着她的鬼画符，银白色的发丝垂在脸颊两旁，遮住了她的神色。 芙思一共看了三分钟，两份三十秒都拿来理解昙绥延标注在旁边的鬼画符。 昙绥语最为复杂难写，但这并不是昙绥延字体狂乱的理由。 芙思揉了揉眉心，随手将纸张往后一抛，闪电般窜出的黑影将其一吞而下，随即消散在半空中。 昙绥延见到这一幕忍不住惊呼出声：“你的精神力已经恢复到这种程度了？！” 明明在塔尼亚的时候这家伙的精神力波动还很微弱，意识体切换的后遗症应该还未散去才对。 为什么她能恢复得这么快？！ 昙绥延马上联想到这家伙隐藏身份在塔尼亚呆了这么久，总不可能就是单纯想参加MIC大赛，不会是因为什么新的基因工程实验吧？ 那她现在的实力恐怕比以前有过而无不及啊！ “……你在想什么？”芙思抬起头看到金足乌呆呆地立在原地，不声不响的，肯定没安好心。 “没、没事，”昙绥延反应过来，她瞟了眼角落里的监察星，“时间快到了，你自求多福吧。” 芙思懒散地摆摆手，缩小版金足乌系消散在空中。 “滴滴——”角落里的监察星发出微弱的恢复工作的提示音。 要说这监狱有什么漏洞，那就是牢房内只有一个监视罪犯的“眼 睛“，因为星际监狱的外部监察非常密集，且考虑到罪犯的个人隐私问题，牢房内部的看守可以称得上松懈。 这才给了昙绥延可乘之机。 要是让大众知道已知宇宙精神体战力排行第一的金足乌精神体被昙绥延开发出了用于偷渡的精神体异变技能，恐怕会笑倒一片。 【迷失之牙】可以在精神体范围内创造出编织过的幻境，所有设备的共频磁场也受其影响，是很不错的潜藏伪装系能力。 怪就怪在，这是金足乌精神体异变出的技能，昙绥无诃本人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不过转念一想，女皇的向导中确实有一位擅长诸如此类的幻境编织，昙绥延遗传了父亲一支的基因也很正常。 芙思理了理思绪，暂且放下探究昙绥延的心思，转而开始思索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她从不掩藏对6785的杀意，如果现在6785出了状况，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芙思这里。 事已至此，芙思只能暂时将计划顺序调动，先去寻找佐伊和诺芙依。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星际监狱内暗无天日，时间悠长，就算是正常人呆在这里都会被磨平棱角，何况是两个被家族抛弃的向导。 芙思闭上眼，手上的基因镣铐隐隐亮起警示的红光，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再次“睁眼”，芙思进入了精神体的维度，从高空俯瞰整个牢房。 原本盘踞芙思腰间的黑蛇察觉到她的精神波动，不安地昂起头颅想要查看她的状况，却被一阵席卷而过的黑雾吞噬进了另一个空间。 黑蛇怔楞了一两秒，随即察觉到周身熟悉的气息，放弃了抵抗，安静地躺在黑雾的身体中。 所有被关押进星际监狱的罪犯都会戴上基因镣铐并和波塞里斯签署带有【正义宣判】效力的认罪书，以防她们在监狱中使用精神体脱困。 可那东西对芙思的效力基本为零，说起来还要多谢莫林，如果不是他的实验室手段更为残忍，芙思可能无法锻炼出躲过基因镣铐封锁的本领。 黑雾顺着地板上的圆形缝隙一点一点渗透了出去。 外界对【无序】评论诸多，可知之甚少，就连波塞里斯都不清楚，芙思的精神体可以从任何一个微小的缝隙中穿过，将自己打散再重组。 堪称无孔不入。 将芙思关入星际监狱，无异于将狼放入羊圈。 根据昙绥延的情报，佐伊和诺芙依的牢房位置相距不远，都位于A-67区的中心位置。 这里是关押向导的牢房，时不时会有微弱的精神波动传来，芙思很快定位到了佐伊的位置，俯身扑进了她的房间中。 出乎意料的，佐伊正坐在床上，百无聊懒地给自己的手指涂上颜色。 芙思并不是意外她的举动，而是意外她的审美。 只见她的十个指头上涂满了不同的颜色，赤橙黄绿青蓝靛紫黑白，打眼一瞅，是艺术家都要称赞抽象的配色。 她的脸庞很年轻，看起来是仍旧可以用少女形容的鲜活，浅茶色的发色，白皙的肌肤，看起来和加列斯的学生们没什么两样。 她的心情似乎不错，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舒缓曲目。 芙思环顾四周，确认这里是星际监狱的牢房，她没有走错房间，确实是佐伊的牢房无疑。 “外来者，你最好不要影响我的好心情。”佐伊的目光仍旧定在自己的指甲上，声线却很冷，显然已经发现了芙思的存在。 芙思无意隐藏，她开门见山道：“你是佐伊维多利奇奥德比吗？” 佐伊毫不留情道：“我是佐伊，但不是佐伊维多利奇奥德比，如果你要找她，那请你去寻找时间虫洞回到二十年前的德菲尔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芙思对今天的说客进度有了定夺，索性在房间中显出身形，只不过黑雾只能模拟出她的身形，看起来像个黑色黏土塑成的等身手办。 佐伊瞪眼看向突然出现的家伙：“你是个什么东西？” 她的用词很不礼貌，但是芙思并不在意，她解释道：“迫于某种原因，我现在只能用精神体和你见面，还请见谅。” 芙思说的是标准摩洛斯语，佐伊并不记得德菲尔有哪号人物能够用精神体做到这份上，这可是丹赛图！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空子可钻？ 除非她不是德菲尔的人。 佐伊飞速回想脑海中的人物，直到一个影影绰绰的画面划过脑海。 “你是……2547？”佐伊惊呼道，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过大，又赶忙捂住嘴。 芙思点头：“我今天来……” “别说话！”佐伊突然伸出手，五个颜色绚丽的指头停在芙思眼前，“让我猜一下！” 佐伊只想了几秒钟，就飞速说道：“你受不了莫林那个老东西的统治，决定就地起义联合多方势力推翻德菲尔夕现任理事长统治了？！” 芙思挑了挑眉：“你……” “我知道了！”佐伊几乎压制不住脸上的兴奋，激动地补充道，“这目标太小了，以你的能力，这次应该会直接杀了莫林并接管卡利加尔家族自己上位！” 眼看她的饼越画越大，芙思见缝插针道：“那你愿意跟我一起完成这件大业吗？” 佐伊马上抬起头：“我愿意！我在这里十几年就是在等这一天，但是我们先说好，最后你得给莫林留一口气让我把水焱灌进他那张恶臭的狗嘴里再点燃！” “呃，”芙思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她再次确认道，“你确定吗？这个决定有可能会背弃你的家族和信仰。” “狗屁的家族和信仰！”佐伊深吸一口气，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人吗？” 芙思配合地问：“什么人？” “将普度众生和回头是岸挂在嘴边的伟人！”佐伊一句一顿道，“这世界上的仇，能在这一分钟报的绝对不要留到下一分钟，能在今天解决的绝对不要留到明天，谁要是敢跟我说仇恨没有尽头，放下才能得到极乐，我一定会拿刀在他的胸口上连捅三下再道歉，最后给他安排一场德菲尔独有的厚葬！” 芙思观她神色，虽然情绪激动，但是她眼神清明，不像是被无尽的黑暗污染的样子。 “别担心，”佐伊洞悉了她的顾虑，“在莫林死之前，我不会倒下。” 芙思忍不住说：“你就这么相信我？” 佐伊看着她，突然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我见过你，在摩洛斯实验室遭逢巨变之后，还有那场凯迪亚剿灭战，我是玛莎的学生，虽然她从未承认过，可我还是想叫她一声老师。” “当时所有人都在明哲保身，我义无反顾地想要帮助老师度过这次难关，非常可惜，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佐伊的声音平静下来，似乎并不抗拒当年那段灰暗的历史。 “老师最大的悲哀，就是出生在德菲尔的贵族家庭，她的科研成果被抢夺，本以为联姻后 会改善在科研所的地位，谁知那只是另一场悲剧的开始。“佐伊说到这里声线低沉下去，似乎很是惋惜。 芙思看着她，明明说起自己的遭遇面无表情甚至有心情嘲讽，说起玛莎却满是惋惜与痛心。 “我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一个人的力量确实有限，但我不能以此麻痹自己不去反抗，树无根也就无叶，我愿做你的根。”佐伊的眼睛亮亮的，芙思从中窥见了难能一见的星光。 “欢迎你的加入。”芙思虚虚地握上了她的手。 第164章 诺芙依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从佐伊那边出来，芙思还有点恍惚。 佐伊的精神状态比她想象中还要好，星际监狱虽然不会苛待罪犯，但是想要在这里过得如以前一般轻松，明显是不现实的。 不过佐伊身为高级向导，可以通过参与大型公益精神疏导活动来换取一定的自由度和资源点。 这样想着，芙思对说服诺芙依的事情也多了几分信心。 她现在的样子混沌而飘散，看起来极度不稳定，亏得佐伊看到她的时候没有叫出声来。 芙思回想着昙绥延给她画的那张简笔画地图，凭感觉寻找诺芙依的牢房。 有时候方向感来得奇怪，在A区外面的时候芙思还能通过那张简易地图定位，进入内部却有点迷失方向。 一直龟缩在她精神体内的黑色突然昂起头颅，蛇信“嘶嘶”地吞吐个不停，似乎在提示些什么。 芙思却停下前进的动作，漆黑无形的黑雾攀附在天花板上，监察星从它的身边经过，完全没发现异常。 【为什么不说话？】芙思很奇怪。 【……嘶嘶】熟练的装傻。 芙思无奈，这家伙还在担心她跟他秋后算账，计较他隐藏精神体真实信息的事情。 【在你心里我原来是个锱铢必较的小人吗？】芙思揶揄道。 【……没有。】他终于肯吐露人言了，就是声音听起来很轻，稍微一阵波动就会消散。 【怎么，你感受到诺芙依的精神波动了？】芙思没再跟他闲聊，转而问起了正事。 只是这次星炽没有立刻回答她，芙思也不急，她的精神体能够脱离本体行动很长时间，这次出来寻找佐伊和诺芙依也没打算一蹴而就。 【我感知到了非常微弱的，跟风清野非常相似的精神波动，但是触枝的能力有限，我不能完全保证感知正确……】星炽斟酌着跟芙思交流。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芙思一点犹豫都没有，顺着他指引的方向而去。 她如此干脆，星炽不由得怔楞了一瞬，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迟疑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芙思当然不是仅凭他的一面之词才决定去一探究竟。 风早清野并不是风早家的独子，他有一个年长几岁的姐姐，天赋极佳，是得天独厚的双A级哨兵，刚成年就被女皇看中选入了亲卫队中。 只可惜好景不长，风早清幽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慎沾染了污染源，很快就因无法压制陷入狂躁的精神体被判处流放。 芙思一边走一边将这段过往讲给星炽听，他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哨兵的狂躁期并不是无解的，情况应该没有严重到要被判处流放的地步吧？】 芙思路过一个拐角，这里的精神波动检查装置多了很多，遂放慢了动作，自然地回道：【当然，只要有契合度足够高的向导给她进行长久而稳定的精神疏导，风早清幽不是没有可能恢复正常。】 星炽的声音有些困倦：【那后面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芙思悄无声息地来到风早清幽的牢房外面，说来奇怪，她身为哨兵本不应该被关押在A区牢房，可是星炽的感知一般不会出错。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芙思慢慢将精神体渗透进去，顺便解答了星炽的疑问：【风早清幽拒绝与家族安排的向导结合，她自请流放，女皇应允了她的选择】 入目的牢房布置与佐伊那间没什么不同，只是颜色上单调了许多，只有黑白灰三色的布施，看起来有些冷硬。 星际监狱中日常活动需要用劳动点换取，看佐伊的房间布置就知道，她没少用劳动点换取七彩毛绒玩具和漂亮的指甲染色剂。 按理说风早清幽也不缺劳动点才对，但是她的房间中的设施堪称乏善可陈，根本没几样后来添置的东西。 芙思的精神体完全渗入了她的房间，按理说这样近的距离就算是不善感知的哨兵也该察觉到了，可风早清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房间内多出来的东西。 果然，芙思看到她的状态，已经明了。 风早清幽之所以被关押在全是向导的A区，完全因为她已不再是哨兵，她现在只是个身体素质稍微强大一点的普通人。 芙思在这里多留了一会儿，风早清幽似乎已经习惯了星际监狱的生活，在书桌前写写画画着什么，姿态轻松随意，看起来丝毫没有被狂躁症侵蚀的影子。 出于礼貌，芙思没有窥探她在写些什么，只是从动作幅度和写作速度来讲，她很享受这件事。 芙思没有打扰她，安静地退了出去，继续寻找诺芙依的牢房位置。 星炽的声音在她的精神体深处响起，细细小小的：【怎么会这样？我完全感觉不到她身上的精神体波动，她变成了……普通人？】 比起天才陨落，天才平庸才是让更多人难以接受的事情，星炽巡游各大星系的时候也曾听说过风早清幽的事迹，那确实是一位难得的少年英杰。 芙思却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这个问题：【等了结波塞里斯这个麻烦后我们当面聊聊，只要你别跑就行】 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星炽不免感到脊背发麻，又难掩期待地问：【星际会议之前我们能见面吗？】 芙思见他不躲反迎，想要调侃两句，场合却不是那么合适：【很难，波塞里斯还未出招，我还不知道他具体的打算，你们到哪了？】 星炽如实回答：【在日蚀星云外围，距离丹赛图还有两天的行程。】 芙思在心中默默估算了一下距离，确保他们能在星际会议召开之前到达丹赛图。 【好，原计划不变，为保留精神力你可以先进入休眠状态】 星炽犹疑了一下，还是切断了和触枝的精神链接。 触枝携带的精神力是有限的，好似用蓄电池供能的设备，如果能量耗尽就会失去与向导连接的能力，同时也不再能远程辅助哨兵的行动，休眠确实是最合适的选择。 芙思感知了一下，确认星炽已经切断了连接，她终于不再装作迷路，直奔诺芙依的牢房而去。 昙绥延画的地图确实抽象，但是作为莫兰首屈一指的指挥官，芙思不可能连这点辨认方向的能力都没有。 星炽的触枝能够与他思维相通，她把他带出 来确实是出于安全考虑，可同时也相当于带了一个移动监控在身上。 诺芙依这边的情况比较复杂，芙思并不想让第三个人得知接下来的对话。 “咕叽——”一种粘稠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皮肉开裂声溢散在空气中。 芙思缓缓渗入这个牢房，眼睁睁看着诺芙依将自己的手臂挂出一道明晰的血痕。 芙思并没有急着阻止，准确来说，这是诺芙依想让她看到的画面，她阻止了也没用。 诺芙依的脸庞清丽秀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婉知性，芙思很少去形容一个人的外貌，可她身上就是透着一种难以忽视的美感。 从细瘦的脚踝到形状优美的肩颈线，诺芙依的体态非常优异，举手投足都渗透了贵族那令人诟病的女士礼仪。 “你好。”诺芙依放下手中磨得尖利的笔尖，抬眼看向芙思所在的位置。 芙思从天花板落到地面上，目光不自觉地凝在她的手臂上，轻声道：“我刚刚数了一下，一共一百七十五道疤痕，我不太理解这个数字代表的含义，你有兴趣为我解答吗？” 诺芙依脸上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柔美的声线响起：“其实没什么含义，每当我想起过去的爱人，心口就会隐隐作痛，不得已之下，我会用别的疼痛取代它。” 芙思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我知道你为什么而来，2547，”诺芙依轻笑一声，“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跟你走。” 芙思再次惊讶于自己的声名远扬，在她为数不多的印象中，诺芙依一生中仅有的偏执都给了她的丈夫和玛莎，按理说不会对她有什么印象才对。 诺芙依品味着她的沉默，饶有兴趣地问：“你在惊讶我为什么认识你吗？” 芙思诚实地点头：“愿闻其详。” 诺芙依抚了抚垂在耳边的发丝，手臂上的伤口未曾处理，淅淅沥沥地流下不少赤红色的血珠。 她的声线轻了不少：“说起来，我一开始很嫉妒你们，你们是理事长大人创造出来的孕育着，因为神级基因的存在，你们生来就比一般女性更为高贵，你们可以为理事长延绵基因。” 芙思本着尊重盟友的品格没有打断她这段发言，即使心底已经泛起了难以言喻的恶心。 “实验室的事情被玛莎曝光后，我还在想，为什么玛莎如此不安于室，虽然她是高级向导，可我也没比她差到哪去，我可以放弃事业相夫教子，她为什么要特立独行？” “最重要的是我知晓了理事长大人一直以来都没有选择配偶的原因，我很惊讶，他竟然是在等一群实验体的成熟。”诺芙依的目光转向芙思，“同为女人，为什么你们从诞生起就可以拥有德菲尔最尊贵的男人。” “我的丈夫官位很高，我得以去往摩洛斯中心居住，无意之中见证了你炸毁实验室的壮举。”诺芙依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波动，她继续道，“我很疑惑，为什么会有人放着金丝雀不当，反而甘愿去做一只有了上顿没下顿的野鸟。” “直到我被丈夫推上审判台顶包，我恍然惊醒，他竟是玛莎的追随者之一，因为帮助凯迪亚家族脱困，理事长追责，他将所有的一切都扣到了我的头上。”诺芙依说到这里的时候反而平静下来，完全没有任何被背叛的不甘和愤怒。 芙思静静地听着，本以为诺芙依会描述自己的心理历程，谁知她话音一转，突然兴奋起来：“我的问题就是，听完我说的故事后，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第165章 尼尔比瑞你还是这么上不得台面 爱情是什么？ 在今天以前，芙思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但她并不觉得冒犯，只觉得分外有趣。 “你要问我的问题就是这个？”芙思再次确认道，“只要我回答了这个问题，你就跟我走？” 诺芙依随意摸了两把手上的血迹，无所谓地点点头：“无论你的答案是否满意令我满意，我都会跟你走。” 芙思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开始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事关一个人为她卖命的基础，她不想敷衍了事。 “原来这个问题是需要思考的吗？”诺芙依将芙思的停顿视为迟疑，“我还以为你会立刻否认爱情这种东西的存在。” “否认？”芙思愣了愣，随即摇摇头，“任何一种情感的存在都有它的道理。” 诺芙依歪了歪脑袋，认真地看着眼前混沌的黑雾：“那你的答案是？” 芙思顿了顿，真挚道：“抱歉，我没有见过爱情的模样，从诞生开始，我的身边就充斥着猜忌和杀戮，我没有拥有过这种情感，所以我无法回答你。” 诺芙依怔楞住了，这是她没有预想过的回答。 毫不夸张地说，诺芙依问过很多人这个问题，她的父母，她的姐妹，她的丈夫，每个人都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即使她们的婚姻并不幸福，伴侣也并不忠诚，但是他们心中都描绘过爱情的真正模样。 “你……难道还没有自己的向导吗？”诺芙依迟疑地说。 哨兵成年后的狂躁期需要向导的安抚才能平安度过，不然精神体会一直处于不可控的状态，这在战场上是极为致命的。 可是面前的人无论怎么感知，精神体都没有透出半分羸弱。 芙思摇头道：“能用科技手段解决的问题永远不是问题，莫兰早就研制出了哨兵抑制剂，即使没有向导辅助，哨兵也可以安然度过狂躁期。” 德菲尔并非没有引进这种抑制剂，只是价格高昂，且大多数哨兵不愿使用药物压制本能。 芙思继续说：“你应该不知道，玛莎当年的研究方向就是《GA活性基因在抑制剂中的活性泛用》，如果这项研究成功，德菲尔的哨兵就可以与向导解绑，仅凭抑制剂就可安然度过狂躁期。” 诺芙依微微凝神，玛莎是她的学姐，在学术上的造诣非常人能比，芙思说的这些对她来说很陌生，但是放到玛莎身上，又变得非常合理。 那可是玛莎，传闻她的追求者能从向导公寓门口一直排到学校大门，这在德菲尔可是难能一见的奇观。 “这跟我问你的问题有什么联系？”诺芙依抬起头，脸上的霜色渐显，“你是真心邀请我，还是来专门看我的笑话。” 芙思仿佛看不到她冷下来的脸色，淡声道：“但是就在这项研究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凯迪亚家族生变，研究被迫停止，德菲尔的哨兵仍旧要依靠向导的辅助才能度过狂躁期，稍有不慎，就会落得堕化的结局。” 诺芙依还是没听出芙思的意思，她皱起眉头：“可是如果这种抑制剂被研制出来，向导的不可替代性就会沦落成笑话，整个德菲尔哪里会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芙思看向她的目光突然带上了一丝怜悯：“你觉得抑制剂会取代向导？在你看不到的角落，很多哨兵利用强大的躯体力量强迫标记向导，即使对方并不愿意，德菲尔那可笑的借条法律会让那些被强行标记的向导与哨兵捆绑一辈子，她们的血泪和屈辱掩藏在上流社会和平的表象之下，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说教，只是陈述事实，人在高位呆久了会被眼前美好的景象蒙蔽，诺芙依，你现在还觉得抑制剂是为哨兵研制的吗？” 诺芙依呐呐地咽下了还未出口的反驳，她有些无助。 身为旧贵族培养出的淑女，她拥有得天独厚的净化系精神体，精神体的高等评定等级得以让她嫁给一个高官。 从出生到嫁人再到入狱，芙思说的这些她从未接触过。 芙思垂眸和她对视，黑雾凝成的脸有些僵硬，诺芙依只能看见她模糊的神情，似是有些怀念，但并没有嘲弄。 诺芙依艰难道：“我从未如此想过。” “没关系，”芙思突然笑了笑，“你要跟我谈论爱情是什么，就不能只谈爱情。如果有一种情感可以脱离激素影响，可以独立于人类社会之外，义无反顾地选择你，我认为这种情感可以被称之为爱。” “不过这种情况实在太过理想化，我从不畅享还未发生的未来，所以我仍旧不能给你准确的答案。” 她伸出手轻轻拂过诺芙依手臂上的伤口，淡声道：“你是个幸运的孩子，你的出身足够高贵，这世间大多污秽腌臜你都未曾得见，在和平的星际领域中，这未必是一件坏事。” 诺芙依闭了闭眼，突然肩膀垮塌下去：“我知道了，我跟你走。” 她这句话说得猝不及防，似乎不是因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而是不忍再听下去。 芙思惊讶地挑了挑眉：“你答应了？” 诺芙依重重地点了点头：“是，我知道你为何而来，正如你所说，我有一个足够高贵的出身，我知你并不是看中我向导的能力，而是看上了尼尔比瑞的财力。我的父兄确实在星际商会中有一定话语权，但是我并不能保证我能为你交换来足够的筹码。” 她说得谦虚，实际上尼尔比瑞家族的商队在整个星际商会中都是举重若轻的存在，只是他们行事低调，从不以首富自称。 作为尼尔比瑞先生最小的女儿，她从小到大得到的资源数不胜数，芙思来找她，除了看重她的净化系精神体之外，确实存了另一层心思。 芙思忍俊不禁：“是我小瞧你了，尼尔比瑞家族不养闲人，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敏锐，不过也不要妄自菲薄，我相信这场革命有许多潜在的支持者，我现在只是在收集其中的铆钉，为了有朝一日这艘航母能够正常行驶。” 她说得很直白易懂，诺芙依不能装作懵懂的模样，只能轻轻点头。 诺芙依手臂上的血已经止住了，但芙思还是轻轻抬起了她的手臂，一抹幽蓝色的光芒自上闪过。 诺芙依惊讶地看着手臂上的创口迅速愈合，只残留下一些麻痒的触感。 “这是……”诺芙依张口欲言，却被芙思抬手制止。 “总拿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干什么？”芙思摆摆手，“那我们说定了，等我那边事情解决，你就跟我回莫兰。” 诺芙依怔怔地点头，她 看着芙思又化作虚幻的雾气消失在原地，低下头细细摩挲变得关光洁的手臂，心底干涸已久的地方有种饮鸩止渴的痛感。 芙思离开了关押向导的A大区，走到半路总有种诓骗小姑娘的错觉。 诺芙依的年龄不大，心思也比想象中单纯，尼尔比瑞家族真的会出现如此耽于情爱的孩子吗？ 芙思对此抱怀疑态度。 诺芙依和佐伊的身份地位确实可以成为很大的助力，但前提是芙思这边有足够的胜算。 想让人站队，也得能撑得住场面才是。 诺芙依和佐伊的加入只能当做是个引子，芙思在权力场浸淫多年，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想到这儿，芙思突然想起来，某个人这出招前摇未免太长了。 波塞里斯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押着，还能忍住安分这么久不来见她，实在是稀奇。 总不可能是真的在等星际联邦会议召开后再动手吧？ 芙思慢慢悠悠地晃着回了自己的牢房，在监察星的视角中，她只是坐在床上睡着了。 芙思睁开眼，圆球形的魔晶牢房内一切照旧，与她离开时别无二致。 原本被她吞进精神体内的黑蛇此刻正安安分分地盘在她的腰间，细腻的蛇鳞贴着她的腰线，有些凉。 ……嗯，有些不对劲。 芙思睁开眼，冰蓝色的瞳孔倒映出银白色的天花板。 躯壳没错，牢房也没错，就是位置不太对。 芙思哂笑一声，她还是把波塞里斯想得太高尚了，这家伙趁人之危的事情做得不少，只是时间过去太久，让她有些忘记了他丑恶的嘴脸。 “你还是这么上不得台面，波塞里斯。”芙思低叹一声。 她的声线很轻，随着话音落地，半球形的魔晶牢房像是一枚被敲开的蛋壳，震耳欲聋的兽吼跌撞而来，拼了命地挤进这方狭小的牢笼中。 芙思抬起脸，一只分外眼熟的家伙正趴在魔晶牢房的上方，密密麻麻的眼睛挤满了他状如黑熊般臃肿的身体，核桃大的瞳仁聚焦在芙思身上。 它们兴奋、期待、贪婪。 “嘿嘿嘿嘿嘿嘿……” “好好吃，好好吃……” “给我尝一口！给我尝一口！” “我先吃！我先吃！你们不要抢，你们不要抢！” 芙思耳边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嘶哑难听，芙思只听了个前音就皱起了眉。 “丑死了。”芙思冷冷道。 黑雾应声而动，翻涌如雷云来袭，气势汹汹地“破壳”而出！ 第166章 心魔1009 波塞里斯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公正严明的典狱长了。 他知道正面与芙思对决没有任何胜算，索性先将她关押到魔晶牢房内部，再使用精神体异变技能给她设下圈套。 芙思飞速观察四周，最终得出结论，这是波塞里斯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午夜梦回】。 【午夜梦回】是一项强大的领域技，主动踏入其中的哨兵或是向导，在技能发动者眼中会暴露出全部的弱点以及破绽，同时领域内还会生成目标潜意识的恐惧之源。 这项技能的唯一反制方法，就是不要主动踏入其中。 可是波塞里斯这家伙心思实在是歹毒，趁着芙思以精神体融合态出去做说客的时候将陷阱直接布置在魔晶牢房中！ 芙思的意识体一旦归位，就会直接进入他的领域之中。 不可谓不阴险。 芙思深吸一口气：“波塞里斯，你放着好好的政客不做在这里当上小人了。” 半空中传来一声轻笑，面对芙思的讥讽，波塞里斯表现得不以为意。 黑雾和眼球怪之间的厮杀已经渐进尾声。 说是厮杀其实并不准确，身上布满眼球的家伙是摩洛斯实验室里失败的实验品之一，是个高危污染源，但是在黑雾面前就是个塞牙缝都不够的小菜儿。 波塞里斯看着黑雾将【盲】一寸寸吞噬，并不意外黑雾的强大兼容性，艾芙思淇的能力早在十年前他就领略过一遍了，此刻不过是情景再现。 “真遗憾，看看你现在的表现，谁能想到你命不久矣呢？”波塞里斯突然显现出身形，他就站在魔晶牢房的上空，一层半透明的栈道托举着他的身体，使他能够俯瞰下方的战场。 芙思的眉眼骤然放冷：“莫林告诉你的？” “呵，当然不是，他那么喜爱你，怎么舍得将你的弱点告诉旁人？”波塞里斯的语气和表情十分割裂，脸上端得一派平静，声音里的嘲弄恨不得挤兑死对方。 芙思不怒反笑：“你觉得这是我的弱点？” 下一秒，她脸上的神色尽数收敛，蓝瞳定定地扎在波塞里斯的身上：“你的命又能比我长到哪去呢？” 波塞里斯伸出一根手指在身前：“从我坐上典狱长的位置开始，能从【午夜梦回】逃脱出去的人有且只有一位，而你并不在其列。” “你未免太自信了，”芙思往前踏了两步，餍足的黑雾回到她的身边，“十年前你没有让我踏入【午夜梦回】的能力，今天更不可能留下我。” 十年前芙思早在的波塞里斯发动精神体异变技能之前就改写了丹赛图的空间定律，【午夜梦回】未曾在芙思身上生效，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她第一次亲自领略【午夜梦回】的威力。 波塞里斯并不多跟她纠缠，艾芙思淇和外界传言相差很大，她不仅可以让你在**上感到疼痛，还会在言语上让你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不过用伶牙俐齿这样的词语来形容她，又会觉得有些不恰当。 芙思看着波塞里斯消失在原地，并没有阻止的意思，这里是【午夜梦回】创造出的精神领域，从她将精神体收回魔晶牢房的那一刻起，就被波塞里斯拉入了这个由他创造出的世界。 既然是他创造的世界，那当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芙思这个时候对他出手反而会落入他更深层的圈套。 以不变应万变，这是芙思对抗精神类领域技的常规手段。 芙思眼前突然一花，场景开始变换，昭示着【午夜梦回】开始发力了。 因为与波塞里斯交手后还能存活的人少之又少，芙思当年炸了三座空间站拖住了波塞里斯的脚步，避免了二人正面交锋。 当年偷的懒到了今天都要还回去，芙思深吸一口气，眼前的景象愈发清晰，场景转换完毕，偌大的炙热的焚化炉出现在她眼前。 芙思：“……”能不能有点新意了？ 这座焚化炉芙思并不陌生，甚至可以称得上熟悉。 【午夜梦回】会触发人心底最害怕的事物，在情境中精神防御稍弱的哨兵会将自身的弱点显露无疑，从而被人趁虚而入。 可芙思并不觉得这个场景能称得上什么心理阴影。 焚化炉在某短时间代表了摩洛斯处理失败品的最终手段，比如6785，她非常害怕被丢进 焚化炉回收，所以铤而走险选择了机械改造，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芙思刚发散出一点思维，眼前原本死寂沉沉的焚化炉突然运作起来，蓝紫色的辐射光自内迸射而出，炙烤在肌肤上比直接接触火焰还要灼痛。 脚下微微一动，芙思敏锐地察觉到一丝违和感。 她变小了！ 芙思抬起手，幼小稚嫩的掌心显现在她眼前，她试着抓握两下，十根食指跟着她的思维动了动。 ……这不是她的记忆。芙思后知后觉到。 芙思是没有幼年期的，这个秘密除了莫林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她从诞生起就是成年体的样子，严格来说，十四年前她帮助玛莎和梅耶加斯逃脱追杀的时候，也刚刚涉世不久。 她现在是什么样子？芙思脑海中蹦出这个疑问，焚化炉一直处于启动状态，房间内的温度不断攀升，芙思却并不急着逃命。 芙思抬起头，焚化炉的外壳光洁无暇，泛着冷色调的金属光泽。 盯着炙热的辐射光线，芙思往前凑了凑，看清了这具身体的模样。 虽然眉眼很模糊，但是芙思还是根据眼下那颗明显的泪痣辨认出了这具身体的身份，是1009号。 上千号实验体中，2547和6785以及1009的交集最多，因为她们在同一个培育仓长大，每次训练都被分配到同一组，其中6785总是垫底的那个。 6785甚至已经养成了在焚化室偷懒睡觉的习惯，因为这种惩罚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1009是她们三个之中成绩最优异的那个，相对应的，她被罚去焚化室的次数也最少。 这种三人成组的训练模式非常常见，有的训导员为了激发手下实验体的上进心，增添了很多惩罚和奖励手段。 比如排名第一的可以对排名垫底的实行惩戒权，或者拥有其一天的使用权等等。 芙思从脑海中翻出这段记忆，这个时候的1009因为测试失败，罕见地被训导员丢到焚化室面壁思过，可以称得上是比较灰暗的一段时光。 莫林创造出这些实验体是为了选出最合适的基因结合者，德菲尔推崇血统论，不愿引进莫兰的培养仓技术，却愿意去培养一群“子宫”来孕育理事长的后代。 每次想到这个理念，芙思都觉得莫林是脑子坏了，要不就是被精神体反噬了心智。 但凡他脑子正常一点，这种计划都不会诞生。 “轰隆——”焚化炉突然发出了不小的爆破声，即使被铜墙铁壁般的外壳挡下了大部分爆破余波，1009幼小的身体还是忍不住颤了颤。 这个声音她并不陌生，被推进焚化炉的实验体有些是半机械体，被高温焚化的时候会因为杂质膨胀爆炸。 1009的心智还不成熟，面对这样类似于太平间的生死场面还是有天然恐惧。 实际上，这些实验体和真正的人类幼崽没有什么区别，她们只是基因优秀了一些，生长模式残酷了一些，本质上还是懵懂而无害的。 波塞里斯一直在暗中观察芙思的反应，他的精神体此刻却反馈给他一个不太利己的事实——芙思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她没有恐惧、没有惧怕、没有不安。 仿佛眼前的一切对她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波塞里斯扪心自问，他在丹赛图掌权多年，已经淡忘了少年期经历过的苦难，可现在他看到类似奴隶烙印的东西还是会隐隐心悸。 人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波塞里斯少年时期最渴望自由与权柄，时至今日这种欲望仍旧强烈无比。 可芙思面对幼年期堪称阴影的焚化室完全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波塞里斯脚边的独角麒麟正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找不到芙思的弱点，意味着无法在这幻境中击溃她。 对于哨兵来说，精神力的稳定无疑是战斗中决定胜负的重要因素。 波塞里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向芙思瘦小的身形看去。 那张脸并不像是缩小版的艾芙思淇，虽然眉眼和脸型都有相似之处，发色和瞳色更是如出一辙，可波塞里斯还是看出二者微妙的不同之处。 眼见芙思伸出手敲了敲滚烫的焚化炉外壁，手指被烫出了一圈燎泡，波塞里斯恍然惊醒。 他或许找到芙思淡然自若的原因了。 这根本不是她的心魔，这一整段回忆都不属于她，所以她能泰然自若地伸手试探焚化炉，因为这根本不是她自己的身体。 波塞里斯深深皱起了眉，隐藏在暗处死死地盯着那矮小的身形。 如果这不是芙思的记忆，那这是谁的心魔？ 难道这幻境中还混入了第二人？！ 第167章 线索中断相爱者相杀 意识到这个可能的一瞬间，波塞里斯就将整个领域内的精神波动排查了一遍，除了芙思以外，没有找到第二个人的踪影。 可眼前这景象的的确确不是芙思能产生出来的恐怖画面，她根本不畏惧呆在这样的环境下，又怎么可能出现精神紊乱？ 波塞里斯在暗处伺机而动，芙思却趁着这个时间摸清了这座焚化炉的运行规律。 这座焚化炉确实是她熟悉的那一个，这里曾经埋葬了包括1009在内的上千号实验体，6785在事变当天因为出任务逃过一劫，不然也活不到今天。 芙思触摸着焚化炉滚烫非常的外壁，掌心非但不痛，还有种浸到热水中的舒适感。 “原来你当时是这种感受吗……”芙思喃喃道。 1009被她投入焚化炉之前，内心没有任何怨恨或者痛苦，只有解脱后的释然。 她们诞生于培育仓，消亡于焚化炉，从机械飞升的角度上来讲，这何尝不是回归到母亲的怀抱呢？ 她难得感念过去，兀自站在原地，半响没有任何动作。 终于，波塞里斯忍不住了，【午夜梦回】再次加码，势必要找出芙思的精神弱点将其抹杀。 芙思半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再次变换，高大炙热的焚化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广阔而冰冷的训练场。 波塞里斯看到芙思的身形再次转变，这次倒是变成了与艾芙思淇大差不差的成女体型，只是看起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芙思再次摊开手查看这副身体的手掌，手指瘦长有力，指尖微微上翘，手腕处有一串淡灰色的胎记，这确实是2547号实验体的身体没错。 这是2547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恐惧。 芙思看着眼前的人，无论从五官还是轮廓去看，她都是1009号的放大版。 “1680！这次训练又是垫底！马上给我滚去无量之地反省！加自由泳两万米！不完成就等着去焚化室排队吧！” 旁边的房间门没关紧，芙思听到里面传出来的怒吼，有些了然 。 怪不得除了6785这个漏网之鱼，1680也活到了十几年之后，原来是被发配到无量之地躲过一劫。 “……思琪，开始吧。”1009站在她的对面，脸上既有哀伤又有不忍，手上的动作却极其利落，已经摆好了攻击的架势。 芙思看到这一幕就明白了，这个时间点正是研究所经费砍半的时期，因为一直没有进展，要有半数的实验体被送入焚化炉回收。 而被收回的一定是更弱的那一批，所以筛选方式非常简单粗暴，两两对决，输的那一方回炉重造。 说白了，这是生死局，两人之中只能有一个活下来。 1009望向她的眼神非常坚定，紧握的拳头却在微微颤抖。 她不忍。 芙思低叹一声，这是2547内心深处迈不过去的一道坎，这场战斗的结果很难说是谁对谁错，今日她站在2547的角度之下，也很难忍住求生的欲望。 波塞里斯看到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莫大的震惊席卷了他，他再也顾不得掩饰和躲藏，从暗处显出身形来：“你不是2547，你是谁？” 他的语气很肯定，因为就在刚刚那一刻，他从芙思的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精神波动，而这种精神波动竟然来自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 “……因为看到1009，所以引发了残留的意识体波动吗。”芙思低声道，这是在波塞里斯的领域之内，任何精神波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事到如今，再隐瞒也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索性爽快承认道：“我从未说过我是2547，是你们主观认为我是2547号实验体。” 波塞里斯难以置信地皱起眉，脸上如同冰川撞游轮，第一次表现出了极为鲜活的神色：“你到底是谁？” 芙思对他徒然拔起的情绪不以为意，侧眸看向周围定格的画面：“说不定你看完这段记忆就能知道了？” 事到如今波塞里斯根本不信她嘴里吐出来的鬼话，艾芙思淇在莫兰担任至高指挥多年，深得西莱信任，就算她不是摩洛斯实验室里出来的2547号实验体，她的身份也绝对不简单。 波塞里斯这一瞬间脑海里略过诸多可能，却没来得及细想，芙思轻声道：“我也很想知道我是谁，你这个能力还蛮好用的，能不能借我用用呢。” 周围的景象原本处在定格之中，芙思手掌下压，做了一个暂停手势，紧接着手势翻转，整个画面突然鲜活了起来！ 波塞里斯很难形容这一瞬的感受，就好像原本在胸腔里不断跳动的心脏被人一把捏住移出体外，停跳后却被旁人一松一握掌控其泵血的节奏，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只见周围的景象重新开始活动，波塞里斯眼睁睁看着芙思接替了他的位置，慢慢悠悠地以第三视角看向1009和2547的战斗。 波塞里斯垂眼，白皙瘦弱的手腕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的，他在自己的领域技中跌了跟头，被芙思投放到了2547身上！ 芙思脚边盘旋的黑雾邀功似的蹭了蹭她的小腿，它的身体并不凝实，【午夜梦回】确实会对闯入者进行一定的精神力限制，芙思此刻只能调动三分精神力。 不过用来对付波塞里斯已经绰绰有余了。 1009和2547顿住的身形再次流动起来，只是这次波塞里斯是以2547的视角代入了这场战斗。 1009不愧是成绩最突出的实验体，波塞里斯站在她的对面，能清晰地感受到实验体对于肢体的把控和对体术技巧的得心应手。 而2547明显不是她的对手，两人不过百招之内就分出了胜负，2547呈现出了明显的颓势。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每当1009可以将2547一击毙命的时候，她总会收回攻势并露出破绽。 几次下来，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出她在目的。 1009在延长这场战斗的时间，她不愿意这么快分出胜负。 芙思以第三视角去俯瞰这场战斗，看得更为清晰，1009和2547两个人都不愿对方输下这场比赛，却也不能阻止这场战斗。 那就延长一些吧，将对方的生命再延长一些。 她们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吃力，先天为战斗而诞生的实验体，战场是她们如鱼得水的竞争地，此刻却期望战斗结束得再晚一些。 再晚一些、再晚一些。 然而时间不会停止，即使在【午夜梦回】创造的幻境中，这场战斗也还是分出了胜负。 2547最先体力不支，她的基因序列优先级本就排在1009后面，能在支撑这么久已经是1009放水的结果了。 芙思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画面，在她收录的记忆中，每次到这里就会陷入一片黑暗，应该是2547丧失了意识的原因。 芙思并没有对波塞里斯说假话，她并不是2547号实验体，也确实没有任何前身的记忆。 最初的最初，她记忆中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实验室爆炸，西莱突然出现和莫林争抢她的场景。 那时的她已经到了2547的身体中，谁都没看出这具身体已经换了芯子。 芙思非常肯定，西莱知道她是谁。 理由很简单，西莱看到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不要跟我走？” 这是一个指向性很明显的问题。 芙思本能地警惕一切陌生面孔，却在西莱身上察觉到了非常熟悉的气息。 就好像海葵天然就认识寄居蟹的壳螺一样，芙思对他卸下了防备，跟着他回到莫兰。 从那一天起，芙思一直在试图追寻自己的记忆，否则她不会答应西莱的赌约去参加MIC大赛，浪费三年的时光在塔尼亚的校园生活上，即使她知道那是西莱为了延长实验体“使用年限”的缓兵之计。 波塞里斯有一点没有说错，2547的生命所剩无几。 西莱显然很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他让芙思去上学，毕竟不论是哪个年代，学校都是最安全的地方，轻易不会动用精神体异变技能。 自然也不会加速芙思生命的流逝。 二人定下赌约，如果芙思能在不使用精神体的情况下赢得MIC大赛的最终胜利，他就会告知芙思有关于记忆的线索。 可是很显然，MIC大赛的决赛除了岔子，芙思输掉了赌约。 芙思猜测，这也是西莱安排之下的结果，6785怎么会突然出现？塔尼亚和她里应外合的内鬼到底是谁？ 这些西莱一定知道，所以他才会在波塞里斯要带走她的时候突然出现。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掩藏她的记忆，并阻止她恢复记忆。 芙思索性将计就计，西莱在莫兰境内手眼通天，想要绕过他追查线索，就必须跳出圈内。 芙思能感受到，她的记忆并不是丢失了，而是埋藏在脑海深处，她必须挖掘挖掘再挖掘，才能窥见一点点的天光。 波塞里斯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午夜梦回】能将心底最深处的梦魇重现，应该也能找到她埋藏在深处的记忆尾巴。 可是现在—— 芙思看着眼前再次停滞下来的画面，倒在地上的2547和万念俱灰的1009，不得不再次承认一个事实。 【午夜梦回】不能帮助她找回记忆，这条路再次被堵死了。 失望之余，芙思心底又动起了杀念。 既然【午夜梦回】没有用，那波塞里斯也没必要留了。 第168章 洽谈你求我两句，我让你多活一刻，如…… “请出示通行令碟——”一道带着电磁音的声音通过星际通讯送达到克罗齐舰队主控室。 梅耶加斯抬起头，因为分离了触枝的缘故，他的神智时刻处于分割状态。 双线程工作对精神力的消耗太过剧烈，他需要一点时间恢复。 这已经不是克罗齐舰队第一次前往丹赛图做生意了，只是这次夹带了两个活人，对于入关审查还需要做一些应对手段。 梅耶加斯揉了揉太阳穴，拿起一旁的面具重新扣在脸上，全身上下露肤度基本为零，就算是玛莎来了都认不出梅耶加斯和星炽有半点关系。 “老板，我们已经到了。”游弋站在门外，之前都是他负责和丹赛图这边对接，这还是梅耶加斯第一次亲自出面。 “……走吧。”不知是不是变声器作祟，梅耶加斯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游弋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游弋的银灰色头发在德菲尔非常突兀，因为先天基因缺陷，经常被人以此大做文章，所以他也习惯了用兜帽将其遮掩起来，此刻跟梅耶加斯走在一起，从背影来看别无二致。 只是游弋身为双A级哨兵身形更宽阔高大一些，若仔细分别，还是能看出细微不同。 梅耶加斯带着游弋面见路西法，丹赛图和克罗齐舰队一直有交易往来，路西法却是第一次见这位神秘的商队老板。 第一眼，只觉得奇怪，这人从头到尾裹得严严实实，倒成了那藏头露尾的鼠辈，与他的想象有几分出入。 “典狱长大人有要事在身，特遣我来与您会谈，还望见谅。”路西法率先开口，将诚意摆得很足。 丹赛图是独立于三大星系之外的自治区，若是断了和克罗齐舰队的往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接盘的商队，对于丹赛图来说可不算什么好事儿。 是以典狱长大人亲自发话，一定要尽力促成这笔生意继续下去，若是对方想抬高底价，在可接受范围内也不是不能让步。 梅耶加斯余光瞟到后面停靠的大型主舰，伯纳和尤菲米娅都在里面，如果走正常的入关审查，这两个人压根踏不进丹赛图半步。 可梅耶加斯亲自带队，为表诚意，路西法携典狱长权限给他们开了绿灯，自然不用再走那套对付外人的审查流程。 “如果方便的话，请跟我来。”路西法示意梅耶加斯和游弋登上他身后的直达舰，这种小型穿梭舰艇比大型航母速度快多了，未免夜长梦多，路西法想要快速促 成这次合作。 梅耶加斯抬眼，路西法的急切映在他的眼中，昭示着丹赛图内部并没有表面上那样风平浪静。 “好，”梅耶加斯干脆地点头，“但是我的直属舰队要一起入境，为了两方的信任着想，你们可以先进行入关审查。” 路西法哪能真的搜查他的直属舰队，人家客气一句，若是他当了真，恐怕他们的合作也打了水漂。 “不必，既然是阁下的直属舰队，这搜查也就免了，只是外来舰队不入主区，还请见谅。”路西法说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梅耶加斯目的达成，跟在路西法身后上了穿梭舰。 梅耶加斯垂下眼，本以为还会再多费两句口舌，没想到路西法比他想象中还要迫切。 看来芙思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波塞里斯焦头烂额，连这种事关军火供应的生意都让副手暂代。 路西法能在短时间坐上副手的位置，对于人心的揣测自然是到位的，看到梅耶加斯不以真面目示人也没有露出异色，一路上都在寻找新的话题和他攀谈，说话做事无一不妥帖。 梅耶加斯忍不住侧眸，游弋是个直性子，这些商场上的弯弯绕绕对他实在有心无力，是以很多事都还要德叔或者他来拿主意。 倒也没有刻意比较的意思，只是塔尼亚的学业不可荒废，两头兼顾，梅耶加斯总有分身乏术的时候。 小型穿梭舰艇的速度确实比大型航母快很多，不过片刻就抵达了丹赛图的主区，一路上可见许多重型武装战机，守卫森严，易进难出。 倒是没有看见星际监狱标志性的魔晶牢房，不过会谈区向来远离其他重要地带，这也在情理之中。 不知道芙思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梅耶加斯不自觉地攥了攥指尖，他的触枝在芙思身上虽然切断了联系，但也能感知到微弱的精神波动。 芙思和波塞里斯的精神波动一样强烈，她们那边很焦灼，连带着梅耶加斯也心神不稳。 并非不信任芙思的能力，只是她被波塞里斯占据了先手，【正义宣判】的效力不可小觑，就算到达丹赛图后契约的效力会渐渐衰弱，但梅耶加斯还是觉得隐隐不安。 希望是他多虑，艾芙思淇威名在外，比起区区典狱长有过而无不及，波塞里斯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久等了。”路西法启用了大型会谈室，这里的所有设备包括应急系统都是最先进的，足以表达对这次交易的重视。 梅耶加斯回过神，侧身对游弋吩咐道：“你在这里等我。” 游弋不疑有他，梅耶加斯并不是毫无自保之力的普通人，作为高等级向导，他面对路西法这种双A级的哨兵并非没有应对手段，并不需要他陪伴左右。 眼见游弋顿住脚步，梅耶加斯和路西法两人单独进了会谈室。 梅耶加斯不动声色地扫视周围的监察星数量和暴露在外的引力波吸引装置，心下了然。 “您这次亲自前来洽谈，想必也不想就这样终止和丹赛图的来往，现在水焱是紧缺资源，若是您有什么需求，不妨先提出来看看。”路西法诚恳道。 不知怎么，他觉得梅耶加斯有些心不在焉，每次开口前都有一会儿微妙的停顿。 “……关于水焱的资源线，整个星际只有尼尔比瑞和克罗齐，以及金足乌教会能做得起这笔生意。”梅耶加斯沉声道。 路西法微微点头，梅耶加斯说的没错，全星际只有这三大商队有对外销售的水焱货源，而金足乌教会和尼尔比瑞商队都先紧着茵多克莱皇室以及审查会取用，自然不会先考虑丹赛图。 这也是波塞里斯对克罗齐商队一再退让的原因，丹赛图配备的重型武装舰队每日消耗的水焱和微云矿晶不是小数目，一旦断了来源，对于丹赛图是一个不小的波折。 同样的，星际间少有能够一次性给出大笔水焱订单的客户，克罗齐舰队一旦单方面摧毁和丹赛图的合约，资金链会面临周转不开的风险。 是以这次洽谈本应由波塞里斯亲自出面，才可匹对双方的诚意。 “典狱长大人公事缠身，并非是慢待您的意思，还望见谅。”果然下一刻，路西法就为波塞里斯的缺席做出了解释。 梅耶加斯睨他一眼，路西法说的是正宗摩洛斯语，官话说得很流利，完全不像个久居人下的副手。 “典狱长事务繁忙，一次简单的会面而已，我的诉求很简单，你们开出的价格我看了，我希望能在此基础上再加三个点。”梅耶加斯淡声道。 “三个点？”路西法忍不住惊呼一声，“您不要愚弄我。” 像水焱这样珍贵的资源，每笔订单都超过了百亿底价，三个点听起来不多，若是真的让出去了，至少要多付上亿的底价。 梅耶加斯心底烦躁，连带着语气也冷了下来：“我从不开玩笑，你们提出洽谈在先，我应邀而来，自然想促成这笔生意。” 路西法忍不住蹙眉：“既然……” 话还未出口，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自下而上传来，原本摆在桌面上的水杯都颤动起来，水面荡起阵阵涟漪。 路西法瞳孔微缩，他的感知力卓绝，自然能知道这波动来自魔晶牢房的方向，回想起那位棘手的“罪犯”，不由得担忧起来。 此刻距离联邦星际会议召开不过还有三天时间，各方势力都已经确认出席，这个时候丹赛图可千万不能出岔子。 “抱歉，恕我失陪，您在此稍候，我去看看就来。”路西法飞快起身，没精力去管梅耶加斯的情绪变化了，叫来下属确认情况。 门没来得及关，梅耶加斯听到隐隐约约的对话，他们用了丹赛图本地的语言交流，梅耶加斯身上没有携带翻译光脑，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路西法没怎么避讳他。 “什么？！魔晶牢房失守了？！” “你们是干什么的…………该死……我亲自去！” 路西法了解完情况，分配了两个下属在这里陪侍梅耶加斯，自己匆匆离去。 只是还未赶到，就见到一阵剧烈的白光轰然炸开，整个魔晶牢房周围都弥漫着漆黑浓密的黑雾，连带着爆炸余波，令人不敢接近。 芙思突破了【午夜梦回】的幻境，却不慎破坏了魔晶牢房的外壁，触发了这里的防御系统，引力波一阵阵炸开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这也给了波塞里斯脱身的机会。 经过【午夜梦回】一遭，波塞里斯意外得知了2547并非实验体本体，若是那个摩洛斯出来的人造哨兵，他尚有一战之力。 可恐惧来自于未知，艾芙思淇真实身份成谜，他不能冒险试探她的底细。 可芙思压根没打算放过他。 “砰！砰！砰！”黑雾化作三道粗壮有力的触手，越过光能壁垒的防御，直直地扎在波塞里斯的退路上。 芙思冰蓝色的眼染上了几分兴味：“想跑啊？” 转 瞬间，她的声音冷了下来，脸上却还是笑眯眯的：“这个时候倒是惜命起来了。” “可惜，”芙思双手食指相触，余下的手指两两相碰，做出一个牢笼的形状，“你求我两句，我让你多活一刻，如何？” 第169章 上司的鬼话我能杀你一次，自然也能杀…… “你求我两句，我让你多活一刻，如何？”波塞里斯盯着芙思唇角的笑意，有些恍然。 曾几何时，这句话他也对尤菲米娅说过。 “你求我一句，我让你出去放风一天，如何？”波塞里斯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坐在地上的尤菲米娅。 她正在捡掉在地上的碎瓷片，手指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齐整，白皙的后颈弯折着，整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地上，没有分给波塞里斯半分。 这种无声的抗议远比激烈的争吵更让人焦躁。 地上的瓷片是波塞里斯不慎打翻了桌上的陶瓷摆件弄出来的，但是他在气头上，根本没心思去收拾。 尤菲米娅不想和他僵持，兀自去用手捡那些锋利的碎瓷片。 看到她这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波塞里斯一时气结，这才有了这番类似于施舍的言论。 说就说了，他并不后悔，尤菲米娅不喜欢他，每次跟他交流脸上的厌恶都掩藏不住，威胁也好利诱也罢，若是能将尤菲米娅逼出她的小世界，也就值了。 谁知尤菲米娅听完，仍旧蹲坐在地上拾起一片又一片白瓷，像是根本没有听见。 波塞里斯眼前分明是艾芙思淇那张笑意满盈的脸，他眼前却总是浮现起那日尤菲米娅苍白无神的眼瞳。 如果……如果当时他的语气再温柔一点，情绪再平和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和尤菲米娅走到今天呢？ 不，如果时光倒流，波塞里斯还是会这么做。 哨兵本性如此，他们天生掌控欲异于常人，自我主义过剩，拥有向导后反而会激发他们本就旺盛的保护欲。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向导是哨兵的抚慰剂，亦是他们发泄精力的出气口。 波塞里斯闭了闭眼，声线低寒：“看来今天你我之间只能活一个。” 芙思一直在踏步，不紧不慢地拉近和波塞里斯的距离，金属地板和她的鞋跟相撞，发出沉闷的“哒哒”声，一下接一下，跟波塞里斯放慢的心跳声逐渐重合。 艾芙思淇封锁了四周所有的引力波武器，包括波塞里斯随身携带的枪械武器都失了效。 波塞里斯沉下眼，艾芙思淇不了解【午夜梦回】的触发条件所以掉入了他的陷阱，而他又有多了解艾芙思淇呢？ 波塞里斯目光下垂，粘稠紧密的黑雾凝实如钢筋，分叉而出，密密麻麻地挡住了他所有退路。 她的精神体怪异多变，精神体异变技能更是摸不到规律。 刚刚在【午夜梦回】的环境中，波塞里斯能明显感觉到艾芙思淇逆转了其中的运行规则，硬生生将他这个发起者变作了局中人，体会了一把焚化炉的灼痛，波塞里斯不得已之下，解除了【午夜梦回】的幻境限制，这才得以脱身。 而现在—— “你那是什么眼神？”芙思挑了挑眉，再次加强周围的屏蔽壁垒，确保所有引力波武器都属于瘫痪状态。 波塞里斯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压迫感，不由得捏紧了手腕，独角麒麟模样的精神体盘旋在他的脚边，不断发出焦躁的低吼。 事到如今，只能放手一搏了。 波塞里斯深吸一口气，眼瞳亮起璀璨的紫光，精神体融合态骤然浮现，他的精神体是罕见的概念种，进行精神体融合后能够施展的精神体异变技能范围大大增加。 【正义宣判】原本需要目标者主动和波塞里斯达成契约才可生效，波塞里斯此刻突破了桎梏，直接对芙思进行了精神禁令。 “呃。”芙思按住太阳穴，强行抽离精神力的感觉实在不美妙，绞肉机仿佛被强行装进了脑髓深处，翻搅着！叫嚣着！ 芙思血气上涌，她不耐地皱起眉：“投机取巧！” 话落，她手指翻转，再次做出当时与幻境中一样的逆转动作。 波塞里斯早有防备，冷哼道：“一样的招数你总不能指望奏效两次吧。” 波塞里斯初步推断，艾芙思淇的能力和逆转规则有关，想要从这方面下手，就要让她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失效。 【正义宣判】和其他契约类技能不同，它具有强目标性和强实施性，一旦认定契约达成，就不可逆转。 谁知芙思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似笑非笑道：“上学后似乎总是会被人看轻，虽然我不介意，但是……” “还是有些不爽啊！”芙思声音徒转，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眨眼突脸到波塞里斯面前，用了七分力以手成刃向下猛劈。 芙思其实是个潜在的暴力分子，能动手的时候嘴绝对不会停，且手上力的力道不会因此减弱半分。 丹赛图的魔晶牢房是属要塞，波塞里斯不会在这里启用大型毁灭性武器，肉搏反而成了最好的方式。 波塞里斯和她连对两拳，虎口被震得隐隐发麻，一时不察被芙思抓住了破绽，膝窝狠狠被踹了一脚，双膝不受控制地往前跪去。 芙思眼见时机成熟，故意出言相激：“这个时候还不亮出底牌？要是让尤菲米娅看到你这幅样子，不知道有多解气呢。” 波塞里斯默然抬头，攻势急转而上，精神体异变技能【午夜梦回】再次发动，在精神体融合态的状态下，此项技能得到质的飞跃，瞬间扩大了艾芙思淇身上的破绽。 芙思只觉脑后一痛，精神恍惚一瞬，波塞里斯抓住时机反攻而上，反手握住芙思的小臂狠狠一扭！ 足以扼断钢筋铁骨的力道将芙思的手臂瞬间折断，芙思闷哼一声，不怒反笑：“你猜，你为什么能如此轻易得手？” 来不及思考她话中深意，波塞里斯只觉腰间一凉，低头去看，手腕粗细的黑雾贯穿了他的腰腹，汩汩热血顺着圆洞大小的创口喷溅而出。 战斗中肾上腺激素飙升，波塞里斯第一感觉不是痛，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 有什么东西，正顺着伤口流逝而出。 芙思一掌推开波塞里斯高大的身躯，右手软绵绵地垂在身侧，手肘不正常地弯曲着。 波塞里斯太过谨慎，迟迟不肯跟她近身对峙，反而一味地打消耗战，芙思耐心不多，索性卖个破绽给他，一条手臂换他一命，划算得很。 波塞里斯急促地呼吸了两下，痛意后知后觉地爬了上来，他不由得微微睁大双眸。 芙思捅完那一下还没完，接连补刀，直到他血肉模糊才罢休。 哨兵的躯体强度很高，芙思连捅几下每次都像是捅到了扎实的海绵里，索性斩断了他的大动脉，搁置到一边放血。 “啧，”芙思抬起软绵绵的手臂看了看，波塞里斯手真黑，这条手臂短时间内想要恢复是不可能了。 芙思又转眸看向波塞里斯，她必须亲眼看着他咽气，废了她一条手臂的家伙今日不死她很难心安。 这一看不要紧，芙思目光从他血肉模糊的上半身划过，发现了微妙的古怪之处。 这样多的贯穿伤，就算波塞里斯的生命力再顽强，此刻也该进气多出气少了才对。 可芙思看着看着，波塞里斯惨白的脸上竟缓缓浮现出一点鲜活的神情来，他睁开眼，定定地看着芙思惊疑的瞳孔。 “原来你也会露出这种表情，”波塞里斯一张嘴，血污就控制不住地从他的口中溢出来，他不甚在意，用手背擦干净。 芙思脸色一沉，第一时间倒退到安全范围内，以防他还有后手。 熟悉的精神波动从他的身上传来，芙思眯了眯眼：“原来如此，惜命的家伙突然开始拼命，果然是留了后手。” 从进入魔晶牢房开始，芙思就一直没有看到6785的身影，现在想来，她早就被波塞里斯强制签订了【正义宣判】。 【正义宣判】只有 在契约双方都存活的时候才会生效，所以波塞里斯将6785藏了起来，防止芙思对她动手。 一抹幽蓝色的水雾自波塞里斯的伤口划过，难以治愈的伤口顿时开始血肉疯长自我愈合，连带着出血速度也渐渐停止。 “濒死才会触发的契约，看不出来，你放着好好的典狱长不当，非要当个赌徒。”芙思上下扫视他，看着他身上的伤口恢复得七七八八，再次确认了这是幽蓝特殊的力量。 整个星际中，怕是没有任何精神体能拥有与之匹敌的恢复力。 右手手臂还在钻心地痛，波塞里斯却像没事儿人一样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甩了甩手上的血渍：“零号指挥官的威名在外，我不留点后手怎么行呢？” 芙思眼神一寒：“我能杀你一次，自然也能杀你第二次。” “还请慎言。”路西法的声音突然插入进来。 芙思诧异挑眉，这里被她的精神领域锁定，任何武装机甲都不能强行侵入，路西法是从哪冒出来的？ 路西法旁若无人地踏入了魔晶牢房地区，他身后缓缓张开六道黑色羽翼的虚影，精神力波动非常强劲，芙思目押，至少有双A级别。 “路西法，你确定要这个时候阻挠我吗？”芙思不冷不热道，“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路西法脸上是少见的严肃神色，他第一时间想要查看波塞里斯的伤势，却被他一个眼神定在原地，最终无奈道：“典狱长大人，星际会议召开在即，这个时候可不能出岔子啊。” 波塞里斯的视线一刻都未曾从芙思身上移开，闻言也只是回道：“我有分寸。” 路西法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辗转，芙思断掉的手臂和波塞里斯几乎被血染红的制服，无不昭示着战斗的激烈程度。 这很难让他相信上司的鬼话啊！ 第170章 梦魇典狱长这个位置你想坐还是不想坐…… 芙思的右手痛得更厉害了。 路西法和波塞里斯现在明显处在同一条战线之上，芙思举起那只完好的手，揉了揉酸痛的后颈。 到了这个时候，芙思还不忘挖墙脚：“波塞里斯在丹赛图做了近百年的典狱长，于政场上毫无建树，你跟着他，可真是埋没了。” 波塞里斯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血迹，又盯住芙思受伤的手臂看了一会儿，确认他们是在死战，这一切不是幻觉。 哪有人打着打着开始招揽贤才的？ 波塞里斯凝眉望向路西法：“现在是什么时候？” “距离星际会议召开还有不到三天的时间，”路西法如实禀报道，“您已经消失三天了。” 【午夜梦回】致使幻境时间流速与现实不同，他们在幻境中不过半日，现实已经过去了四天之久。 波塞里斯却并不意外，他的本意就是拖住芙思的脚步，若是不能将她击毙于幻境之内，联邦会议的审判将会至关重要。 只是时间上还是出现了一点偏差。 波塞里斯动了动僵硬的脖颈，骨骼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神色愈发冷峻。 芙思仿佛完全没看到波塞里斯的臭脸，她有些在意路西法刚刚的精神波动，能够穿过她的精神体封锁直达战场中心，他的精神体异变技能绝对不可小觑。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芙思的尾音上扬，似真非真道，“若不是莫林放弃了6785让她被流放到丹赛图，波塞里斯现在已经凉透了。” 路西法眨眨眼，他的眼睛狭长眼尾上扬，有点像是夜晚出来觅食的火狐：“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接连被拒绝，芙思并不生气，若路西法是那种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轻易跟着芙思的话头走，她反倒要失望了。 “来吧来吧，早点打完早点休息，”芙思往前踏了两步，蓝眸跃跃欲试，“你既然用【正义审判】吸收了6785的力量，多少也该有些长进吧，别让我失望。” 6785身上带着幽蓝的气息，拥有幽蓝的顶尖恢复力，只是她自己本身战斗力低微，就算有了如此强劲的外力加持，在芙思手下也走不过十招。 可若是幽蓝的恐怖恢复力和波塞里斯结合起来，不知道会有多强呢？ 芙思很期待。 路西法第一次得见芙思如此好战的一面，即使一只手负伤，攻势仍旧不减分毫，波塞里斯却不知道是在顾忌什么，破绽百出，身上转瞬间又多添了几百道挫伤。 血肉飞快愈合，芙思攻势过猛，却迟迟摸不到波塞里斯的要害，他身上伤口再多，有幽蓝在身，不过是在他身上叠加痛感。 波塞里斯身体略微僵硬，随着时间推逝，他愈发觉得四肢僵硬难以自控，四通八脉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实在古怪。 眼见时机已到，芙思虚晃一招，抽身而出，跟波塞里斯拉开了不小的身距。 “……呃，”波塞里斯本想乘胜追击，却控制不住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芙思身上或多或少染了血迹，她却像是感不到痛一般，笑嘻嘻地盯着波塞里斯痛苦的面色：“看来你没被它选中。” “你……呃……你是故意的……”波塞里斯全身都开始痛，肌肉痉挛不止，心肝脾肺更是抽了风一样蜷缩在身体深处，活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 芙思摊摊手：“那又怎样？【正义宣判】又不是我逼着你签的，是你自己和莫林同流合污利用6785体内的力量做文章，现在不过是自食其果。” 幽蓝这样强大神秘的生物，对于宿主的要求也高得很，若是宿主不合它的意，它必定会翻江倒海闹他个不死不休，直到宿主虚弱濒死。 这个时候，就可以开始噬主了。 路西法一直在观望，见到这一幕，不免惊愕道：“怎会如此？” 波塞里斯收到匿名信的事情他是知情的，作为典狱长最信任的副手，波塞里斯很多事情都会与他一起商讨。 正因如此，他们一致认为，那封匿名信是莫林授意的，从谋略角度和人脉调遣的习惯来看，莫林的可能性最大。 就连6785的出现也恰到好处，波塞里斯与6785签订【正义宣判】也是受了那封匿名信的唆使。 可信中并未提到这种情况的出现。 “不怪我看清你，茵多克莱得到幽蓝多年尚未投入战场，你不过刚见到6785两天，就动起了利用的心思。”芙思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怕不是被冲昏了头。” 路西法快步上前想要查看波塞里斯的情况，却被周围虎视眈眈的黑雾劝退，只能定在原地。 “看来不用我动手，你也活不过今天了。”芙思勾了勾手，悬浮在波塞里斯周围的黑雾就狗腿子一般窜了过去，贴着她的手指蹭蹭。 波塞里斯睁大双眼，双目充血变红，眼前的景象变得通红模糊，五指涨裂溢血，胸腔中的心脏蹦跳不停，远超正常心率。 芙思睨了一眼跪倒在地的波塞里斯，又瞟向呆愣在原地的路西法：“可惜了，这时候要是有个向导帮你疏导，说不定真能挺过去，路西法你不如现在就杀了他，也好过眼睁睁看着他爆体而亡。” 路西法紧缩眉头沉默不语，仍旧没有任何动手的意思。 三人僵持在原地，芙思敏锐地察觉到精神领域之外躁动了起来，一抹熟悉的气息正在靠近。 她等的人终于来了。 芙思懒懒地抬眼，双手交合一下又分开，辽阔的半空骤然打开一个豁口，一艘中型运输舰被放了进来。 “艾姐！”尤菲米娅没等舰艇落地就已经跳了下来，直奔芙思扑了过去。 虽然芙思一直都表现得游刃有余，但她的右手血流不止，身上也有多处擦伤，为了加快幽蓝发作的时间，她和波塞里斯打的时候经常卖出破绽，自损八百伤敌一万。 是以她半边身子都浸染了鲜血，只有那一头银发还干干净净的，只是发尾有些凌乱。 尤菲米娅 看了，顿时心口一窒，顾不得波塞里斯和路西法齐刷刷射来的视线，捧着芙思软绵绵的右手小心翼翼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她不等芙思回答，精神力就已蜿蜒其上，一阵若有似无的茉莉花香蔓延开来，钻心的痛意便已消去大半。 这是尤菲米娅的精神体异变技能【魇】，既能减轻疼痛亦能施加疼痛，她令人胆寒的【梦魇】称号也是由此而来。 尤菲米娅的眼眶红得太快，芙思连一句“没关系”都没来及出口，她的精神体就覆了上来。 舒缓的精神力像是不要钱一样向她奔涌而来，芙思不由得喟叹一声，神思清明了几分。 路西法作为旁观者看得更分明，这位向导一出现，在场的两位哨兵都忘却了疼痛，芙思是真真切切被挂念。 而波塞里斯完全是忘了身上还在遭受反噬之痛，目光呆呆地只会追随那抹倩影而动。 他精神力消耗过大，神智本就不甚清醒，看到昔日的向导更是失了智，浑身疼痛痉挛还托着身体往前爬动了两下，盼望着能离她再近一点。 狼狈又可怜，活像是一条丧家之犬，哪还有半分典狱长的威严。 一直未曾动摇的路西法脑子里突然蹦出一行字：恋爱脑终究难成大事。 或许真的应该考虑跳槽了。 芙思余光瞟到另外两道熟悉的身影，索性拍了拍尤菲米娅的手背抽出自己的手臂：“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梅耶加斯带着伯纳往这边来，芙思的精神体蔓延在四周，压迫感十足，伯纳只是个普通人，多少有些吃力。 而不知是什么缘故，那些黑雾触及梅耶加斯周身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放柔，连带着压迫感骤减，在他身边会好受很多。 梅耶加斯的目光隐晦地在芙思右臂上停了一瞬，看到尤菲米娅已经为她做了紧急处理，又克制地移开。 几人之间暗流涌动，芙思却只记挂着一件事。 芙思对伯纳说道：“就等你了，丹赛图有不少权限都绑定了波塞里斯的生物信息，贸然更改可能会导致系统启动自我防御，你看看能不能从内部下手，直接将丹赛图的最高权限移交给别人。” 伯纳一愣：“你已经有人选了？” “当然，”芙思转眸，抬起尤菲米娅低垂的头，让她看向垂死挣扎的波塞里斯，“尤菲，杀了他，以后丹赛图就是你的。” 她说得干脆极了，众人纷纷愣住，下意识望向她。 芙思仿佛看不到众人惊异的目光，兀自道：“他被幽蓝反噬，照着要害下手，最多一刻也就咽气了。” 路西法：“……”完全没考虑我的存在是吗。 尤菲米娅怔楞道：“……你要让我代替典狱长掌管丹赛图？” 芙思理所应当道：“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 “可是、可是，”尤菲米娅大脑空白了一瞬，“我可能胜任不了这样重要的职位，何况典狱长一席需要联邦会议选举……” “尤菲，”芙思伸手固定住她晃动的头颅，紧盯着她圆睁的双眸，“别管那么多，你只要回答我，典狱长这个位置你想坐还是不想坐？” 她的力道温柔中带着不可质唆的强硬，尤菲一时之间被固定在原地。 芙思只要她回答，想还是不想。 这个问题看似极为简单，实则却有千斤重。 尤菲米娅茫然地扫视四周，却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尤其是波塞里斯，双目赤红如血，死死戳在她身上。 尤菲米娅和他对视一眼，心中有根弦“啪”地断开了。 “我想。”【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70-180 第171章 吞噬严格实行八小时工作制 话刚说出口，尤菲米娅顿了顿，似是有些后悔。 先不说典狱长一职需要联邦会议推举，就是她自己，也不是当年那个来去一身轻的人了。 她在莫兰任职的这段日子，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挫折，所有人都待她很好，更不必说屡次与她并肩作战的副官。 一旦回到丹赛图，昨日种种恍如隔世，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尤菲米娅抬起眼，芙思从伯纳手中接过一把小巧的银色刀刃递到她身前。 芙思右手已经不疼了，连带着精神也稳定了不少，一眼就看穿了尤菲米娅心中所想：“后悔了？” 尤菲米娅慌乱地摇头：“不，我只是……” “别紧张，”芙思收回那把小巧精致的蝴蝶刃，在手上挽了个刀花，“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只是波塞里斯已不适合继续掌权，交代别人手上又会产生其他问题。” 芙思回过头，波塞里斯已经失去了意识，幽蓝的反噬之力非常强劲，就算尤菲米娅不动手，他也活不过今天。 芙思单手抛接着那银色的蝴蝶刃，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蝴蝶刃就变成了一把精巧的小型能量波发射器。 谕明随哨兵的心意而动，芙思在脑子里模拟处理波塞里斯的方案，连带着手上的东西变了又变。 “算了，”芙思睨了一眼尤菲米娅紧绷的侧脸，示意伯纳先带她离开这里。 伯纳看出芙思改了主意，默然一瞬，上前和尤菲米娅暂离了这方战场。 芙思转眸看向一直沉默的路西法，事不过三，既然路西法不能成为可用之人，花点力气送他和波塞里斯一道走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芙思本意是尤菲米娅接管丹赛图需要有个熟悉各项事务的助手，可现在计划有变，路西法是个不识趣的，还是除掉以绝后患。 “人贵有自知之明，”路西法突然出声，本想铺垫一下，看到芙思不耐的神色后语气迅速一转，“我愿意追随阁下，只是有件不情之请……” 芙思淡声道：“如果是有关于你精神体的秘密，就不用说了，我只是看中了你在丹赛图就任多年各项事务都已经得心应手，并非看中你那罕见的精神体系别。” 听她一语道破路西法心中所想，虽然早知艾芙思淇洞察力敏锐眼界广阔，可今日身处其中，路西法还是隐隐感到心惊。 尤菲米娅和伯纳回到了运输艇上待命，波塞里斯不省人事，芙思构建的精神领域中，只余她们三人。 芙思飘了眼从头到脚一身黑的梅耶加斯，又转向路西法：“有什么好惊讶的，你刚刚闯进来的时候精神波动虽小，可若有心追查，还是有蛛丝马迹供我参考。” 话已至此，路西法垂下眼眸，声线低低的：“愿追随阁下左右。” 芙思哼了一声：“你先出去，离远点，等我解决了他再谈职位交接的事儿。” 路西法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波塞里斯，默默为他点了一根蜡，也转身离开了。 梅耶加斯望向路西法离开的背影，心里突然毛毛的，转眸对上了芙思那双冰蓝色的眼。 “……”突然明白了什么。 只是没想到秋后算账来得这样快。 梅耶加斯余光瞟到芙思正在用完好的那只手在腰间摩挲，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上前帮忙。 他伸手摸到芙思腰间不甚明显的凸起，手指从下摆伸了进去，轻轻勾出了那条他放在芙思身上的触枝。 “我还以为你会跑。”芙思半侧过脸，揶揄地看他。 “咳，”梅耶加斯掩饰性地低下头，看到漆黑手套覆盖的手背才想起自己现在包裹得严实，芙思看不见他的脸。 为了掩饰心虚，梅耶加斯转移话题道：“你打算怎么办？他的精神力波动已经快要消失了。” 芙思伸出食指虚虚点了点他的心脏：“我想试试吞噬幽蓝，机会难得，如此好用的精神体异变技能，你不心动？” 梅耶加斯垂眼和她对视，装作没听懂，低低地：“嗯？” 芙思嫌弃眼皮，定定地盯了他一会儿，突然伸手摘了他扣在脸上的面具：“维尔死的那天晚上，你跟着我难道只是为了收拾残局？【无罪诗】是难能一见的天赋技能，你怕是早就盯上他了，就等着我动手之后秘密潜入将【无罪诗】据为己有。” 梅耶加斯眨眨眼，他身量比芙思略高一点，两人几乎是平视的姿势，他看得分明，芙思眼中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恼怒，只有一抹逗弄似的玩味儿。 梅耶加斯失笑：“这次也是在诈我吗？” 他往前倾了倾身体，似是想离得她近一些，好看清她脸上所有神态，芙思却抽身而去，他身前一空。 “波塞里斯撑不了多久，无论是幽蓝还是他的精神体异变技能，活着的时候剥离效果最好。”芙思伸手招了招，活跃兴奋的黑雾瞬间化作一只鹰隼，飞射过来停驻在她的肩头上。 她意有所指：“机不可失，你确定要为了一副迟早要掉的马甲错失此次机缘？” 听到她一贯上扬的尾音，梅耶加斯心下一松，芙思并非真的要追究他的欺瞒之错，多半是雷声大雨点小，随口说两句这事儿就翻篇了。 梅耶加斯上前，手掌向上微抬，沉寂的触枝化作一道灰暗的光顺着他的手腕没入身体，不多时，一条黑红相间的细蛇顺着他的手腕攀了上来。 只是那细蛇模样极其瑰丽，黑红相间的花纹顺着蛇鳞生长的纹路昳丽显现，而那三角形的蛇头上却生了一对儿吊诡怪谲的山羊角。 芙思只是瞟了一眼，确定了心中的猜想便收回视线，凝神对付波塞里斯体内不甚安分的幽蓝。 说起来芙思还要感谢莫林的杀伐果断，眼见6785的剩余价值即将被榨干，便将其送到丹赛图来发挥余热，倒是给了芙思吞噬幽蓝的机会。 芙思肩膀上的鹰隼化作虚无的雾气顺着波塞里斯的额角入侵进去，仔细搜寻幽蓝的气息。 波塞里斯体内的精神力暴乱成一片，经脉紊乱内脏充血，单看体内的血流速度和器官情况很难相信这个人还活着。 梅耶加斯悄悄握了握芙思的手腕，入手炙热无比。 两大顶级哨兵对决，芙思再强也不可能一点消耗没有，何况她顶着基因镣铐和【正义宣判】的压制，肯定难受得紧。 芙思睁眼，不甚在意地瞟他一眼，抽回自己的手腕，握住本就断裂的右手狠狠一抻—— 梅耶加斯下意识想阻止，却见一根白骨自她手肘之处冒出，血流如注，芙思脸上却一片淡然，只有额角微微抽动证明她并不是毫无痛意。 “你……”梅耶加斯刚想开口阻止她这近乎于自残的行为，却见一道明亮欢快的蓝色雾气自顺着她的手腕汩汩而入。 只是这种输入并不稳定，幽蓝色的雾气一边促进血肉的生长，一边吞噬芙思的血肉，两相同时进行，一时之间生与死竟同时显现在芙思的右臂之上。 芙思轻轻吸气，波塞里斯得到的这些幽蓝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跟半舍家曾经拥有的那个相比，只能算是冰山一角。 这种力量神秘又引人向往，无数科学家和掌权者趋之若鸿。 梅耶加斯眼睁睁看着芙思血流不止的手臂开始复原，不过一息之间，森森白骨被姣好的皮肉包裹起来，几声轻响之后完全恢复如初。 芙思张合了一下手掌，充沛丰盈的力量流转在体内，幽蓝并不安分，被她吞噬进身体后还在奋力反抗，却也只是强弩之末。 梅耶加斯忍不住出声：“你还好吗？” “别看我了，他本就是靠着幽蓝吊命，现在幽蓝被我吞噬进体，他的精神力很快就会消散，”芙思活动了一下肩膀，摆了摆手。 她抬步往外走：“我去安排一下后面的事情，你看着点他，要不要将【正义宣判】化作你的能力，就在这一时。” 芙思刚吸收了幽蓝，气息不稳，脚下踉跄了一步，她调整重心稳住身形，幽蓝正在和她争抢身体的控制权，短时间内怕是有得挨了。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将后事安排妥当。 典狱长身死，丹赛图必定动荡，联邦会议召开在即，现在可不是松懈的时候。 芙思定了定神，并未收回笼罩在四周的精神体，魔晶牢房生变的消息想必已经传遍了整个丹赛图，梅耶加斯能带着伯纳和尤菲米娅穿过层层封锁想必费了不少心力。 尤菲米娅不想亲手杀死波塞里斯，并不代表她不适合坐上典狱长之位。 尤菲米娅能够统领莫兰十二舰队这么多年，足以说明她的能力并不弱于波塞里斯，甚至因为向导的精神稳定，决策力会更强。 “好奇怪，你的精神力波动我从未见过，倒是跟那位梅斯先生有几分相似。”尤菲米娅困惑的声音自内室传来。 芙思顿步，收敛了气息。 路西法的声音仍旧是不紧不慢的：“你的感知很敏锐，我与梅斯先生的精神体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不过事关隐私，我不能如实告知。” 不知为什么，路西法也是双A级哨兵，可他身上的压迫感远没有波塞里斯身上来得强烈。 而且这人刚刚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来跟以后的同事打招呼。” 接受新身份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尤菲米娅将信将疑，却听路西法又说：“只要以后我的工作时间能严格实行八小时工作制，我将衷心追随艾芙思淇女士直到她破产的那一天。” “……”突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怨气是怎么回事。 玩笑归玩笑，尤菲米娅并不觉得路西法会如此轻易倒戈。 谁知路西法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会儿，目光并不狎昵猥琐，只有纯粹的好奇和八卦：“说起来，我很好奇波塞里斯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你介意讲讲波塞里斯的求爱史吗？” 尤菲米娅一阵语塞，本以为自己会羞于提起，可脑海中划过刚刚波塞里斯狼狈跪地的模样，跟记忆中那个居高临下的人影相去甚远。 就连那不堪回首的耻辱记忆也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纱，现在看来，倒有几分旁观者的意味。 尤菲米娅张口欲言，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连忙回头看去。 “咳，时间正好，我们来说一下典狱长职位更替的细节。”芙思敲了敲门框。 路西法看到她恢复如初的右手，双眸染上讶然：“你的手……” “哦这个，”芙思甩了甩右手，刚长出来的不太好用，还有些僵硬，“我正要问你，是谁建议波塞里斯和昙绥延合作给我做局的？” 话题跳度之大，剖析入里之深，路西法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第172章 吻你需要一个名字 芙思一边活动新长出来的手臂一边见怪不怪道：“我并不认为波塞里斯能悉知我和昙绥延的过节，这件事多半是有人故意透露给他，波塞里斯报仇心切失了判断，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昙绥延肯定会将谕明丢失的事情压下去，天高地远的，莫林又如何得知？ 只是路西法和尤菲等人不了解其中关键，会理所应当地将这件事联 想到莫林身上，而芙思也无意纠正他们的思路。 路西法听到这里，心中不免生出一点疑虑：“你的意思是，理事长早就盯上了丹赛图？” 芙思睨他一眼，不置可否：“莫林和我之间的那点破事当年闹得很大，他想要寻仇也不急于这一时。” “问题就在这里，”芙思用左手按揉右手，“莫林那个老东西虽然贪生怕死又阴毒险恶，但他是个喜欢放长线钓大鱼的政客，曼哈德就是他送到莫兰试探敌情的棋子，曼哈德一死，他根本不会选在这个档口动手。” 尤菲米娅并不知道塔尼亚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听到曼哈德的死讯，不由得惊呼出声：“曼哈德死在了塔尼亚？” “看来消息封锁得不错，”芙思轻描淡写地看她一眼，“或许要等到联邦会议召开之后，这件事才会传开。” 尤菲米娅忧心忡忡地皱起眉：“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被有心人做文章。” “没事，等佐伊和诺芙依在狱中病故的消息传到德菲尔，有的是他焦头烂额的，曼哈德不过是莫林众多养子之一，莫林根本顾不上追究他的死因。”芙思淡淡地抛出一颗惊天炸雷。 “什么？！佐伊和诺芙依在狱中病故！”路西法突然站起身来，焦躁地原地走了两圈，“什么时候的事情？” “明天的事情。”芙思答道。 “……” “……” 路西法僵硬地转过头，张了张唇：“啊？” 任他再圆滑世故，也还是被这个“明天的事情”塞住了话头。 芙思抬起眼，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转了两圈：“我需要你们帮忙让佐伊和诺芙依假死脱身，伯纳你和尤菲辛苦一点，今天就把丹赛图的各项生物认证搞到手，有路西法辅助，三小时内能不能完成？” 突然压力骤大的三人：“……” 芙思幽幽叹了一口气，低头嗅了嗅身上的血腥味，不由得一阵嫌恶。 芙思抬起头继续说：“丹赛图的防御系统和加密程序都源自ONE代码的衍生，修改入侵的难度不算高，伯纳你说呢？” 伯纳点点头，他本身就是科研者出身，在丹赛图呆过两年，对这里的系统代码很熟悉，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我会尽快完成……”伯纳盯着芙思微微颤抖的肩膀，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芙思莫名奇妙：“什么？” 伯纳抬起手指向她的肩膀：“你在发抖。” 芙思侧眸看去，右肩确实在微微震动，带动着她整个身体都在轻晃，可她完全没有察觉。 芙思转过头张口欲言，却不想眼前突兀一黑，身体失去控制直直地向前栽倒。 她并非失去了意识，而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她还能听见尤菲米娅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以及门外匆匆靠近的脚步声。 奇怪，她并没有任何不适，只是心头有股挥之不去的烦躁，随着眼前黑暗的时间越来越久，她能感知到的事物也越来越少。 终于，芙思完全溺进了黑暗之中。 没有任何痛苦，芙思感觉自己就是睡着了，大脑甚至开始为她编织起了梦境。 梦境是由人的记忆和想象延伸出来的幻境，芙思曾一度沉溺于梦境中，执意寻找丢失的记忆。 然而每次梦到的都是2547这具身体经历过的往事，又或者是她埋藏于心底的惧怕之事组建的梦魇。 可是这次，她看见了小时候的希泽。 说是小时候，倒也不准确。 希泽和她一样是没有幼年体的，她们自诞生起就是成年人的模样，不过心性还停留在不同时段。 彼时希泽的心性只成长到十六七岁，还是个半大少年，只是相较于常人他更为聪慧敏感。 芙思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西莱特意培养出来的继承人。 原因无他，希泽和西莱的精神体都是极为罕见的愈创木，且他是更适合作为领导者的向导，而非情绪偏激的哨兵。 芙思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身上的精神力波动格外强烈，明显是因为年纪尚小，不能很好的控制精神力的收放。 芙思被西莱带回迦南奇之后暂居在主城区，希泽是自己找上门的。 主动上门却不说话，他不出声，芙思便也不搭话，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出于教养礼貌，希泽不敢直白地打量她，只是将目光控制在她的眉眼之间。 而芙思就放肆多了。 少年的面貌精致身量高挑，腰线紧窄肩宽优越，在梦中本应模糊的穿搭打扮却分外清晰，芙思瞥见他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清晰的锁骨凹痕。 他的发色较浅，介于茶色和漆黑之间，眼睛却是罕见的深蓝色。 这还是芙思盯得久了发现的细节，他的眼睛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隐藏在深处的那一抹蓝。 终于，希泽忍不住了，冷不丁地出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芙思直白道：“你的眼睛。” 希泽突然皱起眉侧过脸，像是有些讨厌芙思的鲁莽：“没什么好看的。” 芙思当时还不知道委婉的概念，她很真诚地赞叹：“你很好看，你的眼睛也很好看，以人类的审美来说，你的外貌基因很优良。” 不知道是哪句话刺激到了他，希泽突然转过头质问道：“所以你喜欢的只是我的基因？” “基因？”芙思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你觉得我的基因如何？” 希泽愣了一下，眼前的人明显有极为严重的白化症，发色瞳色都极为浅淡，因为科技进展飞速，白化症在莫兰早就是可以避免的病灶，这是希泽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白化病患者。 “不够好，对不对？”芙思已经代替他做了回答，“那你会因为我残缺的基因厌恶我吗？” 希泽第一次听到这种问题，他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随即摇头：“我不会因为这种理由厌恶一个人。” “那就是了。”芙思突然伸手拉住他，“你身上的气息我很喜欢，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为何，希泽并不喜欢自来熟的人，却对芙思的这番亲昵的言论讨厌不起来，他呐呐道：“希泽。” 只说了名字，没有冗长繁复的姓氏。 希泽顿了顿，半抬起眼，别扭又期待地问：“你呢？” 芙思想了想：“2547，那些人是这样叫我的。” 希泽虽然心性稚嫩，但已经被西莱灌输了不少必要知识，这种称谓一听就是便于管理的编号，他想了想，建议道：“你需要一个名字。” 之后芙思如果留在莫兰，确实需要一个自己的名字来用作登记信息，这个建议来得恰到好处，芙思略一思索，一个名字便浮现在脑海中：“艾芙思淇，你以后可以这样称呼我。” “好。”希泽不疑有他，只当是芙思早已有了计划。 芙思看着他弯起唇角：“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基因有什么问题吗？” 希泽不语，少年绷紧的侧脸线条分明，锋利而冷漠。 “你知道我的白化病是怎么来的吗？”芙思突然说起了自己。 希泽下颌线缓了缓，扭过头，探究地看向芙思：“怎么？” “德菲尔实验室曝光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他追求极致的女性基因，只要能够为他孕育足够强大的后代，其他微小的病症便不值一提，所以每个实验体身上都或多或少会有一些病症，但这些病症绝对不会遗传给下一代，这便是德菲尔的恒星计划，利子代而不利母体。”芙思像是说睡前故事一样简述了这段黑暗而隐秘的研究史。 希泽听完有些不解：“他为什么不直接用培养仓孕育一个自己的孩子？”就像他一样。 芙思当时对人性还不够了解，只是隐隐预约觉得莫林另有打算，彼时的她无法勘破其中深意。 等她回过神，希泽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几乎跟她平视：“这不是你的错，你的发色很漂亮，眼睛也是。” 这个时候希泽的阅历还浅，夸人的词汇量少的可怜，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基本没什么夸赞异性的机会。 好在芙思并不介意。 “谢谢。”芙思抬起头，勾唇露出一个微笑。 希泽看着她冰蓝色的瞳，心中微微一动，反应过来的时候，轻柔的吻已经落在了她的眼睫之上。 青涩的少年表达喜爱的时候也坦率得可爱。 芙思眼睫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 梅耶加斯骨相优越的下颌正从芙思的额头离开，她略略抬眼，他殷红的薄唇错愕地微张。 两人四目相对，芙思确认自己没在他眼里看到任何惶恐无措。 这是……彻底不装了？ 第173章 结合热这是让她撞到宝贝了 芙思看着呆愣着一动不动的梅耶加斯，声线嘶哑：“你在干什么？” 梅耶加斯定了定神：“你发烧了，身体很烫。” 芙思挑了挑眉：“这并不是你偷亲的理由。” “……”两人又默了一会儿。 “其实这是一种很常见的测体温的行为，”梅耶加斯试图为自己辩解，“小时候我起了高热，母亲也会这样。” 他垂下眼，试图辨认芙思的喜 怒：“……你信吗？” 芙思突兀地轻笑一声，她动了动僵硬的手臂，伸手搂上梅耶加斯的脖颈将他拉低，两人原本就离得极近，此刻更是只有一指空隙：“就这么点胆量？” 梅耶加斯瞳孔微缩，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这个时候再说话未免有些不识好歹。 他低下头，深深地吻上芙思苍白干涩的唇瓣，双手托着她的腰身和后颈，细细密密的情欲缠绵其上。 这里很安静，为了照顾哨兵敏感的听力，她休息的地方额外加注了两台降噪器，整个房间内针落可闻，此刻却隐隐约约地冒出一两声水音。 芙思确实起了高热，想必是幽蓝在她体内的排异反应引发了并发症，连带着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 手臂无力，芙思揽着他的脖颈，倒也轻松，只是他吻得用力，行驶在荒漠中的人好不容易寻到绿洲，便迫不及待地索取。 他的手也不安分，顺着芙思的腰线轻柔地摩挲，比起情欲驱使，更像是得到心爱之物的小孩子，忍不住再三确认。 芙思的唇舌都滚烫的，干涩的唇瓣已经被他浸润透了，梅耶加斯却觉得怎么吮也不够，手指按着她的后颈不断往自己的方向拢，芙思稍微回应一下，他鼻腔里就忍不住发出低低的轻吟。 贴得太紧，两人的体温都晕染到了一起，芙思甚至能感受到他紧实的肌肉起伏，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他的身体线条硬得不像话，和芙思印象中大相径庭。 终于，芙思忍不住拍了拍他的颈侧，唇瓣交融间低低道：“放松。” 梅耶加斯眼神清明几分，他稍稍退开几分，将脸埋在芙思颈窝里深深喘息，她的体温还是居高不下，他忍不住蹭了两下，意外地没有听到任何呵斥怒骂。 芙思揉了揉他的后颈，戏谑道：“这么激动？” “……嗯，”他贪婪地侧头轻吻她的脖颈，含糊不清地说，“还要。” 他明显没想等芙思给予，顺着她的颈侧一路往上吻，蹭到唇边了才掀起眼皮，期待地看着她：“想要。” 芙思不知在想什么，眼瞳没有焦点，听到他的声音懒懒地“嗯”了一声，默许他的动作。 两人又吻在一起。 寸寸缠绵的呼吸中，尽是馥郁浓厚的玫瑰柑橘的香气，这个味道分外醉人，芙思眼睛半阖，神思逐渐混沌。 静谧昏暗的室内只余隐隐作响的水声，不知过去多久，芙思突然感到腰间一凉，凝神感知，是蛇类冰凉滑腻的鳞片刮过的触觉。 芙思垂下一只手去摸，腕口粗的蛇身正顺着她的腰身往上攀，感觉到她滚烫的温度，它殷勤地将尾巴尖塞到她的掌心里磨蹭。 被它冰凉的温度一激，芙思清醒了几分，满室都是迷醉的玫瑰柑橘香气，身上的人早已意乱情迷，没心思管束失控的精神体。 粗硕健壮的黑蛇紧紧箍住芙思的腰胯，虽然它的动作已经很小心了，但芙思还是觉得一阵阵战栗自尾椎流窜开来。 芙思突然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伸手抵着他的下巴推远了一点，唇瓣黏连之间银丝未断，旖旎暧昧之意溢了满室。 “……嗯？”梅耶加斯不解，身体比大脑动得更快，手臂贴在芙思背后将她压向自己，眼神迷离涣散，只依靠本能动作。 “这是怎么了，”芙思掐着他的下巴左右端详，“你的结合热来了？” 她的嗓音响在耳边，梅耶加斯闭了闭眼，恢复了一点理智：“精神力使用过度，有些控制不住，冒犯到你了，抱歉。” 他嘴上说着冒犯，手上却一点愧疚的意思都没有，手臂环在芙思腰侧，甚至搂得比刚刚拥吻时还紧。 芙思手指轻抚着他的脸侧：“波塞里斯的精神体异变技能拿到了？” “嗯。”梅耶加斯埋首在她的颈窝，往日的清醒克制不见分毫，正事刚说了半句就想继续温存。 芙思也不恼，她抚摸着他的脊背继续问：“波塞里斯你们怎么处置的？” 背后的力道很轻柔，梅耶加斯眯起眼，肌肉放松下来，思维慢慢转动：“他没死，只是失去了精神体，变成了普通人。” 听到这个消息，芙思蹙起眉：“到那种地步还能活下来，他命真够硬的。” 她的语气森冷，梅耶加斯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轻吻接连落在她的颈侧：“别气，别生气……” 他的动作安抚意味居多，情爱的意味很轻，芙思忍俊不禁：“波塞里斯不死也是废人一个，我还犯不上为他牵动思绪。” 不过留着他始终是个隐患，还是要等排异反应过去后寻个由头做个了结。 芙思的脑子已经冷静下来了，只是鼻息间浓郁的信息素味道挥之不散，时刻刺。激着她的神经。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向导的结合热虽然不像是哨兵那样容易失控，但无抑制剂从旁辅助，一时半会儿也熬不过去。 思及此，芙思捏着他的后颈将他从自己的颈窝里拉开一些，盯着他俊美精致的脸庞问：“做吗？” “！”梅耶加斯双眼睁大，顿时清醒了不少。 他怕自己的会错了意，小心翼翼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芙思视线下移，这才发现他一直半坐在床边，刚刚一系列的动作全靠腰部支撑。 “我什么时候食过言？”芙思拉着他的手臂示意他上床来，悬在床边怪累的。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身上的衣服换过一套，料子精细柔软，裁剪的针脚几乎看不到，很适合“高敏感”的人。 芙思掐了掐他的脸，玩笑似地问：“你不愿意？” 从上一句话开始，梅耶加斯的脑子好像就被抽走了，顺从地被她拉上了床，呆呆地看着她，不多时，眼尾竟然慢慢红了。 稀奇，他难得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要不是她腰间还挂着一条不甚安分的黑蛇，芙思都要以为他是真的不情愿了。 “怎么了？”芙思耐着性子出声。 梅耶加斯默默摇头，自从他来到塔尼亚求学后，身形完成了从少年到青年的转变，宽肩窄腰比例完美，一身肌肉非常好抱，却没有臃肿虬结的感觉。 “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梅耶加斯像是终于回过神，拉过芙思的双手郑重地说。 芙思身上的热度散去了一些，人也清爽了不少，她转眸看向他：“有关于暗黑系精神体的事情就不用再说了，这个问题我曾经和玛莎探讨过，我并不认为仅凭精神体的系别就能判断一个人的好坏。” 梅耶加斯愣在原地。 有人的地方就有阶层，有阶层的地方就有高低贵贱之分，自哨向的概念诞生于人类之中，便有人将其划分出了三六九等。 诸如精神力等级，向导中以K1为荣，哨兵则将精神力和躯壳分开评级，西莱那样的双S级已是凤毛麟角。 在精神体的系别评定中，晏织的白虎或者罗一的变色龙，都可以被算作是常见的动物系，可像是波塞里斯那样的独角麒麟，就会被称为稀有系，异变出的精神体技能也更为强大罕见。 不过芙思的精神体并未被列入任何一个系别。 有不少人私下猜测她的精神体就是传说中的暗黑系，可以通过吞噬他人的精神体进行成长。 可是芙思并未在大众视线中使用过任何类似的手段，这种谣言渐渐地就没声了。 玛莎的精神体就是依靠吞噬他人精神体进行自我成长的暗黑系。 只是她醉心于科研，没有专注提升精神体能力，从未使用过吞噬的能力。 作为玛莎唯一的血脉，梅耶加斯会如此忐忑也不奇怪。 说来奇怪，明明社会上不少人都在吃人血馒头，可所有人都能忍受他们的存在，最多啐一句没良心。 可到了哨向领域，不过是一个“有可能”会对他人造成威胁的精神体系别，就成了 人人喊打的存在。 芙思摸了摸星炽柔软的发尾——他的乌发已经很长了，有一捋垂到了胸前，有几分随性。 “路西法的精神力波动你应该感知过了，他也是暗黑系精神体。”芙思兴致来了，给他编了一个蝎尾辫，编完后没找到适合束发的绳子，索性截断了一束自己的白发绑在上面当做发绳。 路西法之所以能突破她的精神体领域，是因为吞噬掉了一小块儿边缘黑雾，就像在翻糖蛋糕上啃了一个洞。 梅耶加斯垂下眼看着胸前垂落的小辫子，紧绷的心情松懈下来。 “不过……”芙思话音一转，“路西法的精神体主傲慢和暴食，能吃一点也很正常，你的呢？” 芙思从腰间拽出那条黑红相间的羊角蛇，细看之下，它的尾巴尖俏，正因为她的注视而兴奋不已。 梅耶加斯张口欲答，芙思伸手轻按他的唇：“让我猜猜，我看过不少禁忌知识，不过都浮于虚幻，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活体例子。” 碗口粗的黑蛇看起来分外渗人，在芙思手中却安安静静地任其摆弄，只是尾巴还不死心地往她腰间缠绕。 梅耶加斯在结合热时期，脑子转得慢了半拍，不过他乖顺惯了，芙思说想猜，他便配合地噤了声，沉默地看着她玩弄自己的精神体。 黑蛇三角型的头颅匍匐在她的手心里，芙思端详它头上弯曲怪诞的羊角和尾部桃心形状的尖角，心中有了猜测。 这是恶魔一族中非常有名的塔那厘族，他们擅长制造幻境蛊惑人心，且具有不小的个人魅力，轻易便能俘获其他种族的衷心。 再直白一点说，塔那厘族有一个耳熟能详的俗称，魅魔。 芙思忍不住摸了摸它锋利的羊角，心下嘀咕，这是让她撞到宝贝了。 第174章 玩笑这次好像开玩笑开过头了 梅耶加斯一直盯着芙思的动作，眼神炙热暧昧唇瓣红肿，芙思在他身边不过半臂的距离，结合热的效力比以往更加难以忍受。 芙思还捏着黑蛇来回端详，身边的人却已经坐不住了，磨磨蹭蹭地抱过来，脸颊贴在她的小腹上，声音闷闷地：“你不怪我吗？” 芙思垂眸看向他的发旋：“你觉得我当真是一无所知？” 梅耶加斯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低笑一声：“你有时候敏锐得令我害怕。” 芙思像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勾起他的下巴轻轻挠了挠：“你感觉还能撑吗？” “其实我来之前打过抑制剂，”梅耶加斯轻喘了两声，“只是这次结合热格外汹涌，有些压不住。” 芙思心下明白，他吞噬波塞里斯的精神体花费了大量精神力，更别说之前他分离触枝本就耗费心血，这个时候结合热趁虚而入，单凭抑制剂肯定难以抵抗。 方才那样的氛围下他都没有伸出思维触手跟她建立精神连接，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芙思怜惜地抚了抚他的后颈，余光瞟见便携式光脑放在一旁，伸手想拿过来看一下时间。 梅耶加斯智商倒退后眼里只有芙思一个人，见她伸手起身连忙收紧怀抱挽留：“别走……” 芙思的状态很放松，没防备腰间的力道，一时不察身形踉跄了一瞬，手肘抵在柔软的床面上，半个身子却压在了他身上。 芙思心中一紧，连忙抬起上半身，双手摸向他的肋骨：“没事吧？” 她的骨骼密度远大于常人，这样压一下的力道对于向导来说不可小觑，万一伤到重要脏器就麻烦了。 他上半身的衣物早就在刚刚的纠缠中半褪不褪了，芙思摸到温凉紧实的肌肉，他的皮又白又薄，鲨鱼肌线条利落腰线精瘦，没有异样的凹陷和伤痕，刚刚她反应及时，身体大半重量都被转移了。 芙思松了一口气，目光上移才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赤红的瞳仁中写满了缱绻。 芙思这才意识到姿势有些危险，她坐在他腰上，却完全靠腿部撑着，不敢坐实。 向导还是太脆弱了，芙思心不在焉地想。 “没关系，”梅耶加斯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双手轻轻握住她的腰，“往前坐，可以的。” 芙思双手下移撑在他的小腹上，银白的发尾轻轻垂落下来，又痒又麻。 忽略块垒分明线条紧绷的腹肌不谈，这腰细得她感觉一握就能断了，芙思对他的说法将信将疑。 梅耶加斯有些无奈，他不是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了，在芙思眼里他像个脆弱的瓷瓶，又或是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总之不是成年男人。 芙思垂眸，皮薄的人血管筋络也会非常明显，他小腹上蜿蜒出来的青筋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以她的目力甚至能窥见血液脉搏时的鼓胀。 “可是亲爱的，你不坐下来我更难受，”梅耶加斯眨眨眼，双手悄悄使力把她往下压，“慢慢的，不舒服我会说。” 芙思却在这个问题上很执着，不允许他蒙混过关：“向导的恢复力本来就弱，这个时间节点很关键，你不能有任何闪失。” 梅耶加斯拗不过她，反正来日方长，这个姿势不急于一时，他妥协商量道：“那我在上面？” 他还能有商有量的说话，可声线却颤得很厉害，像是快要受不了了。 芙思体谅他结合热不好受，没再多说什么，身体一倾往旁边躺了下去。 梅耶加斯翻身而起，休息室内并不是完全昏暗的，可能对于阅读写字来说有些勉强，可想看清身体轮廓却是绰绰有余的。 他的手顺着芙思的腰线往下移，芙思的大腿上肌肉线条很明显，不发力的时候却是柔软滑腻的，他忍不住低下头，轻吮了几下。 芙思并不讨厌他的服务意识，还抽空感慨了一下，结合热很磨人的，这个时候还有闲心玩花样，真是惊人的克制力。 芙思刚醒来没来得及佩戴抑制器，触感等级非常高，她抬手捂了捂眼，另一只手拍了拍梅耶加斯的脑袋：“我的抑制器放哪了？” 他顿了一下才抬起头，下意识舔了舔唇瓣，腥甜的气味混着玫瑰柑橘的香气充斥在鼻端，脑袋有些懵：“什么？” 芙思伸手在床头摸了摸，她不久前似乎看见抑制器和光脑放在一起，应该就在这个位置。 只是还没等她碰到金属抑制器坚硬的外壳，一只宽大潮热的手就覆了上来，紧紧握住她的手指将其包裹进手心。 “嗯？”芙思放下手抬眼看他，“抑制器，给我。” 她现在能听见他胸膛中蹦跳不止的心跳声，还有沙哑低沉的喘息，更别提空气中快要将她溺死的信息素浓度。 这里并不安全，她要保持基本的理智。 梅耶加斯抿了抿唇，竭力遏制下某种灰暗的念头，伸长手臂替她将抑制器扣在了手腕上。 芙思喘了口气，慢声表扬他：“好乖。” 他显然并不买账，猩红的蛇愈发用力，隐晦地发泄不满，芙思忍不住绷紧了腿部肌肉，却又想到什么飞快放松了身体。 “你的信息素快要失控了，”芙思轻吸一口气，抓着他后脑的乌发将他拉起来，“思维触手还能用吗，建立短暂的精神连接应该还能做到吧？” 谁知梅耶加斯摇了一下头：“那样没用。” 芙思怔楞一瞬，一般来说，向导的结合热可以通过和哨兵建立精神连接进行缓解，可若是反应非常严重就需要深度精神疏导来解决。 现在梅耶加斯的精神力干涸到思维触手都无法凝结，精神连接自然也成了妄想。 芙思眉心微蹙：“那你……” 话音未落，他突然沉腰，宽阔光裸的肩膀微微颤动，芙思剩下的话被塞了回去。 梅耶加斯眼尾微红，低声恳求道：“放松，亲爱的，我好疼……” 疼？芙思如梦初醒：“你第一次？” “呃，”梅耶加斯抬眼，似嗔怒似痛楚，“是。” 芙思知道这话问的有些煞风景了，她仔细想想，梅耶加斯刚成年不久，经验尚浅也说得过去。 她抬手示意，梅耶加斯默了一会儿，还是将身体靠过来 和她拥抱，光裸的肌肤相贴，芙思的高热已经下去了，现在温度不断攀升的人成了梅耶加斯。 芙思顺着他的背肌抚摸，哄慰道：“别怕，向导的结合热最多持续六小时，后面会慢慢平息的。” “嗯。”梅耶加斯喉咙里含糊地哼了一声，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手上抱着下面也没闲着，他的精神体是塔那厘族，在这种事儿上天赋异禀，就算一开始有些青涩，后面也全被种族天赋弥补了。 芙思眯了眯眼，心里嘀咕，今天虽然没喝酒但醉得实在厉害，就这么纵容了他。 相比于她的分神，他可谓是全情投入。 这个时候芙思要是拿着谕明给他心口上来一刀，他恐怕都发现不了，甚至连痛觉都会在多巴胺和肾上腺激素的大量分泌下被稀释。 “宝贝，”梅耶加斯突然低声在她耳边开口，“你以前的结合热都是怎么度过的？” 芙思睨他一眼，没计较他的称呼，漫不经心地抚了抚鼓胀的小腹，好奇地用手指戳按了两下：“干扰素和抑制剂一起用。” 闻言他不知道又抽什么风，动作一下子重了起来，芙思推着他的肩膀提醒：“别急。” “以后……”他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睫，“可不可以不用？” 芙思眨眨眼，冰蓝色的瞳孔映出他汗湿的额发和潮湿的眼底。 这个时候说什么抑制剂的问题。 芙思并不是听不懂，这家伙正跟她讨要“以后”呢。 可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准？芙思并不想开空头支票，所以她装作没听见，捏着他的下巴接了一个轻柔的吻。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的缘故，他心神格外不定，眼神飘忽，想要落在她的身上却屡屡刹车，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芙思刚要揶揄两句，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停下来，这么不上不下的支棱着芙思当然也不好受，她鼻腔里懒懒地哼了一声，用作疑问。 梅耶加斯突然严肃起来，声音都褪去了情潮：“我没吃药。” “噢那个，”芙思不以为意，“不用在意。” 梅耶加斯还是不放心，他目光下垂，落在芙思的小腹上：“万一……” 芙思感受到他的紧张，戏谑地动了动腰，果然引起他一阵战栗：“害怕？” 梅耶加斯犹犹豫豫地说：“我最近体检是在MIC决赛之前，体检结果全部正常，所以这个……” “是我疏忽，”他非常懊悔地跟芙思道歉，“对不起。” 他来的时候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没准备相应的措施。 后面结合热发作得突然，大脑停摆，根本没想起来。 芙思眼见逗弄够了，伸手勾起他胸前垂落的小辫子，她用来固定的白发在上面非常显眼，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长期使用干扰素会让卵细胞失活，短时间内不会复原。” 梅耶加斯还是一脸歉意：“抱歉，我会开始长期服药。” 芙思挑了挑眉，尾音上扬：“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 梅耶加斯一愣，明明两人现在无比亲密，可芙思还是能随口刺伤他：“你……怎么会这么想？” 芙思往后一躺，身体陷到柔软的靠枕中：“不是恶意揣测你，德菲尔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就连莫林那样身份的人都妄想用孩子绑住一个母亲，在那种文化耳濡目染之下的你，会有这种想法也很正常。” 梅耶加斯垂下眼帘，鸦黑色纤长的眼睫挡住了光线，在脸颊上倒映出一片阴影。 芙思刚想继续说，就看到晶莹的水光一闪而过，滴落在她的小腹上，冰凉咸湿。 他还在轻轻吸气，芙思坐起身来捧起他的脸，轻叹一声：“不说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梅耶加斯动作很慢地点头，低头埋进她的怀里。 好聪明，芙思喟叹，从不陷入自证的陷阱，却会用另一种方法博得她的欢心。 这样聪明的人，根本不会用那样愚蠢低贱的计策。 芙思的下巴在他头顶蹭了蹭，这次好像开玩笑开过头了。 第175章 疑心惜命但爱玩 玩笑开过头的后果就是从原来的一小时预期延长到了六小时。 中途芙思拿起光脑瞟了一眼时间，从她失去对躯体的控制到醒来，大概有十二个小时的空窗期。 这个时间尚在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还不等芙思细想，身后又覆上来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将她的双手包裹在掌心，低哑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往里钻：“在看什么？” 芙思其实也不是真的心无波澜，只是她记挂着丹赛图的交接事宜，多少维持了一分清明。 “不要得寸进尺，”芙思拍开他不屈不挠缠绕上来的手臂，反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我怎么感觉你更烧了？” 这个时候的梅耶加斯总是格外粘人的，他蹭了蹭她的手心，含糊地说：“过会儿就好了。” 这不是时间的问题，芙思摸着他汗湿的额角，忍俊不禁：“你没发现你的语言系统已经混乱了么？” 梅耶加斯顿了顿，脑子里过了一遍说出口的话，这才发现他用的是摩洛斯语和莫兰语混在一起的，各种小语种和前后句混在一起，更像是精神病人的呓语。 “抱歉。”梅耶加斯低下头，高挺的鼻梁贴着她的后颈摩挲，“我太兴奋了。” 芙思扯了扯唇角不置可否。 他贴着芙思的后颈下移，腰胯小幅度地晃动，轻吻她的蝴蝶骨，嘴里含混地说：“好漂亮，宝贝，想咬……” 他的动作很轻，芙思往后睨他一眼，耳后和眼尾的红晕压都压不住，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信息素又窜了出来。 芙思叹息一声，这个时候让他保持清醒似乎太苛刻了一点。 …… …… 自从梅耶加斯登上顶楼之后，游弋已经十几个小时没见到他的人影了。 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游弋决定上去看看。 只是他刚走到拐角，还没来得及踏上顶层的休息区，就看到一抹银白色的身影正从他们老板的专属休息室里出来。 游弋愣在原地，一时间忘了动作。 艾芙思淇威名在外，她的脸和标志性的发色瞳色非常具有辨识度，游弋早就听过这位莫兰指挥官的威名。 听过是一方面，见到真人又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感受。 芙思懒懒地伸了伸腰，余光瞟到走廊深处的阴影，眯了眯眼，看清是游弋后心下了然：“来找他？” 游弋迟疑地点头。 “让他睡吧，”芙思按了按脖颈，“这是克罗齐舰队用来运输水焱的主舰队？” 游弋听到她熟稔的语气，惊疑不定的目光在她和休息室之间来回辗转，一时间忘了回答她的问题。 “怎么，”芙思点了点身后沉重的金属门，“很惊讶？” 游弋默了默，恍惚道：“这次我们 来丹赛图本是轻装简行，没有带大规模商队过来，没想到……” “路西法和尤菲米娅在哪？”芙思打断他问道。 游弋顿了顿：“我不知道，老板只让我照看佐伊女士和诺芙依夫人。” 他曾是德菲尔土著，对于她们的称呼还保留了原来的习惯。 芙思点点头，随口叮嘱道：“他结合热刚下去，睡一觉精神力就能恢复得七七八八，还有时间，不用叫醒他。” 不知道是不是芙思周身气势强势的缘故，游弋只能呐呐地点头，眼睁睁看着芙思走下了楼。 等芙思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游弋宕机的大脑才开始运转。 他们老板不过消失了一年，就抱上了这么粗的大腿？！ 芙思刚走到会客厅门口，迎面就扑来一阵香风，芙思下意识想要躲闪，却在看清来人时顿住了脚步。 佐伊蹦蹦跳跳地来到芙思面前，一见面就惊诧道：“你身上好香啊！” 芙思下意识嗅闻衣袖，她外套里面穿的衬衫是梅耶加斯的，她原本那件已经不能看了，索性随手挑了一件套上，不成想他的信息素如此严重。 “哦这个，”芙思没太在意，“是香水的味道。” 佐伊闻言更疑惑了，哨兵竟然会用香水这类有刺激性气味的东西？ “你看起来不太好。”诺芙依的声音从佐伊背后传来。 芙思的双眼神采依旧，可诺芙依的精神体特殊，感知力非同一般，她能察觉到芙思强盛姿态下隐秘的疲惫。 幽蓝之力强盛，否则芙思也不会失去对躯体的掌控权。 “需要帮忙吗？”诺芙依掌心向上，一朵纯白无瑕的重瓣莲出现在她的掌心。 芙思凝视着那朵重瓣白莲，有心想试探诺芙依的精神体异变技能，索性顺水推舟：“好啊，麻烦你了。” 芙思跟在诺芙依身后进了会客室，佐伊转身去问游弋要毛毡材料，她在这里呆得无聊，总需要什么打发时间。 二人进了房间关上门，诺芙依也不客气，将手上的精神体放到芙思的手掌上：“你拿着。” 芙思接过那朵冰冰凉凉的雪莲，正要开口说什么，腕上突然窜过一股凉意，漆黑的蛇对着诺芙依的精神体“嘶嘶”张口，似乎很不满别人的精神体跟芙思如此亲近。 它出现得突然，芙思没来及将它按回去诺芙依就已经看到了。 诺芙依什么都没说，略略抬眼看了她半响，似笑非笑道：“你的向导？” “不用在意，”芙思不动声色地将黑色塞回衣袖中，“你继续。” 诺芙依双手交合：“话先说在前面，我很多年没用过精神体异变技能了，不一定能奏效。” 芙思示意她随意发挥，不用有顾虑。 诺芙依的精神等级并不逊于玛莎，同样是K1级的水准，只是多年未曾使用，多少有些生涩。 【圣辉】是诺芙依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精神体异变技能，因为效果太过强盛，她自此之后未曾觉醒过其他精神体异变技能。 芙思清晰地感知到一丝凉意自手掌蔓延开来，右臂本就是在幽蓝的催生下重新生长的，此刻反应最为强烈。 诺芙依的精神体异变技能是少见的净化系，芙思脑海中一片清明，体内争执不休的两股力量终于平息了下来，安安分分地化作了芙思的一部分。 诺芙依观察她的神色，试探地问：“怎么样？” 芙思活动了一下右手，慢慢颔首：“谢谢你，基本已经恢复了。” 诺芙依点点头，慢吞吞地说：“现在可以打消一点你的顾虑吗？” 芙思听到她这么说，心下感叹，诺芙依比她想象中还要敏锐。 “别多想，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现在时机不成熟，还不能让你们见面。”芙思难得多解释了一句。 诺芙依静静地看着她：“你担心我对玛莎怀恨在心，会暗害她的儿子，所以才将他藏起来的吗？” 她说得很直白，芙思也乐得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他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我还犯不上为了保护他而做到这种地步。” 诺芙依疑惑地歪了歪脑袋：“那你为什么要对外宣布我和佐伊病故于牢狱之中，难道不是为了将我二人桎梏在你的手中？” 不同于佐伊的直来直往，诺芙依混迹于上流社会，在父兄身边耳濡目染良久，她多少能猜到一些芙思的打算。 芙思对外宣布她们身死，就是将她们现在的身份完全杀死，如果日后还想拿回关于尼尔比瑞的家族姓氏，少不得要过她这一关。 更何况现在波塞里斯倒台，整个丹赛图都乱作一团，虽然有路西法和尤菲米娅的镇压，但也架不住魔晶牢房内那群蠢蠢欲动的危险分子数量太多。 没了波塞里斯的【正义宣判】，拘束着他们的枷锁骤然消失，指不定琢磨着怎么越狱呢。 芙思从梅耶加斯身边离开前被百般挽留，芙思将这件事说了唤回他几分神智，这才能出门和佐伊她们会面。 不然看在他第一次的份上，芙思也不会吝啬这几个小时的陪伴。 “对外宣布你们病故，是为了来日回到德菲尔的时候能拥有全新的身份。”芙思耐心解释道。 诺芙依一愣：“新的身份？” 芙思睨她，语气淡淡：“尼尔比瑞先生若是知道爱女未死当然会迫不及待地来寻回你，可我并非看中了尼尔比瑞家族的财力，我只是看中了你这个人。” “你和佐伊，”芙思往门外瞟了一眼，“你们的能力远不止于此。” 听出她话里有话，诺芙依极力想要分辨，却因长久不与人交流，失去了往日洞悉人心的能力。 “嗡——”厚重的金属门向两侧展开，游弋正站在门口，他语速飞快道：“有人要见您。” 芙思不紧不慢道：“是昙绥延？” 游弋点点头：“对，她人已经在外面了，我请她进来等候，她拒绝了。” 芙思哼笑一声：“知道了。”说罢，抬脚向外走去。 昙绥延当然不会进来，或者说，她轻易不会踏进任何跟德菲尔有关的舰队内部。 这家伙惜命得很，别看她形式张扬性格高调，在这件事上却是十年如一日的谨慎。 想必她早就迫不及待地来找芙思兑现诺言了，只是为了保全她自己的面子，不好太主动。 而且这事儿也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这才等到了现在。 芙思理了理略显凌乱的领口，思索着找个什么借口应付她。 第176章 首领战谕明的分量还不够格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芙思都很讨厌昙绥延。 不仅仅是因为她总是追在芙思后面给她使绊子。 “喂，别告诉我你打算毁约。”昙绥延一见到芙思的身影，毫不客气地出声。 芙思上下打量她，虽然极力克制，但她眼底深处的焦躁和阴郁还是藏不住。 她并不知道芙思这些天失去了意识正在修养，在她眼中芙思就是故意拖延不见她，仗着她不敢大肆张扬赌约的事情，这黑心的家伙！ 芙思垂眼看向气呼呼的昙绥延，明明已经一百多岁了，还是一副小孩心态。 “急什么？”芙思玩味地笑起来，“你在怕什么？” “我……”昙绥延张嘴想反驳，却一时语塞，悻悻地瞪她一眼，“你不要转移话题！” 丹赛图的气候跟极地没什么区别，芙思拢了拢被寒风吹散的鬓发：“别担心，我会兑现承诺，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什么？”昙绥延听到她还要等，怒从心头起，伸手一指就要开始跟来场灵魂辩论。 只是这场辩论还没开始，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微微震动起来，昙绥延现在就是惊弓之鸟，头顶上悬着一把利刃名叫“母亲的爱”。 芙思转头眯起眼，看着丹赛图的边境方向，转身拍了拍昙绥延的肩膀：“祝你好运。” 昙绥延飞快将芙思不安分的手拍下去，转身就想跑。 遮天盖地的金足乌精神体突兀地出现在整个舰队上方，芙思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面对如火山喷发一般的精神体波动面不改色。 不愧是茵多克莱的女皇陛下，精神体十年如一日的强盛。 “酥酥，跑什么？”温婉和煦的女声响在空荡荡内空间站内。 昙绥延猛地顿住脚步，脊背狠狠一僵，慢动作一样转过身：“妈妈……” 体型媲美一个小型空间站的金足乌突兀地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修长的身影。 昙绥无诃的面容还跟十年前一模一样，三千多年的时光未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漆黑的发被一圈猩红宝石松松地挽住，金黄色的瞳孔镶嵌在一双丹凤眼之中，眼尾上挑，凝视在昙绥延身上的目光永远是温暖柔和的。 受金足乌精神体的影响，她的面貌永远定格在最鼎盛的那一年。 “好久不见，”芙思主动招了招手，“能让你主动走出茵多克莱的事情可不多。” 昙绥无诃并不是传闻中不苟言笑且威严的君主，她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 “抱一下，酥酥。”昙绥无诃朝着 女儿张开怀抱。 昙绥延偷瞄着昙绥无诃的脸色，好像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她磨磨蹭蹭地扑进母亲的怀抱中：“还有人在这里呢……” 她嘴上迟疑不定，身体却很诚实，在母亲的怀抱中亲昵地蹭蹭。 芙思没有任何要避嫌的意思，淡定地看着两道极为相似的身影相拥。 “艾姐！茵多克莱的舰队闯进来了！我们……”尤菲米娅正准备来找芙思商量对策，穿梭艇还没停稳就跳了下来，视线正好对上昙绥无诃金黄色的瞳。 尤菲米娅瞬间噤声。 昙绥无诃对精神体的掌控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她一落地就收回了精神体，尤菲米娅自然感知不到。 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非常危险！ 昙绥无诃放开怀中的人，抬眸朝尤菲米娅微笑：“不好意思，听闻丹赛图近来动荡不已，思女心切，不请自来，稍后我会补上通关文件的。” 尤菲米娅之前没有见过昙绥无诃本人，此刻再看不出对方的身份未免太过迟钝，她转眸向芙思求救。 芙思低叹一声：“正好现在见到了，尤菲来混个脸熟吧，这位是茵多克莱现任统治者、星际联邦第一话事人、已知宇宙仅存的金足乌精神体拥有者，昙绥无诃。” 这么一长串头衔说出来，没有任何夸大的成分，昙绥无诃却忍俊不禁：“倒也不必说得这么详细。” “还是要详细一点的，”芙思认真道，“毕竟星际会议召开在即，您手中的推举票非常珍贵，尤菲米娅也需要您多多照拂。” 她抬手介绍尤菲米娅：“这位是莫兰第十二舰队总指挥，现已卸任，我推举她成为下一任典狱长。” 昙绥无诃脸上的笑意淡去，丹凤眼自带几分矜贵，上挑的眼尾不笑的时候压迫感很足：“你要用什么来换？” “谕明。”芙思摊开手心，银白色的蝴蝶刃在她掌心变换回权杖的模样。 昙绥延瞳孔骤缩，身体僵直，不敢看昙绥无诃的反应。 昙绥无诃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了，眼角眉梢都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寒：“谕明的分量还不够格。” 芙思空着的那只手并拢两指在空中点了点：“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她转头向尤菲米娅说道：“尤菲，你先去安排茵多克莱的来客，等我去找你。” 尤菲害怕芙思和昙绥无诃起冲突，可芙思都这样说了，她只能迟疑地点头，安静地乘坐穿梭舰离去。 昙绥无诃凝视着尤菲离去的背影，意味深长道：“很优秀的后辈，可凭她的资历想要坐上典狱长的位置，恐怕还需要一点实绩。” 昙绥延无聊地玩着昙绥无诃肩膀上的流苏，顺便瞪了芙思好几眼，暗讽她不讲信用！ “酥酥，你先去找见青。”昙绥无诃转身摸了摸她的脑袋。 听见这大差不差的话术，昙绥延直觉自己又被当成小孩子打发了。 没办法，谁让她在母亲面前确实是个孩子呢，昙绥延转身朝着空间站入口迎去。 眼见她消失在边境，芙思不再懒散，精神体铺散开来，将这方天地牢牢框柱，隔绝一切窥听的眼线。 “外出参加会议还要带向导出来，”芙思戏谑道，“真悠闲啊，女皇陛下。” 白见青是昙绥无诃的向导，更是格尔曼名誉上的校长，手中权势无量。 “呵，”昙绥无诃扯了扯唇角，“我本不想来，可酥酥在这里，我不得不来，如果我没猜错，今日我若不出现，你会扣押酥酥，直到我出现为止，对吗？” 昙绥无诃说的是茵多克莱摒弃多年的小梵语，音节发音呵语句停顿都和现在主流的大梵语不同，可奇怪的是，芙思听起来并无任何障碍。 眼下的情形不是细究的时候，芙思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会呢，女皇威名在外，谁敢扣押王姬？” “这种场面话就不用跟我说了，我今天和你见面，只是为了谈一笔交易。”昙绥无诃淡淡道。 芙思有些意外，她松了松领口，尽量放松道：“还请细说。” “我要你向我发起一场首领战。”昙绥无诃继续道。 芙思蹙眉，首领战是两大星系间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时才会发动的战争，这种特殊战役的参战者只有两方首领，输者甘愿奉上领土和财富，是规模最小代价最大的一种战争形式。 没办法，科技进展飞速，若是真引发星际大战，光是消耗的财力和损坏的可用星球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三大星系的主流生命体说到底还是以人类为主，万万年前是一家，没必要赶尽杀绝。 所以三千年前，星际联邦发布了首领战的争夺形式，有联邦兜底，所有人都得愿赌服输。 芙思抬起眼，这下她是真有点看不懂昙绥无诃在想什么了。 第177章 交易？谈判？漏了什么呢？ “我似乎没有拒绝的余地？”芙思平静地陈述。 两人周身被芙思隔开了一方空间，不用担心有任何人窃听，所以有些话就可以摆到明面上说了。 芙思冲着丹赛图的中央空间站抬了抬下巴：“你这次出行的排面不小，如果我不答应，你准备怎么做？将丹赛图划到你的治下，还是干脆制造意外直接销毁这里。” 两人长久地对视着，芙思并未从她脸上窥见一丝一毫被戳中心事的尴尬和心虚。 该说不愧是统治茵多克莱三千余年的君主吗。 “你似乎对我有些误解，”昙绥无诃缓和了语气，“我似乎并不以残暴著称。” 芙思摊了摊手：“并非是误解，您的政绩太过斐然，实在不需要更多手段彰显天威。” “……”昙绥无诃难得露出语塞的表情，她失笑着摇头，“好久没人跟我开玩笑了，还有些不习惯。” 芙思往前走了两步，对方的身高略胜于她，于是芙思抬起眼皮接着说：“首领战一旦发动，除非一方身死否则不会停止，我是否可以将这个要求解读为——您想要我的命？” “你怕吗？”昙绥无诃双眼锁住她，尾音上扬，脚下往前逼近。 芙思盯着她的瞳，女皇的异化程度常年维持在百分之三十，听说这是早些年清理污染区留下的后遗症，所以她的眼睛上有一层半透明的膜，不影响视物，却会给她增加几分非人感。 “女皇陛下的眼线肯定不会比波塞里斯那边差，所以你应该知道，我的时间本就不多。”芙思沉声道。 昙绥无诃孩子气地歪了歪脑袋：“略有耳闻。” 紧接着她话音一转：“那又怎样？” “我对德菲尔的人体实验略有耳闻，作为实验体，你的生命确实所剩无几，可……你真的是吗？”昙绥无诃伸手捻起一缕她的白发，在手掌上轻轻绕出一个圈。 芙思敏锐地察觉到她话中的深意，直接挑破了讲：“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就像超人工智能即使被格式化全部数据，也不会从数据生命体变成真正的人类。”昙绥无诃又微笑起来。 芙思品味了一下这句话的含义，不死心地追问：“我向你发起首领战，你告诉我关于记忆的线索。” 昙绥无诃看了她半响，突然顿悟：“西莱就是这么把你诓骗去MIC的？” 她摇了摇头，像是极不赞成的样子：“也就只有你会信他了。” 芙思抿了抿唇，这种陷入被动局面的感觉很不好受，昙绥无诃的年龄阅历不输西莱，她或许真的知道些什么。 太冲动了，芙思闭了闭眼，不应该这么早就将自己渴求的东西摆出来，至少应该先弄明白对方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你……” “嗯？”昙绥无诃突然眼神一凛看向她身后，“看来今天的谈话只能到此为止了。” 芙思一愣，转头看了一眼克罗齐舰队停驻的方向，再回过头时，空中只余下一阵强烈的精神波动，金足乌精神体振翅高飞，连带着昙绥无诃一起消失在原地。 芙思眯起眼，空气中还残留着昙绥无诃的声音：“谕明就放在你这里。” 手上冰凉的金属触感提醒着芙思，刚刚的对话并不幻觉。 腰间突然缠上一双修长宽大的手，交叠着拢在小腹，背后靠上来一具温热的躯体：“怎么站在这里？太冷了，回去吧。”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明显是刚醒不久，芙思收拢思绪，轻拍他的手背：“感觉怎么样，结合热下去了吗？” “嗯，”他还保留了一点温存时的习惯，唇瓣贴着芙思的后颈摩挲，“刚刚谁在这里？” 芙思低下头躲开了梅耶加斯的轻吻，答非所问：“你不打算继续掩盖身份了？” 梅耶加斯脊背一僵，原本陷入情欲的大脑霎时清醒过来，克制地放开环着她的手，颇有些手足无措地后退半步：“怎么了？” 芙思转过身来面对着他：“茵多克莱的舰队已经抵达丹赛图，各方势力云集，人多眼杂，你还是谨慎为上。” 梅耶加斯垂下眼，和她对视两秒钟，芙思冰蓝色的瞳清晰地倒影出他的脸庞，温度却冷得可怕。 好像一锅沸水中突然被倒了一杯冰块，顿 时冷却了下来，梅耶加斯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和她保持疏离礼貌的距离。 芙思知道她现在有点像睡完就跑且不想负责的情感骗子，可那又怎样？ “我知道了，”梅耶加斯点点头，伸手从折叠口袋里摸出面具戴上，又恢复成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波塞里斯现在被关押在魔晶牢房，他身上的精神体波动已经完全消失了。” 芙思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麻烦，不仅是因为波塞里斯精神体的特殊性，更是害怕尤菲米娅为此而动摇。 尤菲米娅天性善良烂漫，但是骨子里自带一股韧劲，这一点从向导的精神体异变技能中就能窥见一二。 【魇】的能力能够让尤菲米娅再现痛苦之境，这是一把双刃剑，因为每次加注在敌人身上的痛苦，她都曾体会过一遍。 波塞里斯和尤菲米娅之间的事情，芙思不想插手，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会留着波塞里斯这个麻烦。 “你要见他吗？”梅耶加斯询问她的意思。 不过……芙思伸手点了点下巴：“我自己去，你留在这里。” 说完，芙思轻车熟路地往一旁停靠穿梭艇的位置走去，不过走了几步她突然顿住，半侧过身叮嘱：“不要跟别人说起这件事。” 梅耶加斯沉默地点头，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 尽管他背在身后的手已经被捏到骨节泛白。 ———— 丹赛图是个非常“神奇”的地域，这里远离三大星系，拥有已知宇宙最稳定的宇宙辐射波动，是污染区最不容易爆发的地方。 所以这里的社会结构非常稳定，几百年都未曾有过大变动。 不过这也和波塞里斯的精神体异变技能的特殊性有关系。 【正义宣判】一出，什么潜在恐怖分子什么高危罪犯都得遵守其制约。 “哒、哒、哒——”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伯纳已经搞定了这里的生物认证，有路西法从旁辅助，工作效率高得可怕。 芙思伸手打开旁边的控制终端，找到波塞里斯的牢房序号，将其投放到审讯台。 魔晶牢房有最完备的全息投影技术，能够在不接触罪犯的情况下进行审讯，避免一切外力因素干扰。 说起来，波塞里斯会失去精神体这件事，既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根据现有科技的研究，精神体和哨兵与向导的关系不是共生，而更趋近于寄生。 精神体的消亡不会致使哨兵和向导死亡，而本体的消亡则会连带精神体一起灭亡。 “说说吧，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芙思看着眼前出现的虚影，毫不客气地说。 波塞里斯的状况看起来竟然出奇的正常，按理来说失败者大多形容枯槁眼神灰暗无光，可他反而有些如释重负的从容。 “我可以为你做事。”这是波塞里斯说的第一句话。 芙思挑了挑眉，没有着急出声。 波塞里斯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幽蓝侵蚀了他的躯体，导致了他器官大面积衰竭，且他失去了精神体，身为长生种的优势已经不在，如果放任不管，最多再苟活三五年也就到头了。 “我知道，你一直在为莫兰扩大版图，无论是今日的丹赛图，还是昔日的塞拉斯旗。”波塞里斯面色惨白，说一句话就要喘三声，好不凄惨。 芙思还是不吭声，她好以整暇地看着波塞里斯，等着他吐露最终目的。 “我听说过你的出身，作为没有羁绊与亲缘关系的人，从理论上来讲，你不应该对莫兰有如此大的归属感。”波塞里斯淡声道。 芙思危险地眯起眼，目光逐渐凝实起来。 波塞里斯察觉到她的态度变化，静静地吐出最后一句：“你一直想置我于死地，不光是因为我的身份和精神体异变技能足够特殊，更是因为你害怕我成为尤菲米娅日后的那个‘绊脚石’。” 波塞里斯一字一顿道：“因为你现在也是被锚点拴住的人，你太懂得这种情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会从单向转变为双向。” “好了，”芙思打断他的侃侃而谈，“你话密了。” 波塞里斯顿了顿，却还是把话都吐完了：“你可以信任我，毕竟我现在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丹赛图独立于三大星系多年，许多军火单独供应链与能源运输路线只有我知道，即使你策反了路西法，他也不了解个中关窍。” 不可否认，波塞里斯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他明白自己现在失去了【正义宣判】这个筹码，利用价值一降再降。 可他任职典狱长多年，手中积攒的资源和情报价值不可估量。 芙思脚下轻点地面，衡量着他的分量。 波塞里斯窥见了2547的记忆，得知她并非真正的实验体，而是一个鸠占鹊巢的未知生命，这对于芙思来说，充满了不定性。 她不清楚将这种把柄留在世上，到底会产生什么后果。 迄今为止就连她名义上的监护人塔莉斯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莫兰高层全都认为【无序】就是德菲尔实验室出来的实验体，因为独一无二的精神体声名远扬。 如果波塞里斯将她的情报散播出去……造成的后果她无法预估。 “你现在犹豫不决，不是害怕尤菲米娅受我影响，而是担忧我将你的秘密透露出去，对吗？”波塞里斯再次开口。 即使身处下风，他仍然步步紧逼、直击重点，芙思倒真有点佩服他了。 芙思轻拍两下掌心：“话都让你说完了，既然你看得这么透，应该也知道如何让我放你自由身吧？” 波塞里斯垂下眼，思绪飞转，暗自揣摩芙思的态度。 “如果我的感知没出问题……你身边有个比路西法还要棘手的暗黑系向导。”波塞里斯低声道。 听他说起这个，芙思倒是生出了几分兴趣：“原来你还有意识，不错，终于说到一个我比较感兴趣的话题。” 波塞里斯潜意识觉得她在说反话，但是情况不容他犹豫太久，他只能继续说下去：“我的精神体不是主动消亡的，我能感觉到，有人剥离了我的精神体，按照你的手段来说，【正义宣判】此刻早已被你收入囊中了吧。” 芙思往前踏了两步：“你要跟我签署契约以表忠心？” 波塞里斯点头：“这是获得信任的最快途径。” “呵，”芙思不耐烦地打断他，“【正义宣判】对于向导和哨兵的制约效果最强，因为精神力会作为筹码被契约压制，可你现在是个身无长物的普通人，你现在浑身上下价值最高的就是你的命。” “那就用我的命。”波塞里斯这个时候反倒格外平静。 芙思右侧眉峰微挑：“你倒是干脆。” 波塞里斯深呼吸了一下：“我已经活了足够久，生死于我来说并不是最重 要的事情，这一点上，我们应该是有共识的。” 芙思睨他一眼，突然唇角微勾：“好啊，你都这么说了，我当然不会放过送上门的劳动力，但是这件事决定权并不在我，尤菲米娅的意见才是重中之重，你明白吧？” 波塞里斯眼瞳微亮，像个在赌桌上压上一切筹码的赌徒：“我明白。” 芙思看他这副模样，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恋爱脑真的误事，很难想象波塞里斯没有遇到尤菲米娅之前是以工作狂著称的。 “行吧，我给你这个机会。”芙思随手按下旁边的终端控制，中断了这次谈话。 从主观意愿上来讲，芙思并不想留下波塞里斯这个麻烦。 就算有【正义宣判】作为制约，可难保不会有其他因素出现。 可她不能不顾忌尤菲米娅。 芙思很清楚地记得，她提出让尤菲米娅亲手了结波塞里斯的时候，她犹豫了。 不管这种犹豫是出于什么理由，那种情况下让她再下杀手都不合适。 所以芙思选择自己动手。 可她又觉得【正义宣判】这样特殊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就这么消散属实浪费。 这才有了梅耶加斯“上位”的机会。 这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下来，芙思得到了幽蓝的部分力量，梅耶加斯得到了【正义宣判】的能力。 从结果上来看，这次进入丹赛图并不是一无所获。 可她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 芙思站在魔晶牢房区的边界处，盯着远处散发着淡粉色光芒的天蝉星座出神。 漏了什么呢？ 第178章 艾老师宝贝？ 丹赛图比邻天蝉星座和半球星座，到了特定时间会散发出非常绚烂华丽的星云级景观。 芙思很久没有驻足观赏一处风景的兴致了，今天难得看到如此触动心神的景象，不免停留了一会儿。 尤菲米娅接到消息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芙思出神的背影。 魔晶牢房区人迹稀少，只有成批的监察星正在孜孜不倦地工作，芙思站在半开放的露台上，脚下就是高几十米的露台地面，背影着实萧条。 尤菲米娅小心翼翼地靠过去，芙思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正好撞上尤菲米娅欲言又止的脸庞。 芙思挑了挑眉：“怎么了？” 尤菲米娅摆摆手，她的眼神往芙思身后瞟：“这里风大，我们去里面？” 芙思看了眼身后的高台，这里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空空荡荡的露台一览无余，看起来格外危险。 芙思依言跟着尤菲米娅往里走，丹赛图气候寒冷，室外并不适合人类生存。 “我听说……波塞里斯失去精神体变成普通人了，那你要把他留下来吗？”尤菲米娅轻声开口。 芙思凝视着尤菲米娅略显憔悴的眉眼，淡声道：“这个问题应该问你，今后丹赛图是你的管辖地，所有事务都要由你做决策，你要习惯。” “我、我……”尤菲米娅眸中染上了迟疑，她抬眼打量芙思的脸色，“我怕你失望，丹赛图并不是什么不入流的小星球，你就这么把它交到我手中……” 芙思伸手搭上她的肩膀：“你在质疑我的眼光吗？” “不，不是，”尤菲米娅慌忙摆手，“我只是觉得自己德不配位。” “德不配位？”芙思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 尤菲米娅看着她嗤笑的动作，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弥补道：“我不是……” “嘘，”芙思竖起食指贴在她的唇瓣上，成功令她噤了声，“听我讲一个故事。” 尤菲米娅眨巴着杏眼，疑惑地望着她。 艾姐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讲故事了？ 芙思不管她如何诧异，兀自开口道：“说是故事也不恰当，我在MIC参赛的时候遇见了一位德菲尔的旧贵族，她的丈夫家暴她时不慎被她失手误杀，她为了逃罪躲到莫兰，却被莫林的养子揪住把柄一再威胁。” 芙思定定地看着尤菲米娅略带迷茫的双眼：“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判处这桩案件？” 尤菲米娅记忆力超群，曾经在波塞里斯身边熟读各大星系法案和星际法典，这种问题她完全可以从记忆中找到答案。 “按照德菲尔律法条款第三十二条，这位当事人应该会被判处死刑，取证后可视情节判处死缓……”尤菲米娅下意识答出标准答案。 芙思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言语。 莫兰语的女性“她”和男性“他”发音差别很大，尤菲米娅很轻易就能得知当事人的性别。 而这件事的性别如果翻转，按照德菲尔律法来说，情况就会完全不同。 尤菲米娅动了动唇，罕见地沉默下来。 “你看，你拥有最基本的判断力和为世间不公评断的能力，而这一点恰恰是很多人没有的。”芙思温和道。 尤菲米娅惊讶道：“怎么可能？这个案子交给任何人都能看出其中不合理的地方。” 芙思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你能说出这句话，说明莫兰现在的法律很完善，你在莫兰这些年也有被好好善待。” 尤菲米娅对她突如其来的愉悦感到困惑。 芙思笑够了，脸色转瞬平静下来，冰蓝色的瞳闪过一丝自嘲：“其实这种想法，我也有过，而且不止一次。” “假如当时我遇到的不是你，假如我遇到的是别人，是否依旧会伸出援手，你在想这个，对吧？” 尤菲米娅被戳穿了心思，却对芙思的前半句话产生了好奇心。 察觉到尤菲米娅探究的目光，芙思敲了敲她的额头：“如果你是个毫无主见、见色忘义、随波逐流的墙头草，我没有机会也没有想法带走你。” 尤菲米娅眨眨眼，没有开口。 芙思目光放空，半响，突然说道：“波塞里斯说我留在莫兰是因为被锚点左右不得自由，其实这种说法也没错，西莱将我从德菲尔带回莫兰，从人类社会的角度来解析，西莱于我有恩，大多数人猜测我留在莫兰是为了……报恩。” “难道不是吗？”尤菲米娅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过界了，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芙思哼笑一声摇摇头：“其实我留在莫兰的理由很简单，这里出入口贸易税收最少，公民自由度也非常高，是个非常不错的养老地。” 尤菲米娅难以置信：“就这么简单？” 芙思点点头：“就像我推你上位，也只是单纯信任你的能力，【梦魇】能窥见常人不可见之痛，你的苦难皆会化为利刃。” 尤菲米娅怔怔地点头。 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芙思不久前晕倒的情景，梅斯先生焦急的情绪即使隔着冰冷的金属面具都能被外人窥见。 想来也是，能利用自己的人脉和资源为芙思做铺垫，他们肯定不是简单的合作伙伴。 梅斯先生身上有明显的精神波动，他是高级向导，这一点显而易见。 可芙思并未对其表现出任何特殊情绪，反而一直冷静自持。 向导和哨兵之间的羁绊是很难割舍的，一旦他们建立了精神连接，只有死亡能将他们分开。 哨兵拥有向导后很难忍住对其的标记行为，强大如波塞里斯，一样经不住这种诱惑。 艾姐在克罗齐舰队度过危险期，这分明已经是将信任交付的表现了。 他们的关系已经更进一步了也说不准。 可她还能如此冷静地来面见波塞里斯，安排丹赛图的交接事宜，甚至和茵多克莱的现任君主来了场临时会面。 难道真有人能完全将爱情从生活中抽离吗。 相比之下，她是不是将这种亲密关系看得太重了？ 芙思见她陷入沉思，随手拍拍她的手臂，没再多说什么，留她自己思量。 ———— 芙思来的时候是开着穿梭艇来的，回去的时候却是徒步回去的。 这里的温度对她构不成威胁，在穿梭艇里看到不星空奇观，她有点想要多欣赏一会儿 。 芙思很少充当人生导师的角色，不光是因为她讨厌说教，更是因为人的意志难以改变，她并不认为寥寥几句话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心境。 可是面对尤菲米娅，她却生出了一种奇妙的心理。 有点类似于从恶犬口下救出了一只幼年雪豹，看到她懵懵懂懂地用利爪啃食猫粮，荒谬可笑之余又产生了一丝怜悯。 算了，就当是日常闲聊，以后想要再说也没机会了。 芙思回到克罗齐舰队停驻地，自然而然地登上主舰，脚步轻快地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回到顶层。 她路上碰到了游弋，忽略他诧异的表情，芙思淡声道：“怎么？” 游弋生平第一次舌头打结：“没、没什么，早点休息。” 他似乎很惊讶芙思还会回来，毕竟老板周身的气压一直很低，像是经历了一日恋情一样如丧考批。 游弋眼睁睁的看着芙思登上顶层，支支吾吾半响，压根忘了通知老板。 芙思刻意隐藏了气息和脚步声，像一只顶级捕猎者悄无声息地接近猎物。 那间休息室明显是梅耶加斯的私人领域，所有设施一应俱全，内部空间也非常宽阔，为了芙思能更好的休息还加装了两座降噪器。 这也导致梅耶加斯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出现。 厚重的金属门几近静音，芙思的生物信息被梅耶加斯录入了识别系统，她开门只需要简单的眨眨眼。 空气静谧宁静，芙思一眼没有望到他的人影，五感下意识外放，寻找向导熟悉的气息。 一声微弱的轻哼混入她的感知，芙思眉峰微挑，循声望了过去。 是盥洗室的位置，芙思并没有使用过浴室，想来现在是梅耶加斯在用。 芙思的脚步声趋近于无，浴室的水声连绵不断，门是虚掩着的，芙思越靠近声音越清晰，她的听力比市面上最好的窃听装置还要灵敏，任何微小的动静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水垂直下落的时候声音是密集而连续的，不像现在这样杂乱无章，夹杂着几声黏连的、绵密的，芙思很清楚什么情况下才会发出这种声响。 梅耶加斯的母语是摩洛斯语，平时他和芙思在一起都会用莫兰语交流，这种独自一人的时光他倒是切换自如，喃喃低语中念出来的句子都是他最熟知的母语，听起来有种明显的缠绵意味。 有水声做干扰，芙思只能听个大概。 梅耶加斯的声音和星炽完全不同，一个清冽纯澈，一个低沉悦耳。 他在伪音上下了功夫，就连发声方式和用词习惯都做了伪装。 可芙思还是更喜欢他现在的声音，如果他潜入塔尼亚只是为了博得她的好感，完全用不着如此大费周折。 芙思想了想，大概还是第三视角在作怪，外界的诸多揣测与传言，导致梅耶加斯认为她会喜欢青春懵懂的学弟，而非运筹帷幄黑心黑肝的资本家。 大多数人都喜欢单纯愚蠢的恋人，这样方便他们在其身上寻找优越感，施展无处安放的掌控欲，好巩固他们本就是空中楼阁的阶层。 面前的门并没有关严，好似一扇等待她前去探究的神秘之地。 好吧好吧，芙思还是得承认。 无论是今天选择和尤菲米娅之间的“交心之言”，还是现在选择推门而入，都不是什么利益使然交易至上。 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她拥有人类的感情和冲动。 梅耶加斯蓦然转头，眼前的空白还未散去，脑子已经下意识做出了反应。 “宝贝？” 第179章 牵丝他们应该把床做烂 梅耶加斯很少流露出尴尬或者难为情的神色。 芙思顿在原地，浴室内并没有什么氤氲的雾气和扑面而来的热度，反倒有种汗毛倒竖的寒意。 不太对劲。 芙思上前两步指尖触上他胸膛滚落而下的水珠，凉的。 她瞳孔微缩，毫无顾忌地摸上他的肩颈，一样是冷的。 他不是体虚体寒的人，体温降低到这种程度一定冲了很长时间的冷水澡。 芙思冰蓝色的瞳染上疑惑的神色：“结合热不是结束了吗？” 梅耶加斯神情呆呆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他以为芙思不会回来了，嘴上什么顾忌都没了，虽然用的是他的母语，声音也低得像是情人呢喃，还有水声作为掩饰，但是芙思的听力他是领教过的，她肯定一字不落全都听到了。 芙思注意到他眼神木木的，只会跟着她转，整个人似乎都被冻傻了。 向导的身体一向脆弱，芙思低叹一声，轻拍他的颈侧：“把水调热，这么下去人会生病的。” “你会在意这个吗？”梅耶加斯突然轻笑一声。 芙思抬眼和他对上视线，直觉有什么不一样了。 “哗啦——”他抬脚往前靠，直接将芙思抱了个满怀。 肌肉是紧绷的，温度是寒冷的，芙思不适地皱了皱眉。 习惯了温暖柔软的怀抱还真有点不适应，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芙思大概能猜到他在胡思乱想什么，毕竟他一直营造的形象都是极为正面的乖乖学弟，现在被她当面撞破这一面，不知道心里在怎么编排着挽回形象呢。 芙思突然玩心大起，揶揄地说：“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这些话？” 梅耶加斯的身体更僵硬。 有些人看起来还站着，其实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 他那个状态下脑子一片混沌，想到什么都说出来了，荤素不忌又口无遮拦，听起来不仅粗鲁更有种难以言喻的暴力。 明明他之前到了那种地步都不肯哼一声，嘴比基因镣铐还严实。 眼见他的心跳越来越慢，芙思也没了逗弄的心思，她原本想和他讨论一下关于波塞里斯的事情，这下又要推后了。 芙思低头瞟了一眼，他的身体比情绪更诚实，被她听到了那些真实想法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忧而是兴奋。 “哑巴了？” 他从刚才开始就像是丧失了语言系统，饱满圆润的唇珠紧紧抿着，不肯露出一丝破绽。 听到芙思的质问，他才低哑地回答：“不是。” 梅耶加斯闭了闭眼，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丧气：“可不可以当做没听到。” 芙思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他呆了半天又斟酌了半天，就说了这么一句可有可无的请求。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芙思起了恶劣的心思，在他耳边调笑道：“看不出来，你脑子里的潜台词这么龌龊。” 梅耶加斯肩膀一颤，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不喜欢。 芙思只觉得身上的人抱得愈发用力，她淡声吐出了后半句话：“你猜到我会回来，故意说给我听的，不是吗？” 梅耶加斯肌肉紧绷了一瞬，胸膛突然震颤起来。 他在笑。 不是那种故作乖顺的笑声，而是一种愉悦恣意的大笑。 芙思冷静地推开他半步：“终于忍不住疯了？” 她抵住他的胸口不许他靠过来，他垂下脑袋和她对视：“为什么只睡一次？” “哈？”芙思挑眉盯他，“你确定只有一次？” “重点不是这个，”梅耶加斯捧起她的脸，额头和她相抵，“我们现在算什么？” 芙思明白过来，这大概就是人类社会的基本恋爱关系中讨要名分的操作。 梅耶加斯这个时候见不得她沉默，他又问了一遍：“我算什么？” 芙思对于这种无谓的名头不甚在意，随口道：“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梅耶加斯以前非常赞同芙思的随性洒脱，现在却感到没由来的惶恐。 “我不够诚实，我不够坦率，如果你有任何不爽的地方都可以说……”梅耶加斯几乎是贴着她的唇瓣说出的这段话，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芙思堵住了剩下的话。 梅耶加斯忐忑地回吻，芙思的欲望他从来不会拒绝，对他来说只有这副身体能拿得出手了，若是芙思厌弃了他的身子 ，他想不出第二种办法挽留她。 芙思跟他贴得这样近，很轻易就能感受到他颤抖的唇瓣，好像一边进食一边偷摸观察主人脸色的寻猎犬。 有一点可爱，又有一点好笑。 半响，芙思终止了这场亲昵，时间太久，她的唇舌有了轻微的刺痛。 “正义宣判到你手上还剩几分效力？”芙思问。 梅耶加斯默了一下，还是回答道：“你是真的想问关于精神体异变技能的信息，还是在试探我的真心？” 不错，知道把话直白的吐露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好。 “波塞里斯尚有利用价值，既然他没死，我就要想办法将他全完变成可用的棋子，如果正义宣判在你手中，我就能省不少力气。”芙思扬了扬唇。 梅耶加斯定了定神，尽量用平稳的声音解释：“我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可以选择一个对象进行吞噬并临摹它的精神体异变技能，最后会生成一个类似的削弱版技能。” “正义宣判原本的作用是在选定的二者之间建造一个精神通道，一旦双方出现违反契约的举动，就会被强制实行惩罚。”梅耶加斯从浴缸里迈出来，滴着水珠的手臂捡起一旁的浴袍穿上，随便系了一个结，胸前松松垮垮地暴露出大片胸膛。 芙思看他动作，追问道：“那现在呢，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梅耶加斯幽幽地望她一眼，答非所问：“你身上被我弄湿了，出去换一件吧。” 芙思状似轻松地点了点头：“好，我去外面等你。” 梅耶加斯早就注意到她里面的内衬并不合身，明显是走得太急随便拿了一件凑活穿，便开口说：“外面给你准备了定制的衬衣，那个舒服一点。” 奇怪，明明刚才还急于讨要名分，这个时候语气却熟稔得像是老夫老妻好多年了一样。 芙思不明白，名分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就算她和他之间没有任何人表过白，也没有任何正式成为情侣的仪式奠定二人的关系，但她们早就不能用同学之间的模式相处了。 那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分完全就是多余的，是与不是有什么区别？ 芙思走出去换衣服，布料一如既往的丝滑贴身，尺寸不多不少刚好合适。 嘶，芙思突然改变了主意。 “嘎吱——”梅耶加斯推门而出。 “你刚刚说要和波塞里斯签署契约来确保他的衷心……”梅耶加斯看着眼前的画面突然噤声。 芙思正在和希泽打星际通讯，他闹着要开视讯，芙思向来纵容他。 希泽盯着眼前深V开到胸口的家伙，声音里的寒气快要压不住：“你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 “怎么会，”芙思招手让梅耶加斯先去休息，“波塞里斯失去了精神体，但是利用价值还在，你马上分离一支触枝给我，我要植入波塞里斯体内。” 希泽的精神体异变技能【牵丝】可以控制生物的思维精神使其成为傀儡，一旦植入就不可逆转。 只是这项精神体异变技能的副作用很大，根据傀儡的躯体强度不同，能使用的时间也不同，双A级哨兵可以支撑十年之久，等级低的最多支撑一两年。 希泽不得不先将注意力转回芙思身上：“你确定？【牵丝】对于宿主的消耗非常剧烈，波塞里斯失去了精神体躯体强度一定会下降，过个三五年可能就会被掏空身体。” “三五年？不，他撑不了这么久，他被幽蓝蚕食了身体，加上【牵丝】的效力最多一年就得进太平间。”芙思轻轻摇头。 “他将6785的力量一起同化了？”希泽想了想，倒是也不意外，“他以为加上幽蓝的力量就能和你一较高下，可惜沟渠盈满水也无法和洪洋相提并论。” “我会尽快将触枝交到你手上，最近的星际风暴很安分，不会在路上花费太久时间。” 说道最后，希泽温婉的视线徒然往梅耶加斯的方向刺去：“他得到了你的终身标记？！” “嗯？”芙思往后瞟了一眼才转过头来解释，“还没有。” 希泽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芙思能在这个时候拨通他的视讯，证明他在芙思心中的地位远胜梅耶加斯。 想到这一点，希泽原本妒火中烧的心突然平静下来：“我要抓紧时间去分离触枝给你，你多加小心。” 芙思点头，伸手挂断了视讯。 转头就对上梅耶加斯隐藏在阴影里的晦暗目光。 “你是在敲打我吗？”梅耶加斯舒展双腿，双手交叠搭在扶手上，“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唯一选择。” 他似乎是更加坦诚了，可想得也更多了。 芙思无奈，来到他面前伸手勾起他的下巴：“你每天都这样不累吗？” 梅耶加斯顺着她的力道抬起下巴，锋利的下颌线崩得更紧：“什么意思？” “你想要一个名分，那无非有两种结果，给或者不给，给你固然很好，可若是相反的结果，你会放手吗？”芙思问道。 “不会。”斩钉截铁的回答。 芙思歪了歪脑袋，弯下了一点腰：“所以你现在是要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还是来跟我玩一下感情？” 她暗示性地往床上分去一点视线。 梅耶加斯滚了滚喉结，义无反顾地败下阵来。 为什么要跟魔鬼谈感情。 他们应该把床做烂。 第180章 群英荟萃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 芙思跟他搞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应该让希泽分离两根触枝，一枝用于控制波塞里斯，一枝用于压制路西法。 视讯已经结束了这么久，现在再去告诉希泽可能为时过晚。 思绪流转中，身上的人突然不满地咬了一下她的锁骨：“你总是分心。” 芙思想了想，生平第一次想听听其他人的意见：“你说路西法的可用度有多少？”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答的声音，芙思抬起眼，正撞上他幽怨晦涩的眼神。 “……是我太无趣了吗？”梅耶加斯贴近她，动作完全停了下来，“主人。” 芙思半阖地双眼突然睁大，迅速伸手抵住他的肩膀：“我没有这种小众爱好。” 她的社会经验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感情经验完全依靠曾经见过的情感参照样本，不能说很端正，但至少完整。 梅耶加斯看她瞪大的眼睛，好像是第一次看到她流露出类似于惊愕的神情。 谁知下一秒就听到她说：“德菲尔那个鬼地方果然不适合养孩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了摸梅耶加斯的脸侧：“小可怜。” 好像起到了反作用。 梅耶加斯伸手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不喜欢我这样称呼你？” 芙思不排斥他此刻的亲昵：“这个词在莫兰语里还可以被翻译为：支配者、独裁者，这两个词怎么看都离我相距甚远。” “嗯？”梅耶加斯想了想，又用摩洛斯语说了一遍，“主人。” 他念得柔情万分，摩洛斯语本就语缀繁多发音繁复，配上他这种语气，倒是念出了几分缱绻的意思。 “这个词在摩洛斯语中仅代表一段关系的主导者，无论是雇佣关系还是恋爱关系，我觉得这个词很配你。” 芙思听了他的解释，并没有觉得这个词变得好接受起来，反而生出一种荒诞的错觉。 “所以，”芙思轻呼一口气，“你觉得我是感情中的主导者？” 梅耶加斯一愣。 芙思抵着他的小腹想把他推出去，却遭到了一声不吭地抵抗，他没有阻止芙思的推拒，身体却也没挪动半分。 芙思看着他紧窄的腰线和血脉偾张的腹肌，手上的力道放缓，抵着他的小腹不动了。 梅耶加斯清楚她的意思，就像他刚刚想的那样，跟她谈论名分没有意义，不如多做两次来得实在。 他想再深一点，再亲密一点，是不是她离开的时候就会多一分不舍。 “其实 这样想也没错，“芙思收回手，“比起被动接受，我更喜欢主动给予，可这并不意味着你在这段感情中低人一等。” 梅耶加斯怔楞住，低下头将她的手攥在手心：“路西法此人不可轻信，如果你想重用他，还请多斟酌一下。” 转移话题的心思未免有点太明显了，不过芙思并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 芙思翘起食指挠了挠他的掌心：“我知道了。” 梅耶加斯握着她的手往里推，他天赋异禀不仅体现在技巧上，还体现在某些身体数值上。 芙思挑了挑眉，梅耶加斯察觉到她的神情立刻停下动作：“不舒服吗？” 芙思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近一点：“明天的会议你跟我一起出席，我介绍两个老朋友给你。” 听到她这样说，梅耶加斯并不觉得高兴，反而愈发幽怨，动作恢复了一贯的狠厉迅猛。 芙思看着他汗湿的眉眼，只觉得他人前人后两幅面孔，这个时候又不是唯利是图的资本家了？ 眼见她又开始神游，梅耶加斯抿了抿唇，突然摸上她手腕上的抑制器。 芙思眼神一凝，语气微沉：“不要开这种玩笑。” 他没有第一时间打开抑制器的锁扣，赤红的瞳仁带着潮意望向她：“不想试试吗？主人。” 哨兵的身体触感本就是正常人的几十倍，她们只能穿最细腻的衣服，用最绵软的材料。 芙思的痛觉是正常人的十倍左右，快感亦是。 现在她能一脸轻松地和梅耶加斯闲聊，完全是抑制器的功劳。 她不能承受抑制器失效的后果，莫大的刺激恐怕会让她短暂失去意识。 人在危险时会分泌肾上腺素来缓解痛感，但是梅耶加斯带给她的并非痛苦而是欢愉，她没法通过任何激素缓解这种快感。 “不可以解开。”芙思再次强调。 梅耶加斯却没有立刻放开手，反而变本加厉地研究起她的抑制器：“你在害怕事情失去掌控？” 芙思并不生气：“你最好以后都保持这种人设，温良淑德这几个字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有你见过。”梅耶加斯再次轻吻她的指尖，同时放开了她戴在手腕上的抑制器。 时间还很长，她们可以玩点别的。 ———— 万众瞩目的星际联邦会议原本是为了芙思这个非法入境的“罪犯”召开的审判大会。 这种会议西莱为了避嫌不会到场，昙绥无诃德高望重身份尊贵也不会来，莫林那个老东西几百年没踏出过德菲尔的领地，自然不会到场。 星际联邦除了领头的三大星系之外，还有不少其他星系混杂其中。 会场是由丹赛图提供的大型空间站，武装力量都是顶配，即使丹赛图内部动荡不安，但是在尤菲米娅和路西法日夜不停的工作下，星际会议还是如期召开了。 芙思作为这次会议的主角，出发前梅耶加斯还在问她打算用什么理由脱罪。 “脱罪？”芙思微笑着摇头，“只要尤菲米娅能顺利登上典狱长的职位，一切罪名都只是空中楼阁。” 梅耶加斯迟疑道：“典狱长一职最看中公平正义，如果尤菲米娅光明正大偏袒你，可能会适得其反。” 芙思忍俊不禁地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你带领商队多年却从未浸淫过官场，今天正好可以领略一下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 梅耶加斯瞟了一眼茵多克莱舰队驻扎的地方，明白过来：“你已经和那位谈好了？” 芙思双手报臂，目眺远方：“这件事有点复杂，有些事情我也需要验证，时间不早了，先出发吧。” 芙思落座很早，联邦星际会议有两种出席方式，真人到场或者虚影投递，一般情况下后者是西莱等人的专权，他们的资历和身份让他们拥有特殊待遇。 这种会议她以前都是坐第一排的，现在坐在被审判席，倒是一种与众不同的体验。 梅耶加斯被尤菲米娅安排在了后排，他不能轻易暴露于人前，位置自然是越隐蔽越好。 这场星际会议会进行全星际直播。 是以整个现场寂静无声，只有匆匆的脚步声和此起彼伏的心跳回荡在芙思耳边。 小个子的基弗李斯先生驾驶着完全不符合他身形的穿梭艇抵达了会场。 他是小半人马星系的话事人，联邦会议每次都得亲自到场，他身材矮小发质稀疏，五官却大大地堆积在脸上，淡灰色的眼瞟到旁边的人，忍不住往一旁挪了挪。 克丽丝将碍事的人造发丝往身后拨弄，她用人类的身体并不习惯，没有繁多触足和复眼，她非常不习惯。 但是联邦会议不许以人形体以外的状态入内，她只能暂且按耐住心底的烦躁。 一阵小小的喧哗从后方响起，克丽丝和基弗李斯齐齐向身后看去，见到来人不由得纷纷愣在原地，眼见来人越来越近，才匆忙往两边退去。 不只是他们，这条入场通道并不狭隘，反而异常宽阔。 可此刻所有正在行进的人都停了下来，纷纷为来人让出一条足够宽阔的前路。 芙思循声望去，昙绥无诃缓步进场，胸前金光熠熠的金足乌国徽昭示着她的身份，白见青跟在她身后三步之遥，低眉顺目得像个普通秘书。 奇怪，茵多克莱有自己的入场通道，按理说不用跟其他人一起挤公众通道才对。 这是唱得哪一出？ 还未等芙思细想，身后又是一阵小小的骚动，似乎是谁忍不住倒吸了几口凉气。 芙思转身望去，身形不易察觉地僵在原地。 银黑色的军装将她的身形勾勒得几近完美，胸前交织的银色龙船花是德菲尔最高军衔才能拥有的绣纹，紧致的束腰外形简约线条极致，上面有相似的花纹与龙船花相呼应。 随着她的走动衣摆轻柔地在空中划过一个自然的弧度，笔挺的长靴将她的腿部线条收束得很好。 脖子上戴着一丝不苟的银灰色抑制器，薄而窄的一圈，不像是枷锁更像是某种新潮的装饰品。 这为她冷峻的气势平添了一丝柔和。 芙思对上她浅灰色的眼瞳，是完全陌生的脸庞，完全陌生的瞳色。 她的眼神散漫又凌冽地扫过全场，像是对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 没有任何人见过她代表的德菲尔的联邦会议，也没人在星际新闻头条上见过她的脸。 已经有不少人在猜测她的真实身份，直到她身后的霍勒斯露出全貌，众人才恍然大悟。 霍勒斯曾代表莫林出席过不少重要会议，一些重大污染区也是他带队剿灭的，虽然上任不久，但也是积攒了一些威望。 这样的人物却落后那女人半步，肩膀微低，明显他身前的人官职在他之上。 芙思从和她对视的那一眼开始视线就有些失真。 截然不同的气质，精致而凌冽的外貌条件，一切的一切都和记忆中相去甚远。 可芙思还是认出来了。 这是伊娜。 她们一起参加MIC，辗转于三大星系之间比赛。 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80-190 第181章 娜依黛米为之计深远 看清来人的面容，梅耶加斯第一反应是去看芙思的脸色。 却见到她已经移开了视线，转头盯着其他势力代表，似乎完全没发现端倪。 没认出来吗？ 伊娜在莫兰生活的那段时间用了塑形剂改变面貌和瞳色，但是身高体型未曾变化。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芙思一样进行意识体分离的，更换躯壳的过程对于人类来说太过痛苦，失败的概率远远大于成功。 芙思垂下眼，虽然早有预料，可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容易接受。 霍勒斯低声交代着什么，然而却见女人扬起手轻摆了一下，示意他不必多说，便悻悻地噤了声。 时间差不多了，眼见众人都已落座，尤菲米娅仍旧不知所踪。 芙思目光环视四周，确认尤菲米娅没有出现在任何角落。 不只是她，路西法也没露面。 芙思直觉有些不对劲。 先不说尤菲米娅一向守时，这种重要的场合她一定会提前到场。 再者路西法和尤菲米娅一向是分开行动的，这个时候就算有什么突发状况，也该有人到场说明情况。 芙思瞳孔微亮，藏在虹膜上的微型光脑可以接受信息，就算是在星际风暴最狂乱的地带也不受影响。 可此刻光脑之上却显示无信号。 在丹赛图会出现这种状况，芙思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有大型污染源出现！ 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间，所有人耳边同时响起一阵嗡鸣。 这声音直达脑髓，且出现得突然，在场众人大多没有防备，实力强如昙绥无诃可以面不改色，实力不佳的基弗李斯等人痛苦地栽倒在地动弹不得。 克丽丝原本对声音就不是很敏感，这种类似于次 声波的攻击方式对她来说威胁性不大，她还能保持基本的行动能力。 芙思蓦然起身想去外面查看状况，却在触及到昙绥无诃目光时冷静了下来。 星际联邦以茵多克莱为首，会议本就应该由昙绥无诃为主导，尤菲米娅在这里也只是从旁辅助，何况现在很多人还不知道波塞里斯退位的事情，这种时候最好静观其变。 大型污染源的出现必然伴随着污染区的蔓延，如果处理不好，很有可能会引起星际动荡。 整个会场的天星开始出现断触，不断闪烁的光线加剧了众人心中的恐惧。 有些星际代表并未觉醒精神体，他们只是身居高位久了，身旁从来不缺护卫，来丹赛图参加个星际会议没想到遇上污染区突发，当即慌了神。 很多人未曾经历过真正的污染区大规模侵染事件，尽管清扫污染区是所有身在前线的战士的家常便饭。 芙思思绪飞转，丹赛图怎么会出现污染物？ 这里磁场特殊，百年未曾出现过大规模污染事件，这还是没有任何人工干预的情况。 “肃静。”昙绥无诃登上审判台，声音瞬间传遍整个会场。 她的精神力铺展开来，将整个会场拢入感知范围之内，每个人的动作尽在掌控之内。 刺耳的嗡名声停止了，过了污染区爆发的急性期，会有一段时间的潜伏期。 “情况不明，不要自乱阵脚，高级污染区会产生一定程度上的精神污染，麻烦在场的向导开始工作。”昙绥无诃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说完这些，她将视线转向德菲尔代表区。 这次莫林和西莱都不在场，昙绥无诃便是联邦会议的第一主理人，所有在编联邦舰队都要听她派遣和调动。 芙思看着昙绥无诃有条不紊地安排防御部署，并派遣先锋队去查看污染物的诱因和扩散时速。 会场内的嘈杂人语很快消失，要是在自己家门口就算了，害怕也不丢人，现在各大星系的代表人都汇聚在这里，再吓得钻桌子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正当各位代表人强装镇定地落座时，一道银黑色的身影豁然起身，她声音冷肃，不带任何个人感情：“女皇陛下，清缴污染区刻不容缓，我自愿请命为联邦排忧，请允许我带队成立先锋探查组。” 昙绥无诃低头望去，对上对方淡灰色的眼瞳，像是有些意外：“我多年未曾出席联邦会议，未曾见过阁下，不知阁下在德菲尔担任什么职位呢？” 这席话一出，众人暗暗揣摩女皇的心意，要知道德菲尔和茵多克莱的私人恩怨不是一天两天了，曾经的星际霸主和现在的星际霸主总要有碰上的一天。 现在这人自己撞在女皇的枪口上，看起来还是个没什么经验的新人，这不得被狠狠下马威一番。 霍勒斯闻言上前一步想要表明身份，却被身前的人一个眼神勒令呆在原地，他止住动作，眼瞳中弥散开不易察觉的冷意。 “是我的疏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伽罗门特别派遣队队长，霍勒斯是理事长派遣给我的副手，各位可以称呼我为娜依黛米，日后还请各位多加关照。”她用词严谨态度良好，只是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 此话一出，众人暗暗心惊，如果没记错，在不久前霍勒斯还是伽罗门特别派遣队队长，只是短短半年时间，这位置就换人了？ 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这可不符合德菲尔的国情啊。 如果不是事态紧急，很多小星际长恐怕就要打开内部联络通道开始互通信息了。 昙绥无诃点点头，她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被告者席位，看见芙思并未往这边投注视线。 “好，联邦第一小队和第二小队会配合你的工作，请务必探查清楚污染源的诱发原因和扩散速度，必要时可以进行就地收容。”昙绥无诃不带任何个人恩怨地完成了部署。 娜依黛米轻轻点头示意，刻不容缓地转身离开会场。 白见青默不作声地站在昙绥无诃身后，因为哨兵的保护，他并未受到次声波攻击。 他突然想到什么，低声在女皇耳边说道：“她是那个双生精神体拥有者？” 昙绥无诃慢慢颔首，伽罗门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至少对于她们这种星系高层来说，“特别派遣队”是棘手却又不得不放任其存在的组织。 芙思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心中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为警醒。 如果她没猜错，伊娜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和收容有关，无论是【灾厄】还是【哈斯塔】，又或是【北极星】，都是她曾经带队处理过的污染源。 她能将这些污染源收容后为己所用，不说莫林这个贪心不足蛇吞象的老东西，就是审查会也不可能放任她游离在外。 这样的能力，放到任何地方都是受人争抢的存在。 霍勒斯原本是伽罗门的现任队长，伊娜回归后却只能给她作配，他难道甘心吗？ 芙思并不清楚为什么伊娜会离开莫兰出现在的丹赛图，这一次她连伪装身份的手段都舍弃了，不惜以真面目示人。 她回到德菲尔有什么目的？总不可能是上学后发现还是上班更轻松，自己投奔了老东家吧。 而且她明知道这场会议是针对艾芙思淇非法入境进行审判的活动，还是代表德菲尔进行参会。 从这一步来讲，伊娜已经站到了芙思的对立面。 芙思不想如此武断地下结论，她并未展现出明显的敌意，目的还未展露。 现场被污染区混乱的磁场干扰，星际直播早就断开了链接，想必各大星系论坛已经沸腾了。 丹赛图的位置偏僻，消息没那么灵通，至少在他们解决这个污染源之前会议无法正常举行。 波塞里斯退位的事情还未传播开，至少在场有不少人还不知道典狱长已经换人了。 如果尤菲米娅能趁此机会崭露头角，说不定能拉些人情票。 而且【梦魇】的能力本就与污染力挂钩，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历练机会。 思及此，芙思不再犹豫，她豁然起身，对上昙绥无诃投注来的疑惑的目光：“丹赛图地理位置特殊，德菲尔没有错时间位处理污染区的经验，我自请加入污染源探查组，尽快将其收容处理。” 昙绥无诃面色不变，她大概能猜到芙思这是为了谁，却不免有些疑惑。 都说【无序】此人冷血无情，独来独往从不与人结伴，当年闻名星际的塞拉斯旗讨伐战她便是单枪匹马揽下胜果的。 可她现在看着，芙思分明为尤菲米娅操碎了心，不仅要在她面前引荐，现在还要用高等污染区给尤菲米娅贴金履历，若不是莫兰没有血缘这一说，还真要怀疑尤菲米娅是不是芙思流落在外的女儿。 昙绥无诃眼前划过一双淡金色的瞳，女儿发间的金色挑染像是调皮的小精灵在她眼前晃动。 “好，现下污染源的解决刻不容缓，希望你们合作顺利。” 听到她如此轻易地应允，芙思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昙绥无诃没时间和她互相揣摩猜忌，茵多克莱的主舰队驻扎地离这里不远，昙绥延还在这里，必须尽快解决这些麻烦。 “我会驻守在这里确保后方安全，探查和收容的事情就麻烦你们了。”昙绥无诃说。 芙思点头，她也不多废话，临走前递给梅耶加斯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不让他跟着一起去冒险，她需要有人传递信息，总不能都栽进污染区。 梅耶加斯原本想跟着她一起离开，接收到她的信号只能慢慢停下动作，眼睁睁看着她跟在伊娜身后一起离去。 到现在为止，梅耶加斯能断定，芙思已经认出了昔日的旧友。 只是她的表现太过平淡，很难揣摩她的心情如何。 梅耶加斯的手掌默默贴在心口，没有深层精神连接的弊端这就显现出来了。 第182章 安安分分的狗这污染源恐怕比【灾厄】…… 路西法正游走在一片浓稠而缥缈的白雾之中。 说来好笑，路西法在丹赛图工作时听说过不少怪谈和奇闻轶事，都是同事讲给他的八卦，自从他成为典狱长的副手后就没人给他讲了。 不过也不可惜，因为他从来没信过。 今天报应就来了。 路西法环顾四周，这白雾内的可视范围只有一米左右，两个人但凡没有被绳索或者肢体相连，进入浓雾很快就会失散。 若有似无的精神力波动围绕在他周身，等他释放出精神体展开感知后那股精神力就消失了。 有点向全自动逗猫棒，能看见，但不会让猫咪真的抓到。 路西法极力回忆当年同事说给他的怪谈，这白雾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丹赛图，只是之前它并未表现出任何精神波动，且每次出现只有短暂一瞬，被人看到后就会立刻消失。 是以很多人都认为这不过是丹赛图低温环境产生的正常现象。 但是它每次出现都会伴随着一件怪事。 比如负责审查岗位的同事跟他抱怨，每次工作日的早上都会见到死去多年的前男友，等他向去一探究竟时又会消失不见。 又比如说负责原料统计的同事会跟他说，每次白雾出现后她买的理财产品就会突然暴涨收益，如果这种效益是白雾带来的，那她愿意称其为幸运之神。 幸运之神这种说法路西法听过就当耳旁风，反正他不相信任何转运玄学。 至于同事所说的死去多年的前男友……路西法推测是幻觉所致。 他并不是独身一人被卷入白雾的，当时他正在和下属对接后备资源清单，原本这件事就在他的工作范畴内，即使波塞里斯没了也不会影响工作进度。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一转眼的功夫，远离地面的地下储备室就起！雾！了！ 事情发生得突然，路西法和三位负责对接工作的人一齐被卷入了白雾之中。 既来之则安之，路西法意识到周围已经被污染源攻陷的一瞬间，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今天不用上班了。 污染区扩散到这个地步，就算有天大的活儿来了也得让步。 不知道这次意外事故能换来丹赛图几天的内部假期，路西法百无聊懒地想。 只不过刚进入这篇污染源引发的污染区，跟他一同被卷进来的同事就好像看到了令人异常恐惧的画面，尖叫着撕扯自己的脖颈和脸颊，直到鲜血淋漓皮肉不存，他们仍旧没有停下撕扯的动作。 路西法不由得侧眸，如果他没记错，这几个同事不久之前还在悄声探讨莫兰新出的医美项目，打算利用假期去莫兰给皮囊上上强度。 现在再看他们血肉模糊白骨外翻的脸庞，连路西法都感觉脸颊两侧森寒阵阵。 他并没有出手救助的打算，这污染区出现得太过诡异，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的精神波动。 如果这是大范围污染区侵染，那位居上层的尤菲米娅大概也不会幸免。 如果尤菲米娅也在这里那就好办了，他们两人都未到场，艾芙思淇一定会发现事情出了差错，他们只要等她来解救就好。 想到这一次层路西法整个人都闲适了下来，污染区再棘手也不是他应该考虑的问题，只要保证能活到艾芙思淇突破污染区就是胜利。 只是还没等路西法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下来，一个缥缈又空灵的声音在他耳边阴恻恻地响起：“你甘心吗？” “……？”路西法眼皮一跳。 那道声音似乎没有察觉到路西法的无言以对，自顾自地说：“明明你才是更有资格继任典狱长的人，却被一个关系户横插一脚，你甘心吗？” 路西法环顾四周，仍旧没找到发声源头。 周围是化不开的浓雾，这声音又好像是从四面八方的犄角旮旯里挤出来的，完全看不到人影。 路西法仍旧谨慎地没有出声，不动声色地戒备起来，准备随时释放精神体应对突发情况。 “怎么？害怕关系户找你秋后算账？放心，只要你答应与我联手，我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地给那小丫头干掉，谁都不知道！”那道声音兴致勃勃地说。 它期待地“看着”路西法，只见他动了动唇，刻薄地说：“你是个什么东西。” 路西法的本意是刺探虚实，没想到戳中了对方的痛脚。 “我是个什么东西？！渺小人类毫无敬畏之心！我好心拉你入伙儿，你倒是反过来质问我是个什么东西？”它明显气得不轻，声线在男女之间来回切换，还会恶搞似的用尖锐的童音在路西法耳边大叫。 最讨厌人类幼崽的路西法：“……”很好，虽然还未看到全貌，但已经失去了合作的欲望。 路西法垂下眼睫，不得已使用了究极职场手段——冷处理。 那东西不死心，发完疯又来祸害路西法的耳朵，一边给他画饼一边对他进行人格打压。 路西法迈着长腿在白雾中寻找其他被卷进来的人，虽然看不见东西，但是他的听力极佳，只要有活人的心跳或者呼吸就能确认对方的方位。 “我跟你说话呢你什么态度？！”耳边那道声音又燃起来了。 看吧，就连污染源都受不了冷暴力。 路西法脚下踢到一个硬物，他一边留意周围的情况一边蹲下身捡起那枚漆黑的金属断臂。 很常见的金属义肢，会模拟使用者的温度进行自发热，现在上面还残留着余温。 根据上面的温度推断，它的使用者分明刚刚还在使用它。 路西法视线上移，这机械义肢上还喷洒着点点血迹，恐怕使用者已经遭遇了不测。 眼见路西法视他为无物，那声音再而衰三而竭，正想使出终极话术想要策反路西法：“喂！我说……” 它的话头猛然一顿，好像突然看见了什么珍馐美食，一下子抛下路西法朝着西南角飞驰而去。 也就是这时候路西法才察觉到一丝微弱的气流涌动，就好像身边原来站着一个人，结果这人突然发射出去带起了一阵微风。 路西法若有所思。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周身又刮起了一阵奇异的风。 “要死要死要死！她怎么来了？那些人潜意识里的关系户不会就是她带进来的吧？！”那声音嘀嘀咕咕地围绕在路西法身边打转。 路西法看着它这神经质的模样，不予回应。 与此同时，芙思看着脚下飞快撤走的白雾，意外地挑了挑眉。 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总觉得这白雾在有意识地躲她？ 难道这里的污染源曾经和她发生过什么纠葛？ 不应该啊，她不记得有什么污染源是毫无精神波动且具有极强扩散性的。 这白雾短短半天就笼罩了半个丹赛图的范围，扩散速度比当年的【哈斯塔】有过而无不及，若不赶紧加以制止，恐怕整个丹赛图沦陷也只是时间问题。 芙思不死心，又往前追了两步，只见原本浓郁到能滴出牛乳的白雾蓦然散去，露出被它包裹住的小型监察亭。 芙思：“……”这污染源恐怕比【灾厄】还要愚笨。 “我建议你退出本次先锋探索小队，”芙思身后传来一道冷静的女声，“你会影响我们的任务进展。” 芙思转过头，一身银黑色军装的娜依黛米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显然并不欢迎她的加入。 芙思左脚往前试探性地挪了挪，只见那白雾又是往后一缩，原本一心扩张领地的污染源像是突然转了性，安安分分得好似被主人扇了一巴掌的狗。 “我会向联邦首领说明情况，请你不要耽误我们的探索进度。”娜依黛米再次劝退芙思，尽管她的表情分毫未变，但语气相较于刚才更冷了。 芙思抬起眼皮和她对视了两秒钟，这双浅灰色的眼在以前只会浅笑着望向她，从未表露出如此冷漠的一面。 芙思回头看了看蠢蠢欲动的白雾，低下头踢了踢脚边的集货箱，坚硬合金制成的宇宙级金属壁瞬间凹下去了一小块儿。 “知道了，”芙思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对方的眼瞳，“我退出。” 第183章 别西卜你怎么也馋我身子？！ 经常带孩子的朋友应该知道，当孩子悄无声息了几个小时后，你就要思考他是不是已经闯祸了。 娜依黛米看着默默消失在她视野范围内的芙思，直觉她要自己去干票大的。 她都做好被芙思死缠烂打的准备了，没想到这家伙今天完全不争论，干脆了当地退出了先锋探索队。 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怕不是早就计划好了远离队伍独自行动。 “这次污染区来得蹊跷，还是要尽快解决。”霍勒斯在她的身后开口劝慰道。 娜依黛米睨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她这便宜下属是莫林安放在她身边的眼线，这个时候跟他争辩没有意义。 “全员戒备，污染区内情况不明，一旦发现异常及时汇报。” “是！” 众人跟在她身后进入了浓白色的迷雾，没了芙思的干扰，这诡异的污染区变得热情了许多，庞大缥缈的雾气瞬间吞没了众人身影。 ———— 芙思看着眼前高耸瘦长的黑白大楼，思考着从哪边上去更快捷。 这座黑白大楼是丹赛图的信号发射塔，是整个空间站最高的建筑，那白雾吞噬了大半地表建筑，只有这座大楼还有一半幸存。 既然直接靠近污染区会受到排斥，那就要趁其不备杀进去。 芙思观察过了，这污染区的横向扩展速度极为惊人，几乎能够和声速比肩，但是纵向扩展速度非常慢，从上面入侵它一定来不及反应。 只是现在有个问题，从底部往上看，这黑白大楼从腰部开始全部被白雾所覆盖，通往上层的通道也被白雾侵占了，想要不惊动污染源又到达上层，恐怕需要借助外力。 如果有飞行系精神体异变技能就会方便许多。 芙思脑海中冒出一个人影，星际联邦会议上昙绥延没有露面，而她又不可能独自回到茵多克莱，现在一定还在停驻地待命。 如果能骗她……不是，借她的精神体用用，那一定事半功倍。 不过昙绥延常年呆在象牙塔里受尽保护，没见过任何污染区肆虐的情景，这白雾来得诡异，若是她在污染区出了什么差错，她上头那位可不是好惹的。 芙思难得犯了难，这污染源不知是何来头，为什么独独排斥她一人？ 她在莫兰任职时也收容过大大小小污染源十余样，这种视她如洪水猛兽的还是第一次见。 芙思正想着是靠自己登上这百米高的大楼还是去茵多克莱驻扎地把昙绥延绑过来，身后就传来一声冷冷清清的女声：“你想上去吗？” 这声线很陌生，且来人的脚步声趋近于无，芙思竟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她意外地转过头，看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风早清幽转了转手腕上还在嗡鸣的基因镣铐，跟风清野极其相似的脸庞上带着一点兴味索然：“你一直在看顶端，难道不是想上去吗？” 老实说，在这里看到她，芙思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白雾侵蚀了丹赛图大部分空间站，包括关押风早清幽的地方也受到了污染，污染区内基因镣铐和重型牢门不起作用，她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挣脱出来。 芙思不着痕迹地打量她，没有明显异化的特征，大概还未被污染源同化。 芙思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听到风早清幽似乎有办法登上这黑白大楼，她马上来了兴趣：“你有什么好办法？” 风早清幽点了点手腕上黯淡无光的基因镣铐：“我帮你登上大楼，事情结束后你对外宣布我死亡的消息，就像佐伊和诺芙依那样。” 这就是在谈条件了。 芙思并不上当：“你想换个身份回到茵多克莱？” 风早清幽是个棘手的对手，若是她想重新为女皇效力，坐过牢不仅不会成为污点，反而会成为她的投名状。 “不，”风早清幽脸上露出一点清浅的笑意，“人都死了还回去干什么。” 芙思双手轻拍：“痛快，只是女皇当年对你的提拔可不算少，这死亡消息往外一放，你可就再也回不去了。” 雪白的羽翼自风早清幽背后展开，她一句废话没有，身形流畅如鬼魅，扑上来抱住芙思的腰肢瞬间将其带到了半空中。 耳边风声烈烈，芙思没有抵抗她的动作，眼前的地面愈来愈远，她余光瞟到风早清幽背后的白隼羽翼，暗暗探查了一番，没有任何精神力波动。 芙思心下了然，一切疑点都有了解释。 她只知道风早清幽失去了精神体变成了普通人，却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她会被流放到丹赛图，就算是她自己请命女皇应允，她的家族也不会放任她到星际监狱“自甘堕落”才对。 可若是风早清幽早已成了异化种，那她被流放到丹赛图这件事就合情合理多了。 正常哨兵和向导清空精神力后有一定可能会失去精神体，就像波塞里斯被她和梅耶加斯瓜分力量后变成普通人。 可若是在暴走状态下精神力突破阈值进入狂躁期，没有高级向导进行疏导，就会变成异化种。 芙思毫不避讳地看向风早清幽的背后，白隼宽阔锋利的羽翼在她背后舒展，每扇动一下都会带起一阵暴力的乱流。 初步判断异化程度在百分之三十左右。 在她们脚下是浓密无垠的白雾，上面是黑白大楼向外凸起的 对空露台。 芙思脑中灵光一现，她拍拍风早清幽抓着她的手：“快，把我扔进去！” 速度太快她的声音被风湮灭了一半，风早清幽斜她一眼，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手腕发力将其向上一抛，自己加速向上冲去紧接着俯冲向芙思，身体回旋借力直接就是一脚！ 芙思反应飞快，调整身形飞快出腿和她踹过来的力道相抵，力量在瞬间完成传导，速度直接翻倍。 眼看芙思的身形像是离子炮一般发射进了白雾，风早清幽自觉任务完成，在空中悬停了一会儿就想去找个地方歇脚，等芙思收容了污染源再现身。 “姐姐……” 风早清幽身形一顿。 “救救我，姐姐……” 她不可置信地低下头，若有似无的声音萦绕在她的耳边，她的异化不只有背后这对儿羽翼，她的眼睛也得到了鹰隼的视力。 正是这样超绝的视力让她清晰地窥见了不断翻腾的白雾中风早清野的身形。 风早清幽眯了眯眼，这次女皇亲临丹赛图的事情她听说了一些，但是她并不清楚随行军队的详细人员名单。 这污染源的能力不明，这若是它变换出来的诱饵，贸然闯入只怕会中了它的奸计。 风早清幽早些年也处理过不少高危污染区，她很清楚一些污染源攻击性不高但是智慧力拉满，善于利用人性的弱点反击。 想到这里，风早清幽不再犹豫，振翅往上，尽力拉开与白雾的距离。 眼见她头也不回的离去，白雾顿了顿，似乎是被她这完全不讲情面的冷血镇住了，紧接着它突然发出一声奇怪的鸟鸣。 风早清幽猛地顿住身形，悬停在半空。 她往下看去，白雾中若有似无的黑色夹杂着浓雾的白，像是一团混沌的浓烟。 而昙绥延的面庞竟跟着出现在其中。 风早清幽没有任何犹豫，转身俯冲而下，跟着冲进了浓雾之中。 ———— “哎呀呀，了不得。” 路西法已经对这道奇怪的声音免疫了，听到它的怪叫也不为所动，继续漫无目的地探索这片区域。 他非常怀疑这里只剩下他一个活人，因为走了这么久都没听到任何活人的声音，以往熟悉的建筑和室内布局也消失不见，他完全进入了一片全新的区域。 这污染源诚心想看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反正也找不到出去的办法，路西法索性给它当起了捧哏：“哟，怎么说？” “终于肯理我了？你们这些人类真是奇怪，给你好好的晋升机会你不心动，那边那个家伙看到亲生弟弟也不为所动，看到个顶头上司反而冲进来了，真奇怪。”那声音仿佛打开了什么禁制，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 路西法不知道它又抽什么风，默默开始后悔跟它搭话的举动。 本来这家伙已经安静了好一会儿了，从它冲出去又跑回来的举动来看，它应该是碰上了什么天敌，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儿，现在又开始叨叨个没完。 “哎，竟然还是个罕见的异化种，这可不多见。”那声音自言自语道。 路西法又转完了一圈，终于放弃了，非常潇洒不羁地席地而坐，准备探探这东西的底。 “哎哎哎哎！！！我去，还是让这家伙闯进来了！” 周围的白雾突然狂躁起来，阴风烈烈地往路西法脸上糊，正正堵住他刚张开的嘴。 路西法：“……” “怎么办？！怎么办？！她一定会吃了我的！我不想死呜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嗷嗷嗷嗷嗷！”它又变换成那种人类幼崽的声线开始嚎哭，路西法耳根子都跟着痛起来了。 他闭上嘴本想缓一缓气息，却突然尝出来一丝甜味。 路西法微微睁大了眼，捕捉到那句“她一定会吃了我的”，突然福至心灵。 他伸手拢了拢身边的白雾往嘴里塞，那股甜味愈发浓郁，仔细品尝下来，还有一点水果的果香，就是口感有点空，真正意义上的“入口即化”。 “喂！我说你…………？？？！！！”那声音正叫得欢实，一转头看见路西法已经吃上自助了，整个污染源都要炸了！ “你怎么也馋我身子？！” 第184章 别西卜（2）看热闹不嫌事大…… 路西法并未将白雾的威胁放在眼里，他手上的动作一直没停，就连精神体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张着大嘴啃噬空气中的白雾。 “喂喂喂！怎么还连吃带拿的？！过分了啊！”空中传来无可奈何的怒骂，它看到路西法的精神体长了张无比巨大的嘴巴，瞬间明白自己这是引狼入室。 毛茸茸的球形精神体浑身漆黑，身体上覆盖着短而密的玄色绒毛，仔细看去那绒毛根根分明闪烁着类金属的光泽，并不是外表看起来那样无害。 这东西犹如人头般大小，整个身体上只有一张贯穿半个身体的巨嘴和硕大无比的猩红眼球，以正常人的审美来看，实在算不上美观。 偏偏它背后还长了一对儿蝙蝠似的羽翼，全靠这对儿不大的羽翼带动身体行动。 这就有几分怪模怪样的可爱了。 “我说怎么放着现成的副官不用非要塞个关系户进来，原来是个不招人待见的‘怪嘴’……”它还是没放弃游说，“这样，你先停一停，别吃了！喂！我说别吃了！！！” 几近嘶吼的声线在路西法耳边炸响，终于唤回了他几分神智。 路西法抬起手背矜持地擦了擦唇边，原本冷淡疏离的眼竟透出几分癫狂，紧盯着白雾最浓郁的一点，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整个面庞透出几分妖异的非人感。 “……怎么？”路西法声音沙哑，不像是刚吃了一顿大餐，倒像是被人打断了好事。 那声音顿了顿，它直觉再这么放任下去路西法恐怕就要在这里吃上国宴了。 “喂，你不会这么多年都没吃饱过吧，你瞅瞅你现在这个模样跟个饿死鬼一样。”污染源啧啧称奇，它在丹赛图潜伏数十年，可也没像路西法这样饥不择食，连来历不明的污染源都敢往嘴里塞。 路西法慢慢放下手，他的眼神还凝在刚刚的位置上，瞳孔内驱之不散的狂热却散去了不少：“我答应过典狱长如非必要不会暴露精神体，不能食言。” 于是就这么饿了十年。 污染源瞬间就来了劲儿，贱兮兮地凑到路西法身边问：“看不出来，你是这种信守承诺的人。” “因为没什么机会，”路西法懒懒地掀起眼皮看向身边凝结的白雾，“大多数人见到我的精神体恨不得昭告全天下，只好杀掉，波塞里斯是为数不多肯提拔我的上司。” 一直贱兮兮的污染源突然噤了声。 路西法敏锐地感知到它似乎进入了战斗准备，因为整个空间内的白雾都透出一股硝烟似的味道。 “这么快就找过来了，有趣有趣，百年难得一见的双生精神体嘿嘿嘿陪你玩玩！”它的声线变得浑厚低沉，像是在喉咙里装了个鼓风箱，躁得不行。 话音刚落，路西法只觉得身边又窜出去了一只猴，“嘿嘿嘿”怪叫着消失了。 路西法转了转脖颈，身边的浓雾还未散去，只是它们的味道不再甘甜，反而是一种极为呛鼻的硝烟味儿。 路西法试着尝了一点点，忍不住干呕出声，放弃了吞噬的打算。 他也不是什么都吃得下的。 ———— 娜依黛米带队搜寻污染区，只是她们已经进来很长时间了，除了几个队员的精神值降低得厉害，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联邦所有支队都配备有高级向导，精神净化能力非同凡响，这种程度的精神污染完全构不成威胁。 只是霍勒斯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屡屡出神，好几次差点掉队。 经她之手收服的污染源成百上千，这种规模的污染区也不是没有，娜依黛米并不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污染源会有什么特别之处。 “嘻嘻——”一声孩童的嬉笑声自四面八方裹挟而来，顿时令人精神紧绷。 还有股难以言喻的恼火漫上心头。 娜依黛米松了松脖颈上的抑制器，眉眼瞬间冷肃下来：“全员戒备，不要掉队。” 她的声音穿透力很强，带着女性特有的高频声色，登时令所有人精神一振！ “嘻嘻——”又是一声轻笑，只是这次变成了稍显成熟的少年音。 娜依黛米警惕地环顾四周，耳边却突兀地响起一声青年男人的声音，成熟中夹杂着轻佻：“好漂亮的姐姐，板着脸干什么，来都来了，陪我玩玩嘛——” 随着它话音拉长，小队内十几人突然定在原地，包括霍勒斯在内纷纷睁大双眼：“什么情况？！” 娜依黛米最先反应过来，她高声命令道：“所有人打开防毒面罩！不要吸入这里的雾气！” 说是面罩，其实是配备给众人的供氧系统，高等级哨兵能屏息很久，向导却不能，是以这样的装备每支队伍都有配备。 “别急嘛姐姐，我炸个烟花给你玩好不好？”随着它高亢的话音落地，队内唯二的K1级向导瞬间在 肺腑炸开了两朵巨大的血花，喷溅而出的鲜血溅射到众人身上，温热湿黏。 娜依黛米沉了脸，并未被它的下马威动摇心神，反而冷静道：“保持队形不要动，它只能操控向导自爆，稳住精神海不要中了它的诡计。” “乌拉乌拉，好飒呢姐姐，不过你们可不要相信姐姐的一面之词哦，以她的经验完全可以在进来之前提醒你们打开防毒面罩，却一直等到现在才说，她完全不想让你们活着出去呢！”笑嘻嘻的声音钻进每个人的耳膜，唯恐天下不乱。 它用的是联邦最常用的莫兰语，为了确保每个人都能听懂，还贴心地钻进每个人的精神海进行意识传递。 娜依黛米眼角眉梢都没动一下，她第一时间查看两位向导的尸体。 不只是胸腔部位，她们的脸部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爆破，变得面目全非。 她半蹲在地上仔细查看尸体细节，耳边远远不断传来小声议论： “临时上位的指挥官肯定不会顾忌我们的死活吧，她肯定没安好心！” “德菲尔出来的能有什么好货色，尤其是德菲尔的女人，哪有能抗事儿的？肯定是拿我们当炮灰！” “话说霍勒斯怎么会让这种人踩在脚底下，怕不是跟这新上任的长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们离得不远，声音虽然是压低了，但很显然逃不过娜依黛米这种顶级哨兵的耳朵，她神色不变，站起身拍了拍手：“这两人已经被掉包了，这两具尸体身份不明有待确认。” 众人闻言纷纷一愣，有人不甘心地脱口质问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为了掩盖你的决策失误！” 娜依黛米莫名其妙地看向发声者：“你们是朝夕相处的队友，应该了解她们二人一位左耳下方有红痣三颗，一位小拇指远远短于无名指，这两句尸体除了性别身形相符，其他细节都对不上，但凡有脑子的人应该都能看出破绽。” 众人将信将疑地上前查看，果然除了性别和身形以外无一相像。 娜依黛米看着众人欲言又止，百无聊懒地挥挥手：“算了，不指望你们多有脑子，既然你们自诩为炮灰，那就去前面探探路吧，记得带上地图传导仪，对了，你们应该会用吧？” 地图传导仪是最基础的探索污染区的辅助工具，能够绘制三维地图并共享给所有队友，是最基础入门的。 听到娜依黛米这不冷不热的嘲讽，众人只觉得有些挂不住脸，有些脾气火爆的登时上前一步：“你暗讽谁呢？难道说错你了？别拿着女皇的命令当挡箭牌，没有能力就别带队！” “嘻嘻嘻！我最喜欢看这种场面了！打起来！打起来！”那道挥之不散的声音又出现了，似乎非常满意自己挑起的事端。 娜依黛米抬起眼皮，淡灰色的瞳幽幽盯着出声的那人，又扫过整个先锋小队。 她的气息沉稳，没有丝毫生气恼怒的迹象，众人却在她的扫视下不可避免地感到呼吸困难，不由自主地屏息。 “你们可以现在退出——”娜依黛米摊了摊手，转身进入了迷雾深处，霍勒斯对这群蠢货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追上娜依黛米的脚步。 徒留下众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队、队长，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那位脾气火爆的队员转头看向他们原来的带队队长，颇有些手足无措。 谁也没想到娜依黛米就这么干脆地抛下他们独自行动了。 一直站在队伍末尾的男人上前两步，他身形高大面目刚毅，身上的精神力波动等级竟也有A级的水准。 “我们以前也不是没有处理过污染区，这次的污染源难堪大用，只会用骗人的把戏，不用她德菲尔的人，我们也能解决。” “队长说得对！看她那趾高气扬的样子我就来气，不知道怎么爬上这位置的，摆脸色给谁看呢！” “军中慎言。”男人难得约束了一下队员的言辞，他在联邦任职多年，当然知道龙船花绣纹在德菲尔意味着什么，那是最高军衔才能享有的待遇，完全不是能靠关系拿到的职位。 只是他或多或少对德菲尔的女人有些偏见，觉得她们性格软弱基因卑劣难堪大任，这才放任队员对娜依黛米多说了两句风凉话。 只是这女人属实小肚鸡肠，不过两句不痛不痒的质疑就让她放弃大部队独自行动，可见难成大事。 只怕到时候别哭着回来求他们庇护就好。 思及此，男人不再犹豫，对着身后的队员下达命令：“全员听令，继续探索！” 第185章 别西卜（3）你好香兄弟 另一边，芙思正在和去而复返的风早清幽大眼瞪小眼。 她冲下来的时候带起的气流贯穿方圆十里，想忽视都难。 芙思有些意外，风早清幽不像是多管闲事爱蹚浑水的人。 风早清幽撞上芙思似笑非笑的眼神，没有任何犹豫地问：“王姬跟着陛下前来参加会议了吗？” 芙思挑了挑眉：“虽然她不是跟着昙绥无诃来的，但她现在确实在丹赛图，怎么，你看到她了？” 风早清幽有些后怕，她深知昙绥延看着恣意狂妄不可一世，实际上精神力一直处在瓶颈，多年未曾突破。 昙绥延是女皇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尚且没见过世间险恶，对上高危污染区完全没有胜算。 所以哪怕知道那张出现在浓雾中的面孔很有可能是污染源设下的陷阱，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下来。 芙思想通了这一层，看向风早清幽的目光都带上了一层探究。 “这么担心她？”芙思揶揄道，“她又不是毫无自保之力，遇上污染源也不会这么快中招。” 周围白雾弥漫，危险未知，芙思却丝毫没有紧迫感，竟然拉着风早清幽八卦起来：“如果我没记错，昙绥延曾经还是你顶头上司，” 风早清幽早年在格尔曼就读时受到女皇的赏识，省去了诸多程序直接将她提拔为亲卫队少校，年纪轻轻便已荣誉加身。 后面的事可以用世事无常来概括，总之据芙思所知，风早清幽确实曾被任命为昙绥延的护卫，为保护她的安危而存在。 风早清幽并不否认：“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毫无瓜葛。” “好，”芙思善解人意地点点头，转而提起另一件事：“那你有没有看到别的幻影？” 她这就有点揣着问题找答案了，风早清幽侧眸看她：“你已经有线索了？” 在这方面，芙思并不打算隐瞒，风早清幽此人不屑于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告诉她也无妨。 “污染源的能力大致分为几类，这片浓雾中到现在为止还没表现出任何攻击性，却在有意识躲避我的接近，想必具有高智慧性。” 她的分析有头有理，风早清幽微微点头，刚刚她先是看到风早清野，眼看无法将她引入陷阱，才抛出昙绥延这个“诱饵”，显然非常明白二者在她心中的分量。 高智慧性的污染源确实不喜欢以大面积杀伤为主要目的，他们更喜欢将人类玩弄于股掌之中，看着他们绝望、愤恨，这是它们最喜欢吞食的情绪。 “你说，它会把最重要的本体藏在哪呢？”芙思抬起眼皮。 风早清幽刚想说她怎么知道，就被一声突如其来的爆破声打断了话头。 随着这一声爆破声响起，整个空间站的地面都跟着颤了颤，似乎勉强扛过了这次冲击。 芙思眯眼远眺，一片朦胧的白光从迷雾中爆射开来，从理论上讲，白光的穿透性很弱，从爆炸震感和光线映射来判断，事故发生点距离二人不远。 芙思和风早清幽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着爆破点飞驰而去。 越靠近越心惊，芙思隐隐看到一黑一白两道矫健的身影在白雾中来回穿梭，还有接连不断的兽吼伴随其中。 而拿到穿透性极强的白光，就是伊娜曾经用过的【白昼】，这项精神体异变技能散发出来的光线温度极高，若这是普通水汽凝结而成的白雾，怕是早就被蒸腾殆尽了。 两人越是靠近爆破的中心，就越是心惊，只见一道高耸入云的“门”出现在二人眼前，其中凝结着一团黑白混淆的能量体，正源源不断地吸取着周围的浓雾。 芙思不由自主地停下动作，眼神痴迷地欣赏这扇布满了狰狞兽脸的磅礴大门，它的两根支柱一玄黑一皎白，看上去像是某种植物凝集而成，却透着一股动物才有的野性的味道，只是看着就令人生出难以抑制的收藏欲望。 “……伽罗门？”风早清野喃喃低语，“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她的惊叹声，芙思这才落实心中猜想。 伽罗门特别派遣队原本并没有准确的名号指代，直到他们的首领一战成名，理事长亲自将这支队伍命名，用的就是【伽罗门】这精神体异变技能的名字。 无论是大名鼎鼎的【哈斯塔】，还是祸乱世间的【灾厄】，又或是极为特殊的【北极星】污染源，进了这扇门，就会变成他人手中利器。 其他人的收容读作收押写作销毁，而这伽罗门的收容，是指废物再利用，敌人变友军，一人敌万军。 娜依黛米感知周围精神力波动，心下的疑惑越来越重。 不对劲，这雾中虽有微弱的精神力反馈，却源源不断无根无垠，【伽罗门】的运转只能吸收到一些皮毛，不能将其完全收容。 本以为这家伙的本体就藏在这迷雾中，所以她远离大部队带着霍勒斯单独行动，就是想展开【伽罗门】直接将这污染源收入囊中。 俗称私吞。 只是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连【伽罗门】都没法完全收容。 要知道，当年霍乱了半个星球的【哈斯塔】也只坚持了两个小时。 两道难以忽视的气息逼近，娜依黛米收拢思绪，双手交合，【伽罗门】停下了不断收容的动作，凝集成束的白雾又逸散开来，像是被抽了麦秆的麦穗。 霍勒斯这才发现多了两个陌生的气息，厉声喝问道：“谁在那里？！” 风早清幽转身欲走，她无意和伽罗门的人起争端，从前就任于女皇麾下时曾与他们有过摩擦，那也是阵营不同造成的对立，她本人并不好战。 谁知身旁的芙思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生怕人家发现不了一样应声道：“在这儿呢！” 风早清幽：“……” 霍勒斯：“……” 娜依黛米倒是毫不意外，她很熟悉芙思走路的声音和呼吸的频率，甚至对她在什么情况下会心跳加速都能做到心中有数。 “不是让你回去。”娜依黛米睨她一眼，这方白雾被伽罗门吸得很淡薄了，能大概看清人形轮廓，只是仍旧看不清五官神色。 所以芙思没看见她眼中流露出的淡淡的无奈。 芙思当然不会说自己的真实目的，索性编了个令人无法反驳的理由：“我走到一半被这白雾吞进来的，我当然不想蹚这趟浑水。” 正在暗处偷窥的污染源：！！！ 我不是！我没有！你学口喷源！ 芙思继续说着：“来都来了，索性解决了再走吧。” 愤恨的污染源再次无声控诉：这是什么破借口啊喂！ 娜依黛米静静地凝视她，半响才移开视线，低叹一声：“也好。” 她施施然收回精神体，两只体型相同颜色截然相反的精神体蓦然消失。 “这东西的本体不在这里，具体能力不明，它虽然具有高智慧性，但是心智停留在孩童阶段，换句话说，有点恶趣味。”娜依黛米习惯性给芙思做总结，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对。 霍勒斯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上司给艾芙思淇做总结汇报，画面一度非常和谐。 更诡异的是这两个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芙思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这家伙确实很恶劣，不过倒是很会隐藏实力，到现在都没看到受害者，想必伤亡数量不多。” “说到这个，”娜依黛米声线微沉，“我倒是见到了两具人类尸体。” 她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复述给芙思，包括污染源说她不怀好意故意让联邦小队的人送命。 芙思的关注点却一直在那两具尸体上：“你查看那两具尸体的时候，温度怎么样？” 娜依黛米回想了一下：“尸僵程度不高，温度适中，因为大量失血的原因，原本的温度应该较高。” 芙思眯起眼：“尸僵程度不高，死亡时间不长，但又是我们进来后唯二看到的尸体，她们很有可能是普通人，原本温度不低，而丹赛图外部天气严寒，只有空间站内部大楼常年恒温，其中就属后勤部温度最高，所以你见到的那两具尸体，大概率是在后期对接物资时被卷进来的受害者。” 娜依黛米微不可查地点头赞同：“多半是这样。” 风早清幽看着她们一来一回的交流，突然出声：“你们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 两人异口同声。 风早清幽默了默，她们的交流和肢体动作之间无不透露着熟稔，实在不像两个互不相识的死对头。 芙思顿了顿，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如果信我的话，朝这边走吧。” 霍勒斯终于站不住了，出声质问道：“为什么要听你的？你的身份不是什么秘密，很难说你没有包藏祸心。” 芙思摊了摊手：“我都说了，如果，你爱信不信，我可不想一直耗在这里。” 说罢，她率先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娜依黛米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只是跟在她后面，身形隐没在浓雾之中。 霍勒斯：“？”不是，就这么跟着敌人走了？长官你回头看我一眼呢长官？！ 风早清幽也跟上了芙思的步子，她还是有些担忧昙绥延的安危，若是让艾芙思淇独自撞到昙绥延，那事态才是不可控。 芙思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并不意外。 她垂眸看了看指尖溢散出来的黑雾，唇瓣抿起，细细品味了一番它传递回来味道。 她选择这条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辨别方法。 只是单纯因为，这个方向的白雾，吃起来的感觉非同一般。 嗯……似乎有些甜？ 第186章 别西卜（4）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就在三人往空间站中心探索时，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束不起眼的雾气凝实成型，大嘴叭叭地呐呐自语：“完了完了，老巢要被端了……” 那个人身上的气息它实在太过熟悉，已经尽力绕开她行事了，没想到这人不撞南墙不回头，硬生生从制高点突入了！ 从诞生之日起，它就是 同类中无敌的存在，丹赛图近百年未曾出现过大规模污染区和高危污染源，并不是因为磁场特殊，也不是因为远离人群。 而是因为所有污染源刚诞生在摇篮里，就被它当成养料吞吃入腹转化成自己的一部分了！ 要论起来，波塞里斯那家伙每年应该上贡给它三百斤微云矿晶！它给他省了多少解决污染源人力财力？！都应该折现成矿晶上贡给它！ 不行不行，多年蛰伏，若是让这祖宗一朝给它老窝捣了，这可就亏大发了！ 必须给她们找点麻烦！它幻化出一只圆胖的手，学着人类的模样狠狠拍在另一只圆胖的手掌上。 这边的小九九芙思一概不知，她正忙着寻找路西法和尤菲米娅的踪迹。 这两人一个是她日后统管丹赛图的人选，一个是手握关键数据信息的移动密匙，要是让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污染源同化了，麻烦事会更多。 芙思左手牵风早清幽，右手拉着娜依黛米，因为没有向导在场，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防止三人走散。 一开始风早清幽还有点排斥牵手这种亲密动作，芙思便说：“在污染区外抱我的时候没见你这么扭捏。” 风早清幽：“……” 最后还是拉了芙思的手，只是她明显不习惯跟其他哨兵挨得如此亲近，手臂肌肉僵硬得不像话。 芙思倒是毫不避讳，握上她的手还顺手摩挲了两下，她的手掌内侧有一些坚硬的鳞甲，类似于白隼的利爪，指甲也比正常人更锋利。 结合她背后隐藏起来的异化羽翼，初步判断她的异化程度在百分之四十。 放在一些对待异化种宽容的星系，百分之四十的异化程度根本不算事儿，打点抑制剂往那一站还是兵。 但茵多克莱对异化种的容忍度近乎于零。 说到底还是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谁能保证异化种不会在某一日突然加深污染失去理智？茵多克莱作为人口最多的星系，中心城人口密度非常高，投入一个异化种就相当于在冰水里扔进一颗烧得滚烫的铁球！ “有些古怪。”娜依黛米在她背后突然出声。 感受到她顿住了脚步，芙思也跟着停下来。 芙思真诚发问：“怎么说？” 她们已经走了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任何标志性建筑，连个大门都未曾看见。 “大多数污染源制造污染区的手段，都是利用气味或者**将周围区域纳入自己的管辖范围，比如【灾厄】就是利用毒雾将方圆百里污染得寸草不生，但是这东西……”娜依黛米环视四周，神情迟疑。 芙思也注意到了这个疑点，按照常理来说，【伽罗门】能在瞬间吸收周围所有生命体的生命源质，无法吸收无机生命体。 可芙思和风早清幽赶到的时候，伽罗门分明在吸收周围的浓雾，致使那一整片迷雾都稀薄了不少。 一个隐隐约约的想法逐渐成型，芙思笃定道：“这一整片白雾都是它的身体。” 风早清幽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那我们岂不是已经被它吞进身体里了？” “倒也不必这么悲观，”芙思环住手臂，“人的身体还分四肢脾胃呢，我们现在处在边缘区，这条路应该通向大脑或者心房。” 娜依黛米点点头，赞同了她的说法。 “这片污染区的运作方式，”娜依黛米侧眸看向芙思，“跟你的精神体很像。” 芙思闻言抬起手掌，一抹若有似无的黑雾环绕其上，这黑雾一出，周围的浓雾瞬间退避三舍，视野都清晰了不少。 风早清幽忍不住问出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问题：“你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它有没有实体？” 她在茵多克莱任职的时候曾经和芙思交过手，只见过她出一招，将原本朝她发射的反物质粒子光束反射了回去。 炸毁了三艘主力舰，还有无数自主驾驶辅空舰队也跟着遭殃。 那时有人猜测，艾芙思淇的能力或许跟倒行逆施有关。 但是后面的种种战役表示，她的能力不止这一种，她多的是力气和手段。 这缥缈无序的精神体实在古怪，茵多克莱的金足乌教会甚至为她成立了专门的战略小组，专门研究艾芙思淇的精神体能力，到现在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 芙思想了想，竟然回答了风早清幽这个问题：“你可以将它看做和幽蓝一样的类生命体。” 人类是碳基生命体，拥有血肉之躯和完整的器官系统，宇宙万千，幽蓝那样神奇生命体虽稀有却也并不少见，这个回答并不算敷衍。 风早清幽还想问些什么，耳梢微动，眼神一凌，刚想伸手推开二人，却见她们极为默契地松开相连的手，双双向后退去。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滚烫的熔浆从天而降，好在三人躲闪及时，只是地面被溶出一个不小的坑洞，滚烫触碰到底层的晶石层才堪堪停下。 “叛徒！还敢躲？！”伴随着一声怒喝，又是接连的熔岩块从天而降，精准地朝着芙思的身影而去。 芙思眼神微眯，很强烈的精神波动，对方至少是A级以上的哨兵的精神体，精神体异变技能是强攻击性。 娜依黛米却缓缓皱起眉，这声音很耳熟，似乎是那位联邦派遣过来的小队队长。 芙思手掌上的黑雾还未收回，她原本也想用精神体探查这方污染区，却遭此横祸。 一只似龙非龙的飞天蜥蜴从天而降，刚刚的岩浆就是它的口涎。 在体型庞大的精神体面前，芙思的身影瞬间矮小起来，她看着眼前来者不善的大型蜥蜴，瞟了眼尾随而来的众人，慢声道：“这是唱的哪一出？” “你还装？！”保罗愤怒不已，他原本就觉得这人信不过，带罪之身怎能加入联邦调查队，可女皇亲自下令，他也不好质唆。 谁知这人果真包藏祸心，不过是不让她参与探查污染区的行动，便暗中出手，接连杀害了六名队员！ 娜依黛米看见他身后略显单薄的队伍，又观保罗已经涨红的脸色，明白过来：“你们遭遇伏击了？” 保罗理智渐失，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还不是这个死刑犯干的好事？！她埋伏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偷袭，接连杀害六名高阶哨兵后扬长而去，还大放厥词让我们尽管找她报仇！” 说到这里，保罗手中原本用来对付污染源的引力波武器已经对准了芙思：“所有事情都是我们亲眼所见，你的精神体特征明显，我们绝不可能认错，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你听到我说，尽管找我来复仇？”芙思不紧不慢地摸了摸下巴，勾起唇角，“那我为什么不连你一起杀了，还要留下你这么一个隐患。” 芙思摊摊手：“我又不像你，小脑发育不健全。” 队伍中的向导早在之前就被不知名的力量传送走了，徒留两具死相凄惨的女尸，没有人做精神疏导，保罗本就不甚理智的脑子更是缺乏独立思考能力。 “你不要狡辩！我们亲眼所见，难道还能有假？！”保罗大喊一声，不再废话，精神体异变技能照着芙思就轰了过来。 芙思无奈摇头，看来联邦内部也水得很，什么人都能上位，这还不如波塞里斯那厮有脑子呢。 人才难得，突然觉得路西法和波塞里斯也不是非死不可。 芙思一边走神一边游刃有余地躲开如雨点般密集的熔岩雨，这蜥蜴看着红彤彤的，应该是生活在火山熔浆里的四脚沼蜥。 芙思一心记挂着尤菲米娅，没时间和这莽夫纠缠，原本想杀了了事，可转念一想风早清幽还在这里，万一她将实情禀报给女皇，解决起来又很麻烦。 芙思双手交握，脚下徒然腾起一圈黑雾，它们凝结成密密麻麻的细网，紧接着像是食人花一般张开网口，直接将那铺天的熔岩连带着四脚沼蜥兜住。 芙思伸出左手在空中微微一握，原本沸腾不止的“黑色网球”瞬间噤声，化作奔涌的精神力消散在空中，连带着那只蜥蜴一起，无影无踪。 保罗还没回过神，自己的精神体便已经被强行打回精神海，蔫蔫地无法再次召唤而出。 他用不了精神体异变技能了！ 保罗惊惧不定地看着眼前的人，颤声道：“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杀你们灭口了。”芙思微笑起来，一步一步朝他靠近，诚心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的家伙一个教训。 这种人在联邦当职还能活到今天，看来现在真是太平盛世，就连污染区的危险程度都大大下降。 这才有了浑水摸鱼之辈。 保罗无法使用精神体，仍旧不甘心，转而对芙思挥出一拳，他大脑发蒙，脚步虚浮，芙思没费什么力气就握住了他的拳头，面带微笑地按住他的关节，迅速卸了他两条胳膊。 “咔吧——”接连两声骨骼错位的声音响起，保罗痛苦地摔倒在地。 芙思漫不经心地踢了他一脚：“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他身后的队员面面相觑，原本想出手的人静默下来，他们隐隐察觉到，精神体和他们密不可分的链接蒙上了一层网纱，链接变得断断续续不可捉摸。 他们的精神体也被 封禁了！ 第187章 别西卜（5）恨我吗？ 芙思并不是一个喜欢多费口舌的人，她垂下头，问了保罗两个问题： “你只看到了我伏击你们，那有没有人从旁辅助？” “我伏击你们之后是如何脱身的，往哪个方向逃窜？” 保罗原本不想回答芙思的问题，却顶不住她踩在他身上的力道，别看芙思一派轻松的模样，他只觉得背上压了一座大山，痛得他全身骨骼嘎吱作响。 “别踩了！别踩了……啊啊啊啊啊痛痛痛痛！”保罗张嘴就是一阵哀嚎，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躺在地上。 明明芙思的精神体只出现了一瞬，他连那东西的样子都没看清。 芙思的声音再次从他头顶传来：“别让我问第二遍。” “我没看见！我怎么知道你从哪个方向撤退？！这里面啥都看不见，我就追着精神力最后消失的方向找到你们……”他不情不愿地回答了芙思的问题。 这家伙似乎被打怕了，身躯一直抖个不停，肌肉痉挛不已，谁能想到芙思的杀心说起就起？！ 芙思轻轻摇头：“其他人呢？只有一个人伏击你们？” 保罗忙不迭地点头：“没有其他精神体波动，反正我没感知到！” 芙思摸了摸下巴，看来这污染源诚心跟她过不去，陷害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只往她一个人身上使。 怪了，她上次来丹赛图也没见过这东西，应该没有跟它结下梁子才对。 可现在这明晃晃的针对行为实在令人不爽。 “既然如此……”芙思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脚上的力道突然加重，可怜的保罗后颈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芙思摆摆手，那几个幸存的队员也应声倒地，倒地时还激起了一阵白雾腾起。 娜依黛米看着她转身欲走，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就这么把他们留在这里？” 芙思哼笑一声：“不然？他们污蔑我在半路伏击，我没坐实这个罪名已经是仁慈之举。” 娜依黛米似是无奈地摇摇头：“不，我的意思是他们躺在这里可能会绊倒其他被卷入污染区的人，这不是飞来横祸吗。” 风早清幽：“……”意外的善良。 芙思还真的为这个问题思考了一两秒钟，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刚刚保罗释放精神体的时候在空间站的地面上溶出了不少坑洞。 羊毛出在羊身上，芙思将这几个倒霉蛋甩进坑洞，草草掩埋了一下。 娜依黛米在旁边看着她动作，黑雾凝结成一只只触手，非常便捷好用。 看着看着，她的视野突然模糊了一瞬，她下意识往后倒退半步，意识再清醒过来时，周围只剩下她一人的呼吸和心跳声。 娜依黛米试探性地出声：“芙思？” 无人应答—— 芙思这边还吭哧吭哧“抛尸”呢，转头一看人没了。 不光是娜依黛米消失了，就连风早清幽的气息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芙思挑了挑眉，这是眼看正面硬刚不过，打算逐个击破了？ 芙思从坑洞底部一跃而上，落地时几近无声。 “还算有点脑子，不过有的不多。”芙思淡声道。 周围大雾弥漫，在这里呆久了人都变得暴躁了不少。 芙思冷声道：“我给你一个机会，现在跟着我走，尚有一线生机。” 污染源确实一直在注意她的动静，此刻听到她这样说，下意识就想显形。 没办法，真的打不过啊！如果正面对决能赢它早就大干一场了！ 可是转念想到它刚刚还在策反路西法并给芙思制造危机添堵，芙思真能毫无芥蒂的接收它吗？ 这明显不可能啊！ 这只是芙思的缓兵之计，决不能上当！ 眼见得不到回应，芙思也不坚持，她吞噬幽蓝后得到了一项新的能力，正好拿这东西试试。 芙思眼睫微颤，蓝瞳骤然亮起，脚下升腾起一阵幽蓝色的雾气，夹杂着漆黑的色泽，看起来像是宇宙星空交杂的颜色。 三个呼吸间，芙思的感知就已经铺展到了整片污染区的尽头。 芙思猛地睁眼：“找到了。” 话音未落，她转瞬消失在了原地，朝着尤菲米娅的方向飞驰而去。 眼见芙思已经定位到了尤菲米娅的方位，本就游移不定的污染源慌了神，下意识对风早清幽和娜依黛米开展了同化。 正如芙思推测的那样，这一整片污染区都是它的一部分，被她们吸入肺部的雾气都是它的身体，也就是污染源本源。 哨兵的身体难以同化不假，可芙思等人进入污染区的时间不短，也没有向导在身边辅助，这个时候开展同化，成功几率大大增加。 人类会卧薪尝胆十年磨一剑，它污染源也会蛰伏等待时机！ 娜依黛米看着眼前出现的人，身形一顿：“你从坟里爬出来了？” 若是保罗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男人身上的银黑色军装和娜依黛米的如出一辙，甚至龙船花的绣纹更加繁复多样。 面容姣好的男人笑了笑，美到雌雄莫辩的脸透出一股阴柔之气：“亲爱的，我舍不得你，怎么会轻易去死？” 娜依黛米眯起眼：“我亲眼看着你咽气，脑子心脏都被我搅碎了，你现在不过是污染区捏造出来的幻影。” 男人大笑起来，似乎非常愉悦：“好厉害，一眼就看穿了我是假的。” “倪修元，你是自己消失，还是我再杀你一次？”娜依黛米的语气还是淡淡的，身后乍然显现一黑一白两只云豹，它们纷纷朝着面前的人露出獠牙和利爪。 倪修元看着她，目光逐渐狎昵起来：“何必呢，我不过是背叛了你一次，为什么不能原谅我？” “如果你的背叛是指将我引入高危污染区后围杀，只为了伽罗门首领的位置，那我也不过是做了相同的事情，你也原谅我，从哪来滚回哪去。”娜依黛米说道最后一个字声音突然加重，精神体异变技能【白昼】瞬间发动！ 刺目的白光并不妨碍倪修元视物，反而令他更为兴奋：“噢亲爱的，以前在伽罗门真是委屈你了，双生精神体百年难见一次，我还没见过你另一个精神体的真容呢。” 娜依黛米眼神一凛，双手合十，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发动了【伽罗门】。 【白昼】无法对这幻影造成伤害，那就用【伽罗门】吸食掉周围的白雾，这诞生于污染区的幻影自然而然就会消失。 她的策略非常正确，只是她还是低估了倪修元的变态程度。 这家伙好像只是单纯为了恶心她而来，即使他现在只是一个幻影，仍旧继承了她记忆中熟悉的恶毒配方。 发动【伽罗门】的时候娜依黛米本人不便移动，必须全身心和精神体达到高度共鸣，是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倪修元顶着巨大吸力走到她面前。 他显然也不好受，【伽罗门】源源不断吸食着周围的雾气，他的身形也在逐渐变淡。 倪修元细白的手指轻轻抚上娜依黛米的脸侧，声音清浅：“亲爱的，你当时态度但凡温柔一点，我都不至于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和你决一死战。” “啧啧，”他摸了摸娜依黛米的背后，不出意外地看到她眉头一皱，“我的噬魂印可不是那么好解的，疼了吧？理事长是个黑心的，你我不过都是他手下的一条狗罢了，咳咳……他连这个都不舍得给你解，你就算重新坐上首领的位置又如何呢？” 眼看倪修元的身形越来越淡，他放下了手，声音缥缈得像是梦中的呓语：“你逃不开的，我在地狱等你。” 随着倪修元的身形完全消失，娜依黛米喉头一腥，忍不住咳出一口殷红的淤血：“咳咳咳——” 躲藏在暗处的污染源窥见这一幕，着实惊讶，它明明根据这人心中“最棘手的对手”捏造出了幻境，想让她在战斗中加剧异化程度，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 正在疑惑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穿透迷雾而来：“伊娜，没事 吧？” 芙思连忙上前，看到娜依黛米咳出的血迹，眼神微动：“伽罗门不是什么小型异变技能，这样频繁使用只会加剧你的异化程度。” 娜依黛米用力挥开她的手臂：“你不是她。” 芙思低叹一声：“我确实不是。” “可我是不是又有什么区别呢？”芙思真诚地抬起头，凝视着娜依黛米的眼瞳，“我又不是来跟你打架的。” 娜依黛米退后两步，和她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艾芙思淇的近战能力她是领教过的，她不能冒这个险。 芙思歪了歪脑袋：“刚刚你和那个人的对话，我听到了，不过你放心，我是冒牌货，艾芙思淇本人并不会知道。” 眼看着二人就这么聊了起来，污染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先不说为什么“最棘手的对手”会是芙思，这又是个什么走向？就这么聊开了？那冒牌货难道不该是一言不合就动手吗？！ 都是对手了为什么还能坐下来闲聊啊喂！ 娜依黛米缓了缓神，她似乎理解了这片污染区的运作规律。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芙思脸上扬起熟悉的微笑，“其实我很好奇你的过去，只是一直没问，今天窥见了冰山一角。” 娜依黛米默了默：“你有她的全部记忆吗？” “严格来说，我生成时只会参照你的记忆中的我，但是因为本尊就在污染区内，所以我变得更加完整。”芙思解释道。 芙思露出一点探究的神色：“你想问什么吗？” 娜依黛米张了张口，面前的虽然是冒牌货，但保留了芙思的样貌和记忆，这似乎是一个窥探她人秘密的好机会。 “你……”娜依黛米感到喉咙有些干涩，下意识吞咽了一口，“恨我吗？” 第188章 别西卜（6）最棘手的对手 “你竟然会问出这种问题，看来这里对你的影响不小。”芙思上前两步，想要看清娜依黛米的脸庞。 几乎是她刚一动作，娜依黛米就警觉地后退：“不要靠近我，否则倪修元的下场就是你的未来。” “好好，”芙思倒退两步，她很少有如此妥协的时候，回想起刚才娜依黛米问出的问题，她心中有了猜测，“你还清醒吗？” 娜依黛米揉了揉太阳穴，接连使用【伽罗门】会耗费大量精神力，更别说现在她正处在污染源内部，一呼一吸都是这东西的一部分。 如若说污染源是什么剧毒之物，那她现在就是整个人都被泡在毒缸里，不被污染才是奇迹。 “既然你都这么问了，那我还是回答一下。”见她迟迟不说话，芙思兀自起了话头。 芙思隔空点了点她胸前的龙船花绣纹，隔着浓密的白雾，她的声音穿进了娜依黛米的耳朵：“世上没有永恒的敌人或者朋友，就算你站到我的对立面，也只是时势所趋。” 芙思一脸轻松：“没什么恨不恨的，就算你现在给我一枪，我都夸你射的准……” 话还没说完，芙思只觉腹部一凉，娜依黛米竟真的掏出了引力波发射器，洞穿了这具污染源捏造出来的身体。 引力波武器面对生命体是非常强力的雾气，即使是哨兵的躯壳也扛不住这东西的正面冲击。 “真是果断。”芙思垂眸看向腹部的空洞，腕口大小的缺口溢散出点点白雾。 她像一个被摧毁了核心支架的泥塑，整个人都化为浓雾与背后的污染区融为一体。 不能再拖了。 娜依黛米低咳两声，在这里待的越久她的精神壁垒越薄弱。 放在平常她根本问不出那种个人情绪强烈的问题。 这两波下来，她大概能摸清这污染源的污染手段和攻击手段了，跟【哈斯塔】一样，这东西能不断蚕食污染区内的人类的精神海，通过直接污染进行同化。 而且它将自己最重要的“大脑”和“心脏”隐藏得很好，到目前为止她们仍旧只在这东西的“四肢”或者“躯干”内打转。 娜依黛米低叹一声，一道阴影自她身后的影域中缓缓显现，黑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小腿，脸颊两侧有两道金色的云纹正闪着微光。 【唤影】可调动方圆百里的暗影视野，本是个追踪定位的技能，到了娜依黛米手中便有了其他的妙用。 空间站的并不缺少恒星照耀，有光的地方必有黑暗，只要她想，整个空间站到处都会是她的眼线， 娜依黛米闭上眼，所有感知都和精神体相连，无数景象涌入脑海，信息乱流令她后脑隐隐作痛，娜依黛米微微皱眉。 丹赛图自从前几日波塞里斯倒台后经历过一次不小的动荡，尤菲米娅和路西法着实为此焦头烂额了一阵，不少人员变动都需要他们亲自定夺。 经此一役，这边空间站人口密度下降了不少，到也是因祸得福，这污染源爆发开来后，被卷入污染区的人只有寥寥数千。 最大程度的降低了受害者的数量。 娜依黛米的视野随着精神体异变技能不断转换，她想直接揪出这污染源最重要的部位，用【伽罗门】进行收容后污染区自然会消散。 没有……这里也没有…… 找到了！ 精神波动最强烈的位置，就在那黑白大楼的地下一层！ 娜依黛米身形一顿，她同时看到了风早清幽和昙绥延两人的身影。 怎么回事？昙绥延也被卷入了污染区？ 她应该被女皇亲卫队保护得很好才对，怎么会踏入如此危险的地方。 娜依黛米没有趋势精神体贸然上前，她细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了漏洞。 这个昙绥延也是污染源捏造出来的幻影，用以消耗风早清幽的精神力。 按照倪修元和芙思出现的逻辑来讲，污染区会读取她们的记忆，并生成她们潜意识中“最棘手的对手”。 也就是说，在风早清幽的潜意识中，她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是昙绥延？！ 这比芙思的出现更令人惊讶。 娜依黛米也有常人的好奇心，眼见二人正在对峙，她操控者精神体隐匿在阴影中，稍微靠近了一点。 “好久不见。”昙绥延拥有正主全部的记忆和能力，所以她并没有对风早清幽展现出敌意。 与她的闲适恰恰相反，风早清幽整个人身形僵硬，双腿像是钉在地板上一样难以挪动半分。 昙绥延上前两步，雾气太大她都快看不清风早清幽的脸了：“怎么不过来？几年不见不认识我了？” 这东西能捏出一个类似同位体的人偶，却不能完全左右它们的行为。 风早清幽失去了精神体，对于精神波动的感知弱了许多，就像她在污染区外围无法判断那两道用来迷惑她的幻影是真是假，她现在也没法判断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昙绥延。 风早清幽迟疑地开口：“殿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嘛，”昙绥延做思考状，“根据周围的环境和我的记忆推断，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风早清幽听到她这么说，结合这只污染源的能力来看，眼前的人大概率是个污染源捏造的幻影。 这个结论反而令风早清幽松了一口气，她紧绷的身体像是脱了弦的弓，一下子松弛了不少：“那就好。” 昙绥延清扫污染区的经验基本为零，她只在昙绥宫的模拟室中见过大面积污染区，若是她独自一人进入污染区，那将是教会与亲卫队的失职。 “喂喂，我们这么多年不见你就跟我说这个？亏我还担心你在丹赛图过得不好。”昙绥延佯装生气。 其实昙绥延比风早清幽年长将近一百岁，只是因为女皇溺爱加上金足乌的幼生期较长，她的心智根本不像个“百岁老人”。 风早清幽抿了抿唇，她错开昙绥延直视过来的目光，涩声道：“我很好，丹赛图远离人烟，近些年也未曾出过什么高危污染源……” “我不是问你这个，”昙绥延拍了拍她的肩，“就算变成了异化种也还是人啊，睡得好吗？我记得你之前一直有失眠的毛病， 虽然哨兵也不需要太多睡眠啦……” 娜依黛米隐藏在暗处听着这位金枝玉叶的王姬絮絮叨叨地关心一个异化种，突然意识到她是个隐藏的话痨。 真是难得，背负了整个星系命运的继承人竟然是这么“活泼开朗”的性格，娜依黛米只觉得意外。 她见过德菲尔那边莫林的养子为了继承权厮杀得头破血流的惨状，人命在王座之前只是微不足道的垫脚石。 “哎，你找到污染源的核心了吗？”昙绥延眼看风早清幽有些走神，兀自出声问道。 “尚未，”风早清幽回过神，“我现在的感知非常羸弱，没法精准定位精神波动最强烈的位置。” 这也是她不得不离开茵多克莱的原因，异化种始终是人类中的异类，既然无法继续为女皇效力，家族自然也不会留下她这种废物。 想起母亲临行前对她说的话，风早清幽面上一派淡然：“我得离开了，继续待下去会加重异化程度。” “噢噢，听母亲说过两年会给你安排个假死换上新的身份，到时候你想回茵多克莱或者去别的星系旅行都可以，这段时间你小心一点，不要随便进入这种污染区。”昙绥延叮嘱道。 一直没什么神态变化的风早清幽蓦然抬头，声音干涩发哑：“女皇她……真的这么说过？” 昙绥延又搜寻了一遍记忆，确认从母亲口中听到过这个消息：“没错，到时候你可以跟闫昔宇一起换个身份继续生活，正好这次丹赛图大变革，倒是方便了我们暗中操作。” 闫昔宇也曾为女皇效力，只是他曾经带队不利因为决策失误致使队员死伤惨重，被教会弹劾后判处流放至丹赛图。 很多人暗地里说他是功高震主才会被流放，毕竟他曾为女皇立下汗马功劳，就这么被流放实在是令人心寒。 现在看来，女皇并不是将他们赶尽杀绝，而是换个温和的方式让他们“退休养老”。 风早清幽心头一颤，脑中有根弦“啪”得一声崩断了。 她近乎于失控地出声询问道：“女皇她，她还说了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被她吸入肺腑中的浓雾侵蚀了她的精神，风早清幽近乎于执拗地盯着眼前人发间那一蔟淡金色的发，等着她的答案。 昙绥延不疑有他，风早清幽在亲卫队任职的时候就深受母亲信任，多问一句也没什么。 “我记得你刚到丹赛图的时候母亲曾和波塞里斯询问过你的近况，只是那时候的波塞里斯还铁面无私得很，想跟他打点一二都没门路，后来不知怎的又肯了……” 昙绥延说得很详细，因为昙绥无诃没少为这事发愁，但是教会的建议也不能不听，他们辅佐女皇近千年根基已经遍布全星系，如非必要昙绥无诃不想跟教会生出龃龉。 说着说着对面的人呼吸都快没声了，昙绥延连忙上前两步，跟她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唉，你怎么……” 话音未落，一道凌冽的风声从耳畔划过，锋利如精钢的羽刃划过她的脖颈，瞬间切断了她的喉管。 昙绥延的身形消散在浓雾中，风早清幽缓缓收回羽翼，冷眼看向一旁：“谁在那里？！” 娜依黛米操控着玄豹现身，偷听了人家的对话再不承认那就太没担当了：“是我……” 视野中完整地显露出风早清幽隐藏在浓雾后的脸，还有她眼底隐隐闪烁的水光。 风早清幽的眼睛和她弟弟如出一辙，线条流畅眼尾上扬，如同鹰隼一般利落凌冽。 只是她此刻眼眶通红一片，实在没有威慑力。 联想到刚刚的对话，娜依黛米忽然福至心灵。 所谓“最棘手的对手”，未必是战场上的敌人，也有可能是年少不可得之物的竞争者。 如果她没看错，风早清幽斩杀昙绥延的幻影时眼中的神情名为嫉妒。 她嫉妒着昙绥延能拥有女皇的宠爱，更准确一点来说，是母爱。 换了别人可能还看不出来她这复杂的感情，可娜依黛米不一样。 这种如阴沟里的老鼠一般窥探别人的幸福的感受，她可太懂了。 所以她贴心地没再多说一句话，直接揭过了这一篇：“我找到污染源核心位置了，走吗？” 第189章 别西卜（7）莫林，你还没死 芙思一路行到污染源的“心脏”位置。 她将精神体四散开来，几乎包裹住了整个污染区的边境。 那些被她分散出去的黑雾加强了她的感知，尤菲米娅的精神力波动她很熟悉，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她最后停驻的地点。 芙思环顾四周，这里似乎还残留了一点其他人的气息。 仔细品味一番，这气息还有点熟悉，不久之前这家伙还在芙思创造的精神领域中啃了个缺口出来。 芙思轻轻敲了敲脚下的地板，低声道：“路西法？” 路西法正在犯食困，他吃得太饱了整个人都懒懒的，这污染源比他想象中更顶饿，多年未曾进食，这一顿竟然令他生出了可以再饿十年的念头。 头顶的声音传到他耳中，路西法睁开眼，把躺在他胸口的毛球扔下去，回答道：“我在。” 二人之间隔着厚厚的一层金属地板，却不妨碍二人对话。 “看到尤菲米娅了吗？” “没有。” “有没有看见污染源的本体？” “没有。” 芙思：“……”是错觉吗，那个十佳好员工去哪了？ 芙思想了想，路西法所在的房间是空间站下面的隐藏的能源储备室，里面有不少能源矿晶，污染区令空间站的机关停摆，正门是进不去了，从上面强行突破可能会引发爆破。 “里面是空的，我没有借力点，麻烦你从上面创造一个突破口。”路西法的声音从下方闷闷地传上来。 空的？芙思有点意外，丹赛图的能源储备一直是很富裕的，前不久还刚刚补充过一次。 疑惑归疑惑，得知下方没有易燃易爆的能源矿晶，芙思一边测量方位一边告诉下方的路西法躲远一点。 “轰隆——”随着两声巨响，无数白雾倾斜而下，路西法看着这东西只觉得胃胀。 太撑了，实在吃不下了。 芙思好以整暇地蹲在旁边冲他歪了歪脑袋：“还不上来吗？” 路西法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迅速翻身而上，离开了这个空旷到诡异的房间。 他刚爬上来，却见芙思栽下去了一个脑袋，发出感叹：“奇怪，这里面没有被污染区侵染吗？” “咳，”路西法有种人前说减肥却被戳穿在半夜点外卖的尴尬感，“污染区爆发前尤菲米娅正在黑白大楼三层。” 芙思抬起头睨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隔着朦胧的白雾，路西法的五官似乎更加精致了，他的长相本就偏向于俊美，现在更有种吸人精气般的妖治。 联想到刚刚那个空旷的房间，路西法不太可能生啃能源矿晶，那必然是污染源在这里面转化了能源矿晶后又被路西法的精神体吸收了。 毕竟这家伙连她的精神体都能啃，吃个污染源也在情理之中。 “好吃吗？”芙思突然出声问道。 “还行，一般……”路西法沉默了一会儿，没敢看芙思脸上的表情。 芙思若有所思：“为什么它宁愿被你啃食都不肯将你放出来？根据之前遇到的情况来看，这东西可以将污染区内的人随机传送到任何地方，活的死的都一样。” 路西法回想起之前看到同事惨死的尸体。 那些尸体后面消失不见他还以为是被污染源消化掉了，原来是被搬运到别的地方去了吗。 芙思摸了摸下巴，决定还是先去寻找尤菲米娅，只要确定了她的安危，收容这污染源也就只剩下一些必要流程。 要论起来，这东西顽劣有余实力不足，比起【哈斯塔】的死之触手，这东西的危害性实在不够看。 路西法盯着芙思的后颈，她身上一直缠绕着若有似无的黑色雾气，那是她的精神体，能够更好的辅佐她行动。 只是不知怎的，他怎么觉得那东西远比这些白雾更好吃呢…… “愣着干什么，走了。”芙思转头看到路西法并未跟上来，扬声喊他。 路西法回过神，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苦笑一声，艾芙思淇可比污染源可怕多了，这个时候他倒是有点羡慕那个跟在她身边的向导，能得到她的青睐，后半辈子至少不用东躲西藏。 芙思和路西法一路向上，芙思并不熟悉这里的内部构造，这栋楼还是她上次炸毁三座空间站后波塞里斯命人另外建造的。 这时候路西法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他简直是最好用的人肉地图，在雾气弥漫的浓雾中还能精准辨别方向。 “这边，”路西法指了指角落里的隐藏门，“通向特定房间需要乘坐相应的升降梯，污染区内不能启动任何能源系统，我们只能爬上去。” 芙思推开那扇隐藏门，因为采用的是磁悬浮技术，此刻没有能源供给，升降舱就停留在最底层。 看了一圈，这里面光滑无物，近三十米的圆柱形内部，单凭跳跃力可能会翻车。 芙思转身对路西法说：“先上去一个，你踩我还是我踩你。” 路西法耸耸肩，逆来顺受地支在一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来吧。” 芙思没再废话，踩到他身上借力，路西法很配合地双手交握给她做发射点，芙思身形灵巧地向上一跃，眨眼跨越几十米的距离到了第三层。 她环顾四周想要找绳索接应路西法，却听到一阵用力的振翅声，芙思突然想到什么，低下头去看，路西法身后张开一对儿漆黑的羽翼用力一扇，轻飘飘地落在芙思的身边。 这是他的精神体融合态，不知道是不是吃饱了的缘故，他和精神体融合时没了往日的失控感，反而有种久违的轻松感。 芙思一直盯着他身后看个不停，路西法也跟着瞟过去一眼，噢，是他的尾巴正在不受控制的乱摆。 他的尾巴有些像白骨焦化后的样子，没有磷甲和血肉，并不符合大部分人的审美。 说起来魅魔族的尾巴似乎非常受人欢迎，手感极佳形象可爱。 他曾见过不少幼生期魅魔被人圈养，他们的成长值非常低，很难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翻身。 “你……”芙思张口欲言，却察觉到身后一道危险的气息正在逼近，生生止住了话头。 路西法不明所以，刚想问她怎么了，就听到一阵沉闷的脚步声自二人背后响起，节奏不紧不慢，步伐沉稳有力，却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二人离得很近，路西法看到芙思的瞳孔紧缩了一瞬，全身的肌肉随之绷紧，那种随性闲适的姿态完全消失了。 一阵低沉如弦乐低鸣的嗓音幽幽响起：“好久不见。” 话音刚落，一整层的浓雾瞬间消散，它们似乎忙着逃命，争先恐后地离开了这里，为接下来的交锋腾出战场。 芙思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并不接话。 路西法心中警铃大作，饭后消食的心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面对顶级捕猎者的警惕。 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刚刚三十出头，身上没有一点少年人的稚气，只有深海般的阴沉和底蕴，黑发黑瞳，皮肤白皙得几近透明，隐约能窥见皮肤下淡蓝色的血管，比起人类，他更想某种被烤制出来的瓷器。 鼻梁高挺，眉骨柔和，薄唇艳红如蔷薇，抛开他身上那股诡谲阴郁的气质不谈，这是个回头率极高的漂亮男人。 德菲尔的银黑色军装穿在他身上衬得他肩宽腿长比例极佳，发丝柔顺地垂在他的身侧，发梢微卷，平添几分随性慵懒。 跟娜依黛米身上那套龙船花绣纹的军装不同，他身上素净得很，只有胸前别着一枚银光熠熠的影织者纹章。 看到那枚纹章，路西法脑中灵光一闪，这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莫林，”芙思淡漠道，“你还没死。” 莫林忍俊不禁，面对芙思他丝毫不吝啬笑脸：“让你失望了，是我的罪过。” 路西法只觉得吃进去的污染源都变成了压在胃里的石头，弄得他整个人都开始头晕目眩，不然怎么会见到德菲尔现任理事长亲临丹赛图呢。 芙思察觉到路西法后退的意图，没好气道：“他是污染源捏造出来的幻影，想必是读取了我的意识和记忆，不然这讨厌的脸不可能捏得这么像。” 真正的莫林不可能离开德菲尔半步，他们内忧外患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凡莫林消失在审判庭一天，哪天消失哪天政变。 “你还是这样冰雪聪明，”莫林笑眯眯地靠近芙思的身侧，“我真的很喜欢。” 芙思只觉得脊背一阵恶寒，飞快往后倒退两步：“你的嘴不会说话我可以替你撕了它。” 路西法在旁边小声问：“既然是幻影，那他应该不具备什么杀伤力吧？” 他问话的时候低了一点头，气息浅浅拂过芙思的耳畔，两人的距离有些近。 莫林似乎这才注意到在场还有第三人，笑脸瞬间消散，右手抬起，食指和中指微微颤动一下。 路西法只来得及看到他倒映在地上的影子扭曲了一瞬，整个人就仿佛被高速行驶的星际列车迎面撞击，直直地倒飞出去！ 好在路西法躯体强度不低，撞上背后的墙壁时全身骨骼只是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错位声，并未全然断裂。 莫林怔楞一瞬，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一丝若有似无的黑雾从他的掌心散去。 芙思眼睫微垂，黑雾瞬间回防，戒备着面前人的一举一动。 莫林那一击若不是芙思出手阻拦，路西法现在就已经是一滩烂泥了！ 路西法痛哼一声，意识溃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进攻被人化解，莫林也不恼，他意犹未尽地摩挲了一下手掌内侧：“不过是双A级哨兵，他不配离你这样近。” 他本意就是想和芙思单独说两句话，路西法没死他也不太在意，大象踩了蚂蚁是不会倒回去踩第二脚的。 他又往前行进了两步，察觉到芙思的排斥后才堪堪停在原地：“这段记忆不会传递给本体，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 他说到最后声音很轻，芙思荒谬地听出了一股委屈的意味。 芙思不怒反笑：“你现在越来越恶心了，老东西一把年纪装什么纯情？” 莫林好脾气地说道：“只是对你这样罢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不顾芙思的拒绝伸手捻过一缕她的银发，目带担忧：“这具身体撑不了多久了吧？摩洛斯的实验室还保留了实验体的基因序列和DNA编码……” 浓密危险的黑雾猛地爆炸开来，这方天地顷刻间化作芙思的领域场，一直潜藏在莫林脚下的影织者被迫显形。 影织者的外形是一只大型细脚蜘蛛，仿佛夜空中剥离出来的活体星云，半透明的身体能够清晰的看见幽蓝色的血管走势，更像是天体走势，忽略它锋利的口器和巨大的复眼，这东西长得更像是怪诞的星座云，有种奇异的美感。 被芙思逼到显形，它也只是晃动了一下纤长的前肢，从口器下方掏出一团白白的东西递到芙思眼前，触手讨好地往前送了送。 芙思定睛看去，那东西是由半透明蛛丝编制而成的小猫玩偶，巴掌大小，动态活灵活现，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一只猫咪跃然掌上。 难以置信，如果路西法还醒着一定会惊呼。 影织者的蛛丝何其珍贵，一小节就能换一桶水焱的存在，就这么拿来编毛绒玩偶？！ 偏偏芙思并不领情，她的蓝眸逐渐染上一层寒霜。 芙思现在有种被对手当面侮辱的感觉，就好像扇了他一巴掌，明明用了十成力，对方还要贴上来让你再赏一巴掌。 这种时候就别再用巴掌了，直接掏枪吧。 第190章 别西卜（8）别让我等太久 对于尤菲米娅来说，突破这片污染区并不算什么难事，她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天响】能够净化掉所有负面状态，大雾弥漫的污染区并不能扰乱她的视线。 只是责任感驱使着她寻找污染区的核心并加以收容，尤菲米娅这才一直污染区内打转。 她的脚边停驻着一只全黑的狞猫，此刻正瞪着一双橙黄色的猫眼警觉地看向黑白大楼的方向。 “奇怪，”尤菲米娅低声呢喃，“好强烈的精神波动。” 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接工作，尤菲米娅已经熟悉了丹赛图大部分空间站构造，而她刚刚搜寻了整座黑白大楼，压根没找到那污染源的本体。 既然它的本体不在那里，这么强烈的精神波动又是从何而来？ 尤菲米娅心下微沉，根据她的推断，星际会议已经召开了一段时间，她和路西法都没到场的情况下艾姐一定会冒险进入污染区寻找。 这样强烈的精神波动，艾姐一定遇到了危险！ 尤菲米娅不再犹豫，立刻朝着精神体指向的位置赶去。 与此同时，风早清幽和娜依黛米汇合，一起朝着黑白大楼进发。 只是走到半路，娜依黛米身形突然一 顿，一股恶寒涌上心头。 糟了，既然这污染源将她们分散并逐个击破，她和风早清幽都遇上了此生认为最棘手的对手，那芙思一定也会面临相同的境地。 跟她们二人不一样，对于芙思来讲，只有一人的存在令她时刻挂心，恨不得处置后快！ 风早清幽不明所以，她疑惑地望向娜依黛米：“怎么了？” 娜依黛米缓缓摇头，目光远眺向那座大楼，沉声道：“没必要过去了。” 风早清幽一愣，紧接着她耳梢微动，一阵难以忽视的爆破声闯入她的感知。 风早清幽循声望去，发现声音的来源正是她们的目的地黑白大楼。 她心下了然，想必艾芙思淇已经提前赶到了核心地带，此刻她们再去也只是跟着收尾。 想到这里，风早清幽停下脚步，不再动作。 与她的一派轻松不同，娜依黛米此刻内心备受煎熬。 莫林此人实力深不可测，旁人不知内情，娜依黛米却听说过当年西莱和莫林的那场“世纪之战”。 两人并未尽全力，因为西莱带大军压境给莫林施压，迫于审查会的劝阻和旧贵族势力的压力，莫林不得不放人。 娜依黛米在伽罗门任职近十年，从未见过莫林拼尽全力，莫林养子众多，个个野心勃勃能力出众，近些年不断有人挑战理事长的权威，无不惨死于影织者的脚下。 何况莫林手中还握着实验体的最大弱点——基因序列。 基因武是比黯晶武还要逆天的存在，如果莫林铁了心想要和芙思鱼死网破，基因武就是他最大的依仗。 好在污染区内的幻影并不具备空间搬运的能力，基因武不会跨越百万光年到达丹赛图。 娜依黛米很清楚她们赶过去也只会添乱，反而有可能成为突破口。 不得不说娜依黛米的判断格外准确。 莫林根本没想跟芙思动手，好不容易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宝贝，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跟她打架。 只是他现在只能算个傀儡，这段记忆并不会跟本体同步，就算现在芙思施舍给他一张好脸，远在德菲尔的本人也不会记得。 可惜，可惜。 莫林一边想着，一边躲开迎面穿来的黑雾，影织者兢兢业业地跟在他身边为他创造反转立场，不然以芙思的速度，莫林早就被穿成筛子了。 莫林一边躲闪一边劝慰道：“没必要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我们坐下来聊聊天不好吗？” 芙思仍旧不买账，手指微动，黑雾凝结成数十道锋利的尖刃朝着莫林爆射而去。 影织者的八条足肢全部上阵，每一条足肢都能划开一道虚空裂口，莫林穿梭在这些裂口之中，神出鬼没身形犹如鬼魅。 芙思见状冷哼一声：“失衡。” 她脚下的黑雾登时荡起一层波动，像是水珠入海，荡开一层层涟漪。 莫林身形一滞，抬头望去黑色利刃已近在眼前，他眼眸微眯，侧身闪躲，却被芙思抓到破绽狠狠贯穿了左肩。 芙思还想乘胜追击，黑雾一路横砍目标直指莫林心脏，却见影织者昂起头颅口器大开，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利齿中逐渐凝结出一团蓝白色的蛛网。 芙思暗道不妙，连忙抽身而退，抢先一步躲开了那道宽阔无垠的巨网。 不知莫林是不是被重伤影响了准头，那蛛网的角度似乎有点偏。 这是莫林的精神体异变技能之一【虚空织命】，被那张蛛网命中的生命体会被吸走所有精神力，轻则能力俱废成为普通人，重则精神紊乱大脑报废变成白痴。 不论是哪种情况，对于哨兵或者向导来说都是致命的。 莫林捂住溢散为白雾的左肩，脸上挂上一抹苦笑：“真是绝情啊。” 芙思缓过神来，眼前莫林的大半个肩膀都化作了缥缈的白雾，因为是污染源捏造出来的幻影，并没有血液飞溅的情景。 “废话真多。”芙思两掌交握，身后的黑雾发了疯似的朝着莫林奔涌而去，每一缕都是一柄利剑，密密麻麻地蜂拥而上。 芙思毫不掩饰杀意，莫林一脸受伤，眼见身躯即将被黑雾撕碎，他慢声道：“在你动手之前，先听听这位小朋友的意愿如何？” 一股势如破竹的力量横在黑雾和莫林中间，空间霎时撕裂，影织者的足肢举着一张淡蓝色的蛛网挡在莫林面前，半个脑袋偷偷探出来。 黑雾顿在半空，尖锐凶猛的杀意几乎扑了尤菲米娅满脸。 尤菲米娅僵硬着身躯，全身被蛛丝包裹，冰冷黏腻的丝刃勒着她的肌肤，稍微挣扎一下就会落得个遍体鳞伤的下场。 更别说只要莫林一个念头，她就会被吸干精神力沦为废人。 “嗯，久闻梦魇威名，今天一看，明明还是个小丫头嘛。”莫林含笑从影织者身后慢步而出，嘴上这样说，目光却仍旧黏在芙思身上久久不放。 芙思瞟到捆绑着尤菲米娅的蛛网，怪不得刚刚莫林失了准头，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芙思轻吸一口气，身体不自觉地前倾：“你威胁我？” “怎么会，”莫林笑着摇头，“我最看不得你为难了。” 他含笑晏晏，影织者却在不断收紧尤菲米娅身上的蛛丝，勒出一道道血痕。 “让我想想，你这次只身进入丹赛图，是为了将这孩子推上典狱长的位置，没错吧？”莫林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摆，好以整暇道。 芙思并不言语，她的目光隐晦地扫过四周，伺机将莫林一击毙命。 没人搭话莫林也不觉得尴尬，他早就习惯了在芙思面前自说自话。 “只是这孩子资历尚浅，仅凭你一己之力怕是无法服众，我听说昙绥无诃也出席了这次星际会议，你想得到她的支持堵住联邦众人的嘴，倒是个不错的想法。”莫林颇为赞许地点点头。 尤菲米娅听到这里终于抑制不住地呜咽出声，她的下半张脸都被浓密的蛛丝封住了，莫林不希望任何人打断他和芙思的交谈，一早剥夺了她说话的权利。 听到尤菲米娅微弱的呜咽，芙思立刻出声：“你别动她。” 莫林立刻双手向上抬起，掌心冲外做投降状：“我没动手哦，是这孩子自己挣扎个不停。” 芙思眉心微蹙：“你也不想看到……” “别急着威胁我，”莫林突然打断她，“你知道的，我百无禁忌，资源也好领土也罢，都抵不过你在我心中的分量。” 芙思默了一瞬，这就是她每次面对莫林如此无力的原因。 无论活人死人都害怕疯子，若是疯子手中拿着威力巨大的核能武器，是个人就要退避三舍。 莫林没有家人，众多养子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德菲尔的存亡在他眼中也不过一场游戏的输赢，至于他自己的性命，更是可以随意推上赌桌的筹码。 不得已之下 ，芙思沉声道：“如你所说，你是个不会和本体共享记忆的同位体，那让我杀了过过手瘾又怎么了？” 莫林听到这句话怔楞了一瞬，反应过来芙思说了什么后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眼角眉梢都透着愉悦：“你是在跟我恃宠而骄吗亲爱的？” 芙思等的就是他这一瞬间的松懈，精神体异变技能【混沌】霎时瓦解了编织者禁锢在尤菲米娅身上的蛛丝，柔韧的蛛丝化为点点繁星消散在空气中。 骤然失去着力点，尤菲米娅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往下坠落，芙思飞扑上前精准搂住她的腰侧借着冲力出了影织者的影响范围。 莫林睨了一眼脚下的影织者，大脑袋蜘蛛硬生生受了那些黑雾一击，两根前肢委屈地从口器下方摸出那只小猫玩偶抚摸。 “蠢东西，”莫林顺脚踢了它一下，“不争气的玩意。” 芙思看他动作只觉得他脑子比以前更不好了，精神体的一举一动都是宿主本人的精神映像，他骂自己的精神体就相当于在自损。 怀中的人颤抖着肩膀，芙思垂眸看向尤菲米娅：“你怎么样？” 尤菲米娅无声地摇头，心中自责不已，她本意是想帮助艾姐，她大病初愈对上劲敌可能会吃亏。 可现在看来，尤菲米娅自觉自己才是拖累芙思的“亏”。 芙思没有发觉她的失落，她反复确认尤菲米娅身上是否有其他伤痕，莫林此人阴毒至极，不可能如此轻易被她得手。 一枚淡紫色的蜘蛛印记显现在尤菲米娅的左肩之上，芙思用拇指摩挲了两下，熟悉的精神波动跃然其上。 芙思转头看向跟个傻子一样痴笑的莫林：“你在她身上留了同生印？！” 莫林笑够了，目光高傲又不屑地转向尤菲米娅：“能得到我亲自绘制的同心印，是她的荣幸。” 话音刚落，芙思难得爆了句脏话，紧接着一道银光闪过，谕明出现在芙思的手掌之上：“解开。” “如你所说，我现在是个幻影，给你杀了过过手瘾也没什么，但是她身上的同心印……”莫林意有所指地停顿一下，“恐怕得麻烦你亲自去一趟德菲尔求助本尊了。” 他大笑起来，整个人肩膀发抖难以抑制，随着他的动作左肩的溃散越来越严重，隐隐有往全身蔓延的趋势。 污染源捏造出来的同位体到底是冒牌货，无法支撑他如此剧烈的精神力消耗。 就算芙思不动手，他也离消散不远了。 只是尤菲米娅身上的同生印却是实打实的烙印。 芙思闭了闭眼，同生印是莫林的精神体异变技能【虚空织命】的衍生物。 被打上了这个印记就意味着成为了莫林的掌中之物，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取走尤菲米娅的性命。 这是他的惯用伎俩。 曾几何时，芙思身上也有这个印记，只是她的躯壳足够强大，辅以精神体的力量，靠自己就能冲破这层枷锁。 尤菲米娅身为向导，躯体强度不够，芙思强行灌入自己的精神体力量助她冲破印记只会导致她器官衰竭而亡。 这是一道无解的困境。 芙思睁开眼，脑海中前所未有的清明：“你等着，莫林。” 原本不想这么快回到那片土地，现在看来却是不得不去。 她手中的谕明化作尖锐的降魔杵，瞬间刺透莫林的胸膛将他钉在地板上。 莫林消散前脸上还挂着满足的微笑：“别让我等太久。” 缥缈的浓雾四散而开，徒留一柄降魔杵矗立在金属地板中。【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90-200 第191章 别西卜（完）上门应聘 尤菲米娅惊疑不定地看着芙思阴沉的脸色，印象中她从未见过芙思生气。 在莫兰任职时常有传闻，艾芙思淇喜怒无常不好相处。 可若是真与她相处一段时间，就会发现她的脾气没有想象中暴戾。 可现在尤菲米娅只是呆坐在她身旁，那股低迷的气压就快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了。 芙思招了招手，谕明听话地回到她的手中，沉重的降魔杵并未沾染上血腥气，完全看不出刚才那副煞气腾腾的样子。 芙思低叹一声：“躲什么？” 尤菲米娅怔愣一瞬，恍然惊觉自己下意识倒退了几步，蜷缩着身体想要远离芙思的周身。 芙思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莫林，情绪多少有些受到影响。 “肩膀痛不痛？等污染区消散后用医疗舱治愈一下，两三天就能恢复。”芙思半蹲下身，又仔细查看了一遍她身上的痕迹，除了同生印这个大麻烦外，没有其他暗伤。 还好莫林打着威胁她的想法，否则尤菲米娅触碰到影织者的蛛网时就会命丧当场。 “……对不起，”尤菲米娅涩声道，“我不知道……” “为什么道歉？”芙思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就算不是为了你，我和莫林之间的恩怨也绝非一两句话就能解决。” 说起来莫林早知【虚空织命】对她不起作用，却仍旧甩出这一招，明显另有所图，而她却没有第一时间勘破他的意图。 这是她的疏忽，芙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希泽常说她精神稳定远超同类哨兵，实际是因为没有遇到令她恼火的人或事。 尤菲米娅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她阅历尚浅，并未与莫林这样等级的向导对决过，那种被无形巨手捏住心脏的窒息感，她甚至生不出任何反抗的想法。 尤菲米娅转头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细看之下才发现那是昏过去的路西法。 芙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路西法的躯体强度不低，应该只是被迎面冲击的力道撞昏过去了。” “正好，”芙思轻推尤菲米娅，示意她去角落里暂避，“是时候收容这污染源了。” 尤菲米娅张口欲言，却在触及到芙思的脸色后蓦然噤声，垂着头走到一边。 她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尤菲米娅却忍着未哼一声。 芙思轻轻吸气，她的精神体一直铺散在周围未曾收回，一路上她也散布了不少精神体的分身，雾气没有实体，这项工作对她来说并不算难。 她能察觉到，莫林出现的一瞬间那东西就躲远了，生怕殃及池鱼。 作为捏造出幻影的罪魁祸首，它倒是很清楚自己捏造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至于现在……芙思眨了眨眼，想必是察觉到莫林消散，回来看热闹的。 芙思本想将这污染源留给尤菲米娅解决，现在事情有变，正好她心中有火无处发泄，这东西最好不要再生什么事端。 芙思将手中的谕明化作一柄长刀直插入地，丝丝缕缕的黑雾从她手中顺着刀柄往下蔓延，仿若开闸泄洪般的速度令尤菲米娅心中一悸。 芙思双目微阖，将全身的感知凝聚在谕明之上，借由这柄武器将精神体的影响力放到最大。 伴随着一阵低鸣，刀身震动不已，黑雾肆虐而出，不断将周围的浓雾包裹、吞噬，一阵阵令人耳膜撕裂的冤魂嘶吼声迸射而出，尤菲米娅不由得捂住耳朵缩紧肩膀。 就连昏死过去的路西法都被这阵动静惊醒，睁眼时还没反应过来今夕是何夕。 “……发生什么了？”路西法茫然地坐起身，一阵阵断骨之痛从身体各处传来，他低哼一声又躺了回去。 远远的，一只灰白色的狸奴顺着大楼的阴影缝隙飞快逃窜，芙思哪里会放过它，黑雾四散而开，化作一道道游龙将那狸奴围住，层层环扣化作囚笼。 芙思抬起左掌，五指凌厉收握！ 十几条游龙瞬间绞死，灰白色的狸奴瞬间化作笼中猫，“吱吱”叫着想要逃出去。 狸奴还在挣扎，却已是强弩之末。 捏造莫林那样的幻影耗费了它大半力量，它本想趁着芙思和莫林缠斗偷偷溜走，谁承想这些人一个两个的上来不是闲聊就是叙旧，根本没有动手的意思！ 好不容易打起来了，谁知打到一半就停了，它花大心思捏出来的傀儡就那么甘愿被芙思斩杀，直接让它血本无归。 就好像心血来潮投了一支长势惊人的股票，谁知它从下一秒就开始变绿。 从人类的记忆来看，不少人因为这个生出轻生的念头。 那它现在是不是应该寻死觅活一下？ 芙思招手将那黑笼送到眼前，蓝瞳中满是冷意：“你在干什么？” 那灰白狸猫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长长的尾巴穿在黑笼的缝隙中，形成一个环套，它正把自己粗短的脖子往里面塞额，做出一副郁郁寡欢上吊了解的样子。 只是它的身体太过肥胖，根本没法将脖子塞进那个环套之中。 它抬起视角就看到芙思那仿若看智障的眼神，被吓得哇哇大叫：“您大人有大量，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放过我吧……吱吱吱……吱吱吱。” 芙思轻轻摇头，这东西看着跟狸猫没什么两样，怎么叫起来却和老鼠一样烦人。 “闭嘴。”芙思低声命令道，“把污染区解除，被你吞掉的人都完好地给我吐出来。” “啊……这个……那个，嗯……”这狸奴的前肢像是龙猫的前爪，对在一起戳了又戳，就是不敢 正视芙思的眼睛。 好可怕，它想回家。 回家，回家……这里有种奇怪的归属感，令它不由自主地想要哭哭。 呜呜呜呜呜虽然人家杀人放火挑起事端，但人家还是个孩子哇！ 它竭力挤了两点清泪出来，渴望能唤醒芙思的良善之心。 芙思五指收紧，根根分明的黑线深深陷入灰白狸奴的身体中，痛得它吱吱大叫：“我还是个孩子！我不想死呜呜呜呜呜呜！” 芙思被它哭得心烦，随手一抛将其当个球一样扔了出去，那些黑线不松反紧，疼痛加倍。 那球状物体弹了又弹，最后撞在立在一旁的谕明身上，将刀身震得抖了抖。 在挨上谕明的一瞬间，它突然噤了声。 一直嚎哭不止的东西没了声响，芙思抬眼看去。 只见它奋力一挣，使出最后的力气化作雾气穿进谕明之中，奋力和芙思寄存在其中的精神力作斗争。 谕明只要注入少量精神力就能驱使，是以这污染源拼劲最后的力气争夺到了谕明的支配权。 它躲藏在谕明之内，黑雾拿它没办法，只能堵住它的退路以防它逃跑。 “哎嘿嘿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下我看你拿我怎么办！”它恢复了贱兮兮的音调，似是看穿了芙思有所顾忌，更加顽劣地左冲右撞试图逃跑。 谁料芙思哼笑一声，黑雾分出一缕挤进谕明之中压制它，谁料谕明的排他性过于强烈，这东西被激出了血性，死咬着谕明不松口，芙思一时之间竟不能将它逼退。 随着污染源进入谕明躲藏，周围大雾散去，被传送到各地的人面面相窥，似是不敢置信，这污染区就这么散了？ 娜依黛米眼见白雾退散，第一时间赶去黑白大楼，而风早清幽却在迷雾散去的时候就离开了，她回到牢房中做出从未出逃的假象。 娜依黛米赶到的时候，就见一柄银光璀璨的长刀立在地上，周围黑雾缭绕，刀身颤动不止，随着两道截然不同的精神力在其中交战，它身上竟隐隐出现了裂痕。 芙思蓝眸微睁，在发现谕明无法承受后第一时间停止了争夺，污染源美滋滋地独占了谕明，连带着那微不足道的裂痕也逐渐修复。 不行，不能硬抢，今日谕明还要物归原主，若是在这里化为齑粉，还不知道昙绥无诃要怎么发难呢。 “嘿嘿，没办法了吧！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纯度陨铁，哇咔咔咔咔咔咔天不亡我！”它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娜依黛米似懂非懂，芙思却能准确地听懂它的意思。 奇怪，又是这样，她明明听不懂这种语言词汇，却能明白这东西想要传达的意思。 芙思上前握住谕明想要再次利用精神力将其逼退，却听到一阵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放我一条生路！我可以为您所用！” 芙思并不买账：“一个偷窥他人隐私的腌臜老鼠，能有什么作用。” “我知道！我知道……您一直在寻找丢失的记忆，您也知道我的能耐，虽然小的打架不是很拿手，但是这方面我可是行家！”它像是害怕芙思拒绝，飞快展示自己的可压榨价值。 芙思动作一顿，还真有点意动，到现在为止她都认为自己是失忆，那些记忆一定潜藏在她的脑海深处。 而这东西能挖掘出她的深层记忆将莫林具现出来，说明是有点能力在的。 芙思思绪流转一圈，心下已经做了决定。 娜依黛米看着芙思沉寂下来的眉眼，略有疑惑，这污染源高智不假，可芙思也不是无知小儿，应当不会被它的狡辩之语迷惑。 芙思转眸看到娜依黛米探究的视线，又瞟到她身后狼藉一片的空间站，幽幽低叹一声。 这下好了，污染源躲进了谕明之内，不能完璧归赵事小，关于这污染源的去处还要想个合适的理由搪塞过去。 芙思的视线逐个从娜依黛米、路西法、尤菲米娅的身上扫过。 三双眼睛看到了污染源躲进谕明之内的真相，若要掩藏…… 恐怕还得费上一番功夫。 第192章 滤镜破碎翅膀硬了 “您考虑的怎么样？”手中的谕明震动起来，像是人类说话嘴巴需要一张一合，它谄媚的时候也不老实，谕明化作绕指柔在芙思手心轻蹭。 芙思心下已经有了决断，先不说这东西藏在谕明里难以剥离，再者它的能力确实不容小觑。 收容污染源后化为己用的案例比比皆是，这东西若是出现在莫兰境内芙思根本不用思考如何蒙混过关，拿来用了就用了。 现在人还在丹赛图的地界上，各大星系汇聚一堂，这笨蛋污染源还生怕声势不够浩大，将污染区铺得如此宽广。 芙思伸手揉了揉眉心，分出一缕精神力渗透进谕明之中，它察觉到芙思的意图还以为谈判失败，正想使出吃饭的力气抵抗，却听到芙思的声音清晰的响起：“别出声，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让人知道你躲在这里。”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它欣喜若狂，差点没能抑制住死里逃生的激动心情显露原形，下一秒想起芙思的叮嘱，龟缩在谕明内装死。 娜依黛米上前两步，她似乎看出了芙思的想法：“你要留下它？” 芙思半侧过身，并未掩饰自己的私心：“是。” 荒唐，娜依黛米脑中第一个想法便是芙思在开玩笑，但是细观她的神色又不像。 “它有类人的高智，善于玩弄人心，性格顽劣不堪能力不明……”娜依黛米说着说着皱起了眉，她实在觉得芙思这是在与虎谋皮。 “那又如何？”芙思用人向来百无禁忌，能带来利益的员工就是好员工。 而娜依黛米显然并不赞同这种理念：“它的能力缥缈不定，性子顽劣不堪，终有一天会弑主上位。” 倪修元就是最好的例子。 芙思眼眸微眯：“所以你要在女皇面前告发我吗？” “我……”娜依黛米本想承认，却在触及她的目光时停了下来。 是了，从她和梅耶加斯入学塔尼亚的时候就应该意识到，芙思向来不在乎一个人的过去和本性。 只要当下能为她所用，别管过去有多不堪身份有多敏感她都不在乎。 娜依黛米面色复杂，她现在才意识到，将星炽介绍给芙思的那天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原本以为芙思的底线与常人不同，现在看来，她完全没有底线。 娜依黛米难掩失望：“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芙思淡淡道：“我刚刚已经回答过这个 问题了。” 她面色冷淡，分明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铁了心要包庇这个作恶多端的污染源。 娜依黛米不再劝慰，她恢复了那副肃穆高冷的模样，转身离去找女皇复命。 霍勒斯刚刚赶到，却见娜依黛米一脸寒霜地原路返回，见到他也只是随意睨他一眼示意他跟上。 她心情很差，霍勒斯意识到。 任职多年这点眼色还是有的，霍勒斯识趣的没多说什么，跟上娜依黛米的脚步一起离去。 芙思目光在娜依黛米的背影上停顿了一瞬，她当然知道对方想提醒她什么。 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伊娜会在这件事上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执拗。 或许跟她过去的经历有关？ 从情感上芙思理解娜依黛米告发的行为，但是从她的角度出发，她根本不在乎污染源日后会不会反水。 就像伊娜离开塔尼亚后转头回到伽罗门摇身一变成了她的“对立面”，她也完全没有恼怒或者愤慨。 敌人不可能永远都是敌人，朋友也不可能永远都是朋友。 芙思垂下头眨了眨眼，回身看向尤菲米娅和路西法，却正正对上尤菲米娅不赞同的目光。 “艾姐，”尤菲米娅看着她手中的谕明迟疑道，“这次污染区影响范围很大，不少人都死于精神污染……” 芙思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她手上的污染源也听懂了，连忙为自己申辩：“我对天发誓我没有害人之心！我就是饿了跑出来吃了两只鸟，那些人是因为心中恶念太多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芙思听见它叽叽喳喳的声音就是一阵厌烦，一掌拍在谕明的刀柄上：“别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它挨了一巴掌更像是被主人踹了一脚的狗，瞬间噤声。 芙思抬眸，看到尤菲米娅单纯良善的双眼，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我知道。” “你知……”尤菲米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杏眼，脸侧的血痕刚刚凝固，还泛着新鲜的血色，“那你更应该知道这东西不能……” 话音未落，路西法突然打断道：“它向你进献了什么？” 短短十几天的时间他已经大致摸清了芙思的性子，他没有尤菲米娅看恩人的那种滤镜，倒是有种局外人的明晰。 能让芙思改变主意很简单，只要让她觉得你能为她带来利益，那再大的龃龉或许都可以放一放。 相反，若是在她眼中失去价值，也就离散伙不远了。 芙思瞟了一眼路西法，倒是丝毫不意外他会猜到这件事的内情，但是芙思并不打算详细解释，她略过路西法的问题，直接问道：“所以你们配不配合？” 是要帮她隐瞒污染源寄宿在污染源中的事实，还是要和娜依黛米一起告发她？ 尤菲米娅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语，满眼惊疑。 从时间上来讲，她并没有和芙思相处过很长时间。 而且她对芙思有种很盲目的崇拜，因为在她眼中不可战胜的波塞里斯无法撼动芙思分毫。 曾经救她于水火的人，现在却成了包庇污染源、掩藏事实的险恶之辈。 尤菲米娅身形微晃，她还是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仍旧幸存侥幸：“艾姐你若是有什么考量和打算都可以告诉我，我会配合你，你不要独自承担。” 这下疑惑的人换成了芙思，她歪了歪脑袋：“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有苦衷？” 尤菲米娅尚未开口，芙思又说道：“我决定的事情，无论你们是否愿意配合，结果都不会改变，只是达成方式会有所不同罢了。” 还没等尤菲米娅领悟到这番话的潜台词，一阵大型舰队入关的通报声赫然响起。 路西法若有所感地抬起头，远远看到两队舰艇正在驶入丹赛图，从舰队制式和数量来看，是莫兰和茵多克莱的舰队。 因为污染区的清除，空间站内的系统大部分恢复运转，路西法刚刚转醒就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光脑准备上班。 谢天谢地光脑没坏，路西法忍着身上的锐痛查看入关信息。 因为星际会议的召开，最近丹赛图涌入大量舰队，入关审查非常严格，来人一定是各大星系的核心人物才能如此轻易的通过人工智能的审查流程。 路西法连接上丹赛图的局域网，看到中心枢纽发来的消息只觉得头更疼了。 原因无他，金足乌教会和莫兰第三舰队都挤进了丹赛图这方天地，实在是“群英荟萃”。 抛开这些有的没的，路西法马上将情况汇报给芙思。 谁知芙思听了神色未动，只是问了一句：“你确定是金足乌教会的专用舰队？” 路西法又低头确认了一遍，肯定道：“没错。” 芙思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上次跟教会打交道还是幽蓝失窃的那天晚上。 至于第三舰队……想必是塔莉斯受希泽所托给她送触枝来了，只是没想到会和教会的人撞上。 算算时间，塔莉斯从莫兰赶到丹赛图只花了不到一周，效率是真的没话说。 芙思想了想，她只向希泽索要了一根触枝，用在波塞里斯身上实在有些浪费，但是又不能不用。 而且现在……芙思的目光隐晦地看向尤菲米娅，她脸色惨白唇瓣干涩，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明显没从芙思刚刚那番话走出来。 “啊……那个，为表诚意，您可以看看这个。”手中的谕明颤动了一下，芙思脑海中响起一个小小的声音，似乎是拍芙思厌烦，它没再用童音装可爱，反而用了低沉悦耳的女声。 芙思脑中划过一个片段，是污染源策反路西法却惨遭碰壁的情景。 听到路西法说的那句“他是为数不多肯提拔我的人”，芙思大概有些明白了他的脑回路。 这样看来那珍贵的触枝倒是没必要用在路西法身上，在洞察人心的污染源面前路西法做不得假。 芙思想了想，她对尤菲米娅说到：“尤菲，我曾经说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追求，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想要取代波塞里斯执掌丹赛图，还是继续回到莫兰任职？” 尤菲米娅缓缓抬起眼，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陌生：“我会留在丹赛图，但我并不需要你的推举，你不必为了我跟昙绥无诃做任何交易，我会凭借自己拿下这个位置。” 芙思挑了挑眉，这句话到了她耳朵中无异于“我翅膀已经硬了不靠你也能飞很远”。 跟某些痛心疾首的养育者不同，芙思听了这话欣慰不已，口吻甚至很温和：“很好。” 尤菲米娅欲言又止，无意中瞟到她身后的景象，面色逐渐凝重。 芙思有所感应，她回过头，果不其然看到了影影绰绰的人影正在靠近。 芙思眯起蓝眸，又拍了一下手上的谕明：“接下来不要出声，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现。” 谕明颤了颤，化作不起眼的手链圈在芙思手上。 芙思猜得没错，娜依黛米第一时间将这边的情况汇报给女皇，果然引发了众议。 但终究只是娜依黛米的一面之词，还需考证。 出乎意料的，女皇提出要来亲自考证。 众人这才想起，艾芙思淇身上还背着一个“非法入境”的罪名亟待审判。 被污染区威胁的那股阴影笼罩在众人心头，正缺一个发泄口，于是纷纷磨拳霍霍，准备“大干一场”！ 第193章 众审酥酥有我给她兜底 芙思的目光随着渐渐逼近的人群，面上丝毫不见任何惊慌。 造成大面积污染区扩散的源头还被她捏在手上，按照正常剧本设计，芙思应该掉头跑路等风头过去了再现身。 此刻她正面对上联邦众人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尤菲米娅现在却顾不上担忧芙思的处境了，她不能理解原本温和慈善的人为什么要和污染源为伍。 反倒是路西法看着芙思闲适的背影，疑问道：“你已经想好托辞了？” 芙思正从地上拾起一小截影织者留下的蛛丝，闻言分了一个眼神给他：“当然没有，何况遍地都是证据，狡辩只会浪费口舌。” 路西法下意识环顾四周，这一层大楼在刚刚芙思和莫林的战斗中损毁了不少，更不用说莫林使用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后残留的精神波动分外强烈。 路西法又瞟了一眼圈在芙思手腕上的银镯，那东西看着玄妙无比，不像是莫兰的科技产物。 还未等路西法想出个一二三，“讨伐大军”便以压倒了眼前。 昙绥无诃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既然已将污染源完成收容，为何不上交联邦？” 芙思并不急于为自己的行为开脱，反而笑意盈盈地迈步到窗台边，刚刚这里被她开了个大洞，形成了一个视野极佳的“露台”。 “陛下问责于我之前不如先问问联邦先锋调查队的那几个废物现在在哪，又做了什么，既然您已经亲自出现在这里，现场的精神波动一定逃不过您的感知，若非他们反水，本次污染源的收容时间又岂会延长？” 芙思这么一长串下来，就是为了将重点转移到了联邦内部。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昙绥无诃当撒手掌柜的这些年，一直是小半人马星系的话事人在代理联邦的诸多事宜。 小半人马星系是依附于茵多克莱存在的小型星系，芙思这话就是祸水东引，暗地里质疑茵多克莱居心难测。 此话一出，众人喷向芙思的气焰果然一滞，紧接着有人大声反驳芙思：“你不要混淆视听！作为三大星系之一职高指挥官，你非法入境在先，现在又包庇高危污染源，此事已传遍各大星系，你还要狡辩不成？！” “没错！污染源危害性不可估量！绝不可放任它们流出！” “交出污染源！判其流放！” 小半人马星系的话事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反而不断用余光打量昙绥无诃的神色。 开玩笑，顶头上司还没发话他怎么敢随意站队！ 昙绥无诃始终平静如常：“联邦小队的失职自然会有人去调查追究，根据娜依黛米的说辞，你现在有包庇污染源作恶的倾向，这项罪名你认还是不认？” 不愧是执掌联邦百余年的人，在场的所有星系话事人在昙绥无诃发话的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悉听二人对峙。 芙思眯了眯眼，她能看清昙绥无诃脸上的细节和神情，她看得分明，女皇嘴上说着审判词，脸上却无半分凌厉之色，反而有种势在必得。 芙思对上她淡金色的眼眸，微微挑眉，她有个大胆的猜测。 从昙绥无诃提出首领战的那一刻起，她就打定主意要用谕明做文章。 到时候就算没有这污染源横插一脚，昙绥无诃也会另找罪名安插在她身上，以便发难。 现在污染源栖身于谕明之上，芙思更不可能将谕明物归原主。 有言道，当局势对自己不利的时候，无能力者把水搅浑，有能力者直击要害。 芙思选择连吃带拿——将水搅浑后直击要害。 昙绥无诃看到芙思唇边隐隐漏出的笑意，已经提前预知了她接下来的话。 是以当芙思说出“我向你发出首领战”后，她没有丝毫惊讶，忽略白见青不赞同的目光和众人的惊慌，昙绥无诃淡然开口：“那就依照传统，时间你定，地点我定，有无异议？” 此话一出，众议不休。 不儿，怎么个事儿？好端端的就这么约上战了？ 艾芙思淇此人行事毫无章法，狂妄不羁的性格大家都有目共睹，一言不合约战虽然突兀了点，却也在情理之中。 艾芙思淇现在诸多罪名加身，对女皇发起首领战是背水一战，亦是翻身之战。 此战赢了，三大星系再无人有资格对其发起至高审判，而此战输了不过就是一死。 常年在前线驻扎的指挥官，死亡反而是最好的归宿。 只是众人还是觉得意外，原因无他，那可是茵多克莱现任君主！超级星系的统治者！说一句星际最强完全不为过。 更何况昙绥无诃拥有最特殊的金足乌精神体，这也是茵多克莱多年屹立不倒的根本原因。 金足乌又名不死鸟，不仅可让伴侣共享无边寿命，更是拥有永生秘法的族群。 只有金足乌可以杀死金足乌。 这是当年昙绥无诃击杀上任君主后，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任她艾芙思淇再强，对上昙绥无诃也只有一分胜算，剩下的九十九分都是死！ 想到这里，众人再看向艾芙思淇的目光就充满了幸灾乐祸。 本来最多判个流放的罪名，现在被她自己作成了“死刑”。 只有白见青没有分半分目光给芙思，仍旧紧紧盯着昙绥无诃的背影，似是极为不赞同她的决定。 芙思没有放过众人脸上的神情，这一颗惊雷下去，炸出了不少意料之外的收获。 比如白见青欲言又止的担忧和顾虑。 又比如小半人马星系话事人脸上的后怕和隐隐的心虚。 还有娜依黛米脸上一闪而过的后悔。 后悔？芙思以为自己恍神看错了，想要定睛去细究，下首的人却已经恢复了冰霜冷面。 想来是精神力阈值下降导致她花了眼，娜依黛米脸上怎么可能出现后悔的神情。 要知道娜依黛米收容的污染源比艾芙思淇指挥的战役还要多，几乎是将这件事情当成了毕生追求，不然她的伽罗门也不会成长到如今的程度。 昙绥无诃交代白见青感知一下周围残留的精神力波动，省得他老拿一种怨夫似的眼神在她身后散发冷气。 白见青再不情愿也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带着后勤队去做收尾工作。 丹赛图有设立污染源清除部门，只是百年未曾发生过异常状况，多少有些懈怠。 怎么说这也是个空间要塞，日后还要作为各大星系的流放地存在，不能因为一次污染区扩散就荒废。 许出去了一场首领战，芙思暂时获得了自由身，若是波塞里斯还在这里，少不得让他当个见证人。 只是现在他倒台了，这见证人就成了娜依黛米。 从身份上来讲，她代表德菲尔前来参加联邦会议，确实有这个资格做见证人。 谁知娜依黛米非常干脆：“恐难堪此大任。” 她拒绝得这么快，昙绥无诃不由得多问了一句：“为何？” “我刚刚接受到了理事长的命令，即刻返程回德菲尔，还请陛下另请高明。” 娜依黛米这番话可以说得上是冒犯，语气平淡无波，目光隐含急切，倒真有一副赶着回去复命的样子。 昙绥无诃颔首：“既然如此，稍后会议结束你们就离开吧，只是关于典狱长一职的人 选……” “关于这个，”娜依黛米回答道，“理事长说他相信女皇陛下的决断，所以他弃权。” 昙绥无诃“唔”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召集众人开始集会。 星际会议三年一度，这次因为芙思的事情提前召开，本质还是联邦众多势力的一次会面，自然有不少事情要交接。 昙绥无诃将众人遣回，徒留芙思一人。 “我说了，你会答应的。”昙绥无诃露出一个微笑，带着一丝势在必得。 芙思抬了抬眼，蓝瞳映出昙绥无诃的身影：“首领战只有战死没有战败，我是无所谓，可你若是输给我，茵多克莱群龙无首，你就这么相信昙绥延的能力？” 昙绥无诃似笑非笑道：“你觉得我会输？” 她面上是一片势在必得，芙思却若有所思。 身为女皇的贴身向导，白见青对她的实力有绝对的认知，听到首领战的第一反应不是骄傲，而是抗拒。 这说明昙绥无诃近日的状态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强势。 昙绥无诃的视线在她手腕上停留一瞬：“看来你用得很顺手。” 芙思下意识将手腕往身后藏了藏。 昙绥无诃轻笑道：“别担心，我并没有将它收回来的打算。” 这下芙思是真心困惑了：“这是你给昙绥延的，却被我骗到了手中，你不拿回去？” 芙思已经用上“骗”这个词，说明她承认当年抢夺谕明的时候用了诡计。 昙绥无诃无所谓地笑笑：“没关系，酥酥有我给她兜底，年轻时上当受骗很正常，我当年也走过很多弯路。” “一柄意念引擎武而已，”昙绥无诃摆了摆手，“就当我给你的报酬吧。” “报酬？”芙思侧了侧头，终于要说道重点了吗，“你要我在首领战中故意输给你？” 昙绥无诃一愣，随即为她的自信失笑：“不，不是，你尽管尽全力，同样的，我也不会手软。” 芙思浅浅蹙眉：“那你……” 昙绥无诃轻弹指尖，磅礴浩瀚的精神力铺展开来，确保接下来的谈话不会有任何人听到。 芙思感受着周身的精神力蔓延，并不惊慌，反而意外地挑了挑眉。 稀奇，能让昙绥无诃下双重保险的交易，她倒真是有点好奇了。 第194章 黑与白擅自对他人怀抱期待，那就要做…… 只用了十分钟，芙思就结束了和昙绥无诃的谈话。 女皇陛下还要回去主持星际会议，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 直到周围只剩下芙思一人，她还有点怔楞。 她的价值观受到了冲击，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黑白大楼被开了大洞，昙绥无诃撤去精神力后愈发显得空旷寂寥。 耳边穿过一阵嘈杂的气流声，是小型穿梭舰的声音，听引擎和降落器的声音判断，这是莫兰独有的制式。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芙思。”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未见其人芙思便已猜到来人身份。 芙思眨眨眼，回身看向塔莉斯。 只是半月不见，塔莉斯的身形却有些消瘦，身为向导她日夜兼程赶来丹赛图实属不易。 塔莉斯见到芙思熟悉的面貌，唇角挂起显而易见的微笑，对她来说见到芙思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 芙思视线下移，看到她手上拎着一个长方形的金属扁盒，只有两个成年人手掌大小，通体漆黑。 那盒子只有提手是金色的，并无半点花纹点缀。 塔莉斯伸手递出，一阵强烈的精神波动从她的思维触手传递到那冷冻箱中。 芙思立刻将其接到手中：“辛苦了，麻烦你跑这一趟。” 这东西至关重要，希泽一定是考虑到路途上的种种意外才拜托塔莉斯做这个护送者。 塔莉斯的精神体异变技能【不朽】，可以最大限度保证周围精神体的状态和活性，是非常强劲的辅助技能。 现在却被用来保证箱子中的触枝不会损坏。 实在有点大材小用。 也就芙思和希泽能获此殊荣了。 芙思抬起箱子，一束淡蓝色的微光闪过，虹膜认证信息通过。 冷冻箱应声而开，两株血红色的触枝被微云矿晶制成的试管封存着，躺在漆黑的冷冻箱中。 一阵冷气扑面而来，芙思不由得眯了眯眼。 等等，两株？ 她记得分明，她明明只向希泽讨要了一根触枝，通讯挂断后她曾和梅耶加斯表露过想要将路西法也纳入强制管控的行列。 但她也只是想想，剥离触枝对于向导来说无异于割指刮肉，芙思并不想让希泽有太大负担。 可面前的冷冻箱中清清楚楚摆着两根赤红鲜艳的树藤，特有的弯曲分支还在微微颤动。 芙思心中轻叹，希泽总是这样，不论是什么都要给她最好的。 有时候她找希泽要总部审批资金，他从来不会按照规定数额给，每次都是两倍或者三倍往上。 只是没想到他的大方还能体现在这种方面。 芙思瞟了一眼箱子里的触枝，确认无误后又将冷冻箱锁好。 “辛苦，”芙思再次郑重向塔莉斯道谢，“你还在休假吧？” 塔莉斯的大多数假期都是在另一种工作模式中度过的，比如去参加塔尼亚的MIC大赛，又比如去边境巡查。 总而言之她很少有自己的生活或者爱好。 曾经她被指派为芙思的“监护人”，这也是西莱给她的变相假期，谁知塔莉斯真将其当成了工作认真对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芙思对这种毫无由来的责任感很新奇。 芙思脑中突然想起昙绥无诃刚刚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候她脸上的神情很安然，还透着一点独属于母亲的欣慰。 “你要允许一位母亲有自己的私心。” 昙绥无诃的这句话芙思并不能完全理解。 她不能理解一个人因为莫须有的责任感对另一个人的人生负责。 自然界也存在着亲属关系，可大多动物还未成年便会离开父母独自成长，人类明明拥有更加珍稀的智慧和创造力，理应更早独立。 芙思看了看旁边的塔莉斯，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问出了声：“你当过母亲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塔莉斯的身体顿时僵硬了一瞬，周身的气息也随之阴沉了一分。 只是当芙思的目光投注在她身上时候，塔莉斯又恢复了正常，她轻轻点头：“我曾孕育过一个孩子。” 塔莉斯曾是其他星系的公民，享有生育权，这也是芙思询问她的原因。 芙思紧接着追问：“后来呢？” “后来……因为战火蔓延形势紧张，我没能留下那个孩子，到莫兰任职后也就没了机会。”塔莉斯轻描淡写地略过了那段时光。 芙思察觉到她隐隐的抗拒，口吻缓和了不少：“我知道你一直有赞助孤儿所和儿童保护基金会，如果你有自己的孩子，也会是合格的母亲。” 芙思的前半句话是在叙述事实，后半句话不像是安慰，更像是在阐述一种可能。 怎么说呢，她虽然嘴上这样说了，但实际上并未流露出半分该有的情感。 塔莉斯直到这有些超出芙思的认知，虽然她是芙思名义上的监护者，但芙思从未让她体验过当母亲的感觉。 从关系上来讲，她们更像是挚友。 塔莉斯忍不住问：“听说尤菲米娅追着你到了丹赛图，你们吵架了？” 因为尤菲米娅总把芙思视作长辈，塔莉斯猜测二人因为旧事发生了争吵。 芙思飞快眨眨眼，银色的眼睫颤动两下，她吐出两个字：“没有。” “其实你当初将尤菲米娅带回莫兰安置的时候，我很欣慰你有这样的责任心，或许你自己没有注意到，你的心比你想象中更软。”塔莉斯温柔道。 听到她这样说，芙思的表情有些古怪：“你这样认为？” 塔莉斯摸了摸她的头：“怎么说我也陪你在莫兰度过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你是好是坏我有自己的判断。” 芙思“唔”了一声，没有再作声。 “如果你和尤菲米娅发生了口角，不妨多和她谈一谈，没什么是一场沟通不能解决的。”塔莉斯柔声开解着。 芙思轻轻点头，好像听进去了这番劝解。 塔莉斯端详了她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看到金足乌教会的舰队也来了丹赛图，领头人有些陌生，你要多加小心。” 芙思继续点头，塔莉斯还需要安置舰队驻扎，没有继续和她闲聊，二人就此分别。 芙思站在残破的黑白大楼之前，吹过来的风透骨的冷。 她思绪慢慢流转，金足乌教会名义上是为了辅佐女皇而成立的集权组织，其实千百年下来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和威望。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教会之于女皇等同于审查会之于理事长。 只是女皇仍旧拥有绝对的威望和实力，茵多克莱的势力组成也不像德菲尔那样庞杂。 芙思拿到触枝也并不急着去面见波塞里斯，她答应梅耶加斯为其引荐两个老朋友，却因为污染区的突然出现而终止。 算了算时间，常规星际会议有三个小时也该结束了，何况昙绥无诃不喜欢废话，大多时候言简意赅速战速决。 只是芙思有些好奇，昙绥无诃会让谁继续担任典狱长一职？ 尤菲米娅说要靠自己“竞争上岗”，芙思很期待她有什么样的手段。 不过……尤菲米娅身上被莫林下了同生印，若是她真的当选典狱长一职，在印记尚未解除的日子里，丹赛图会变成德菲尔的附属品。 没有哪个星系的领导者身上有其他星系话事人的烙印，何况还是同生印这种潜在炸弹。 芙思并不打算用【牵丝】来控制尤菲米娅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即使这或许是最快的解决办法。 【牵丝】不仅可以抵消掉同生印带来的威胁，还能让尤菲米娅彻底变成为她所用的傀儡，加上昙绥无诃的偏袒，丹赛图便是芙思的囊中之物。 被【牵丝】控制的傀儡会折损寿元，尤菲米娅并非长生种，此种方法只抵一时。 对于芙思来讲，她将波塞里斯拉下马并推举新的典狱长只是为了打破丹赛图牢不可催的内部政权。 之所以会觉得尤菲米娅适合这个位置，无非是能力出众、师出有名，《昔日向导不满波塞里斯的专权而奋起反击》，很适合登上星际日报的头版。 尤菲米娅错就错在将芙思想象成了救她出水火的贵人。 实际上芙思只是为了利用她的仇恨和 昔日身份打破丹赛图的平衡，堂而皇之地把手伸到星际监狱中。 至于塔莉斯的那番劝解……芙思不由得失笑摇头。 不知道塔莉斯是不是在莫兰待久了，竟然忘了人的意志难以改变。 无论是尤菲米娅还是伊娜似乎都对自己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她们更愿意爱戴信赖她们眼中的“芙思”。 娜依黛米觉得芙思会因为她的建议而放弃包庇污染源，尤菲米娅觉得芙思对她伸出援手是出于善良或者正直。 而塔莉斯竟然认为芙思拥有改变一个人的耐心和想法。 好奇怪，芙思从未说过自己是一个好人，也从未不计回报地帮助过任何人。 从伯纳到罗一，她身边的每一个人之所以能在她身边呆得长久，无非是因为他们的价值足够高。 芙思幽幽地低叹一声。 擅自对他人怀抱期待，那就要做好失望的准备啊。 第195章 人要有梦想他不会养成了受虐体质吧？…… “容我劝你一句，与虎谋皮并非长久之计。”沉稳中透着一丝沙哑的男声穿透房门传到芙思耳中。 芙思脚步一顿，这声色很陌生，是她不认识的人。 她回想起刚刚游弋见到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有了一丝猜测。 房间中的谈话还在继续：“你是聪明的孩子，从来不需要我多加引导，相信这次你也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梅耶加斯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才传出来：“我明白，但是德叔，她真的不一样。” 芙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似乎在谈论自己。 德叔的声音掺杂了一丝无奈：“现在你们是有共同目标可以统一战线，可你有没有想过日后？自古钱权不分家，现在的你渴望权利留在她身边，能得到虚空之翼的核心技术尚且好说，可若是她不愿向你透露，那你未来势必会受其掣肘。” 他们的声音并不高，室内还有消音器作为保障，通常情况下即使是哨兵也无法听到里面的对话。 可芙思吸收了部分幽蓝后身体五感又提升了不少，站在门口竟能听到七八分。 梅耶加斯完全没意识到他们的对话已经被当事人听了个正着，他正在思考如何反驳德叔的观点。 看出他的抗拒，克劳多德也没急着继续劝说，而是提起了他们近日的商队行进路线。 梅耶加斯和他交谈了一会儿就挂断了通讯，芙思能听到他轻轻的叹气声。 虚空之翼是芙思手中的一支精锐，目前交由叶丛白打理，上次使用还是在塞拉斯旗讨伐战。 而这支精锐的最大依仗便灵能结合技术，简单来说，就是以精神体作为消耗能源驱使整个舰队战斗，这项科技目前领先于三大星系之外，可以说是扭转战局的存在。 其实芙思本人并不依靠团体作战取得胜利，这项技术虽是她和希泽一起研发的，但项目初期她们并未想到这项技术会有如此强大的影响力。 就像克劳多德说的那样，钱权不分家，若只有财富没有权利只能抱着满座金山等死，若只有权利没有财富，便会像当年的凯迪亚家族一样被架空后蚕食。 综上所诉，梅耶加斯像得到虚空之翼的动机就很明晰了。 芙思想了想，这个时候的最佳反应就是转身离去当做没有听到，心照不宣是她和梅耶加斯相处时的日常心理。 试想一下，一个从头到脚都符合你审美的向导跨越千万光年来到你身边，从性格到身材再到品味学识全都与你的理想型符合。 世上不会有如此巧合，如果有，那一定是针对你展开的阴谋。 不过梅耶加斯所求竟然只是虚空之翼的核心技术，倒真是有点令芙思意外。 有点狮子小开口的既视感。 芙思没再犹豫，伸手推门而入。 就像游弋不会阻止她踏入顶楼一样，这扇门也录入了她的生物信息，任她去往克罗齐舰队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会受到阻拦。 听到开门声梅耶加斯惊讶地回头，正好望见芙思银白色的发尾蹭过门扉。 “结束了？”梅耶加斯问道。 污染区散去时他接到消息，金足乌教会也来了丹赛图，听闻克罗齐舰队正停驻在附近，正好有些事情要和他商议。 谁知等他回来后却没见到人，教皇派人传话是女皇急召未能赴约，还请他多多担待。 女皇还在丹赛图主持星际联邦会议，梅耶加斯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好说另找时间会面。 也是这个时候德叔发来视讯，克劳多德负责茵多克莱等星系的大型商会交流和日常拍卖活动，梅耶加斯正好可以从他那里多了解一下金足乌教会的现任教皇。 只是他没想到芙思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紧接着梅耶加斯心头一跳，芙思不会是在门外听完他和德叔的视讯才进门的吧？ 不然时间怎么会如此巧合？几乎是他刚刚挂断芙思就推门而入。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芙思的脸色，试图从她脸上窥见一点端倪。 芙思揉了揉脖颈，随手从折叠口袋中掏出抑制器扔到玄关的置物架上，这东西她一直没戴，不然也不会听见梅耶加斯和德叔的对话。 梅耶加斯瞟见那熟悉的黑色环扣，全身的血液已经凉了一半。 谁知下一秒他没有等来质问和苛责，芙思略过他向着浴室走去：“我用一下你的水疗舱。” “噢好。”梅耶加斯下意识答应道。 芙思仿佛没看到他的纠结和踌躇，自顾自地往里走。 梅耶加斯盯着她的背影，在她伸手打开衣帽间的时候下定决心快刀斩乱麻：“你听到了吗？” 芙思手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一边翻找着衣帽间的各种作战服和家居服一边回答道：“听到了，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梅耶加斯反应了一会儿，确认面前的人不是他开报告集会时的领导而是还没给他名分的伴侣。 “你……没什么想问的？”梅耶加斯斟酌地问。 芙思无波无澜地抬起眼和他对视：“既然知道对话的重要性还要在不算安全的房间进行，明明给了我自由进出的权限却将希望寄托于我不会察觉，现在又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梅耶加斯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加速。 没错，他每次和德叔交谈时都没有刻意避开芙思，舰队顶层是他的休息区没错，游弋跟随他多年都没有进入的权限。 可他早就趁着芙思昏睡的时候将她的生物特征录入到了系统终端。 他一直隐隐期待着芙思主动发现他的秘密。 或许在更早的时候他就期待着芙思发现他隐晦的勾引和不良的居心。 无论是怒火还是惩罚，他都希望由芙思亲自施予。 然而事态并非朝着他预想中发展。 芙思毫不留情地说破了他的蓄意筹谋。 房间内一直放着凝神助眠的洋甘菊香薰，此刻却掺杂了一丝淡淡的玫瑰柑橘味儿。 情绪起伏会影响向导的信息素分泌，梅耶加斯此刻并没有他表现出的这样冷静。 “……为什么？为什么你连这样的欺骗都能忍受？”他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动作，上前两步握住了芙思的双肩，盯着她的眼睛想从中看到嘲弄和怒火，却一无所获。 “忍受？”芙思顿了顿，“你好像对我有些误解。”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讲，情侣之间不应有欺骗和利用，就算她们是只有露水情缘的火包友也不应该包藏祸心欺瞒至此。 芙思看着他脸上的不安和迷茫，忍不住伸手捧着他的脸轻轻安抚：“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莫林吗？” 梅耶加斯被她温柔的抚摸激起一片战栗，下意识顺着她问：“为什么？” “因为他妄想改变并掌控我。”芙思回想起她在德菲尔的那段时光，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厌恶。 “你的目的在未曾实现的时候并未影响我的日常轨迹，更不会影响我的情绪生活，如果我因为你的外表被 迷惑，主动将虚空之翼的核心技术透露给你，那是我棋差一招甘愿认输，跟你的隐瞒没有任何关系。“芙思很少主动向人解释她的所思所想，现在说起来还有种奇妙的新鲜感。 梅耶加斯眼睫微颤，他似乎理解了芙思的意思，却仍旧沉默着不敢轻易开口。 芙思误认为他还在迷茫，索性更直白道：“每个人在进入一段亲密关系的时候都应该清楚，温情和欺骗并不冲突，人是多样性的动物，任何人都不能保证自己从一而终，这句话放到我自己身上也同样奏效。” 这下梅耶加斯完全听懂了，芙思或许早在他加入阿帕忒的那天就做好了被他欺骗的准备。 话虽如此，可不是每个人能在动真情后保持理智的。 梅耶加斯盯着她的眉眼，再次确认道：“真的不生气吗？你不如扇我两巴掌吧，不必手软。” 闻言芙思先是一愣，随即忍俊不禁：“怎么会有人上赶着挨打？” 事后芙思回想起他的惊慌和忐忑，又分析了玛莎的性格，得出一种最为合理的解释。 大多数人从出生起被教导“诚实”和“善良”，如果隐瞒或作恶就会被父母责打，可梅耶加斯在家族覆灭后不得已需要谎言和手段来保全自己，这与他从小被灌输的理念相悖。 说谎就要挨打，这种法则几乎刻印在他的所有认知之前。 可他不说谎不作恶不代表其他人不会，走出象牙塔的每一天都充满血腥与暴力。 不过芙思当下没有细想，她只是觉得他太乖了一些。 太过墨守成规的人很难成就一番事业，所以芙思亲了亲他的唇瓣，低声道：“你可以放纵一点，反正要骗，为什么不骗得更多一些？” “如果我是你，不仅是虚空之翼的核心技术，还有我的基因序列代码、莫兰的培育技术、塔尼亚的虚空终端技术，这些都要弄到手。” 眼见她越说越兴奋，那股不知名的恐惧又爬上了梅耶加斯的心头——他分不清芙思是真的给他建议还是在说反话。 脑子还在分辨身体却已经诚实地贴了上去，梅耶加斯握着她肩膀的手不由自主地下滑揽住她的腰肢，下意识往自己身上拢。 “……我做不到。”他痛苦又坦诚。 “如果你对我再狠心一些，再冷漠一些……”梅耶加斯贴着她的唇瓣喃喃道。 他的声音很低，嗓音黏黏糊糊地听不清音节停顿，可芙思还是听懂了，她不由得回想起梅耶加斯和她一起参加MIC在各大星系辗转的时候，她的态度可算不上好。 可他竟然说她还不够狠心不够冷漠。 联想到他恳求芙思给他两巴掌的提议，芙思不由得担忧，他不会养成了受虐体质吧？ 第196章 永不回头一直等，一直忍，直到她心软…… 芙思状似无意般问道：“如果无法得到虚空之翼的核心技术，你还有第二方案吗？” 梅耶加斯隐藏身份在塔尼亚做一个普通学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躲藏德菲尔旧贵族的追杀。 但是从他入学第一天就通过伊娜这个中间人在她面前刷存在感的行为来看，他的主要目标还是当时名不见经传的“边缘人”芙思。 梅耶加斯一开始的目标便是芙思手中的核心技术，说不定还有她的基因序列和精神体链接标记。 只是这家伙意志不够坚定，明明已经取得了她的初步信任，却因为犹豫不决错漏百出。 是以芙思才有此一问。 梅耶加斯抿了抿唇，深红色的瞳孔中透出一抹迟疑。 芙思观他神色，难以置信道：“你不会没给自己留退路吧？” 他垂下眼睫目光躲闪，微长的额发挡住了他的神色，芙思歪了歪头从下往上看他：“真让我说中了？” 梅耶加斯瞥见她眼中的戏谑，下意识伸手遮住她的眼睛，遮住了那双令他情难自禁的蓝瞳。 芙思眨眨眼，银白色的眼睫在他的掌心轻挠，梅耶加斯呼吸重了一份，手指用力搭在她的眼皮上，声音很轻：“来到莫兰对我来说确实是最后一条出路，我过够了颠沛流离的日子，左右不过一死，只是死得其所与死不瞑目的区别罢了。” 芙思的视线被遮蔽，眼前一片漆黑，感知却分外清明。 空气中玫瑰柑橘的味道愈来愈重，证明他的心底并不平静。 芙思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被他倾身吻住了唇。 他的动作很急切，像是急于证明什么，唇舌比以往更有侵略性，右手不自觉地握着她的后颈用力不让她后退。 不知怎的，芙思每次和他靠得太近或者是亲密太久就会有中微醺感，大脑有种飘飘然的愉悦，比起醉酒更像是被注射了精神麻药。 芙思抵住他的胸膛推开了一些，尽力维持了一份清明，她们贴得很紧，再亲下去对梅耶加斯来说太折磨了。 梅耶加斯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轻喘，有些佳肴美味没尝过就算了，可一旦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人间极乐他脑子里就会一直会挥之不去。 芙思顿了顿，开口道：“我有东西给你。”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梅耶加斯高挺的鼻梁在芙思的颈侧蹭了两下：“你先说吧。” 芙思双手抵住他的肩膀强迫二人分开一定距离，她忽视梅耶加斯恳求的眼神说道：“我马上要和昙绥无诃打首领战，你知道的，这种为了降低伤亡和存在的战争模式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她语气很平静，夹杂着一点沙哑的声色，听在梅耶加斯的耳中却如惊雷般令人心惊。 “你……你说什么？为什么突然做这样的决定？”梅耶加斯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语言系统又紊乱了，满眼惊慌。 他很少流露出真正的恐惧，芙思看到他的眼睑下方不自觉的抽搐，似乎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芙思继续说道：“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会赢，所以有东西要提前给你。” 她拿过编写光脑，拿东西只有半个手掌大小，通过虚拟屏幕投影展示内容，芙思的光脑一直装有最高级别的防御系统和反侦察系统，许多重要的资料都存放在其中。 芙思受伤用力，扁平如柳叶的光脑本体被一分为二，带有尖端的那部分是整个光脑的核心所在。 芙思打开梅耶加斯的手，将那枚银黑色的光脑本体放到他手中，又将他的手掌合起来：“带着它回去吧，里面有虚空之翼从研制到成功后到所有数据，包括最核心的精神体作动能技术，你不缺研制资金，有了这项技术，至少能在德菲尔自保。” “除此之外，如果你需要一些内部情报线索 或者绿灯通道，可以去找贝斯林奥德比，佐伊和诺芙伊的用处应该不用我说，尼尔比瑞和奥德比在德菲尔的地位超然，而且它们枝叶繁茂，当初参与围剿的只是他们的旁枝，你不用有心理负担。“芙思忽视梅耶加斯越来越凝重的面色，思路清晰语速飞快。 “其实你最大的阻碍并非旧贵族的兵力威胁，而是莫林和审查会的势力压迫，我让叶丛白暗中调查过暗火最近的行进轨迹，他们的首领有一项很不错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可以瞒过德费尔的鹰眼审查，以你的能力将其吞噬不成问题。” 梅耶加斯越听越不对劲，一桩桩一件件芙思都有做安排，她不像是要去上战场而是要决定慷慨赴死。 他手上还握着那枚冰冷坚硬的光脑主机，上面尖锐的棱角膈得他掌心生疼。 就在刚刚他还在因为虚空之翼的核心技术和德叔争辩，转眼东西竟然就到了他手中，而这竟然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点收获。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苍白的，何况梅耶加斯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芙思的每一个决定都不可逆转，如果想要改变她的想法，即使是为了她的安危也会惹来她的厌恶。 何况他现在是得了天大的好处，言辞稍有不慎就会显得谄媚又虚伪。 芙思看穿了他的所思所想，她脸上并没有任何凝重的神色，声线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其实我只有很短暂的记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莫林的厌恶仿佛与生俱来，如果今日没有你，我也会去寻找合适的矛。” 梅耶加斯已经分不清她是在宽慰还是叙述事实，他眼眶有些酸，连忙眨了眨眼想要缓解这阵不适，却只觉得一阵湿凉划过脸庞。 芙思原本还想说什么，看到他这副样子突然止住了话头，晶莹的泪珠划过白皙细腻的脸颊折射出一点清透的泪光。 芙思凑上去舔吻掉圆润的泪珠，有些新奇地顺着泪痕一路往上吻，贴着他薄薄的眼皮吮了一下。 悲伤的气氛还没出现就被她搅没了，梅耶加斯哭笑不得地半闭着一只眼：“脏，不要舔。” 芙思停下动作，若有所思：“我死了你会很难过？” 梅耶加斯眨了眨被吻过的那只眼，有些无奈：“宝贝，我喜欢你，我爱你，如果你死在首领战中，我会替你复仇，然后殉情。” 他从未如此直白过，只是这个时候如果再含蓄不表，日后恐怕后悔都来不及。 芙思听了以后表现得很愉悦：“我也喜欢你的，梅梅，我不会将如此重要的资源和情报交给一个讨厌的人。” 好怪异的场面，明明是浪漫至极的表白时刻，却被二人搞得像是有台本的舞台剧，完全没有情人间的旖旎缱绻。 与芙思的愉悦不同，听到她说喜欢的那一刻梅耶加斯的心脏都快要跳出胸口，巴不得让芙思看看他快要炸裂的心房。 只是可惜，她还不能明白。 芙思想了想：“若是能成，你可以代替莫林掌控德菲尔全局，万人之上的理事长自有大好时光可享，倒也不必急着找死。” 梅耶加斯已经免疫了，他通晓芙思在情感上异于常人的豁达，非但不气馁，还生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 还能怎么办呢？只有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说爱，一次又一次地表明真心，或许有朝一日可以在她心中占据弱水一瓢。 第197章 索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那灯红园区…… 游弋接到消息上楼找老板商讨的时候，竟看到一只银白色的……猫？ 这里可是极寒偏远的丹赛图，怎么可能会有猫偷溜进来？ 游弋狐疑的上前查探，却见那东西突然一个机灵，炸毛回头看向他：“哇哇哇！你这人怎么走路都没声的！” 它被芙思勒令不许用小孩和女人的声音，只能用较为青涩的少年音说话，这让生性顽劣的污染源浑身不自在。 可它又不敢违抗芙思的命令。 游弋盯着这东西仔细打量，它背面圆滚滚的像只大老鼠，纯白色的毛绒尾巴上圈着一层黑环，转过来之后却有一对儿如同老鼠一样的爪子。 这东西好像是龙猫，但是它身上泛着一层金属的光泽，又不像是寻常碳基生物。 游弋上来的时候没听到任何心跳声或者呼吸声，整层走廊都没有任何活物。 那这东西……游弋谨慎地往后倒退两步：“你从哪进来的？” 它看了许许多多人的记忆，对于寻常人的心思自然一猜一个准，若是平常它定要逗弄这人一番，现在它已经被芙思扔在门外几个小时了。 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那家伙的精神体还堵在门口，令它无法窥探里面的景象。 气鼠了！！！ 这个时候还有人撞到它面前给它找不痛快，实在是碍眼！ “喂！你上来干什么？”它睨着游弋，口吻轻浮。 游弋还是没放松警惕，他盯着眼前口吐人言的龙猫，寒声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它不想跟游弋起冲突，尾巴上的枷锁令它无法从谕明中脱身，也没法使用大面积精神污染。 于是它不情不愿地解释了一句：“芙思带我上来的，他俩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半天了理都不理我！” 游弋听了，非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面色更加怪异。 稀奇，这还是他那个工作狂魔的老板吗？在星际会议召开的重要时刻他竟然不守着星际资讯，这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要知道梅耶加斯以前结合热时期都会打抑制剂强行去商会议事。 游弋一直以为老板已经拔除情丝断情所爱了，没想到只是时候未到。 地上的龙猫显然非常不满，小爪子在地上乱抓，坚硬无比的合金地板遍布抓痕，游弋眉头一跳，又看了看一无所觉的猫崽子，不知道该管还是不管。 正纠结着，紧闭的门突然朝两边大开，芙思擦拭着半湿的发尾往外走，一眼就看到正在搞破坏的家伙。 这门开启的声音近乎于无，污染源还在一无所觉地搞破坏，直到那个聒噪的小子没再出声，它才觉察出一丝丝不对。 污染源僵硬地回头，对上芙思森寒的脸色，讪讪道：“……人家无聊嘛。” 它的尾巴紧张地在地上扫来扫去，谕明的硬度哪是普通合金能比拟的，顿时地上又多了几道清晰的划痕，像是一片乱麻。 芙思眉头一跳，张开手掌示意它：“过来。” 嘴硬但识时务的污染源麻溜地跳上芙思的掌心，谄媚道：“您有什么吩咐？” 芙思瞟了一眼立在旁边的游弋，正想问他什么时候到的，身后就 贴上来一具温凉潮湿的身躯。 通过游弋瞪大的双眼芙思看到了身后衣衫不整的家伙。 他上衣穿了跟没穿一样，扣子一颗都没系前胸腹肌全都裸露在外面，袖子挽在手肘之上，露出青筋缠绕的白皙小臂。 知道的是他刚冲完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那灯红园区下海。 反观芙思倒是穿戴整齐，只是她脖颈上的红痕正在缓缓消退。 他裸露的胸肌柔软温凉，芙思用指尖戳了戳，口吻有些无奈：“怎么又用凉水？你身体不好，要多注意。” 她们在浴室玩得过了头，最后清理的时候为了不出意外只能分开洗。 芙思听见门口的声音出来查看，谁知道这家伙为了赶时间随便洗了洗就跑了出来。 梅耶加斯无奈地低头亲了亲她的眼尾：“没事，我的各项参数已经回归正常了。” 他余光瞟到游弋惊愕又尴尬的脸，完全没有任何羞耻之心，甚至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芙思居高临下地看向那只银白色龙猫：“有没有名字？” “您看着叫就行了，小的没有任何异议。”它忙不迭地回答。 还算识相，芙思捏了捏它的身体：“小黑，你需要多久恢复力量？” 小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黑，它明明很白！ 可它不敢吭声，只能老老实实道：“大概需要五六天吧。” 这可不能怪它不成事，芙思抓它的时候可是真想赶尽杀绝的，要不是它机智地躲藏在这陨铁之中，恐怕现在已经消散在宇宙尘埃中了。 芙思倒是没嫌弃它，她想赶在首领战前弄清楚自己的记忆和来处，这样即便败了，也不会留下什么遗憾。 “既然这样，那你这几天也别闲着，”芙思凉凉道，“先把你刚刚弄坏的地板修一下，再去帮我找点能量宝石来，最好是A级以上的，越多越好。” “什么？！”鼠鼠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您能再说一遍吗？小的有点没听清。” 游弋在一旁看着，是看好戏的模样，A级以上的能量宝石放在他们拍卖行都是以亿为单位做底价的，最后的成交价从来不低于三亿斯布。 芙思哼笑一声：“没听清？那就再加……” “听清了！听清了！老大我这就去了，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小的一定不辱使命！”巴掌大的龙猫从芙思的掌心跳了下来，双爪合十作揖，态度放得无比端正。 小黑抬头看向芙思，真诚地瞪大双眼：“只是小的力量尚未恢复，若是去周边星系寻觅宝石恐怕会耽误力量恢复……” 小黑贼眉鼠眼地左右乱瞟，看到游弋那副看好戏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顿时计上心头。 小黑期期艾艾地开口：“若是有人帮我开一下穿梭舰，我负责勘察，那就能省下不少力气。” 芙思哪能不知道它的小心思，正想批评它别想东想西老实干活，身后一直沉默的男人突然出声：“游弋，你跟着它。” 游弋嘴角的笑容一僵，低头和地上的小黑对视：“我……跟着它？” 小黑瞪着一双绿豆小眼，精明地看向他：“好啊好啊，我觉得可以。” 芙思抬起手摸了摸他压在她肩膀上的脸侧：“你觉得可以？” 梅耶加斯歪头，唇瓣蹭过她的耳后，声音有些含糊：“怎么不可以，左右这几日没什么要紧事，游弋闲着也是闲着。” 芙思直觉她们俩现在像是两个万恶的资本家，不过游弋是他的人，他说行就行吧。 芙思点了点蹲坐在地上龙猫：“别耍小心思，若是让我发现你有二心，谕明就是你的坟墓。” 龙猫马上点着大脑袋给芙思磕头：“小的不敢啊！小的不敢！” 梅耶加斯在她耳边哼了两声，含糊道：“去睡一会儿吧，游弋会盯着它的。” 游弋眼看着自家老板就要溺进温柔乡，游弋适时开口道：“那个，老板，有拜帖发来，金足乌教会的教皇约您见面，说是要洽谈一下上次拍卖会的事情。” “教皇？”芙思想了想，“索尔乌奇也来了，这丹赛图还真是要热闹起来了。” 梅耶加斯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跟他有交集吗？” 芙思伸手拍了拍他环在她腰间的手示意他松一点：“交集谈不上，你还记得上次去游学会时半舍家族组织的温泉游吗？” 梅耶加斯松了一点臂膀，却从一只手环抱换成了两只手，两条小臂刚好覆盖住芙思的整个小腹，有点暖。 他当然记得那次温泉行，当时他不小心窥见芙思裸露的肩膀，因为不敢多看，所以未曾深究她身上奇怪的精神波动。 至于现在嘛……梅耶加斯故意亲了亲她的肩膀，鼻尖在她的颈窝轻蹭：“记得，怎么了？” “我怀疑，有人故意在我的房间投放了大量催眠剂和抑制剂，因为混合着温泉的味道，我没有第一时间发觉，你当时有察觉端倪吗？” 梅耶加斯想了想，他当时的注意力全都在芙思身上，只察觉了一丝微弱的精神波动。 只是不知道这跟索尔有什么关系。 芙思推了推梅耶加斯一直贴着她的身体，贴得太久肌肤都有了烫意，但是她刚推了一下就听见男人撒娇似地嗯了一声，无奈地停了动作。 抱就抱吧，以后机会就少了。 “我怀疑索尔当时就在那场温泉行中和半舍齐秘密会面，我在你身上闻到了昙绥香，你有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 因为半舍家家风森严，半舍齐不能随意与索尔会面，故而要借助游学时人员混杂的机会。 索尔是个普通人，身体素质精神力一概低微，若是真想混入会所一定会露出破绽。 梅耶加斯细细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摇头：“他隐藏的很好，我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芙思也不强求：“一个没有精神体的普通人能坐上教皇的位置，心计能力不可小觑，你和他见面一定要多加防范。” 梅耶加斯无所谓地点点头，掌心贴着芙思的小腹将她往回拢：“你去休息吧，我换身衣服去见他。” 说着他看向旁边的游弋：“你准备一下，带着小黑去旁边的星系搜索能源宝石，多带点人。” 游弋领命，伸手抓起地上的龙猫，慌不择路地跑了。 没办法，这俩人太腻歪了，他怕再待下去会被闪瞎眼。 第198章 没品的东西真的不需要我吃药吗？…… 芙思侧躺在床上，托着腮看梅耶加斯换衣服，另一只手在丝滑绵软的床面上乱摸。 为了能跟她同床共寝，他真是下了大功夫。 这床上面的全是超细纤维织成的布料，她没戴抑制器躺在上面都不会有任何不适，像是溺在一片海水中，被其温柔包裹着。 梅耶加斯余光瞟到她的动作，神色微暗，转瞬恢复平和，柔声道：“不舒服？隔壁房间有休眠仓，是你常用的款式。” 芙思的视线一直在他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上，闻言轻轻摇头：“没事，我只是在想索尔为什么会来丹赛图，要知道这里对于普通人来讲无异于苦寒炼狱，他来这里一趟不容易，总不可能是单纯为了谈生意。” 梅耶加斯顿了顿，还是跟芙思吐露了心声：“我觉得他还是为了珈蓝之谜而来。” 芙思双腿交叠而放，姿态闲适：“管他是什么心思，左右不可能让他轻易得逞。” 梅耶加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小腿往上走，却突然意识到什么，克制地转过视线。 芙思不由得莞尔：“怕什么？想看就看啊。” 这具身体属于2547实验体，本不是作为哨兵诞生的，只是身体素质稍高一些，剩下的全靠她的精神体强度弥补。 梅耶加斯欲言又止，他观察着芙思的脸色斟酌道：“真的不需要我吃药吗？” 他和芙思这样频繁地做，芙思疼爱他，没做过什么措施，可是她很长一段时间未曾注射抑制剂和干扰素，梅耶加斯害怕生出什么变故阻碍她的行动。 芙思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一些：“怎么还有人上赶着绝育的，干扰素比你想象中效力更强，半年之内随便玩。” 干扰素是伯纳从德菲尔带出来的半成品，经过他的进一步研制改造才有了今日的效力，压制狂躁期的同时还能免去很多麻烦。 梅耶加斯听到她这样说并不觉得庆幸，能让卵细胞失活的药剂，对身体的其他细胞也有巨大危害。 如果能形成永久标记，芙思就不需要再注射干扰素来维持理智。 ……梅耶加斯识趣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又恢复了那副“全副武装”的样子，从头到脚一寸肌肤都没有露出来，而只凭借身形很难将他和星炽联系起来。 通过这些天的亲身实践，芙思能感受到他的身体有过注射肌肉溶解剂的痕迹，虽然现在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但还是影响了他的骨骼发育。 单论身材，他算得上一句性感迷人了。 芙思朝他勾了勾手指，梅耶加斯顺从地俯下身：“怎么了？” “没事，”芙思捧着他的脸亲了亲，“让他单独和你见面，不要带任何人，早去早回。” 这一吻亲在他冰凉的面具上，梅耶加斯不由得懊恼，想摘下 面具让她再亲一次，芙思却已经向后躺倒，一副安眠的模样。 梅耶加斯倒也没强求，体贴地帮她盖上薄毯，关掉明亮刺目的天星，转身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他瞟了眼门口的地板，竟然已经变得光滑如新了。 别看那污染源玩心过剩，工作效率倒是出奇得高。 梅耶加斯本就没想追究，那东西是芙思带来的，别说抓个地板了，就算把飞艇掀了他也没什么异议。 想到这里，梅耶加斯突然记起，那东西栖身的地方被称作谕明，这个名字和当年茵多克莱的那把意念动能武器不谋而合。 按照游弋所说，索尔这次诚意很足，因为上次放了他鸽子，所以这次早早就来等候且只带了两位随行教众。 因为他和芙思一直在休息室未曾露面，游弋不敢贸然打扰，是以没有第一时间通报。 梅耶加斯缓步进入会客厅，室内的人听到声音抬眸望过来一眼，立刻起身。 作为没有任何精神力的普通人，他的外貌可并不算普通。 至少从梅耶加斯的视角来看，他们身量相当，索尔可以和他平视。 梅耶加斯默了默，率先开口示意：“贵客远道而来，想必有要事相商，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还请随我去隔壁议事。” 金足乌教会以白袍银丝加身，索尔头上的兜帽未曾取下，梅耶加斯也戴着面具，谁都没提坦诚相见的事情。 眼看索尔要跟着梅耶加斯离开，他身后的两位教众上前一步：“您不可独自行动。” 索尔抬手止住二人动作，轻声道：“没事，克罗齐舰队素来信守承诺，想必不会做出背信弃义的小人行径。” 梅耶加斯掩藏在面具背后微微挑眉，他怎么觉得这教皇对他有种莫名的敌意？ 来不及细想，索尔一点都不见外地率先向外走去，徒留两个教众在原地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 与此同时的芙思并没有睡着。 梅耶加斯走前在她床边放置了一个全新的光脑，另一端连接着他身上的微型监察星，可以实时播报他那边的画面。 他什么都没说，意思就是芙思想听就看，不想听就放着。 芙思倒是有点好奇这个新上任的教皇打的是什么算盘，左右也睡不着，那就看看实时直播打发时间好了。 会客厅内，梅耶加斯伸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只是他面具下面还有一层挡住口鼻，只有眼睛和额头裸露在外。 索尔倒也不扭捏，他摘下兜帽，漏出一张有些过分年轻无害的脸，莞尔道：“初次见面，您可以称呼我索尔或者乌奇。” 梅耶加斯眨了眨殷红的眸，伸出右手和他交握：“梅斯，让你久等了，抱歉。” 索尔摆摆手，显然不是很在意他的迟到，反而轻描淡写地揭过了这一篇。 两人寒暄了一阵，谁也没露怯，更没有破绽，芙思看着都快睡着了，他俩说话比思想品德课更催眠。 芙思忽略他俩的对话，仔细打量索尔的面貌，这家伙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却偏偏有几分少年的清隽。 不是雌雄莫辨的阴柔美，就是非常正统的那种阳光俊秀的学长类型。 要知道历任教皇都是女性，因为茵多克莱的女性基因更为优秀，男性基因相比起来不仅有短寿这个致命缺陷，还有很多其他基因病的隐患。 在这种基础上，索尔还能登上教皇的位置，就好比鲤鱼跃龙门狸猫变猛虎。 芙思想着想着，二人的对话中却突然出现了她的名字。 “如果我没猜错，艾芙思淇和你关系匪浅，不然你也不会将珈蓝之谜赠与她，对吗？”索尔温和地说道。 一句话点出芙思和他的关系，还有赠与而非买卖的事实，而这两件事都是极为亲近的人才知道的秘密。 芙思将珈蓝之谜送给芙思的事情只有游弋和希泽知道内情，就连帮助芙思做检测的伯纳都不知道那颗宝石是从哪来的，为什么索尔会知道？ 索尔盯着梅耶加斯不为所动的眉眼继续道：“我猜，你是她的向导，对吗？” 梅耶加斯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我与莫兰素来没什么交易关系，至于艾芙思淇女士这次来到丹赛图也是巧合，我并没有事先得知，您的推测是从何而来？” 索尔轻轻摇头：“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告诉你，你并不是她的第一个向导，千万不要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将信任托付出去。” 芙思挑了挑眉，本以为这家伙能有什么高明手段，原来是要给她造黄谣。 没品的东西，以一己之力拉低金足乌教会的品性，昙绥无诃是怎么选上他的？ 第199章 犹豫就会败北踌躇不前只会错失良机…… 索尔比梅耶加斯想象中更加……市侩。 虽然他的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矜贵，谈吐有礼，但梅耶加斯就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 就在刚刚，索尔将芙思过去十五年的资料和卷宗展示给他，其中不乏某些作风浪荡不羁的风流艳史。 其实这并不算稀奇，作为双S级且没有固定伴侣的哨兵，每时每刻都有人想攀上艾芙思淇的高枝。 她在德菲尔执行任务的时候曾与奥德比家族私交甚密，搜查组的贝丝霖和审查会的瑟尔都曾为她出面。 贝丝霖和瑟尔都是高阶向导，两人都曾为芙思在德菲尔的假身份作保，芙思暴露后还曾连累二人沉寂了一段时间。 好在他们背靠奥德比与尼尔比瑞，理事长小施惩戒便作罢了。 梅耶加斯不动声色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何况我们只是交易关系，对于客户的隐私我没有任何兴趣。” 索尔将手中的光脑放在桌面上，嗤笑一声：“那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果我没猜错，MIC上阿帕忒队内昙花一现的K1级向导就是你吧？” 梅耶加斯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索尔，他没看过对方递来的光脑，芙思的过往他无意窥探，可索尔明显了解甚多。 这怎么可能呢？ 梅耶加斯去塔尼亚入学的事情只有德叔和芙思以及伊娜三人知情，他的精神体自带隐匿技能不会因此暴露。 那索尔是从何得知的？ 仿佛看穿了他的疑问，索尔轻笑道：“别紧张，我没有任何恶意，教会近百年来都在宣传和平理论，我作为教皇自然也要以身作则。” 梅耶加斯在心底冷笑，索尔的这句话就相当于在提醒他，表面上大家一派祥和，私下里做什么他可无法控制。 茵多克莱在星际联邦的地位举重若轻，连带着教会的影响力也水涨船高。 梅耶加斯开门见山道：“阁下不妨直言，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不应该浪费在无意义的寒暄上。” 索尔眨眨眼：“听说克罗齐舰队在小半人马星系收到了一批罕见的S级能源宝石，我想让你将这批宝石走内部通道转让给我。” 梅耶加斯想了想，这件事德叔跟他视讯提过一句，那批宝石纯度很高，本来是要送上拍卖会做压轴拍品的。 可是索尔要这批宝石做什么？ 看出了他的犹豫，索尔主动解释道：“不瞒你说，教会一直听令与女皇行事，无论是之前找你收购珈蓝之谜还是这次大批量收购能源宝石，我们只是为了尽快将其拿到手，毕竟如果走拍卖会流程又会消耗不少时间。” 大型拍卖会每月一次，每次持续三天，所有拍品都要在寄存方留存一周后才能交货，若是索尔想走正常流程拿到这批宝石，确实还要等待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这样想来，他直接找到梅耶加斯谈交易也是无可厚非。 可梅耶加斯总觉得事情有些太简单了。 出于谨慎，梅耶加斯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他，只是说：“容我考虑一下，最晚明天给你答复。” 索尔的眼睛是很清淡的碧色，透着一点无机质的灰，他不笑的时候整个面部的线条 都是冷的：“你要跟她商量一下？” “容我提醒你，”索尔弯起眼眸笑得很纯真，“茵多克莱作为最大的星际贸易市场掌有绝对的主动权，如果你为了一个人与我们交恶，后果比你想象中更难以承受。” 又来了，那种奇怪的感觉。 梅耶加斯盯着他的脸，索尔身上有种不属于社会的……直白感，他每次开口无论是威胁还是利诱，都非常直接。 他并非不懂得人情世故，只是单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换句话说，索尔身上有种淡淡的傲慢，每次投注在梅耶加斯身上的目光也带着难以忽视的轻蔑。 梅耶加斯忽然笑了一下：“死刑犯尚且有缓期，阁下连一天都等不得么？” 索尔笑容骤消，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阵，索尔转身向门口走去：“既如此，我静候佳音。” 索尔刚一出门，那两名教众就赢了上来，她们似乎非常害怕索尔离开她们的视线，看到他安然无恙地出来，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索尔兀自往外走，显然并不觉得单独和梅耶加斯见面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梅耶加斯派了人将他们送出去，这才来得及思考索尔的情报为何如此准确。 “原来如此，”芙思从他身后踱步而出，“他进行了机械改造，他那些话不是说给你听的，是说给藏在监察星后面的我听的。” 梅耶加斯闻言一愣，机械改造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人类的上限，但这种技术在多数星系都不被上层人士欢迎。 不过茵多克莱是个包容性很强的星系，这种情况倒是不稀奇。 芙思点了点自己的耳朵：“我听到他的心脏跳动声音有异，右手也没有正常脉搏声，他的机械改造占比不小。” 回忆起二人方才的对话，索尔确实未曾裸露出双手，他敢和梅耶加斯单独交谈，肯定是有所依仗。 芙思哼笑一声：“你也是心大，竟然不在舰队内部设立搜查关卡，就这么给他放进来了。” 说起这个，原本舰队内部是有极为严格的审查流程和出入关卡的，但是因为这两天芙思住在这里，如果启用还要花费不少力气录入她的生物特征和基因信息。 梅耶加斯点头认错：“是我的疏忽。” “不过，”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直接问，“为什么索尔会知道我的身份？还有珈蓝之谜的事情，除了游弋和德叔，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芙思眸光微暗：“其实在MIC大赛开始之前我就发现莫兰内部混入了内鬼，现在看来这个内鬼不仅潜藏于主城，手中的权利还不小。” MIC大赛的决赛6785突然混入，珈蓝之谜的消息走漏，星炽的身份暴露，全都和这个内鬼脱不开干系。 从索尔透露出的口风来看，这个内鬼不仅洞悉她的一举一动，还对她的队友十分了解。 要成功混入莫兰主城并潜伏多年、知晓芙思的每个行动、入侵坦尼亚中枢系统不被发现、收买MIC官方负责人，能同时做到以上几点的人，芙思脑子里一时之间只有叶丛白。 作为总督唯一的代理人，叶丛白手中的权限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何况他跟芙思相处的时间足够长，对伯纳也有一定了解。 当初芙思刚把伯纳带回莫兰的时候，叶丛白曾提议给他安排研究院的工作，但是遭到了第八舰队指挥官的强烈反对。 芙思也没打算强求，索性给伯纳投资了独立研究室，她是唯一控股人，除了烧钱没别的缺点。 只是这样一来，保密工作只能依靠主城本身的防御系统和筛查系统，并不能算是完全保密。 也就是说，珈蓝之谜送到伯纳那里检测的事情很有可能会流露出去。 这样一来，内鬼的人选就变得难以确定，还需考虑其他因素。 梅耶加斯看她神色不虞，轻声问道：“德叔确实收到了一批S级能源宝石，如果你需要的话……” “不，”芙思回过神来，“给他，翻十倍底价，狠狠捞一笔。” 梅耶加斯当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当即吩咐下去，让克劳多德将那批宝石取消送拍流程。 “虚空之翼不需要能源矿石做驱动能源，却需要大量启动资金和足够成熟的生产线，后者你可以去找伯纳商议，前者只能你自己想办法。”芙思伸手勾起他垂在胸前的发尾，无聊地把玩着。 梅耶加斯突然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我会等你。” “嗯？”芙思掀起眼皮看他，蓝瞳眨了眨，“你想说的不是你会等我，而是想问我会不会等你吧？” 梅耶加斯怔楞一瞬，感叹于芙思的敏锐。 他确实想问芙思会不会等他，她从来不缺拥护者和追求者，他回到德菲尔首先要清缴名单上的人，虚空之翼的制造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总之是一场持久战。 梅耶加斯并不认为芙思会输给昙绥无诃，这场首领战有且只会有一位胜利者，那便是他面前的人。 同时他又忐忑极了，若二人分开十年半载，芙思对他的喜爱又能保留几分呢？ 芙思放开二人交握的手：“别想太多，踌躇不前只会错失良机。” 她没有正面回应他的期待。 梅耶加斯垂下眼，虽然面部表情没什么变化，周身却萦绕着一股丧气。 他难得有几分孩子心性，芙思心口有点痒，她想了想，补充了一句：“等茵多克莱这边事情结束，我会去德菲尔找莫林清算旧事，我们不会分别太久。” 梅耶加斯的眸光一下子亮起来，是显而易见的欣喜：“我等你。” 他又重复了一遍。 只是这次的声音更低，比起承诺，更像是喃喃自语。 第200章 监工你很谨慎 小黑吭哧吭哧地从苍白干裂的地表中扒拉出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游弋靠在一旁百无聊懒地看着它干活。 小黑现在变大了不少，站起来能到游弋的膝盖，挖掘的效率也是出奇的高。 谕明的强度能撬动大部分岩石地表，撕开宝石原石外壳也不在话下。 游弋看着它麻利地将宝石从矿床中剥脱出来，动作迅速且完整地保存了宝石的原本体积。 还真别说，这东西的工作效率比七八个采集塔还要高，它就像老鼠能闻到谷类一样从矿床中找到能源宝石，实在令人惊叹。 要是能把这家伙薅到商队里干活，他们未来的净利润点肯定会呈指数性上升。 游弋盯着小黑的动作，被它翘着的尾巴吸引了全部视线。 小黑尾巴上圈着一圈手腕粗细的黑环，牢牢箍在它的尾巴末端，有点像是哨兵常戴的抑制器。 许是他看的时间有点久，小黑不满地抬起头：“喂，你看什么？咦，好恶心的眼神，你不会喜欢我吧？” 游弋看着面前似猫非猫似鼠非鼠的生物，不由得一阵恶寒。 小黑捋了捋自己本就没两根的胡子：“就算你现在跟我表白我也不会答应的，我可是高贵的雾都亚斯，你这种低劣的小猫咪可配不上我。” 游弋差点气笑了，先不说他的精神体是黄金虎，根本不是什么小猫，再者说这东西也未免太自恋了一点，他不过看得久了一点，这东西脑子里就衍生出这么多戏码。 实在荒谬。 好在游弋现在已经被梅耶加斯磨出了性子，不会轻易跳脚。 倒是这东西刚刚说的那个名词令游弋有些在意。 他的莫兰语不是很好，只能做到日常交流，一些冷门的生僻字眼是一概不知的。 这东西说它是高贵的——，游弋没有听懂，但并不妨碍他领略小黑的傲慢和自恋。 明明它现在是个被奴役的阶下囚，可这并不影响它轻蔑的态度。 “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同类，要不然整个丹赛图都是我的囊中之物！”它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原本圈在它尾巴上的黑环突然像是活了一样猛地伸出一只手 抽了它一巴掌。 “啪！”的一声下去，小黑瞬间就老实了。 那手伸出食指指着小黑的脑袋作警告状，大老鼠瞬间就怂了，唯唯诺诺地低头挖矿。 稍作警告之后那只漆黑的手又化为一道环锁扣在它的尾巴上，安安静静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游弋眼皮一抽，下意识想左右看看艾芙思淇是不是在附近。 紧接着他又想起来人家正跟他们老板在一起，根本不会来这荒星视察工作。 他正想着老板是怎么跟人家勾搭上的，刚安分两分钟的小黑又躁动起来，贱嗖嗖的声音又响起来：“怎么，好奇你们老板的情感史啊，不是我说，他这种精神体就是浪荡得很……” 话音未落，它尾巴上的黑环再次活过来，只是这次没有扇巴掌了，直接化作一张大网将小黑的四肢全部包裹起来，紧接着就像拍篮球一样在地上来回甩动。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聊八卦了！放过我吧呕——”它被甩得头晕脑胀，眼前花白一片，整只鼠都不好了。 要是再给它一次机会，它一定不会选择进入谕明躲藏真身，就让芙思杀了它好了，也好过在这里给她当免费劳动力和出气筒。 “呕——”小黑抱着人头大小的矿石干呕了一声，它力量还没回复，又被芙思的精神体压制着，耐受力大大下降。 世上没有后悔药，小黑给自己捏了一把辛酸泪继续干活。 游弋看着它尾巴上的黑环若有所思。 抽那一巴掌的时候他还没感受到，刚才那一波操作下来精神力波动得厉害，他这才意识到，那黑环是芙思的精神体分身。 一般来讲精神体是不能离哨兵或向导太远的，不然就会因为精神力衰竭而失去掌控。 可是芙思的精神体离开了本体之后还能压制高危污染源，显然并不缺乏精神力支撑。 而这明显不像是正常哨兵能做到的。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光脑发出提示音，梅耶加斯给他发了消息，让他接下来几天料理一下商队内的大小事宜，只要不是明天就破产，游弋都可以自己做主。 游弋：“……”他们老板已经不拘泥于一时温存了，连着旷工几天可还行。 与此同时，芙思侧头看向和她并肩行走的人：“真的没问题？离开太久会有工作积压吧。” 梅耶加斯有些心不在焉，他瞟了一眼芙思手上提着的冷冻箱，还是先回答了芙思的问题：“没事，我以前不在的时候游弋也会暂时代理商队完成各项日常任务，只是几天而已。” 他解释了很多，芙思有些奇怪，转头就看到他一脸忐忑，有点像是偷偷跟着主人上班后被发现的狗子。 芙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那你一会儿要把脸遮好，不要理我太近。” 虽然听起来有点奇怪，但是芙思深知波塞里斯这细节狂魔的目力，让他看到梅耶加斯和她在一起，再根据各种情报推算，很难说会不会猜到梅耶加斯的真实身份。 虽然现在二人的马甲都岌岌可危，但秉持着能不暴露就不暴露的原则，芙思还是希望能捂好这层身份。 芙思找到波塞里斯的时候，路西法也在这里。 路西法接到探查的消息，转头就看到两个人影越走越进，果然是梅斯和艾芙思淇一起来了。 路西法冲二人点头示意，又对身后的波塞里斯说道：“典……那我先走了。” 波塞里斯没有出声，他看向芙思手中拎着的冷冻箱，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他又看向她身边从头到尾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平静道：“这位是克罗齐舰队的经理人？” 芙思不置可否，波塞里斯没见过梅耶加斯本人，现在也没必要特意告诉他。 “路西法应该已经跟你说了星际会议的大致内容。”芙思上前两步。 说来有趣，芙思还以为尤菲米娅会使用什么手段，没想到她甩出了波塞里斯近十年徇私枉法的罪证和非法交易的记录，有一些是她在丹赛图时期收集的，还有一些是她近些年在莫兰利用指挥官职位得到的情报。 众人这才得知波塞里斯已经失去精神体的事情，纷纷震惊不已。 要知道波塞里斯任职典狱长一职近百年，几乎是最铁面无私的一任，从来没出过什么错处。 可尤菲米娅拿出的那些证据经过女皇亲自核验，确认无误，还有路西法的当庭指认，一切都做不得假。 而且身为波塞里斯以权谋私的受害人，尤菲米娅说出了她被迫害的全部过程，经过公示后也得到了证人出庭。 无论在任何星系，向导都是珍稀资源，很多向导稀缺的星系还会专门建立白塔保护向导的安危。 许多哨兵穷其一生可能都得不到属于自己的向导，只能凭借着公益性的精神疏导苟活。 此事一出，波塞里斯被革职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至于谁来成为新的典狱长镇守丹赛图，又成了新的问题。 这个时候，诺奇威星系和美索星的代表纷纷推拒尤菲米娅作为新的典狱长。 芙思记得尤菲米娅成为第十二舰队的指挥官后接手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为诺奇威星系平乱。 诺奇威星系是莫兰的附属星系，它们的制造业和科技水平都赶不上莫兰，所以面对大面积污染区束手无策，只能请求莫兰援助。 尤菲米娅帮过他们，所以会得到他们的支持也不奇怪。 至于美索星，芙思倒是有些意外。 美索星上的统治者并不是人类，而是一种半人高、全身布满钢针类的毛球型生物。 它们的制造力惊人，精神力也远超普通向导，只是因为母星资源缺失，只能靠向周围星系进口资源存活。 尤菲米娅曾经帮它们追回过一批重要的运输舰，也算是对它们有恩。 因为莫林的弃权，德菲尔及其附属星系都不会在这件事上表态，他们一概听从昙绥无诃的决断。 也就是说，只要昙绥无诃点头，尤菲米娅新一任典狱长。 后面发生了什么芙思还不清楚，总之女皇应允了尤菲米娅的自荐。 现在的情况是，尤菲米娅成功上位，但是她身上的同生印还未解除。 也就是说莫林随时可以取走尤菲米娅的性命。 唯一的解决办法是去德菲尔寻找莫林让他自愿解除同生印的效力。 或者依靠更为强大的精神体异变技能覆盖掉同生印。 可这种方案太过缥缈，先不说有没有这种精神体异变技能，再者能在精神力上超过莫林的向导寥 寥无几。 所以今天芙思不仅是来给波塞里斯注入触枝的。 芙思慢条斯理地打开手中的冷冻箱，露出其中鲜红的两支触枝。 波塞里斯看到了她手中的东西，稍作联想便得出结论：“你很谨慎。” “没办法，”芙思摊摊手，“总要确保你不会突然反水，不然光凭你那张嘴，我身上的罪名又要增加不少。” 何况现在尤菲米娅的态度不明，将波塞里斯留在丹赛图也能当个眼线。 波塞里斯不语，只是看着那冷冻箱中另一支赤红的触枝，淡声开口：“你拿了两支，也就是说，哪还有另一个植入对象？” 芙思看他这看淡生死的模样，计上心头，故意道：“当然，一支给你，另一支给现任典狱长，这样一来，整个丹赛图都会在我的掌握之下。” 她想过波塞里斯会有什么反应，没想到对面的男人粲然一笑，吐出两个字：“果然。”【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00-210 第201章 阴谋？看来你找到了一枚不错的棋子…… 波塞里斯第一次在芙思面前露出这样的笑容，像是终于看到了他推想的画面。 “你无法信任任何人，尤菲当年以为摆脱了控制她的深渊，实际上是跳入了另一个牢笼。”波塞里斯嗤笑一声，“多么天真又愚蠢的女孩啊。” 听到这熟悉的台词，芙思不由得一阵恶寒，寒声道：“闭嘴吧，你又有多聪明？自己被人当刀使了都不知道，也不过是个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波塞里斯眯起眼睫：“你什么意思？” “你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有人让你去找昙绥延合作，目的是为了把我带到丹赛图。”芙思紧盯着他的双眼，声音很慢，“他明知道你和昙绥延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波塞里斯冷哼一声：“在正义宣判和魔晶牢房的双重压制下，就算是你也未必能保持全盛状态，如果不是午夜梦回出了差错……” “你以为那是意外吗？”芙思唇角微勾，“按照你的说法，如果寄出这封匿名信的人是莫林，难道他会不知道2547和我的关系？” 梅耶加斯的身形一僵，下意识想抬步离开。 “你听着，”芙思回头瞟他一眼，“你可以听。” 梅耶加斯迟疑地停下脚步，目光缠在芙思的背影上。 芙思继续跟波塞里斯对峙：“既然他知道2547和我的关系，就不会寄希望于你和昙绥延能对我起到什么影响。” 波塞里斯终于意识到其中的违和点，先前他一直以为那是莫林为了报复芙思写出的匿名信。 可根据午夜梦回中的情景和芙思的阐述来看，莫林对她的喜爱非常人能够理解，即使她离开德菲尔多年也未曾起过报复的心理，又怎么会勾结外人对她实施围剿？ 可如果不是莫林寄出的匿名信，还有谁对芙思怀恨在心？ 波塞里斯并不后悔，就算没有那封匿名信，他揪住芙思的把柄就绝对会跟她死磕到底。 “随便吧，我现在这副样子，就算知道了幕后推手又有什么用。”波塞里斯身体往后一靠，重心往后下滑，难得表露出一副懒散的样子。 芙思突然说道：“尤菲米娅不忍心对你动手，我能看出来，她对你有旧情。” 波塞里斯眸光微动，紧接着又暗淡下去：“她生性善良性格敏感，你让她收容污染源还行，杀人，她轻易不会动手。” “噢？”芙思睨他一眼，“你倒是了解她。” “我并未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不算犯罪？”芙思打断他，“**本该被判死刑。” “我没有，”波塞里斯突然坐起身来，“我从未强迫她和我……” “前典狱长大人需要我提醒你，在向导和哨兵的关系中，强行建立精神连接也是**的一种吗？”芙思字字珠玑。 波塞里斯眉头蹙起：“我再说一遍，我从未强迫她和我发生任何亲密接触，无论是**还是精神，我虽然用了些手段，但还不至于做如此卑劣的事情。” 芙思沉默下来，蓝眸抬起和波塞里斯对视，二人无声地角逐着。 波塞里斯不像在撒谎。 可芙思分明记得，当时她拿到尤菲米娅的体检报告时，伯纳刚好从她身后路过，随口说了一句：“好明显的临时标记波动，看着还挺典型。” 哨兵可以跟向导结成短暂的精神标记，大概一个月后会逐渐消散。 当时芙思以为那是波塞里斯留下的精神标记并没有多想，可现在波塞里斯否认了这种可能。 那是谁对尤菲米娅进行了标记？ 芙思脚下微动，思绪飞转，她掀起眼皮看像波塞里斯：“在我带尤菲米娅离开前一个月，丹赛图有没有外来者进入？” 波塞里斯也意识到了什么：“除了几个固定的商队，只有金足乌教会来过一次，不过时间上有所出入，他们来得比较早，只呆了三天就返程了。” 芙思脑中搜寻了一圈，尤菲米娅本身是K1级向导，能标记她的哨兵至少是双A级的。 如果根据这个思路去搜寻，范围会小很多。 梅耶加斯显然也没料到这种情况，在他为数不多的印象中，尤菲米娅是个很真诚直率的人。 可是通过芙思和波塞里斯的对话来看，当年尤菲米娅曾被不知名的哨兵标记过，而这个人不是波塞里斯。 当然不排除波塞里斯在说谎的情况。 芙思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后颈，她有些困惑，为什么尤菲米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她。 她看得分明，尤菲米娅明明和她一样最讨厌掌控和强迫。 “或许我们都看轻了她，”波塞里斯垂下眼，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一处伤疤，“能获得梦魇称号的向导，又怎么可能是真的天真无邪呢？” 精神体会根据宿主的性格衍生出不同的精神体异变技能，比如波塞里斯的【正义宣判】和【午夜梦回】，希泽的【牵丝】。 尤菲米娅的能力可以让她铭记自己经受过的所有痛苦并再现，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不会轻易加害别人，但也绝对不会放过曾经伤害过她的仇人。 其实如果抛开那张体检单，尤菲米娅身上没有任何疑点，而如果芙思今天没有来询问波塞里斯当年的事情，这个细节就永远不会暴露在日光下。 有点意思，在幕后做推手的那人足够了解芙思，却不了解波塞里斯。 因为了解芙思，所以笃定她不会询问尤菲米娅这种私事的细节，因为不了解波塞里斯，所以留下精神标记后理所应当地嫁祸给了典狱长。 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从结果上来看，尤菲米娅到达莫兰后一路高升成为十二指挥官之一，并且让芙思萌动了推其登上典狱长一职的念头。 而波塞里斯却从高位跌落，如果不是因为幽蓝的存在，他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怎么看都像是和波塞里斯有仇才对。 “你有什么仇人吗？还逍遥法外的那种。”芙思问道。 波塞里斯的眼神突然有些怪异：“这话问你你怎么回答？” 是了，混到她们这个地位的人怎么可能没两个仇人。 上到星系理事长下到小职工，或许都会有点恨意埋在心底。 芙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垂眸看了看手上的东西，转移了话题：“先不管寄出匿名信的人是谁，也不管到底是谁临时标记了尤菲米娅，这一关你逃不掉的。” 关于这东西，波塞里斯也有所耳闻，他盯着那鲜红欲滴的藤蔓，一阵恍神：“这是愈创木的分枝，看来莫兰又出了一位杰出的领导者。” 芙思闻言忍不住莞尔，虽然希泽在她面前总是一副小孩子心性，但他确实是莫兰近几年培育计划中最优异的一个。 “过程可能会有一点痛苦，不过跟幽蓝侵蚀身体的痛苦比起来不值一提。”芙思拿出其中一支冷冻管向着波塞里斯走去。 波塞里斯看着她靠近的身影并没有任何恐惧，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平静：“我知道。” 梅耶加斯识趣地往后退了两步，开口道：“我出去等你。” 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投影中，芙思打开了魔晶牢房的地面缺口，施施然步入了这间曾经关押她的牢房。 “看来你找到了一枚不错的棋子。”波塞里斯意有所指。 芙思开启冷冻管的动作一顿，紧接着又恢复自然：“是他自己找到我的，你不要把我说得这么卑鄙。” “怎么会，”波塞里斯低笑两声，“在你带走尤菲米娅的前一个月，克罗齐舰队也来过丹赛图。” 本以为会看到芙思狐疑的目光，却见她动作丝毫不停地将鲜红的藤蔓放到波塞里斯的手腕上。 “这个问题就不劳你操心了，接下来你的任务就是呆在丹赛图做我的眼线，还有德菲尔近些年往这里送的流放者名单，全都给我一份。” 波塞里斯没有立刻出声，那赤红的藤蔓突然活了过来，如灵蛇一般顺着波塞里斯的血管窜了进去，直至全部没入他的小臂。 青紫色的血管一瞬间全部隆起，红黑色的纹路蔓延在他的身体上，波塞里斯猛地握拳，身体不自主地痉挛。 芙思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牵丝生效，有些新奇。 眼看着波塞里斯脖颈上开始出现赤黑色的纹路，芙思摊开手掌，蓝黑色的雾气自她身上溢散而出，同时波塞里斯身上突然衍生出一只思维触手，柔顺地接纳了芙思的精神体。 原本精神体异变技能只能服务于宿主本人，可在希泽的努力下，这项能力也变成了芙思手中的利刃。 在最后时刻注入精神力，那么原本被希泽操控的提线人偶只会为芙思一人所用。 芙思不再去看满头冷汗抽搐不已的波塞里斯，她阖上冷冻箱将里面的冷冻管归位，转身朝着出口走去。 可惜了，她和波塞里斯原本不用走到这一步。 芙思迈着轻快的步伐找到走廊里的梅耶加斯，淡声道：“我们回去吧，这次收获良多，我需要整合线索。” 第202章 道别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 小黑带着一肚子的能源宝石回来的时候，芙思正躺在梅耶加斯腿上假寐。 它的精神力恢复了一些，空气中飘散的信息素被它精准捕捉到，它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 真香啊，看看给她迷成什么样了。 小黑用眼角斜视着她们，鼠脸上流露出不屑。 为美色所惑的人是走不远的！看着吧！它一定会找到机会 逃走！ 芙思闭着眼，从波塞里斯那里离开后，她就一直在筛选范围。 手中有如此权利且足够了解她的人不算多，她更在意背后之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没有利益趋势不会有人诚心跟她作对。 从MIC决赛开始，背后之人就是冲着芙思来的，突然出现的6785，接到匿名信与昙绥延达成合约的波塞里斯，到现在的尤菲米娅，几乎所有人都在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着。 这次若不是首领战叫停了所有审判进度，光是包庇污染源和非法入境的两条罪责就能让众多势力对她群起攻之。 但是这些阴谋放到她身上全都不致命。 是的，芙思有这个自信，除了莫林手中特定的基因引擎武，任何武器任何精神体都不可能危害到她的性命。 不过如果是昙绥无诃…… 芙思不能判断女皇是不是那背后之人计划中的一环。 虽然理论上没什么能威胁到茵多克莱的君主，但是对于昙绥无诃来讲，她有个最大的软肋。 烦啊，烦。 鼻尖一阵微风拂过，眉心一凉，轻柔的力道揉开了她眉间的不耐。 梅耶加斯五指下滑，力道适中地按摩她的太阳穴，瘦长的手指插入银色的发丝中细细摩挲。 小黑实在看不下去了，跟人似的重重咳嗽两声：“咳咳！” 芙思闭着眼冷冷道：“有病就去找个地方给自己埋了。” “哎呦我说你怎么回事？！”小黑跳脚道，“我好歹给你挖了这么多能源宝石，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芙思嫌它聒噪，抬起左手，食指轻弹两下。 沉寂许久的黑环再次暴起，直接伸到小黑的肚子里掏出大把大把的宝石，确认一颗都没剩下后直接圈住了它的嘴，活像是给它戴了个嘴套。 虽然小黑不靠这张嘴发出声音，但它现在还不敢轻易违背芙思的命令，只能悻悻地噤了声。 芙思终于睁开眼瞟了眼地上的能源宝石，粗略估算了一下数量，还算满意，就没再追究它的碎嘴子。 梅耶加斯停下手上的动作，低头和芙思对视：“其实我手上那批S级能源宝石也不一定非要转让给索尔，如果你需要的话……” 芙思突然坐起来，梅耶加斯怀中一空，连带着心口一跳，他无措地抬眼张口欲言。 “你以为这批能源宝石是给谁的？我手上的能源矿根本不缺供给，这批你送到拍卖行去，看看谁会入手。”芙思起身走到堆成小山的宝石堆旁，随手捡起一颗对着天星的光查看色泽。 虽然这东西话密了一点，但是工作能力还是在线的，芙思一连查看了十几颗，每颗品质都在S级到A级之间，完全够得上送拍的资格。 梅耶加斯有些惊讶，他下意识道：“你要试探教会的意思？” “嗯，你手里现在那批货可以私下转让给索尔，这批找个合适的时间也送到驻扎在茵多克莱的拍卖行去，看看教会的人会不会来拍下。” 芙思想了想，补充道：“如果是教会的人拍下，那就没有问题，相反，如果是名不见经传的商人，那一定要告诉我。” 梅耶加斯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教会的人来参加拍卖，说明这件事确实是女皇任命，可若不是，那就证明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索尔授意。 “我知道了，我会让人留意，不过他现在知道你和我是一路的，可能会有所防范。”梅耶加斯说道。 他的视线低垂，本想揽上芙思的腰，余光瞟到小黑在角落里促狭地看着她们，刚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芙思转过身刚好看到他这副扭捏的动作，挑了挑眉：“想抱就抱啊，再等几天可就没机会了。” 话音刚落，空气一时有些冷凝，梅耶加斯垂下头，轻软的发丝垂在胸前，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半响，他涩声说：“我其实很羡慕希泽。” 他话只说了一半，芙思却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 怎么还有人上赶着当她弟弟的。 芙思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轻笑一声：“你之前在床上叫了那么多有的没的，我说什么了吗？” “况且我和玛莎认识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怎么看你都不适合当我弟弟。”芙思带着几分严谨的态度思考这个问题，梅耶加斯是由母体孕育的孩子，不能和她与希泽相提并论。 说起称呼的问题，希泽是因为小时候打游戏输给她才叫她姐姐，为此他懊恼了很多年。 好奇怪，人类社会总在建立这样那样的关系，无论是血缘还是亲情，似乎都不相信最纯正的感情，非要在这其中加一个前提条件。 你们是亲姐妹，所以要互相谦让。 你们是亲母女，不应该有隔夜仇。 最典型的例子便是莫林和他的众多养子，别说私底下打得有多厉害，面上都得维持兄友弟恭的模样。 这样一来，梅耶加斯的心理芙思倒也能理解一二。 无非是因为没有名分，便想着在其他关系上下功夫。 梅耶加斯下意识用拇指摸索着指节，刚开口想说点什么缓解气氛，就听到芙思的声音响起。 “梅梅，如果你真的害怕我们这段关系不长久，那倒不如换个思路去想。”芙思耐着性子说道。 梅耶加斯一愣：“换个思路？” “我们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经恋爱关系，你就当我们从没开始，这样到了分离的那天也不会伤心，如何？”芙思善解人意道。 梅耶加斯喉头一哽，安慰得很好，下次还是别安慰了。 这种话下次还是少说，他不想再领教一次芙思异于常人的恋爱观了。 “首领战你打算定在什么时候？”话题转换得够快悲伤就不会出现。 芙思摊摊手：“其实我没想好。” “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还你没想好？！” 听见这聒噪的声音芙思忍不住刺过去一记眼刀，小黑憋了半天实在没忍住把心里话吐了出来，接收到芙思的寒意后狠狠一颤。 “看来你很闲啊，”芙思说着说着突然笑了一声，“那你就再辛苦一点，跟这堆宝石品格相同的货，再来一批。” 没有理会小黑悲愤交加的眼神，芙思拎着它的后颈将它扔了出去。 转过身，梅耶加斯的眼中也溢满了担忧。 芙思忍不住敲了敲他的额头：“怎么，你也以为我在开玩笑？” “不……”梅耶加斯垂下眼，“既然时间还没定，那你要不要在丹赛图多留一些时日？” “不行，”这次芙思拒绝得很干脆，“我有些事情要亲自去茵多克莱验证，何况星际会议结束后过不了多久女皇就会带着教会一 起返程。” 因为芙思现在严格来说还是高危罪犯，就算因为首领战的原因推后审判，也不能恢复自由身。 昙绥无诃多半会将她一起带回茵多克莱，直到首领战的那一天。 梅耶加斯明显也了解这个情况，他顿了顿：“也就是说，没得选了？” 芙思耸了耸肩，很轻松的样子：“早就没得选了，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在针对我，他又有什么具体计划，但是昙绥无诃这次提出的首领战确实是个不可预料的外力因素。” 有些时候一个不在轨道范围内的意外足以将水搅浑，这也是芙思答应昙绥无诃的主要原因。 还没等梅耶加斯说些什么，他放在一旁的光脑突然亮起，是紧急信息通报。 丹赛图的局域网范围内信息传送速度极快，梅耶加斯拿过光脑只看了一眼，心中的巨石轰然砸下。 ——联邦首席话事人即日起将返回茵多克莱，新任典狱长交接任务将于近日完成，还望各部门配合工作。 这是路西法发来的消息，因为芙思的光脑被她自己拆了，大部分零件都给了梅耶加斯，路西法现在都是先跟梅耶加斯交流，再由他转达。 芙思听了这个消息也并不意外，昙绥无诃不能长时间离开茵多克莱，这次为了联邦会议出席已经是百年难得一见。 说到这里，芙思又想起塔莉斯也在丹赛图驻扎，她这次是为了给芙思运送触枝而来，一时半会还没离开的打算。 既然如此，芙思离开之前也要和她打声招呼，说不定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呢。 梅耶加斯抬头打量她的侧脸，轻声说：“新的定制光脑已经在运输路上了，或者你有什么其他要求也可以说。” 芙思摇摇头：“不了，最简单的款就好，只是临时过渡，内里的反侦察系统也不能少。” “嗯，”梅耶加斯应下来，“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 他抬手将芙思耳边的碎发往后拂去：“一路小心。” 第203章 白见青我的人生如鱼得水 “想好了？先说好，如果你就这么随便死在异国他乡，我可不会千里迢迢去给你收尸。”塔莉斯的口吻有些僵硬，面色不虞。 芙思正坐在她对面，好声好气道：“你先坐下来，我这样看你怪累的。” 塔莉斯一得到消息就急匆匆来找她，还没等她说什么塔莉斯就开始激情输出，根本没给她辩驳的机会。 芙思有些无奈。 跟西莱那种放养理念不同，从芙思来到莫兰开始，塔莉斯就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保护欲。 一直到她入学塔尼亚，这种若有似无的压迫感才淡化下去。 明明芙思的能力和评级都在塔莉斯之上，她却还是觉得芙思没有自保的能力。 芙思摊摊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好事，如果我赢了，至少这两百年，茵多克莱和莫兰都不会有任何战事纷争。” “……你这是在做什么？”塔莉斯似乎不能理解，“近百年我们虽然在边境多有摩擦，可还不至于你用首领战的方式去换取和平！” 芙思本意是随便想个理由搪塞她，没想到塔莉斯完全不买账。 芙思只好说：“虽然金足乌有不死鸟之称，可她又不是真正的不死之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 塔莉斯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你可知道，这首领战一旦接下，必然会有人殒命。” “后悔也来不及了，全星际通报过后，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话！”塔莉斯语气恶狠狠的，像是极为不赞同芙思的决定。 芙思轻笑一声：“或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不说点其他的吗？” 塔莉斯听到她这么说又是一阵无名火，这人吃了秤砣铁了心，决定的事情根本没法阻止。 说到这个，首领战的消息刚公布的时候不少人还以为是误报。 三千多年还未有人敢挑战女皇的权威，艾芙思淇就要做这第一人了。 为此不久前尤菲米娅还为此来找过塔莉斯，她不知道和芙思闹了什么别扭，非常别扭地来询问芙思的近况，塔莉斯很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塔莉斯将尤菲米娅的意思转述给芙思，趁机观察芙思的表情，想要搞清楚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 芙思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她瞟到塔莉斯探究的视线，突然答非所问道：“尤菲米娅有什么交好的哨兵吗？” 她身上的临时标记一定来源于高等级哨兵，这件事说不定塔莉斯能知道什么眉目。 塔莉斯一愣：“尤菲米娅自从当上十二舰队总指挥后只跟她的副官来往比较密切，有什么问题吗？” 尤菲米娅的副官是双A级哨兵，是个合格的贤内助，标准的莫兰人，根本没去过丹赛图执行任务，从年级上来讲也排除了这种可能。 ——哨兵成年后才能对向导进行临时标记与终身标记，否则会因为精神体不稳定引发自身的狂躁期提前。 那会是谁呢？ 芙思低叹一声，算了，这件事过去了这么久，再去追究也没什么意义。 只是她始终有些在意，既然尤菲米娅当时有心悦的哨兵，为什么还会向她求助？ 明明那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她是好人还是坏人尤菲米娅都不得而知。 除非……是有人授意。 “滴滴——” 芙思转眸看去，塔莉斯的副官走进来汇报道：“茵多克莱的舰队准备返航，这位……” 他的目光转到芙思身上，早就听闻这位不好相与，他可不想自找没趣。 芙思站起身拍拍塔莉斯肩膀：“我走了，你帮我盯着点丹赛图，这里近来不太平，说不定有什么意外情况。” 塔莉斯无奈，只能点头。 或许是多年共事的默契使然，塔莉斯没再出言挽留。 去吧去吧！孩子大了总是不由人！ ———— 说是暂时看押，其实昙绥无诃并没有亏待她，安排的休息室配备的补给都是按照最高规格来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白见青看向她的目光总是带着莫名的敌意。 作为女皇的向导之一，他会对芙思有敌意也很正常。 若是女皇真在首领战中出个三长两短，与女皇共享寿元的向导也会跟着陨落。 想到这一层，白见青再用那若有似无的目光剐蹭她的时候芙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跟他一般见识。 女皇搭乘的舰队和教会的不是同一支，芙思在主舰艇内部转了一圈没看到昙绥延的身影，想必是跟着教会一起返程。 “在看什么？”昙绥无诃的声音从从身后传来。 芙思一脸轻松地回头：“随便看看，这里跟莫兰的主力舰艇构造不同，我还没见过呢。” 闻言，昙绥无诃罕见地挑了挑眉峰：“你现在并没有摆脱高危罪犯的身份，按照常理来说，你不能单独行动，必须要佩戴基因镣铐并委派人员监视才能离开丹赛图。” 芙思耸了耸肩：“你我都知道，非法入境不过是一个幌子。” 这次昙绥无诃没急着出声，她的目光扫过四周，手指隐晦地勾了勾，示意芙思跟她走。 芙思默契地跟上她的脚步，进了一间最角落里的休息室。 与此同时，一道瘦长的身影跟在二人身后，静悄悄地贴近了房间。 芙思跟着昙绥无诃的脚步进了休息室，非但没有任何紧张，反而新奇地查看四周。 昙绥无诃看到她闲适的姿态忍不住说道：“你倒是轻松，首领战的时间还没确定，你打算就这么拖下去？” “不，”芙思很快的摇头，“听说你们茵多克莱的祈祷日快要到了，那不如就定在十二天后，地点你找好了吗？” 昙绥无诃：“按照惯例，我会提前三天告知你地点，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可以用我的名誉和生命保证绝对的公正性。” 芙思失笑道：“其实该说占便宜 的人是我，你并不了解我的精神体异变技能，而你却因为常年征战，过往记录和资料数不胜数。” “没关系，”昙绥无诃和煦地笑了笑，“怎么说我都比你年长三千岁，不能欺负小辈。” 说到这个，芙思摩挲着手腕上的银色手镯，有些好奇道：“我没有任何从前的记忆，你认识以前的我吗？” 说到这个，昙绥无诃有些意外：“莫林从来没跟你说过这些吗？” 听到这个名字芙思就没由来地心生厌恶，她错开视线低头看向地板：“没有，从我有意识开始，他的所作所为就令我难以忍受。” 进入2547的身体是不得已而为之，她不太记得那段时光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全身上下每个分子和细胞都在叫嚣着逃离。 昙绥无诃好像并不意外，她凝视着芙思冰蓝色的瞳，轻声道：“如果我说他有苦衷，好像有给他开脱的嫌疑，不过你要相信，他可能是我们之中最不希望你死掉的人。” 芙思下意识眨眨眼，她捕捉到一个很关键的词语，“我们”，还有其他人认识从前的她？ 哦对，西莱肯定是其中一员，不只是西莱，叶丛白也肯定知道点什么，能作为莫兰的代理人决策大小事宜，叶丛白和西莱的关系何止匪浅。 昙绥无诃的声音带了一点笑意：“其实你不必如此纠结，莫林作为德菲尔的理事长轻易不能离开摩洛斯，他也不会突然蹦出来给你添堵。” 听她的口吻，德菲尔和茵多克莱的关系并非不可调和。 仿佛看穿了芙思的腹诽，昙绥无诃慢声道：“两个星系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取决于领导人的态度，这件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芙思目光炯炯地望向她。 昙绥无诃愣了愣，随即失笑：“这是上我这里找突破口来了。” “你为什么如此纠结过去？”昙绥无诃表示不解，“你有什么未曾完成的事情需要记忆去解决？” “没有。”芙思很果决道，“我现在的人生如鱼得水，即使没有以前的记忆，我依旧是我。” 这扑面而来的自信确实足够耀眼，昙绥无诃不由得再次感叹，无论是什么时候，对面的人都能再次惊艳到她。 “其实……” “叩叩——”微弱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昙绥无诃声音一滞，脸上浮现出无奈的微笑：“进来吧，见青。” 来人应声而入，矜贵精致的面容丝毫看不出他的真实年纪，手腕上还戴着一串鸽血红的珊瑚手串，衬得他腕骨精瘦而有骨感。 芙思毫不掩饰打量的目光，白见青竟也丝毫不惧，低头直直地对上了她的视线。 “你好。”白见青率先伸手。 芙思还是懒懒地坐着，没有丝毫起身回礼的意思：“你好。” 被这样忽视白见青也不气馁，他转眸对上昙绥无诃的眼，温和地笑了笑：“陛下，有些事需要您决断，只是好像我来得不是时候，如果打断了你们谈话的兴致，我先道歉。” 好浓的茶香，芙思唇角微勾，有点手段都用她身上了。 芙思不喜欢弯弯绕绕，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她直截了当道：“偷听就偷听，给自己找这么多理由干什么？” 白见青面色不变，声音冷了一分：“随意插话只会显得您教养不够。” 芙思可不会像昙绥无诃那样惯着他，她抬起头，戏谑道：“教养？随意泄露伴侣的基因信息似乎也不是什么高知分子能干出来的事情。” 白见青瞳孔微缩，肩颈线条瞬间紧绷起来。 第204章 牺牲？有一张好脸的同时还搭配了一个…… 白见青死死盯着芙思苍白无色的脸，语速缓慢：“你说什么？” 昙绥无诃听到芙思这么说就知道要遭，她语速低沉：“见青，冷静。” 芙思听到她暗含制止的声音有些意外，转头看她：“稀奇，我还以为你会很生气，现在看来事实总是会给人意外。” 白见青还想说什么，却听昙绥无诃紧接着命令道：“你先出去。” 白见青眼睫微颤，往后推了两步，正想低头出门，就见芙思站起身干脆利落地出了门。 ……原来不是在说他，白见青心口的跳动慢慢平复下来。 芙思听从昙绥无诃的命令出了门，不代表她不想听点小八卦……小情报。 她低目看向手腕上的银色手镯，渗透了一丝精神力进去：“给我搞个耳朵，听听她俩在说什么。” “哇哇哇哇这个时候想起我了！”小黑尖锐的声音出现在芙思的脑海中，“里面那位我可惹不起，万一被发现了我会被撕碎的！” 芙思伸手将它捏在掌心把玩：“怕什么，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被发现了你就说是我指使的嘛。” 小黑化作龙猫的模样搓着自己的小耳朵，眼睛四处乱瞟：“那说好了，你得给我打掩护。” 芙思递给它一个安心的眼神，鼓励它赶紧去听别人墙角。 因为手上的基因镣铐会检测她身上一切精神波动，这件事只能交给小黑去做。 而且小黑有天然优势，它在污染区未扩散之前潜藏了数十年未被发现，精神力波动本就微乎其微。 而且小黑的手段特殊，不会轻易被周围的精神检测仪器发现，可谓是天生听八卦圣体。 “……别站着了，来坐。”这是昙绥无诃的声音。 芙思有些意外，她的声音很平和，没有任何隐忍不发的阴森湿冷。 这倒是令她有点意外，作为茵多克莱的君主，她竟然可以忍受基因序列外泄的事情是枕边人做出来的。 这跟出了家贼有什么区别？ 偷的还是最宝贵最致命的基因序列编码。 换位思考一下，芙思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以儆效尤，怎么可能忍受幕后黑手逍遥法外？ “……陛下，我有罪。”白见青的声音有些低，小黑传递过来就是断断续续的。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小黑发出一声油腻的“哎呦”，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芙思也没想着让小黑传递画面给她，偷听就已经够掉价的，再看上实时播放属实有点不把昙绥无诃放在眼里了。 不过听着小黑这贱嗖嗖的声音芙思大概也能猜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昙绥无诃再次出声：“你有没有罪不是你自己决定的，我当时赦免了你的罪过，翻旧账也不是我的作风。” 白见青的声线有些颤抖：“陛下……如此厚爱，是我德不配位。” “啊，”昙绥无诃的声音有些发涩，“见青，是人都会犯错，作为君主我理应严惩，作为伴侣我选择宽恕，两相抵消，你依然是我的向导，这很好理解吧？” 小黑实时解说道：“白见青点了两下头。” 芙思：“……”倒也不必如此详细，画面转文字可还行。 “可是、可是……您这次为什么要答应首领战？您知道的，我和哥哥都没法离开您，我愿意代替您去完成首领战。”白见青的声音有些急切，传到芙思脑中有些失真。 白见青口中的哥哥应该就是白空青，作为双胞胎兄弟，他们拥有罕见的同频精神体。 听说他们一同侍奉女皇近千年，关系非常亲密，从未产生过什么分歧。 不过这只是对外的说辞。 作为知情者，芙思早就对这兄弟俩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关系有所了解。 女皇的基因固然强大，可要延续出最优秀的后代就需要同样优秀的基因作配，不巧，白空青的精神力波动比弟弟更加温和，也更加稳定。 所以白空青作为父系基因提供者，是昙绥延真正意义上的生身父亲。 而这件事几乎成了白见青的心病。 后面基因序列泄露的事情也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令芙思没想到的是，昙绥无诃竟然会选择原谅。 “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没必要因为外人的一句闲言坏了心情。”昙绥无诃说道。 白见青却没有她那样放松，他仍旧低垂着头：“我今天来，其实是为了坦白另一件事。” 小黑再次尽职尽责地转述：“他跪下了！他跪下了！这一定是惊天大料！” 芙思嫌它聒噪，直接在脑子里给它手动闭了麦。 白见青双膝触地，跪在女皇面前，目光恳切：“您当年让我销毁那个还未成型的孩子，便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但是我、我……没有做到。”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罪不可赦，首领战我愿意代替您去应邀，输了就让我一人承担，将功抵罪。” 他说完之后反而如释重负，芙思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静静地等待上位者的审判。 室内静谧了好一会儿，久到芙思都以为小黑的连接中断了，才听到昙绥无诃的声音幽幽响起。 “大概在六百年前，茵多克莱边境爆发了史无前例的虫族入侵战，为首的克丽丝几乎东西了所有边境防御系统的规律，一路长驱直入，最后差一点就能摸到青屿的中枢系统。”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仿佛在叙述一件茶余饭后的八卦小事。 白见青忍不住抬起头，苍白的脸色几乎褪去了所有血气：“您……” 昙绥无诃冷静地打断道：“你以为它们为什么能如此顺利的入侵到主城，就凭 虫族那徒有其表的武装部队，还是克丽丝那不值一提的指挥策略。” “有些是我并非毫不知情，只是基于某种考量，我不会轻易抹除她们对茵多克莱的种种贡献，给她们悬崖勒马的机会也是一种治下法则。” 昙绥无诃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慢慢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好在半舍还算识趣，不然今日的四大家族恐怕就要缺角了。” 白见青慢慢瞪大双眼，半舍家近些年一直尽忠尽善，他完全看不出她们有异心的苗头。 可是陛下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他。 昙绥无诃睁开眼，俯下身轻拍他的脸侧：“有些人活着，是因为我想让他活着，否则你今天也不会有机会在这里试探我的心意。” 白见青嘴唇颤抖，没由来的恐慌漫上心头：“陛下，我只是不忍心……” “好了，膝盖疼不疼啊，起来吧。”昙绥无诃握住他的小臂，不由分说地将他拉了起来。 白见青恍恍惚惚地起身，脚下忍不住一个踉跄，昙绥无诃打趣道：“怎么跟酥酥一样毛手毛脚的。” 心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落下，白见青缓过神，忍不住伸手抱住面前的人：“陛下，不要去，不要去首领战。” 昙绥无诃没急着安抚他，她抬头看看白见青背后芙思曾经坐过的位置，淡声道：“看够了？滚吧。” 小黑悚然一惊，仿佛被当头锤了一棒狠狠扔了出来！ 芙思撇撇嘴，还以为会有什么精彩剧情，结果不痛不痒说两句就完了，她想看的好戏连影都没有。 不过想想也是，她们在MIC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昙绥无诃稍微调查一下就能知道，除了星炽这个来历不明的向导、伊娜这个拿着总督推荐信入学的纯正德菲尔人类、规整刻板到像人工智能的恩南，不就剩下一个来历不明但满身疑点的罗一了嘛？ 说起来芙思会发现他也是个意外。 罗一的资料芙思调查过很多遍，平庸到不能再平庸，偏偏有着双A级的评级，但是脑子又是一副没长好的样子。 星炽的资料芙思都能让叶丛白挖出来，没道理罗一不可以。 唯一的解释就是，捏造他资料的人有着和叶丛白并肩的权利以及地位。 再加上昙绥延是个藏不住事儿的，打赌的时候随便炸两下就能得出结论，女皇那个意外搞出来的孩子不在茵多克莱境内。 这么一些巧合夹杂在一起，芙思心中自然就有数了。 不过这些都有些硬靠的嫌疑，主要是芙思见到白见青的那张脸，什么都明白了。 她之前一直疑惑罗一的基因到底是从哪继承来的，为什么有一张好脸的同时还搭配了一个不太聪明的脑子。 现在破案了，因为白见青私自启动繁育计划，给这孩子搞成了弱智，没有继承到任何金足乌的优良基因，只遗传到一张惑人心神的脸。 这样想来，白见青将他送到莫兰确实是个不错的去处。 至少他不用担心派系之间的明争暗斗，也不用因为女皇之子的身份遭到生命威胁。 只是没想到，罗一会阴差阳错成为她的队友，在MIC的决赛上漏了面。 这样一来，莫兰也就不安全了。 罗一的命是小，他身上的一半血统容不得闪失事大。 如果芙思没猜错，白见青今日来坦白，就是为了将罗一接回茵多克莱以防不测。 只不过接回来的人是死的还是活的，就需要看女皇的意愿。 这才有了我见犹怜、潸然泪下的请命。 想必昙绥无诃心里也清楚白见青来找她的目的，而她不打算追究。 芙思想到这里忍不住停下脚步来回走了两圈。 不是，这家伙的脾气也太好了，就这么原谅了白见青，若是以后在搞出类似的事情，危害政权归属先不说，对女皇本人也是一种致命打击！ 芙思一边摇头一边往回走，为了稳定“民心”，昙绥无诃的牺牲有点太大了吧？ 第205章 出气筒你身边的向导那么多你一个都不…… 芙思翘着脚躺在观景小窗旁边，这边几乎不会有人过来，所有人都有要忙碌的事情，只有她这个闲人有心情欣赏路途上的星际奇观。 没过多久，一股暖意顺着芙思的脖颈往上蔓延，动作轻轻的，有些痒。 她忍不住抬手将其勾了出来，柔软细嫩的红色藤蔓缱绻地勾着她的手腕。 ……这一幕怎么有点眼熟。 噢，想起来了，之前梅耶加斯偷偷在她身上放置触枝的时候，那小黑蛇也是这么讨好她的。 只不过她现在手上这一条，是塔莉斯千里迢迢送过来的两条触枝之一。 是的，她终究还是没把它用在路西法身上。 倒也不能说是突如其来的仁慈，只是芙思找小黑了解了一下路西法在污染区的表现和心理活动，知道了一些不算内情的内情。 路西法的过去她无意探究，只是从他来到丹赛图开始的晋升路有些太快了，芙思不得不多加防范。 否则一个契机给出去，这就是下一个典狱长也说不定。 小黑提起这个人满肚子怨言，整只鼠都要炸毛：“提起这个我就来气！这小子一进来就吞噬我的能量，知道的是他胃口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黑吃黑呢！” “不过我发出了很多次邀请都被他拒绝了，他一直埋头吃饭……看上去饿了好久。”说到这个，小黑发出令人侧目的“啧啧”声，“明明是个得天独厚的料子，竟然混到了吃不饱饭的地步，我看他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芙思睨它一眼，哼笑道：“那是他识时务，顶着那么一个不被世俗接受的精神体在外面根本得不到重用，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丹赛图，好歹能混个副手当当。” 小黑恨铁不成钢道：“什么世俗都是狗屁！他就该跟我联手，要不是在他那浪费了时间，我早就……” “嗯？”芙思半睁开眼，鼻腔里懒懒地哼了一声，“你早就什么？” 气头上的小黑一下子清醒了，不久前被昙绥无诃势如破竹的精神力冲得它整只鼠都蒙了，这好不容易缓过来，真是脑子不清醒了才会在这煞神面前大放厥词。 小黑的声音细如蚊呐：“没、没什么……”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被虾戏！ 等着吧，它一旦找到机会，绝对会给这个压榨它的资本家迎头痛击！ 啪！ 小黑伸出短短的爪爪捂住额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攀附在芙思手腕上耀武扬威的赤红藤蔓。 被小黑怒目而视它也丝毫不知悔改，仗着芙思没有制止，整条藤蔓凹出 一个有力的姿态，得意洋洋地看着翻倒在地上的胖龙猫。 小黑还是不敢相信，一根跟宿主相隔千万光年的触枝怎么能如此活力满满？！还有精力扇它耳光？！ 它应该奄奄一息只能依靠营养液维系活性才对啊！ 芙思敷衍地抓了两下藤蔓细软的尾巴，小黑这才看见她身上和藤蔓建立的精神链接，瞬间明白了这条软弱无力的触枝为什么能如此活蹦乱跳。 芙思戴着基因镣铐，能使用的精神力不多，却还是拿来供养了这条小小的藤蔓。 小黑捂着脑门不敢吭声，它有点怀疑芙思是不是想把那条危险的东西用到它身上，那东西如果没看错是愈创木最柔软的新芽。 是它们又爱又恨的东西。 看到那条活灵活现的触枝，芙思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起希泽那张漂亮的脸。 虚空之翼的技术是他和芙思一起构思研发的，花费了将近七年的时间，实验通过后希泽却把所有核心技术交到了芙思手中。 说起来有些奇怪，希泽并不是需要去学校求学才能获得资源的人，他会突然入学塔尼亚也是芙思意料之外的事情。 现在想来，他会来塔尼亚一定是从西莱口中知道了什么。 以希泽的研究能力和知识储备，他到塔尼亚完全可以评职称教授，完全不需要从学生做起。 芙思摊开手掌，赤红藤蔓热情地窜到芙思的手掌上，像是一只矜贵的猫咪般昂起头颅，活泼地给她展示用来抽小黑的尾巴。 芙思不由得失笑，精神体的分身自然和本体的性格有所相同，比如小黑蛇的安静腼腆中夹杂着隐晦又直白的欲望，现在在她手掌上耀武扬威的藤蔓也透着不可一世的傲慢。 不过芙思会将他们统统归结为一点无伤大雅的小脾气。 她临走前告诉梅耶加斯可以去找伯纳商量生产线的问题，正常军用舰艇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投入制造、测试、调配，但是伯纳多年来追随芙思已经有了经验，能够最快产出足够数量的虚空之翼。 这其中会不可避免地泄露出一点消息给总部，毕竟一些特殊材料只有莫兰才有库存。 所以希泽一定会知道，她把虚空之翼的核心技术透露给了外人。 这和之前的名单不同，玛莎怎么说也是她为数不多欣赏的人，芙思帮帮忙查个名单不过是举手之劳。 换句话说，她之前只提供了方向，现在却直接给出了可行的力量。 这种事情若是让希泽知道了，会不会闹小脾气尚且不提，他未必会同意芙思的决策。 从各个方面来看，梅耶加斯这把刀已经对芙思这个持刀人生出了不该有的感情，他并不适合作为引爆仇恨的引线。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佐伊和诺芙依都乘上了克罗齐舰队的返程线，芙思用了多年的光脑也被她拆了一半交给了梅耶加斯，甚至伯纳也因为一些原因和梅耶加斯有了接触，所有条件都给他准备好了，就算有些小坎坷也无伤大雅。 仿佛察觉到芙思纷飞的思绪，滑腻冰凉的藤蔓缠在她的五指上，像是亲昵热情的小狗依次舔过她的手指。 这一幕让芙思不可避免地回想起她和希泽靠在窗边研读资料的情景，希泽会像小孩一样靠在她的膝头，只有那种时候她们才像是常规意义上的姐弟。 等等……芙思突然回想起一个人，风早清幽去哪了？！ 风早清幽当时主动提出帮助芙思，目的是获得一份假死证明脱离丹赛图。 芙思当时被首领战和梅耶加斯坦白心意的事情绊住了脚步，她一直在反复思考关于这次行动的细节，忘记了去找风早清幽兑现承诺。 芙思下意识坐起身，不对，她去找波塞里斯的时候明明会路过风早清幽的关押区域，为什么她丝毫没想起来这回事儿？ 一时忘了也有可能，可芙思为什么会忘得这么彻底？ 她明明不是健忘的人。 芙思脸色一冷，抓起地上的龙猫狠狠一捏：“你给我下了精神暗示？” “小的冤枉啊！冤枉！你先松手！”龙猫被她捏得吱吱乱叫，拳打脚踢让芙思松手。 芙思松开了手，声音沉下来：“为什么我会下意识忽略了风早清幽的存在，只有你一直跟在我身边，你做了什么？” “吱吱！我干过就是干过，没干过就是没干过，你身边的向导那么多你一个都不怀疑就怀疑我？！”小黑炸毛跳起，不满地抗议道。 芙思听到它这样说，脑中飞快略过所有近期接触过的向导，除了希泽的触枝和梅耶加斯本人，就剩下尤菲米娅和白见青两人了。 难道是尤菲米娅？ 可她并不知道芙思和风早清幽的交易，甚至不知道两人相识。 不知道为什么，芙思脑子里突然划过一个不合时宜的身影——索尔乌奇。 金足乌教会的教皇是个普通人，这一点是普罗大众的共识。 但是芙思想起他对梅耶加斯了如指掌的线索，又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梅耶加斯作为星炽露面的时候并不高调，除了那张脸，他的各项表现只能算是中上，绝不显眼。 而且如果光论外貌，有罗一在旁边衬托，星炽也不是那么突兀。 如果有人要调查阿帕忒，重点也不会放在星炽身上，而是她这个领头的队长，又或者一直在给她打配合的伊娜。 但是索尔不仅清晰地说出了梅耶加斯的真实身份，还连带着说出了他和芙思非同一般的关系。 要知道芙思在比赛期间跟梅耶加斯可是一直保持着同学之间该有的距离，发生过的最亲密的举动就是拉手。 这也能看出他们关系非同一般的话，芙思只能批判索尔思想老旧保守。 不过这条线索倒是给了芙思另外的思路，风早清幽是被茵多克莱抛弃的哨兵，如果索尔想吸纳这个优异的战士……就像他想不过明路得到珈蓝之谜那样，暗地里将风早清幽秘密带走也不是不可能。 以风早清幽对女皇的忠诚度，只要有为其效力的机会，她根本不会在意自己的身份能不能走到阳光下。 这茵多克莱的水比她想象中还要深啊。 芙思觉得关键节点还是那块传奇宝石，只要弄明白索尔想要得到珈蓝之谜的原因，一切真相就会显露出水面。 下意识加重的力气再次让小黑哀嚎起来：“痛痛痛痛！！！” 芙思怔愣一下，还是松开了手中可怜的龙猫， 小黑没来得及抱怨几句就悚然一惊，飞快变回手镯的样子回到芙思的手腕上。 “原来你在这里。”一道陌生的声音传到芙思耳中。 芙思转眸看去，是个高挑凌厉的女人：“陛下让我转告你，马上要通过审查关卡，接下来的时间麻烦您呆在休息室不要外出。” 比芙思想象中更快，她们即将抵达茵多克莱。 事情的源头就在那里，这次旅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芙思状似轻松地回答道：“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第206章 零容忍一转眼都混得这么好了 芙思现在身上揣着小黑和希泽分泽，通过入关审查的时候还思考了半秒钟如何蒙混过关。 谁知昙绥无诃搭乘的这艘舰艇根本没有停下接受审查的意思，畅通无阻地进入了茵多克莱的内部，直奔主城区。 青屿是整个茵多克莱最大的城邦，当时芙思来参加MIC举办的比赛，也是在格尔曼旁边搭建的空间站进行的，距离最核心的主城区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所以按照常理来说，这里的审查关卡应该更为严格才对。 难道是因为昙绥无诃在这里，她的感知已经覆盖了整艘舰艇，不需要格外检查了？ 芙思摇摇头没有继续深想，随手将桌面上的小黑抓过来叮嘱道：“接下来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使用任何精神力，听明白了？” 小黑忙不迭地点头，青屿那个地方的高等级向导数不胜数，昙绥无诃对它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代表别人也能容忍。 这可是对待污染源零容忍的地方！小黑一旦被发现连带着谕明都会被一起损毁。 “对了，你的力量应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的记忆，你准备如何帮我？”芙思垂下眼，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看着它。 小黑不由自主地一颤，随即飞快回答道：“我可以深入你的精神海，如果你之前的记忆是因为某种契机被封存了，那我一定可以将它挖出来，但是如果你本身没有所谓的深藏的记忆，小的也就无能为力了……” 芙思的脸色不辨喜怒，身上的气息非常冷，小黑的声音越来越小，整只鼠都变得战战兢兢的。 其实它的能力不难猜测，芙思在那片污染区里的时候就发现了，小黑能捏造出她们记忆中的人物，性格、外貌、语气风格参考都来自于她们的记忆。 而从莫林的出现来看，小黑的精神力远比她预想中更强大。 供养一个双S级的哨兵与她对战需要消耗大量精神力，不然芙思不可能如此轻易将小黑压制。 它想要逃跑的话，芙思是留不下活口的，只能就地格杀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好在这东西有点惜命，躲到了谕明之中。 “等我们安顿下来，”芙思松开小黑，“我会找机会让你进入我的精神海，你应该清 楚欺骗我会有什么下场。” “明白明白！”小黑连忙答应着，“只要给我十分钟！我只需要十分钟！” 芙思没再多言，她将谕明变化成更为隐蔽的臂环隐藏在衣服下面，只要不是亲自上手触摸，就看不出异样。 赤红藤蔓原本安安分分盘踞在芙思的腰上，感受到小黑的气息后非常不满，只是刚扭动了一下，就被芙思按住了尾尖。 这家伙可比梅耶加斯淘气多了，因为受到芙思的精神力供养，它总想往精神力更充沛的地方钻，心脏和后颈这样的部位明显更吸引它。 愈创木的藤蔓表皮并不算完全光滑，带着一点粗糙的植物纹理，这么贴着她的皮肤划过去除了痒还有一些轻微的刺痛感。 这会让她想到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 好在它足够听话，察觉到芙思的情绪不高后就老实了许多。 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只是芙思现在满脑子都是接下来的计划，没有心思安抚它。 从最悲观的角度来想，她只剩下十二天的时间了。 茵多克莱的祈祷日是全星系的大型活动，十年一次，女皇亲自主理，所有重要人物都会到场。 也就是说，那一天的内部防御可能是最严密的，教会内部却会相对松散。 想要搞清楚索尔在打什么算盘的话，那一天是最好的机会。 只是不知道索尔的势力延伸到了什么地步，有没有其他家族的眼线为他通风报信。 ……芙思脑中飞快闪过一段对话，在休息室中，昙绥无诃明明已经感知到了小黑正在偷听二人的对话，为什么还要说出那段历史辛密？ 从她的角度出发，或许并不完全是说给白见青听的。 芙思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她是说给我听的。 原来如此，那次游学会之所以会选在人迹罕至的温泉蜂巢，完全是半舍家一手策划的。 他们暗中和索尔已经勾结上了？ 那昙绥无诃又知道多少？她为什么不加以惩治？ 这种情况下，昙绥无诃不仅向她提出了首领战，还在黑白大楼上跟她进行了那样的交易。 她真的是想为茵多克莱除去一位外患吗？ 芙思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了，她的真实目的并不在此处。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无论芙思胜利或者失败，她都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咔哒——”沉重的金属门再次打开，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出现在芙思的视线中。 “即将抵达主城，陛下让我通知您，做好准备。”她的声音仍旧不紧不慢，说得有些含糊，却像是坚信芙思能听懂一样。 芙思不由得挑眉，真贴心，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让她把小黑藏好了不要被发现。 芙思点头：“我知道了，辛苦你跑这一趟。” 她身上的光脑被管控起来，想要跟她交流只能依靠最原始的人力传话，不免有些麻烦。 芙思见到她说完之后还有些踌躇的样子，不免有些疑惑：“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问您，在丹赛图的时候，有没有见过风早……有没有见过清幽？”她语速飞快声音低沉，目光四处巡查，时刻警惕有没有人影接近。 芙思这下是真意外了，她招招手：“走廊有监察星，你进来说吧。” 谁知她轻而短地摇摇头，声音更低了：“不行，我只是问一句，得到答案我就走。” 芙思上下打量她一眼，有些意外，风早清幽这人缘不错啊，离开了这么多年还有人惦记她，而且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肩膀上有三支徽羽，官职不低。 芙思眼珠微动，计上心头：“见到了，她过得不错，听说女皇会给她安排个新的身份，以后就不用在丹赛图坐牢了。” 或许是预感到这边有异常，走廊上的监察星慢慢靠近，留给二人对话的时间不多了。 听到芙思的消息，女人明显很欣喜，目光中透出一抹柔和：“谢谢你告诉我……” “不过，”芙思话锋一转，眸光望向她，“在我离开丹赛图的时候，她失踪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 女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僵硬，像是在极力掩盖自己的情绪，不想让芙思看出端倪：“为什么……” 话音未落，监察星已经靠过来了，她们必须终止谈话。 眼见女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芙思知道，她已经埋下了一颗种子。 如果她没猜错，这应该是风早清幽当年带过的兵，一转眼都混得这么好了，那她借用一下，不过分吧？ 芙思惬意地往后靠在躺椅上，等着她再次来访。 第207章 偷窥它真的很馋芙思的精神体 不知道是她们私下交谈的事情暴露了，还是芙思高估了风早清幽的号召力。 那个向她询问风早清幽近况的人没再来找她，芙思就这么安安稳稳地到达了主城空间站。 或许是之前的旅程留下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芙思一直隐隐觉得这趟行程不会太过顺利。 谁知直到她踏上青屿的领地，都没有任何插曲发生。 芙思懒懒地抻了抻手臂和腰背，拖着步子往外走，余光时不时瞟过白见青的背影。 他看起来安静极了，丝毫没有几天前在休息室里的慌乱不堪。 随着主舰艇逐渐解体，芙思双脚踏在了青屿的领域上，她抬手遮了一下刺目的恒星，鼻端飘过一阵突兀的花香。 芙思眯了眯眼，好熟悉的味道，比记忆中的更淡一些，是昙绥花的味道，淡雅中透着馥郁，萦绕在鼻端久久不散。 耳边传来轻盈整齐的脚步声，芙思侧眸望去，是教会的队伍正在靠近，领头人是昙绥延，索尔跟在她身后，眉眼低垂。 如果芙思没记错，教会的队伍应该会在外围停留一会儿，确保检索结果无误后才会入境。 按照正常速度推算，这会儿索尔应该还在路上才对。 怎么会与主舰队一同到达呢？ 不过芙思很快就没心思纠结这个小细节了，一阵陌生的精神波动骤然出现，芙思睁大双眼望去，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飞快来到众人面前。 昙绥无诃面上染上一层笑意，自然而然地与来人交谈起来。 芙思百无聊懒地打量她，不得不感叹风早家基因的特殊性。 风早清幽和风早清野那极其相似的倒三角给芙思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加上她们家的瞳孔颜色偏深，在茵多克莱可以说是非常好辨认的一种特征。 芙思支着耳朵听她们的对话，无非是一些“舟车劳顿辛苦了”“主城诸多事宜需要等待陛下裁断”“这次的祈祷日还有一些事项亟待确认”云云。 不过她的语气很轻松，虽然是在汇 报工作，但很显然并不急迫。 芙思四处打量，她们停靠的这个露台应该是主城的核心位置，透过旁边的观察窗可以看到整个青屿的全貌。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去。”昙绥无诃转头看向芙思。 众人这才将目光聚焦在这个“不速之客”身上，她身上的白化症状过于显眼，即使没人介绍，她的身份大家也心知肚明。 即使再不怎么欢迎这个危险分子，表面功夫也要做到位。 风早曼脸上挂着微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这位的安置任务就交给我吧。” 芙思听着她们仿佛征求她本人意见一样的语气，有些迷惑，茵多克莱的外交官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我没什么意见。”芙思迈开步子走过去，近距离接触时，那种若有似无的昙绥花香味愈发明显。 奇怪，如果她没记错，风早曼虽然是向导，但是她的工作性质决定了她会经常出入哨向混杂的场所，这样浓郁的味道不符合她的工作素养。 芙思将心中的疑惑按下不表，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就算她想调查些什么，也得等风头过去。 风早曼示意芙思跟着她走，芙思刚走出没两步，手腕忽然一颤，一阵剧痛自手腕蔓延开来，连带着脚腕一软，芙思踉跄一下，勉强稳住了身形。 昙绥无诃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眉头微蹙，不赞同地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白见青。 接收到命令，白见青打开光脑，轻点两下解开了芙思身上的距离限制。 芙思思绪流转，这套基因镣铐的控制终端在白见青手里？既然如此，那事情就简单了许多。 跟着风早曼一路往下走，这次没了基因镣铐的范围限制，手脚倒是灵活了许多。 这套基因镣铐和丹赛图惯用的不同，在未激活状态时不会限制罪犯的行动，说是什么“人权产物”。 走着走着，一阵陌生的脚步声淅淅沥沥地从拐角传来。 风早曼意识到什么，步伐慢了下来。 两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二人的视野中，芙思微微挑眉。 舍齐长年累月地带着护目镜，他没有安装义眼，视物全靠精神力感知。 “你们怎么在这里？”风早曼不由自主地蹙眉，即使眼前的人有一位是她的亲生儿子。 风早清野低眉顺目地回答：“巡逻队今日休假，听说陛下会在近期返程，怕您忙不过来……” 风早曼不容置疑地打断道：“遵守纪律，恪守规则，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姐姐的教训还不够吗？” 原本想出声的舍齐静默下来，身体不易察觉地往风早清野的方向倾斜，手掌在他的后背轻拍。 空气一时之间有些冷凝。 芙思挑了挑眉，看着风早清野阴沉下来的脸色，直觉有什么不太对劲。 只是她无疑踏足这趟浑水，也不想掺和到这复杂的母子关系中。 上一个受制于亲情关系的可怜人现在还不知所踪呢。 风早清野和舍齐让开道路，静静地目送她们离开。 只是即将走出这条走廊时，小黑似乎颤动了一下，芙思不着痕迹地按住它，这才没有在风早曼眼前暴露。 身边是高阶先驱型向导，K1级的精神力可以瞬间洞察所有精神波动，小黑这个时候但凡有一丝精神力外泄，别说风早曼了，芙思也会立刻捏碎它。 一直到芙思被安排进特殊招待所，那种如影随形的监视感才淡了许多。 芙思不由自主地搓了搓胳膊，这地方真让人不舒服。 从落地开始的花香，再到风早曼这种奇怪的态度，芙思只觉得这次的祈祷日庆典不会这么轻松展开。 她查探过这里了，这里的招待所临时做了改造，监察星的数量和精神波动检测器的数量多了三倍有余，偌大的一个招待所只有芙思一个住户。 好嘛，她也乐得清静。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这样心态稳定的，小黑的声音叽叽喳喳地在她脑子里响起：“刚刚我总觉得有人在看我！” 芙思正端着杯子倒花茶，闻言顿了一下，余光扫向角落里的监察星，跟小黑在精神海中交流：“你确定？不是因为风早曼在我身边？” “绝对不是！那个女人的精神力虽然强大，但非要形容更像是一把尖刀，而那个偷窥者就是一片沼泽！”小黑心有余悸地问，“我不会已经被发现了吧？” 芙思想了想，如果有人已经发现了小黑的存在，当场揭穿才是正常举动，不应该就这么放任她安顿下来。 在丹赛图的时候联邦众人没看到污染源最终的收容所，也不清楚小黑留存了几分生命源质，他们盲目信从女皇的决断。 到了茵多克莱就不同了，这里对于污染源的处置态度一向是从严处理，而且从昙绥无诃的口风来看，她并不是纯粹的独裁者。 小黑的能力芙思心中有数，暂且排除感知错误的选项。 会是谁呢？今天前来接应的人员混杂，芙思看到了许多陌生面孔。 小黑眼巴巴地等着芙思说出个所以然，等到桌上的茶变温了，芙思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悠悠地品了一口：“不错。” 小黑：“……所以答案呢？我要是暴露了你也跑不了！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兔子！” 它奇怪的比喻令芙思无语了一阵，她又倒了一杯花茶：“既然他没有第一时间揭发，那就是有所求，或者另有打算，无论是哪种，见招拆招就是了。” 小黑阴阳怪气地说：“见招拆招就是了～～你要不要看看这是哪里？小心首领战还没开始你就客死他乡喽～～” 芙思支着下颚坐在落地门前，茵多克莱的建筑会用很多半透明的墙砖搭建，居住在里面的时候会不自觉地令人心情愉悦。 她罕见地没有制裁小黑的嘴贱，反而慢慢道：“我们打个赌如何？若是我赢了，你心甘情愿帮我干一件事，若是我输了，我分出一半的精神体给你吃。” “真的？！赌什么赌什么？！”小黑不可抑制地兴奋起来。 它之所以会败在芙思手下不过是因为它还在幼生期，芙思的精神体它可是领教过的，吃掉一半肯定能直接到达成熟期，到时候是走是留还不是看它自己！ 芙思听着它兴奋不已的声音，不慌不忙地抛出诱饵：“我猜今天晚上那个偷窥者就会现身，你觉得呢？” 小黑虽然还在幼生期，却因为阅览了大量人类记忆，对于这些个弯弯绕绕也有所了解，它迟疑着说：“今天我们刚到，就算有人动了歪心思，肯定也要等风头平息一阵才敢现身吧？” 芙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所以你赌不赌。” 小黑 心一横：“好！如果今天那个偷窥者来找你，我就心甘情愿帮你做事，如果他没来，你也要信守承诺。” 芙思状似无意地在桌面上划拉两下，随即将手掌覆盖上去，一份带有精神力的契约随机生成。 这还是她偷瞄到波塞里斯启用【正义宣判】时的手法，虽然她没有对应的精神体异变技能，但是临时捏个劳务合同还是可行的。 只要精神力足够强大，短时间内契约效力足以保障。 小黑迫不及待地签署了这份赌约，默默在心中祈祷—— 可千万是个能沉住气的，哪怕等到明晚再来也行啊！它真的很馋芙思的精神体！ 干饭心切的小黑忽视了芙思胸有成竹的态度，一心想着一本万利，也不枉它在芙思手下做小伏低这么久。 第208章 输了睡觉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芙思坐在廊下，维持着一个动作直到天黑。 茵多克莱的主城白日和黑夜是一样长的，所以这里没有宵禁，夜晚和白天一样精彩。 芙思撑着下巴凝视着高墙，默默估算时间。 人是一定会出现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芙思之所以会跟小黑打赌在今天晚上，还要多亏来这里的路上发生的小插曲。 当时风早清野说巡逻队今日调休，可风早曼的态度却很微妙，只说让他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所以芙思推断，风早清野的那个借口，是刻意说给她一个人听的。 这才有了风早曼“遵守纪律，恪守规则”的训话，暗指风早清野做得不对，只是在她这个外人面前不好直接点明。 还有一点芙思有些在意，风早曼说起风早清幽时的语气，没有惋惜和怀念，更多的是鄙夷和失望。 要知道风早清幽可是标准的天之骄子，从选拔进亲卫队开始就一路高升，年纪轻轻就达到了同龄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听说她任职期间，风皂和路羽家的所有小辈都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这样一个人，就算是因为污染程度过高被放逐，也不应该一点惋惜都没有啊。 “嘻嘻，你给我吃顿饱饭，我给你看个有趣的。”小黑的声音突然响起。 芙思不许它用女人和小孩的声音，它就一直用着少年的嗓音，此刻听起来有几分贱嗖嗖的。 芙思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怎么，难不成风早清幽落了什么把柄在你手上。” 小黑兴致盎然地说：“把柄算不上，你就说看不看嘛！” 耳边是它格外欢快的声音，结合它出声的时机，芙思摸了摸下巴：“难道……风早清幽心中那个最难缠的对手是个很令人意想不到的人？” 她一开口就猜中八分真相，小黑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虽然它现在只是意识体，但是这并不妨碍它觉得芙思可怕。 芙思见它半天没出声，唇角微勾：“让我猜中了？” 小黑眼见到手的晚餐没了着落，生气地哼哼：“猜中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 芙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是么，我还想着给你开个小灶呢，看来你不是很需要……” “需要！我可太需要了！我现在就把画面同步到你的精神海！”小黑谄媚地将迷雾中发生的一切都打包送到芙思的精神海，像个生怕甲方反悔的小本生意人。 芙思指尖溢散出一团黑雾，慢慢悠悠地将其缠上伪装成项链的谕明。 屏蔽掉小黑叽叽喳喳的声音，打开脑子里那个巨大的压缩包。 芙思匆匆看了两眼，跟她推测的大差不差，风早清幽心中最难解决的对手，是昙绥延。 怎么说呢，作为一个没有父母概念的莫兰人，她不是很能理解风早清幽的嫉妒心。 因为想要得到君主全部的母爱，所以将昙绥延视为最大的敌人。 唔，怎么想都有点荒谬了。 但是今天看到风早曼，又觉得有些合理。 芙思对人的情绪很敏感，跟精神力感知没关系，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 在提到风早清幽的那一刻，风早曼身上流露出的负面情绪根本没有掩饰的意思。 芙思看完了小黑传输过来的画面，同时小黑吃饱喝足打了个饱嗝：“当时我用她弟弟的幻想引她进来，结果您猜怎么着，人压根不上当。” “后来我用了昙绥延的幻影，还没干什么呢，她就冲进来了。”小黑啧啧称奇，“真搞不懂人类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明明恨得牙根痒痒，却还是下意识保护她。” 芙思若有所思。 怪不得风早清幽一见她就询问王姬的踪迹，原来是被小黑骗进来的。 现在想想，她身上的古怪之处还很多。 而且昙绥无诃已经说了会给她安排新的身份脱身，等风头过去了再回到茵多克莱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她就是无缘无故失踪了。 不光芙思没有想起她的存在，就连尤菲米娅似乎都忘了这个在污染区扩散时潜逃的罪犯。 风早清幽没有精神体，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多半是有人帮忙，或者被人挟持。 以芙思的角度来看，前者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后者。 “砰砰——”两声微小的撞击声突兀地响起。 高墙林立苍树围绕，院子里就这么多出了一个人。 芙思回过神，转头看向四周的监察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它们纷纷进入了半休眠状态，巡视路线直接砍半。 此时此刻，芙思坐着的位置成为了监视死角。 芙思抬起眼皮，望向来人。 漆黑的人影套着一层密不透光的兜帽，看样式有点像是教会的那一款。 芙思懒懒地出声：“比我想象中还要快。” 人一出现小黑就知道自己输得彻底，它呜哩哇啦地大叫起来：“你俩是不是约好了玩我？把我当仇人整啊你这是！” 不怪小黑怀疑，此刻距离天黑只过去了四个小时，离天亮还有不短的时间。 如果不是芙思和这人约好了要见面，那就只能说明来人实在急切，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尽快见到她。 芙思双手往后撑，闲适地翘起了小腿：“不给我看看你的脸吗？” 小黑叫唤了两声就准备洗洗睡了，芙思顺手屏蔽了它的精神连接。 舍齐伸手摘下兜帽，他没戴护目镜，毫无神色的白瞳向着芙思望过来：“我带你走。” “哈？”芙思看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点看傻子的关爱，“你没疯吧，这里是主城青屿。” 外面有多少监察星和歼灭机舍齐应该比她更清楚。 苍白漂亮的少年抿了抿唇：“时间紧迫，机会只有一次，我送你离开青屿。” 芙思挑了挑眉，舍齐不是会开玩笑的性格。 他能这么说，证明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芙思意有所指地往他身后瞟了一眼：“怎么，跟我私奔啊。” 闻言，面前的少年耳根染上了绯色，声音也低了一度：“我是认真的，你不能和陛下打首领战，现在离开去避避风头还来得及。” 夜风习习，周围一片静谧，芙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兀地笑出了声。 舍齐困惑地盯着芙思唇边的笑意，有些不知所措。 芙思点了点身边的位置：“坐吧，不论你们有什么计划，先取消，等到明天天亮了再走。” 结果她一抬头，就对上舍齐不赞同的目光。 芙思忍不住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不是我说，你聪明的脑子是遗忘在MIC大赛里了吗？如果不是昙绥无诃授意，你根本不可能靠近这里。” “不，我之所以能来……” “是索尔帮你拿到了通行证，还搞定了监察星的巡查系统，对吧？”芙思微微摇头，“教会始终都在她的掌握之下，就算索尔的影响力空前绝后，也不过是在盐圈之内筑巢的蚁群。” 舍齐垂下头颅，手指揉搓着袖口冰凉的反红外装置：“我明白。” 芙思静静地等了一会儿，似乎有些理解了昙绥无诃跟她说的那番话—— “如果我们无法分出真正的胜负，我愿意将胜利交给你，只是我希望你能答应，未来一百年之内，不要对茵多克莱发起任何侵略行动。” 从表面意思上来看，比起胜利，昙绥无诃更在意莫兰的态度和行为。 但是芙思从这番话中隐隐感受到了一股遗言的味道。 从这几日的观察来看，茵多克莱的内部关系结构并不比德菲尔简单。 相反，因为近千年来的单一社会结构，茵多克莱内部积蓄的腐朽和病灶都更为致命。 先不说教会是否有异心，索尔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舍齐和索尔暗中勾结的事情昙绥无诃多半是知情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选择放任。 半舍家被称为女皇之心，多年来地位稳固威望极高，却已经在暗处生出了二心。 攘外必先安内，昙绥无诃想要为这片故土争取百年和平，用以铲除内患。 可芙思还是不明白，她命都没了拿什么跟那些蛀虫斗。 难道昙绥无诃还留了后手？ 可首领战一旦发起，必然会有死伤，芙思自认她和昙绥无诃五五开，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若是平手，昙绥无诃会甘愿让出胜利，只要芙思确保莫兰百年内绝不侵犯茵多克莱的领土。 要知道这种事情传出去可是要写在历史上背进棺椁里的。 换位思考，芙思自问不想留下任何败绩，更别说昙绥无诃身上的荣誉枷锁比她只多不少。 舍齐沉默地靠近她，却没有贸然坐在她身边。 “给我一个理由，”舍齐努力眨眨眼，即使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你明明有的选。” 芙思觉得有些奇怪，舍齐的态度和行为明显昭示着他对自己有非同一般的情感。 可芙思并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他。 芙思凝视着他清隽的脸庞，因为白瞳平添的几分妖异感令他看起来有些冷肃。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芙思答非所问道。 第209章 小黑猫我现在很清醒 芙思能感觉到，在她问出这个问题后，舍齐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他眨眨眼：“其实我并不是天生白瞳，也不是天生眼盲。” 这句话几乎是在明示了。 芙思努力搜寻了一下记忆，其实在她有限的经历中踏入茵多克莱境内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很快锁定了时间段，不过她再次打量了一下舍齐的身形面貌，有些诧异：“那个在湖边偷吃的孩子是你？” 舍齐并没有被戳破往事的不堪，反而有种难以抑制的激动：“你还记得，我很高兴。” 难以置信，芙思还以为那个孩子会死在冬日。 她第一次遇到舍齐的时候 ，是在茵多克莱的边境荒星。 芙思当时是为了一批无故消失的派遣小队造访的，那时候莫兰和茵多克莱的关系趋近于盟友，是以她得到了友好的招待。 在寻找小队下落的空闲时间里，芙思会观察一下茵多克莱的风俗人情，顺手从后院的天然湖里捞两条鱼打打牙祭。 也就是那时，她发现后院的野草丛中蹲着一团小小的人影。 他的眼睛又大又圆，漆黑如墨，像是一只脏兮兮的黑猫。 芙思起了逗弄的心思，捞上来的鱼随手扔到他面前观察他的反应。 谁知他立刻捧起那条尚且在蹦跶的黑鱼，啃得满嘴都是血。 那个时候他完全没有顾忌手中的食物是否好吃，动作是否得体，漆黑的瞳孔中全是对活下去的渴望。 芙思当时用的是2547的躯壳，白化的发色非常具有辨识度，能给舍齐留下深刻印象并不稀奇。 芙思怀疑他在MIC的时候就把她认出来了。 舍齐轻笑一声：“没错，我们见面的时候，虽然看不到，但是我的精神体告诉我，那就是你。” 芙思想起总是跟在舍齐身后人面蛇身的精神体，倏地转头一看，它果然正屹立在不远处，俊美到雌雄莫辩的面庞静静地对着她。 它看见芙思的动作，友善地张了张口，分叉的舌尖上下摆动了一下，收集着空气中的气味信息。 芙思分明记得当年随手投喂舍齐的时候，他分明是个毫无精神力的普通人。 四肢瘦弱无力，甚至不能独自捕捉湖中的草鱼。 况且他当时的年纪早已过了觉醒精神体的最佳时间。 芙思冲着舍齐摊开手掌，人面蛇身的精神体尽职尽责地将这一画面转播给舍齐。 舍齐愣了愣，随即乖顺地低下头，让芙思的触摸上他的眼睛。 芙思沿着他的眼眶摸了一圈，没有感受到异常的精神波动和淤堵的血块。 手指触摸到的肌肤一片冰凉，他闭着眼，眼睫却因为紧张而不停地颤动。 如果她记错的话，半舍家的传承精神体是三眼蛇，每两百年才会出一个人首蛇身的精神体觉醒者。 这样看来，舍齐恐怕是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强行觉醒，眼睛受到药物影响或者精神压迫才会导致失明。 惨兮兮的。 跟以前的那只躲在草丛里的小黑猫没有本质区别。 舍齐感受到她久久没有动作，低声解释道：“是我自己的选择。” 芙思回过神，慢慢收回手：“后天药物强行激发精神体觉醒，确实会导致躯体产生不可逆的损伤。” 还有后半句话芙思没说，现在机械义肢的技术非常成熟，舍齐完全可以用义眼补全缺失的视力。 但是有些天生残缺的向导会拥有比普通向导更强大敏锐的感知。 从某种方面来讲，身体的残缺反而会造就精神领域的宽广。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舍齐歪了歪头：“其实我这次来，没打算回去。” 芙思撑着下颚瞟他一眼：“半舍无一舍得让你死？” 百年才能觉醒一个的特殊精神体，难道不应该当做继承人好好培养？ 不过半舍家历代话事人都是女性。 但是在绝对的天赋面前，性别并不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微风渐起，夜色渐浓，少年轻轻地摇头：“她有很多孩子，我曾经是最不起眼的一个，死在边境是我宿命中的结局。” 这又是芙思的知识盲区了，她带着一点虚心求教的意味：“难道亲生孩子也有三六九等之分吗？” “或许？”舍齐努力睁大双眼，其实他也不是很明白，“因为我的天赋并不算优异，父亲为了让母亲开心，利用药物进行了后天觉醒实验。”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双目：“眼盲更能博得母亲怜爱，这是不可多得的利器。” 芙思歪了歪脑袋，周围的监察星还没恢复行动，看来舍齐这次是真下了血本，一门心思地想要救她于水火。 如此“情真意切”，只是因为儿时随手施舍的一餐。 芙思想了想，开门见山道：“索尔和你是什么关系？” 她只想看看舍齐的反应，并不寄托于他能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 舍齐愣了愣，无神的双眼虚虚地定在芙思身上：“其实我对他了解很少，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金足乌教会的首脑人物了。” 芙思在心底盘算了一下索尔的具体年龄，他的面容看起来极为年轻。 但是心脏跳动的力度与眼球转动的速度不会说谎。 “上次游学会，他是不是偷偷混进去和你见面了？”芙思继续问道。 “幽蓝也是你带走的吧。” 舍齐张了张口，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讶异。 他以为事情已经做得足够周全了，却还是被面前的人轻易勘破。 少年的唇瓣嗫嚅了一下，苦笑着说：“我现在站队还来得及吗？” 目前来看索尔只占了信息优势，可芙思仅凭推断就能将事实还原得七七八八。 如非必要，他不想和芙思站到对立面。 芙思摆摆手：“幽蓝对我很重要，如果你知道它的下落，可以从我这里换一件东西。” 说到交易，舍齐突然想起什么，他起身从折叠口袋中掏出一个陈旧腐朽的铁片。 芙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挪动、凝固。 舍齐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他解释道：“这是当时表演赛的特殊奖品，西莱校长亲手交给我，他当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现在想来，这东西应该是为你准备的。” 他今天本就没打算再回去，所以就把这东西一块带来了。 无论是否重要，他都不想留下遗憾。 芙思伸手接过他递来的金属片，入手冰凉，凹凸不平的表面有些割手，她下意识细细摩挲了一下。 耳边霎时嗡鸣，芙思看到舍齐的唇瓣在动，却没有任何音节入耳。 无数画面闪过脑海，却没有任何有效信息。 芙思的肾上腺激素飙升，后脑的疼痛却并未减缓半分。 “呼……呼……”不只是头部，心房像是被人戳了口子正在漏风，她捂住心口，慢慢弯下腰。 舍齐终于意识到不太对，西莱将东西交给他的时候只说“如果是你的话，这把钥匙应该不会派上用场”。 而现在芙思已经不能维持基本的神智了，她用力握着那枚平平无奇的金属铁片，锋利的刃面将她的手割出深深的血口，连带着整个铁片都被揉成了一团废铁。 舍齐忙伸手去抓芙思的手腕，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黏腻湿滑的冷汗顺着芙思的额角往下淌。 “怎 么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还能听到我说话吗？“舍齐不敢碰她鲜血淋漓的手掌，只能捏着她的肩膀支撑她的身体。 芙思喉咙里发出隐忍的痛哼，手掌上的疼痛只是冰川一角，上一次有这种濒死的痛感还是第一次融合2547身体的时候。 随着痛感一同显现的还有碎片式的记忆，她看到自己和一道模糊的人影并肩走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又看到莫林阴翳的放大的脸庞溢满整个视角，最后画面停留在那间熟悉的纯白实验室中。 与此同时，芙思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 “嗯……”芙思强忍着痛意放开了手中的铁片，粘稠温热的血液顺着掌心的纹路低落在地上。 舍齐察觉到她的精神波动稳定下来了，二人身后矗立的蛇身精神体幽幽回到角落。 “幽蓝在哪？”芙思沙哑的声音像是塞了只乌鸦在喉咙里嘶鸣，舍齐忍不住皱起眉。 他看不到芙思身上的发生了什么，却能感觉到她狂乱的精神波动和飘散在空气中浓厚的血腥味。 这种情况下她第一句话还在询问幽蓝的下落。 舍齐深吸一口气：“幽蓝很聪明，它发觉了我会对它不利，扔下了一部分当做诱饵，我用它和索尔做了交易。” 芙思从那些断断续续的片段中得到一个信息，她并非常规意义上的碳基生物，幽蓝从生命形态上来说与她相似性最高。 而索尔显然正在做和莫林一样的实验。 他们想要将这种非人生命体禁锢在某一种容器中，从而达到研究生物多样性的目的。 只是莫林更激进一些，他将成千上万个实验体摆在芙思面前，等待她挑选栖身。 索尔干脆使用宝石原石作为承载体，简单粗暴容错率也高。 这大概就是他执着于珈蓝之谜的原因。 芙思轻轻晃了晃头，神智清明了几分，手上的伤口已经凝固了，只是鼻端的腥味仍旧挥之不散。 舍齐松开握着她的手，冷静下来后才想起问一句：“那东西是什么？” 那金属片他拿到手之后研究过一段时间，可队内的伙伴都说从未见过如此复古破旧的东西。 它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四个角似乎少了一个，表面的文字和雕纹似乎都被磨掉了，看不清任何信息。 芙思垂眸看向滚落在地上的东西：“西莱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如果是你的话，这把钥匙应该不会派上用场。”舍齐用莫兰语复述了一遍，连音调和停顿都和记忆中别无二致。 是以芙思从这段话中听出了一股令人恼火的淡漠，仿佛世间万物皆在掌控，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西莱是故意的。 因为表演赛的奖品大多数时候都是纪念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的东西，所以芙思自然不会想到，开启她记忆的钥匙早在一开始就离她而去。 “这是一枚身份卡，你没见过也很正常，现在没有实体终端，所有身份认证都能依靠生物信息和光脑终端完成。”芙思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声线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她的记忆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只有模糊的片段。 舍齐没再多问，转而说道：“索尔的目的不明，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留在这里就是留在金足乌教会的监视中，一举一动都会受限。” 芙思摆摆手：“我猜他很快就没心思盯着我了，最晚明天早晨，教会就要变天。” “怎么会？”舍齐下意识反驳，“现在没有任何消息流露出来，如果有政策变革，我们肯定会接到消息。” 芙思缓缓吐出一口气：“历史上没有任何一场重大战役是有提前预告的。” 同理，猎人在布置陷阱前也不会昭告天下。 舍齐静默下来，他看了看芙思的手，立刻站起身去拿光疗仪：“你的手还是要处理一下。” 破伤风疫苗也得安排上。 芙思不甚在意地甩了甩手，靛蓝色的雾气自她掌心蔓延开来，深可见骨的伤口逐渐愈合，血肉疯长的声音清晰可闻。 舍齐脚步一顿，眼瞳微微瞪大。 他曾经跟幽蓝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对这种精神波动再熟悉不过。 一直静默在角落里的美杜莎按耐不住，蛇身立起，焦躁地在芙思身边游来游去。 斟酌半响，舍齐轻声开口：“你需要精神疏导吗？” “嗯？”芙思睁开眼，“不用，我现在很清醒。” 后脑隐隐作痛的不适感已经淡去，芙思现在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消息，等到小黑完全恢复说不定就能挖掘出全部的记忆碎片。 就算西莱是个谜语人不肯说出实情，她也有办法搞清楚身上的谜团。 芙思看向手掌上正在愈合的血线，这次的收获比想象中更令她惊喜。 第210章 旧友天凉王破 芙思的自愈速度远远超过了正常哨兵。 但凡舍齐的动作再慢一点，她手上的伤口可能就要愈合了。 舍齐放下手中的医疗箱，有些不可置信地触摸芙思手心上的肌肤。 完好无损。 只有残存的血迹昭示着她曾经被割伤的手掌不是幻象。 舍齐看不到，只能凭借空气中暂未散去的血腥味判断她的出血量，推算她的愈合时间。 通常来讲，正常哨兵的伤口愈合速度是普通人的三倍，像是昙绥无诃那样的特殊精神体，愈合速度会是普通人的十倍以上。 芙思手掌心的伤口十分钟就愈合得七七八八了，这种恢复速度甚至已经超过了拥有不死鸟精神体的女皇。 这种恐怖的自愈速度令舍齐想起了幽蓝。 当时幽蓝被半舍家收留的时候，哪个小辈在污染区受了伤，去给幽蓝上供两份覆盆子小蛋糕，什么都不用干就能瞬间被治愈。 比任何医疗舱都好使。 舍齐脑中不可避免地冒出一个念头——芙思会不会已经得到了幽蓝，现在只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不怪他这样怀疑，芙思对外表现出来的形象就是个极度利己主义者，她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和你讲话，一定是因为你身上有利可图。 舍齐顿了顿，再开口时嗓音有些暗哑：“我真的不知道剩下的幽蓝在哪里……” “嗯？”芙思本来还在端详手掌上的红痕，听到他这么说就知道他又多想了。 “虽然现在形势紧张，”芙思摊了摊手，“但我并不想和你成为敌人。” 舍齐微微睁大眼，想要让自己的白瞳显得无害一些：“我很高兴。” 芙思看着他这副样子，有些不忍说出真相。 舍齐觉醒美杜莎精神体后无疑是半舍家这一代中最有希望的继承人。 茵多克莱的男性基因有天然缺陷，比起一个健全强势的继承人，还是舍齐身上的可操作空间多一些。 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舍齐还知道一些有关于索尔的情报。 只是因为心有顾忌，不能全部坦白。 芙思想了想，今天来到茵多克莱后发现的种种古怪之处。 “你知道风早清幽这个人吗？”芙思问。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舍齐先是一愣，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苦笑：“清野是我的队友，但我很少听他提起姐姐的事情。” “清野和我的天赋已经算是比较优异的了，但是跟他姐姐比起来，我们就是洪洋与沟渠的区别。” 舍齐的口吻很平静，听不出任何嫉妒或者酸涩的个人情绪。 “不知道你听过一句话没有，在茵多克莱，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舍齐给芙思解释，“大意是每个家族都不好混的意思。” “我的母亲有数不清的孩子，而风早清野现在是家中唯一的孩子。”舍齐突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不过林欣是个意外。” 林欣这个养女似乎没什么存在感，就连MIC的决赛上都没来得及跟芙思打照面。 “林欣的到来，从某种意义上缓解了清野的压力。”舍齐慢慢坐到芙思身边。 夜很长，聊聊天倒也无妨。 其实从决赛的 时候芙思就发现了，风早清野身上有股难以忽视的执拗感。 【白虹贯日】这种大型精神体异变技能会在一瞬间抽干宿主的精神力，是一种鱼死网破的必杀技。 而当时伊娜明显有底牌未曾使出，若是被她反咬，对于整个团队来说，后果可大可小。 芙思能感受到他的急切。 他无比迫切地想赢。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来参加MIC的有哪个不想赢下比赛？ 舍齐的敏锐不亚于芙思，他接着说道：“他不能输掉任何一场比赛，但凡有一场比赛没拿到头筹，他身上就会多一道烙印。” “烙印？”芙思明显有些意外，“那他……” “是的，从决赛之后，清野就办理了休学，表面上是为了进入巡逻队做准备，实际上是因为烙印痕迹难以隐藏需要时间恢复。” 因为决赛输给了芙思，就要受到惩罚？ 这是什么歪理？ “风早曼这是太得起风早清野，还是太看不起我？”芙思歪了歪脑袋，“输给我不是很正常？” 更何况她队里那几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唔，这话让我说可能会有点不合适。”舍齐斟酌了一下，“你知道吧，风早家的历史是整个茵多克莱最悠久的，她们被誉为女皇之眼，因为家风严谨苛刻，一直以来都是四大家族的领头羊。” 芙思突然想到什么：“但是近百年间，半舍的名头已经远远盖过了风早，对吗？” 舍齐耸了耸肩：“外界的眼光是雪亮的，从家族实力来讲，并不存在谁压谁一头的情况，但是从女皇和教会的态度上分析，母亲确实更受女皇器重。” 芙思回想起昙绥无诃和白见青的那番对话，半舍家之前有勾结外敌的前科，却仍旧屹立不倒。 有两把刷子。 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半舍无一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几百年了。 当年与克丽丝勾结的人，多半也是她。 觉醒了美杜莎精神体的向导，会变得格外长寿。 何况半舍无一身为女性，基因序列本就接近完美。 芙思莫名有一种预感。 这种平衡快要被打破了。 昙绥无诃并不是一时兴起向她提起首领战的，她恐怕早就想趁这个机会做点什么了。 只是现在的星际形式，够格让她提出首领战的除了西莱和莫林，就只剩下芙思了。 莫林离不开摩洛斯，西莱不会应邀，唯有芙思这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家伙有可能会对她发起首领战。 芙思忍不住拍了拍额头，好嘛，在这儿给她下套呢。 不得不说，昙绥无诃很了解她，知道她会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为此还特意提了个模棱两可的交易激发她的斗志。 芙思的记忆被撬动了一角，对于很多事都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昙绥无诃可能真的认识过去的她，或许她们的关系还不错。 芙思现在能更好的猜到她的想法了。 舍齐感受到身边刮过一阵微风，似乎是芙思抬起了手臂。 芙思指了一下天边才想起来舍齐看不见，她语气稀松平常地说：“等着吧，天一亮，就有人要倒霉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10-220 第211章 难吃？好吃？白蜡味的狼蛛 事实证明，芙思在这种事情上的敏锐程度远远超过她的恋爱雷达信标。 还没等到天亮，坐在廊下的两人就听到了一阵刺耳的嗡鸣。 这种声音对于从小生长在茵多克莱的舍齐实在太过耳熟，他下意识惊呼道：“黑塔出事了。” “嗯？”芙思有些意外，“黑塔不是因为侵犯人权被暂停使用了吗？” 舍齐语速飞快地解释道：“是的，但是后来索尔上任后提议将黑塔重新启用，不是作为哨兵的训练场所，而是为了选拔机甲驾驶者，也就是普通人类士兵。” 芙思点了点头：“难怪他在民间的威望这样高，原来是将主要矛盾转化了，这要是生在战乱期，高低是个纵横家。” 舍齐苦笑一声：“转化矛盾并不意味着矛盾减弱，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罢了。” 众所周知，茵多克莱是人口最繁盛的星系，且大多数茵多克莱民众都奉行自然生育，是以这里的哨向人口只占总人口的百分之二十。 其中向导的数量更是稀缺，每觉醒十个精神体拥有者，只有三位会成为向导。 早些年白塔和黑塔的选拔还没有被叫停的时候，哨向矛盾几乎到了一种不可调和的地步。 躯体强大数量繁多的哨兵是天生的战士，一位高阶向导足以同时操控数百位低级哨兵进行作战。 而从战场退役的哨兵无法得到向导的精神疏导，也没法从战争阴影中得到良好的安抚，大多英年早逝。 这种状况直到昙绥无诃上位才得到缓解。 她颁布了多项关于哨兵维权的律法，并利用自己的精神序列做了升级试剂，改善了大部分女性哨兵的基因状况，令她们的精神体得到二次稳固。 在中央集权达到顶峰时，昙绥无诃并未选择专权，她将手中的权利下放给自己的向导和四大家族，达到了某种意义上的平衡。 从这一点上来讲，她和莫林有些相似。 只是莫林在几百年前颁布废除旧贵族律法时玩脱了，审查会不再是看他脸色行事的狗，摇身一变成了猎人枕边虎视眈眈的饿狼。 芙思想了想，以茵多克莱现在的人口基数和哨向数量来看，索尔能坐上教皇的位置，少不了底层基石的支撑。 换句话来说，索尔给了普通人建功立业的机会。 同时也将哨向间不平等的阶级矛盾转化成了普通人和精神体拥有者的矛盾。 要不说他高低是个纵横家呢。 “不对，”芙思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既然黑塔重新投入使用了，那白塔呢？” 舍齐听了她的问题并不觉得意外，茵多克莱的白塔黑塔就相当于并蒂莲，相辅相生。 “以我目前的权限，并不能探查白塔的内部情况。”舍齐羞愧地垂下头，似乎有点惭愧。 “那你怎么知道这声音是黑塔发出来的，还是白塔发出来的？”芙思状似无意道。 舍齐指了指自己的白瞳，又点了点耳朵：“我看不到，所以对于声音会更敏感一些，黑塔的警报声都是低频波动，并不适用于警示向导，这种声音传到你们耳朵里会更明显。” 芙思眉目微沉，舍齐说的没错，这种声音传到她耳朵里无异于是有人在她耳膜上蹦迪，听着格外醒神。 黑塔目前作为人类战士的选拔营存在，出事的时间还这么巧，芙思有点想去看热闹。 她环顾四周，监察星还在罢工，看样子一时半会而恢复不了。 至于舍齐……芙思侧目看去，少年呆呆地坐在她旁边，白瞳毫无神采，芙思不出声，他也就跟着沉默。 “要出去玩玩吗？”芙思提议道，“正好可以顺便送你回家，明天早上有人问责的话……她们应该顾不上，不知道几天后的祈祷日还能不能正常举行。” 舍齐想了想，轻轻点头：“黑塔离这里不远，如果能劫持一辆小型穿梭舰的话，二十分钟就能赶到。” 顶着一张乖乖学生的脸，却说着违反纪律纲常的计策，真是将反差感拉满了。 芙思挑起一缕垂在胸前的银白色发尾，故作忧愁：“这头白毛还是太显眼了，我得做个伪装。” 舍齐一愣，随即从折叠口袋中掏出一次性喷染剂：“我带了这个，不过茵多克莱大部分女性发色都偏浅，你只要稍作伪装就好。” 芙思是个行动派，她搭上舍齐的左肩，说了三个字：“相信我。” 舍齐微微愣神，还未等他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拔地而起的黑雾瞬间吞噬了他的身形。 惊慌只有一瞬，舍齐适应力很强，很快就接受了周遭漆黑一片的环境。 等他缓过神来，却发现角落里有一丝极为陌生的气息，他好奇地“望 “过去，却发现那是一根细软赤红的植物藤蔓。 那东西没好气地抽了两下黑雾凝成的空间，随即又像是后悔了一样在打过的地方游来游去，像只发现主人摸了别的狗正在发脾气的宠物猫。 舍齐慢慢定下心，这个地方应该是精神体创造出来的折叠空间，原理上来讲不占任何空间位置。 能容纳生物体和精神体存活，是个不可多得的精神体异变技能。 “这里是……”舍齐尝试着开口，声音听起来却像是蒙了一层膜，传到耳朵里朦朦胧胧的，不真切。 “不要产生反抗意识，就不会被消化。”芙思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现在整个庭院中就剩下了芙思一人。 她下意识舔了舔唇，这是她的精神体异变技能之一，【无序回廊】可以将生命体暂时存储，不过时间长了就会被她消化掉。 越是挣扎的猎物被消化的速度就会越快。 之前她尝试用这个技能吞过一次莫林，结果影织者太难吃了，好像生嚼一只白蜡味的狼蛛。 而且他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吞掉他需要的时间太长，她实在忍不住给他放跑了。 莫林真的很像一只滑不留手的泥鳅，知道她所有的弱点和优势，非常清楚如何在她手底下讨到活路。 芙思收回发散的思维，将舍齐揣在精神体中轻巧地出了门。 说到底这里是招待所，不是什么昙绥宫的十八监牢，稍微用点手段还是有空隙可钻的。 不过芙思没有去劫持路上停驻的穿梭艇，自从警报声响起后整个青屿就进入了一级警戒，若是真劫了民用穿梭艇，恐怕第一时间就得暴露。 舍齐还是坏事干少了，不懂得隐藏踪迹的重要性。 芙思利用周围的高大建筑隐匿身形，却发现周围的监察星明显被人工重设了巡逻路线。 这样缜密的路线设计和影响力，不是舍弃一人能做到的。 “除了索尔，你还让谁帮了你？”芙思沉声和舍齐沟通。 他沉默一瞬，知道瞒不过她，低声回答道：“……白见青主动找到我，他给我提供了路线图和私人舰艇，我查过了，通行令和文书都是真的。” 出乎意料，白见青竟然能做到这份上，比起暗中给芙思使绊子，他选择冒着风险让芙思人为消失。 芙思顿在原地，她有点拿不准白见青打的什么算盘了。 察觉到她的迟疑，舍齐适时出声：“从出发点来说，我认为他是真心的。” 芙思沉默一会儿，继续向着黑塔方向进发。 她的速度很快，而且不用走穿梭艇的规定行进路线，在警报灯狂闪的中心街飞快穿梭。 照这个速度，她靠自己赶到黑塔也只需要二十分钟。 芙思蹲站在路旁，盯着路旁飞快略过的巡逻队，她们完全没注意到芙思的身影。 “好松散的队伍，”芙思感叹，“至少要配备量子纠缠共振仪吧，不然遇上什么隐身类精神体，昙绥宫也是来去自如的。” 舍齐小声说道：“这种队伍一般只会配备红外探测和等离子体气溶胶显形弹。” 毕竟还在主城区外围，不会启动大型筛查设备，不然民众的正常生活也会受到影响。 芙思等它们走远，起身继续往黑塔方向疾驰。 越过招待所那一片小楼之后的监察星还在正常运作，而且因为警报原因启动了一级警戒模式，密密麻麻的巡查路线连一只鸟都放不过去。 芙思看了一会儿，她不会被红外探测仪检验到，但是不能通过修改认知的方式模糊这些监察星的视角，也就不能用对付巡逻队的方法对付它们。 芙思眼神一瞟，看到了熟悉的渡鸦徽纹正刻印在不远处。 “那是路羽本家的标识吗？”芙思眼神微眯。 舍齐看不到画面，但是他知道路羽家坐落在青屿的大致位置，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我记得她们家的传承精神体非常擅长侦察，所以家族内部的监察星数量比外面要稀疏很多。”芙思向舍齐求证道。 舍齐好像猜到她要干嘛了，他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但是路羽家的哨兵数量非常庞大，若是被发现了，恐怕不好脱身。” 芙思非常自信道：“没事，被发现了就劫持路可可，船到桥头自然直。” 舍齐：“……好吧，可以从右侧侵入，那边的的监察星最薄弱。” 一个敢说一个敢听，芙思看准时机，身形顿时隐没在巨大的渡鸦徽纹之下，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 第212章 熟人局人类的本质就是八卦 虽然芙思的口吻很轻松好像在开玩笑，但是她的行动却是慎之又慎。 这次行动若是被发现了，接下来的时间绝对会受到严格监管，再想绕开眼线单独行动就难了。 芙思隐匿在阴影中，头一次有点想念罗一。 他的精神体不适合正面作战，干这种潜入的任务倒是如鱼得水。 说起来，从她听到的消息来看，罗一不日就会被接回茵多克莱，只是他会以什么身份回来还有待商议。 芙思低叹一声，到头来这学上的谁都没好好毕业。 “芙思，注意前面。”舍齐轻声说道。 芙思停下脚步，若有所感地超前望去。 路可可正坐在训练场旁边的空地上，面前摆着一座一人多高的白石塔，长方形的石块堆在一边，显然这场游戏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 这是更适合哨兵体质的叠叠乐游戏，那白色的石块密度远超钢铁，每一块的重量都在千斤之上。 芙思没玩过这种游戏，看着有点新奇。 “等等，你不能抽那一块！”路可可突然出声。 吊儿郎当的嗓音听着就欠揍：“为什么不能？哎先说好，你输了就去改名，不能耍赖。” 芙思挑了挑眉，看来撞上的熟人不止一个。 闫昔昔的脸从那座石塔后面探出来，正想说什么，突然警觉地朝着芙思的方向盯过来：“谁？！” 芙思没有任何隐藏的意思，她走出阴影冲二人摆手：“晚上好啊。” 路可可惊愕地瞪大双眼：“艾芙思淇？你怎么在这里？！” 芙思给发色做了伪装，可那张脸的辨识度还是很高，路可可不过一个照面就认出了她。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芙思摊了摊手，“不过我想借你手里那个东西用用。” 路可可神情微愣，她还没想明白为什么芙思会出现在这里，下意识看向手腕上的黑色手环。 闫昔昔皱起眉，口吻不善：“如果我没记错，你现在应该在招待所等待传唤。” 芙思往前走了两步，不着痕迹地将四周的情况尽收眼底。 果然，这俩人一起出现的时候周围的监察星都处在休眠状态，看样子他们不是第一次干这种私下会面的事情了。 路可可有些迟疑，自从决赛之后芙思身份暴露，再想起那场决赛她都会觉得恍若隔世。 她斟酌着开口：“其实我没有拒绝的余地，是吗？” 老实说，路可可的直觉非常敏锐，要不到就抢确实是芙思的一贯作风。 芙思轻咳一声：“我只是想去黑塔凑个热闹，不会节外生枝，用完就还，你们今天见面的事情我也会保密，如何？” 路可可和闫昔昔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面这家伙一点都不见外，简直是个社交恐怖分子，很难说她会不会干出更出格的事情。 “芙思，让我出去。”舍齐突然出声。 芙思并不赞同：“你确定？” 舍齐肯定道：“相信我。” 他把芙思不久前对他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芙思想了想，解除了【无序回廊】，舍齐的身形显现在昏暗的训练场上。 路可可倒吸一口凉气，她失控地喊道：“齐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舍齐上前两步，“黑塔的警报声你们应该都听到了，事不宜迟，我们需要借助路羽家的内部路线潜入进去，具体细节比较复杂，我时候再解释给你听。” 他没给出什么有效的信息点，态度却很诚恳。 舍齐没有戴护目镜，一双怪异的白瞳静静地凝视着昔日的队友。 “那个……”路可可突然低咳一声，脱下手腕上的黑色终端，装作不经意地样子将其抛给舍齐，“我的内部终端丢了，你看见了吗？” 她后半句话是对着闫昔昔说的，只听他一头黑线地吐槽：“你这演技也太差了。” 路可可没好气地锤他两下：“没看见就没看见，叫什么？” 眼看她已经打定主意演下去，闫昔昔捂着手臂嘶了两声：“黑塔近日调走了两批巡逻小组，现在人力稀缺，侧方监察薄弱，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们要去的话，还是要注意一下教会的布防。” 芙思微微挑眉，有些意外闫昔昔会这样配合。 虽然但是路可可倒戈的速度也快得不像话。 结果那只冰凉的黑色手环，这东西可是个宝贝，至少能保芙思在路羽家的行动不受任何阻碍。 看到芙思奇怪的眼神，路可可不自然地转过头：“先说好，万一你半路被人发现，可不能赖到我头上。” 芙思笑眯眯地摆摆手：“时间紧迫，我们先走了，这东西天亮之前还你。” 说完她转身吞了舍齐，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二 人面前。 闫昔昔瞟了眼还在发愣的路可可：“还玩吗？” “你还有心情玩？”路可可明显不在状态，“突然有点后悔，你刚刚怎么不拦着我！” 闫昔昔：“……”怎么这都能怪到他头上。 “艾芙思淇虽然被称为【无序】，但是几次交手下来，不难看出她有自己的行事准则，”闫昔昔耸耸肩，“何况陛下就在青屿，能有什么事？” 路可可猛地踢了一下他的小腿：“我说的是你啊！干扰终端被她拿走了，周围的监察星马上就会恢复正常工作，你还不走？！” 坏了，忘了这茬了，闫昔昔懊恼地低骂一声，赶在监察星靠近前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芙思正在听舍齐讲路羽和闫昔家的八卦。 “他们两家一直不合，在学校还好，私底下会面每次都搞得像是地下组织接头。” 芙思一边打量手腕上的干扰终端一边继续前进，有了这东西的辅助，整个路羽家的监察星都把她当成大型飞蛾，压根不会触发外来者警报。 “也就是说这东西是他们为了见面专门研发出来的？”芙思总结道。 “闫昔昔的机械改装和程序研发课程都是满分，战场指挥课和单兵作战课程则低空飘过差点挂科。”舍齐的语气有些无奈。 说话间芙思已经到了路羽家的边缘地带，隐隐能窥见黑塔的轮廓。 黑塔的名字里带塔，外表看起来却不是传统的塔楼模样。 芙思眯起眼，这东西和MIC海选赛里那种人为拟造出来大型塔楼完全不同。 那些打着古遗迹名号复原在比赛中的黑塔看起来还像是人类造物，对称性楼身再高大也没有面前这东西来得吊诡。 茵多克莱的黑塔重新投入使用后并未翻修，像是蓝鲸倒挂一样的楼身上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网状物质，那是自修复型纳米合金，经过数百年的防御加固，已经能蔓延到整片黑塔区。 这也是主城能够围绕黑塔进行建设的主要原因，里面闹得再欢，都有这层神经网络的能量壁垒作保障。 芙思半跪在路羽家边缘的植被阴影中，低声嘟囔：“警报声停了。” 舍齐听不到外界的信息，只能根据芙思的转述推断情况：“警报声是用来警示普通民众的，一般会有二十分钟的长鸣，你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还要快。” 警示民众芙思可以理解，伯纳有几个安置在迦南奇的实验室，若是有能量泄露的情况发生也会第一时间鸣响警钟疏散周围无关群众。 可是刚刚芙思一路过来，并未看到居民大批量撤离。 从外面看，黑塔的秩序分明还在控制之中，没有意想之中的混乱紧张。 舍齐犹豫半响，再次确认道：“我知道你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可以突破外层防线，但是里面的情况复杂，我也不能提供有效信息……” 他声音越来越小，因为芙思根本没仔细听他的顾虑，整个人已经站在了倒吊鲸鱼的脚下。 这东西目测有六百米高，不清楚有没有地下区域，通过外貌判断，鲸鱼头多半埋在了地下。 到了这里路可可用的干扰终端就不起作用了，接下来的路只能靠芙思自己走。 芙思估算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力存储，有基因镣铐限制，她不能长时间使用精神体异变技能，何况她还要维持【无序回廊】，能调动的精神力非常有限。 【混沌】可以将一定范围内的原有规则打破，举个最直白的例子，数据世界是由一和零构成的，进入【混沌】的领域后，一和零将不再有分别，所有机械的运转都将陷入混乱，并无法触发应有的防御系统。 芙思如入无人之境，不过三个呼吸间就顺利混进了黑塔内部。 只是她被基因镣铐限制得厉害，不能长时间维持大范围【混沌】。 不过芙思能屈能伸，既然无法长时间维持【混沌】运转，那就启动第二方案。 芙思谨慎地绕开中心位置，这里面人员攒动，几乎都在往地下方向靠拢，一时间就连走廊上的监察星都有些晕头转向。 等到远离人群和监察星后，芙思解除了【混沌】状态，周围的监察星机敏地抬头，却没捕捉到任何异常。 只是好景不长，芙思轻手轻脚地向着升降梯靠拢的时候，一声迟疑的女声自她身后传来：“芙思？” 第213章 明路任务失败，暂停行动 芙思缓缓回头，看到了一张意料之外的脸。 少女平静的脸庞透着一股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平静，清瘦的脸庞看起来像一朵纯净的睡莲。 ……芙思在记忆中搜寻了一下，将人脸和名字逐渐匹配。 “莎娅？”芙思的目光将她从头打量到脚，“第一个发现我的人竟然是你。” 莎娅身上穿着特制的防辐射服，整个人看起来异常脆弱，脸色苍白得像一颗清晨的凝露，几近透明。 莎娅似乎并不意外她会出现在这里，她抵住唇轻咳两声：“你最好快点离开。” 芙思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察觉到了非常浓郁的死气。 莎娅的生命力远比上次见面时要淡薄许多。 还没等芙思询问一点细节，莎娅又咳嗽了两声，挪动脚步去 往中心区。 舍齐似乎察觉了芙思疑惑的心情，出言解释道：“莎娅的精神体很特殊，四强赛的时候你应该就看出来了，她生来就是为了献祭而存在的。” 芙思回想起起死回生的束琸，突然明白了什么。 MIC大赛上莎娅毫不犹豫地启用【神视】换回了束琸的生命，那是因为在模拟仓内死亡不是真的死亡。 换做真实世界，莎娅这项精神体异变技能一辈子只能用一次。 芙思盯着她的背影，询问舍齐：“莎娅为什么会在这里？” 舍齐顿了顿，回答道：“四强赛后束琸和莎娅因为表现优异，教会向她们抛出了橄榄枝。” 教会是大多数茵多克莱土著最向往的工作场所，何况束琸和莎娅还未迈出象牙塔就收到如此令人心仪的邀约。 不过……芙思还是有些奇怪，为什么几个月不见，莎娅身上的生命力会流逝得如此厉害。 “时间紧迫，我必须下去看看。”芙思的目光转向一片混乱的中心区。 舍齐并不阻止，他只是建议：“可以先找到这里的能源中枢，看一下它们的运转方式。” 芙思不置可否，她四下巡视了半刻，抓住一个人员缺口溜了进去。 这里的房间多如蚁穴，而且从外表来看全都大差不差，芙思只能从门口的标识来判断这个房间是个资料室。 能放在最外层的资料室肯定不会有什么核心机密，芙思随手拿起散落在一旁的晶片，细细观察。 好奇怪，这些宝石看起来晶莹剔透成色完美，仔细感知却没有发现任何能量波动。 就好像……被掏空了一样。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门口就有脚步声接近，芙思立刻躲藏在众多资料柜的后面，用宽大的柜子掩藏自己的身形。 “这个时候出了问题，一定是第七组实验数据没有审核！”一道略微嘶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芙思侧了侧头。 “对不起老师！我马上将对应数据重新核对！”这个声音听起来更清脆年轻一点。 “蠢货！这个时候再补救还有什么用？！” 一阵叮了咣啷的声音，似乎是把那些石头和资料全都拂到了地上。 “赶紧收拾一下，这差事是做不下去了，我可不想把命搭在这项望不到头的实验里！” “什么意思……老师，我们身上有……走不掉的。” 芙思眸光一亮，虽然这俩人说的是她不擅长的大梵语，可芙思还是听懂了他们语气中的恐惧。 “你能想到的事情我能想不到？我早就拿到了卸载终端，带上这些资料，虽然是半成品，但也足够保证我们吃喝不愁了！” 芙思低下头，小黑还在她的手腕上。 如果把这两个人抓起来读取记忆，会有更多收获吗？ 舍齐突然在她的精神体内小声开口：“你能听懂他们说话吗？” 芙思一愣，随即她很快反应过来：“你只会说小梵语？” “小时候我为了讨母亲欢心曾经学过一段时间，”舍齐自嘲地笑了笑，“很可惜，以我的语言天赋难以理解大梵语的基本逻辑。” 芙思心中疑惑更甚。 如此晦涩难懂的语言，她分明没有钻研过半天，可听到她耳朵里却能自动转化成相应的意思，完全没有沟通障碍。 来不及细究了，外间传出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声音。 芙思捏住手腕上的小黑，下达指令：“他们两个人的记忆，你现在能看吗？” 小黑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存在，听到芙思这么问了才敢出声：“可以是可以，但是读取他们的记忆会消耗我积攒的能量，帮您……可能就要推后了。” 顾忌着舍齐在这里，小黑贴心地选择帮助芙思隐瞒真相。 小黑现在被限制在谕明体内，积蓄能量的手段非常有限，只能慢慢恢复。 读取两个人的记忆会致使芙思挖掘记忆的计划推后。 “先顾眼下，我要知道他们一直在进行的研究是什么。”芙思做出了决定。 这件资料室只有外面有设立监察星和精神波动检测装置，小黑抽离出一部分精神力，悄无声息地靠近二人。 “动作麻利点……呃！”完全不知情的二人被小黑瞬间拿捏，转眼就倒在了地上。 芙思默数三声，小黑出声回复：“搞到手了，不过我需要一点时间消化才能转述给你。” 不得不说，这小老鼠的工作效率一如既往地令人安心。 芙思瞟了眼地上躺尸的二人，没再管中心区暴乱的能量外泄，趁乱离开了这只巨大的黑色鲸鱼。 舍齐有些惊讶，以芙思的性格，她竟然没有在这里闹出点动静来让索尔难办，实在是有点反常。 回去远比来时更加容易，何况还有路可可给的干扰终端辅助。 舍齐蜷缩在她的精神体中，回去的路上非常安静。 路可可正坐在训练场旁边的空地上，那些叠叠乐正堆在她身边，还是那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芙思摘下手上的终端抛给她，以路可可双A级的哨兵评级，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任凭黑色手环飞落到她面前的空地上。 “啪。”一声轻响，芙思挑了挑眉，这是怎么了。 路可可回过神，立刻从地上弹射而起，捡起手环慌乱道：“这、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脸上的表情还有些恍神，不知道是因为惊讶还是别的什么。 “谢谢你的终端，”芙思冲她点头致意，“我在茵多克莱不会留很久，虽然你是因为舍齐的原因才帮助我，但是我不喜欢欠债，你有什么愿望，可以说给我听。” “啊、啊……”路可可没想到以【无序】作称号的人会如此恩怨分明，嘴上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芙思好以整暇地看着她。 “额，我也没什么愿望，如果非要说的话，你能帮我抽一块石头出来但是保持不倒吗？”路可可指了指立在一旁的叠叠乐白石塔。 芙思拍拍手：“好，就这个，不改了？” 路可可期盼地看着她：“不改了不改了，我要狠狠搓搓那家伙的锐气。” 芙思围着那座叠叠乐走了一圈，能看得出来，双方对峙很焦灼，上面大部分的石块都被抽走了，只剩下几个一看就很危险的石块还坚守着。 本以为她会犹豫一下，谁知路可可眼睁睁看着她随手抽出一块最底端的石块，整个白石塔狠狠摇晃一下，紧接着奇迹般地稳住了重心，没有倒下。 路可可惊喜地欢呼出声：“你太厉害了！谢谢！我们扯平了。” 虽然她在亚特兰蒂斯和芙思打的有来有回，还会躲在暗处偷偷给芙思放冷箭，现在却是一副小孩子做派。 芙思失笑摇头：“那我走了。” 路可可小鸡啄米式点头：“好的好的。” 芙思便又向着格尔曼的方向离去。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芙思顶着一众监察星的巡逻将舍齐送回了格尔曼的学生宿舍，因为基因镣铐的存在多花了一点时间，好在是有惊无险。 舍齐双脚踩在公寓地板上时还有些不真实。 “格尔曼的学会公寓出入记录很严格，我会在天亮前自己回到半舍家驻地。”舍齐说道。 芙思点点头，她将舍齐送回这里也是这个意思。 “白见青是格尔曼的名誉校长，他应该会为你捏造一个合理的出入理由，教会那边还是不要打草惊蛇。”芙思交代道。 “好，”舍齐睁大眼睛，昏暗中那一双类奇异的白瞳看起来可怖又可怜，“首领战，不可避免了吗？” 芙思低叹一声，换了一个话题：“你想走得更高吗？半舍家已经很久没出过男性领导者了。” 舍齐抿了抿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瞎子无法服众。” 芙思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语速快了一些：“我从不吝啬经验与引导，对尤菲米娅是这样，对星炽是这样，现在我再给你指一条明路，你是个好孩子，从现在开始不要再为白见青效力，你们也不用避免与教会争锋，尽早辅佐昙绥延掌握权柄，首领战之后，无论我是否能活，一些事情该发生还是要发生。” 舍齐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学生，他比正常人要早熟，更是因为多年在家族内部勾心斗角练就了见风使舵的能力，听到芙思这样说，已经明白了大半。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芙思没有再劝阻，等着他开口。 最后，舍齐伸手握住芙思的小臂，轻轻摇了摇：“我明白的，我不会提前倒下。” 言至于此，芙思没什么要说的了，她转身离开了格尔曼。 舍齐“望”着她的背影，默默垂下头，掏出便携式光脑，利用精神力链接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 ——【任务失败，暂停行动】 第214章 我是谁？弱者是2547，而不是她…… 芙思回去的路上可谓是有惊无险，天边蒙蒙亮起，一切的喧闹都沉寂下来。 果然不论发生什么，恒星还是会照常运转。 芙思抬手遮住迎面照射而来的晨曦，意兴阑珊道：“准备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话多的小黑从黑塔出来后就变得格外寡言，即使舍齐已经听不到二人的对话，它还是选择了沉默。 半响，小黑才在她的精神海深处出声：“准备好了，那两个人的记忆并不复杂，我可以同步给你。” 虽然按照 以往的经验来看，小黑将画面同步给她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是为了避人耳目，芙思还是决定回到房间，双手合十躺在床上，装作安睡的样子。 “来吧来吧。”芙思期待地闭上眼。 小黑顺从地将画面全部打包发送到芙思的脑海中。 ———— “准备第一次数据实验，控制变量为人体细胞与百分之七十浓度药剂。”这道声音是那个略微年长的研究员。 此刻他的学生面容尚且年轻，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 芙思推算了一下，这大概是十年前黑塔刚刚批给教会作为实验场地的时候。 芙思的视角逐渐深入，中心区未曾看到的景象逐一展现。 整个画面非常清晰，意味着这段记忆在研究员的印象中非常深刻。 中心区的地下层区远比芙思想象中要复杂，无数防御系统堆砌而成的光卡，贸然进入只会打草惊蛇。 小黑的这项技能真的有点好用啊，芙思忍不住走神。 “教授，这是我们第一次进行活体实验，如果失败……”跟在他身后的学生颇有些或惴惴不安。 芙思的视角停下了，年纪稍长的教授狠狠训斥了自己的学生：“直到为什么全星际最伟大最先进的实验室诞生在摩洛斯吗？既然走了这条路就不要唯唯诺诺不敢创新！” 经常泡在实验室的人一定知道，导师有时候使唤人更像是使唤畜生，完全没有人道主义关怀。 跟在教授身后的学生战战兢兢地将实验室的门打开，小声问道：“如果这项研究成功了，我们真的能……” 话音未落，她就像看到什么恐怖的景象似的，死死闭住了嘴巴。 芙思的视角飞快变换，她看到了一个通体发蓝的人。 准确来说，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青蓝色的血管筋络布满他的人体，双目发白，整个人泡在淡粉色的营养液中，看起来竟然还有神智。 他一见到二人的身影，脸上的肌肉快速抽动两下，却像是丢了零件的玩偶，不能自如控制。 “记录一下身体参数，与之前的动物数据作对比。”教授吩咐身后的学生。 芙思飞快翻译面前的数据资料，她在摩洛斯的时候也看过不少人体实验的测试和研究，能看懂一些药剂名字和试验方法。 这记忆里承载的东西她非但不陌生，反而非常熟悉。 这是一种跟干扰素基地相同的培养液，能够抑制大部分细胞活性，唯有脑细胞活性不受干扰。 再简单一点来说，这东西可以激发精神体进一步觉醒。 对于哨兵和向导来说是这样的。 但是这培养皿中的分明是个普通人，在这种高浓度的干扰素中只会像是渐冻症患者一样，失去身体的支配权。 画面一转，教授继续吩咐学生：“启动第二阶段研究。” 泡在培养皿中的人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只有旁边的生命体征监测仪证明他还活着。 芙思看着他们将不知名的试剂注入小蓝人的身体，原本沉寂在培养液中的人突然发了狂，温暖如羊水的培养液突然成了滚烫的沸水，他疯狂地捶打透明罩，只是没过几秒钟就因为肌肉僵硬不能再动。 后面就是重复的实验，重复的注射，终于，在第五次实验结束后，小蓝人的生命体征完全消失。 芙思心沉下来，像是生吞了一块石头，又沉又闷。 画面再次飞逝，小黑知道她想看什么，直接将时间线拉到了几个月前。 在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和怀疑后，小蓝人身上的经脉逐渐恢复正常，旁边的监测仪发出不同寻常的提示音。 教授的手颤抖起来，学生脸上也出现了不可抑制的狂喜：“终于……成功了！” “等等，不对劲！”教授的声音嘶哑得像是很久开口说话了。 小蓝人身上的颜色确实恢复了正常，精神波动也远超常人，可随之消失的还有他的脑电波。 人在**死亡后脑电波还能维持不短的时间，侧面说明了大脑活性远高于其他器官。 可是现在培养仓里的人心脏仍在跳动，血液仍在流动，只是失去了思维意识…… 不、不只是这样，教授和她的学生都是普通人类，所以无法察觉室内狂躁无比的精神力。 还没等芙思思考出这强盛的精神力是怎么来的，那些足以令S级哨兵陷入狂乱的精神力突然沉寂下去，消失得干干净净。 就像从未出现一般。 学生迟疑地开口：“我们……又失败了？” 半响，教授沉重的点头：“实验对象失去自主意识，进入类植物人状态。” 她叹了一口气：“暂时放在地下实验区观察吧，已经是这个月第四个失败案例了。” 芙思听着她说话，内心不自主地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她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认，教会在进行人造向导的实验。 因为向导的精神体更为温和，催发过程更加容易，而哨兵需要强大的基因序列基础和后天觉醒条件。 多重因素影响下，向导更容易被人为“造神”。 可是……这人并没有失败。 相反，他们成功得不能再成功了。 那一瞬间强盛的精神力波动几乎可以企及K2级先驱型向导，不仅很有攻击性，还精纯至极。 可仪器却显示人体失去了脑电波反应，精神力波动也随之消失了。 人死了，可精神体没有。 精神体占据了那具身体，如同芙思占据了2547的身体一样。 如果芙思没有被舍齐拿来的神秘奖品唤醒记忆锚点，或许还不能发现其中端倪。 芙思知道自己不是人类，2547不过是莫林为她造出的躯壳之一。 而黑塔内部的人造向导，此刻也和芙思一样，成为了另一种生命的容器。 索尔跟莫林不同，他没有敏锐的精神洞察力，多数研究员也是普通人，全靠仪器检测和定时向导检查，完全不能发现那些隐匿在人体中的精神体。 芙思从记忆中抽离，那两个人不是最核心的研究员，不能触碰最核心的部分，她看不到实验的最终结果。 那些人造向导是销毁了还是继续囤积在地下？ 如果伯纳在这里就好了，有些试剂芙思不能完全确定功效和作用，也就不能推导出这项研究最终会迈向毁灭还是新生。 芙思睁开眼，面无表情地望着天花板，突然有些迷茫。 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自诞生起，芙思就知道一个不容置疑的概念——我很强，已知宇宙中的规则无法束缚我，只是因为蜷居在人类的躯壳中，会受到一定限制。 弱者是2547，而不是她。 可是随之而来会有更多的疑惑，如果我足够强，又为什么会被一具人类躯壳吸引？ 为什么莫林、西莱、昙绥无诃甚至叶丛白都对她表现得很熟稔，却不给她透露任何过去的事情？ 黑塔下面那些人造向导，被精神体侵占了身体后能像她一样行动自如吗？ 如果能，它们为什么要隐藏自身的存在，如果不能，为什么要进入人类的躯壳甘愿被囚禁？ 今天的警报又是为何拉响的？ 芙思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她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你还有多久能恢复足够的能量？”芙思询问小黑。 小黑沉默了一瞬：“最多还需要五天，如果能给我尝尝你的精神体……两天就可以。” 芙思摊开手，一缕细如发丝的黑雾缠绕上她的手腕，这是她的精神体，还是她本身？ 芙思对于精神体的掌控远胜于其他哨兵，这也就导致能够束缚哨兵的基因镣铐只能对她产生不到一半的效力。 小黑轻声说：“你怎么了？” 芙思这才注意到，小黑的声音突然成熟了不少，像是十一二岁的少年变成了二十出头的青年。 在丹赛图的种种突然涌入芙思的脑海，小黑那磅礴缥缈的身体闪现在她 脑中。 芙思立刻问道：“为什么对我的精神体如此执着？” 小黑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很亲切，也很可怕，如果能吞噬你的力量，我肯定马上就会进入成熟期。” 芙思呼吸一滞：“那幽蓝呢？” “什么？”小黑有些不解，“那是什么？” 芙思的手上又出现了一缕微弱的蓝色雾气，比发丝更细，这些是她从波塞里斯身上得到的。 小黑顿了顿：“看着也很好吃，不过比起你的精神体，还是差了点。” 芙思似乎明白西莱身上的亲切感来源是什么了。 小黑、幽蓝、芙思自己，她们是同族，是人类眼中会造成无数危害的污染源。 只是幽蓝无心作恶，小黑尚未成型，芙思……被莫林和西莱吸引走了全部注意力，根本没心思吞噬低等人类建造帝国。 芙思深吸一口气，有些恍神。 总觉得还有哪些地方没对上，但她确实不是人类，与其说是觉醒了精神体的哨兵，不如说是侵占了哨兵的精神体。 芙思往后躺倒，黑塔下面那群东西，说不定会成为很好的养料。 希望还没被销毁吧。 第215章 礼物想她 梅耶加斯脸上戴着三指宽的战术目镜，暗红色的微光不断映照在目镜之上，指示着他潜入面前的宇宙废墟。 叶丛白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梅耶加斯的私人专线，直接把资料坐标全都发到了他这里，没有经手第三人。 如芙思所说，暗火是个非常谨慎又擅长逃跑的强盗组织，几大星系顾及着联邦合约，一直无法对他们进行毁灭性清除。 游弋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老板，要不还是让我先去探路吧？” 梅耶加斯手下有一支凯迪亚家族遗留下来的作战部队，全都是昔日的家族精锐，玛莎未雨绸缪的决策让他们捡回了一条命，却难逃被驱逐的命运。 在凯迪亚覆灭战之后，德叔找到了梅耶加斯，又将他们重新集结起来，只是一直隐藏身份，从未暴露在大众视野中。 梅耶加斯制止了游弋：“我独自行动，遇上突发情况还有脱身的可能，这里的地理环境太复杂，并不适合团体作战。” 他的精神体吞噬过不少濒死之人的精神体，临摹得到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又多又繁，应对一个不入流的星际流民组织还是绰绰有余的。 叶丛白收集了不少关于暗火首领的精神体资料，全都是黑市万金难求的消息，就这么轻易分享给了他。 好吧，这碗软饭该吃还得吃。 梅耶加斯闭了闭眼，他现在不能联想任何关于芙思的人或事，否则就回不可抑制地进入情绪低谷。 对于向导来说，他必须保持精神稳定，任何剧烈的情绪波动都会影响他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发挥效用。 就算芙思没有揭穿他的身份，梅耶加斯也伪装不下去了。 呆在她身边，总是无法保持冷静，时间再长一点说不定会直接丢盔弃甲。 那也太不值钱了，梅耶加斯苦笑。 “老板，磁场的初步破解数据已经出来了，注意适时同步情况。”游弋叮嘱道。 梅耶加斯贴着破损的金属船舱内壁往前，踏上暗火的临时驻扎点边缘。 周围空气里飘浮着淡紫色的神经毒物，十几名半机械体改造人守卫在前方交叉通道口巡逻，他们的机械义眼在昏暗的环境中闪烁着微弱的白光。 梅耶加斯摊开手掌，掌心游出一条全身漆黑的羊角蛇，混沌能量在血管中沸腾，右手凌空一握，整个空间的重力规则霎时倒转！ 改造人守卫仿若被无形巨手拍在破损的飞艇残骸上，脊柱与合金涨价碰撞出清脆的碎裂声。 【逆熵】可以创造出半径三十米的反重力场，同时可以让暗火本就不发达的通信设备暂时报废。 梅耶加斯手掌一松，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十几个机械守卫像是被打了药的蝗虫，瘫在地上。 按照他们的机械化程度判断，折断金属脊椎并不会给他们造成致命伤害，并不会触发死亡提醒。 梅耶加斯踩着地上殷红的血泊继续前进，叶丛白发来的资料显示，暗火的背后首领不久前刚在莫兰边境活跃过一段时间，被莫兰第四舰队指挥官击退后逃到了丹赛图境内。 趁着典狱长交替的混乱期，叶丛白建议他速战速决，这家伙比泥鳅还能钻，一旦放过这次机会不知道下次又会跑到哪去。 目镜忽然闪烁过一阵红光，梅耶加斯听到游弋发出疑惑的声音：“奇怪，监测到一阵微弱的原始生命能量，没有经过任何机械改造。” 梅耶加斯突然意识到什么，没有丝毫迟疑地推开了面前的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三个深蓝色的休眠仓，暗火的科技水平比不上莫兰那样发达，透过玻璃外壁，三位面容姣好的少女沉睡其中。 “……老板，她们的生命能量无限接近于零，怕是救不回来了。”游弋说道。 没等梅耶加斯回答，战术目镜突然发出警示性的红光“监测到不明生命体……”全息界面突然炸成一片空白，梅耶加斯机敏地矮身躲过迎面飞射来的能量光束，迅速拉开距离。 “吞噬系精神体，还能活到现在，有点意思。”阴影中走出的人像是某些信号不良技术不佳的全系投影，身体边缘不断产生奇怪的黑色像素点。 暗火的首领，精神体异变技能【溯影】让他始终存在于现实与虚空的夹缝中，所有探测手段和能量波束都无法真正伤害到他。 梅耶加斯打量着他，这人的脸跟他一样隐藏在面具之下，凭身形判断，是个正值壮年的男人。 光看他发达又宽阔的肩背，根本不像是精神领域超常的k1级向导。 梅耶加斯摘下了脸上的战术目镜，这东西受到面前人的影响，现在就是一块废铁。 “我很好奇是谁跟你透露了我的行踪，什么时候德菲尔和莫兰的关系如此融洽了？”男人的声音有些戏谑，完全是闲聊的姿态。 明明他刚才还朝着梅耶加斯爆射了几十发能量弹。 梅耶加斯也不恼，他伸手指了指男人背后的休眠仓：“如果不是因为你先从莫兰劫持了人质，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男人晒笑一声：“什么地步？” 话音未落，梅耶加斯瞳孔微缩，他突然抬手扔出两道黝黑的刀刃，脚下的地板突然扭曲成了万花筒，简述墙壁像是融化的蜡油般流淌而下。 梅耶加斯飞速后退，靴底却陷入突然液化的地面，他歪了歪脑袋，举起右手能力汇集在掌心，猛地挥拳砸向涌来的液态金属浪潮。 接触的瞬间，暗红色的纹路顺着晶体蔓延，将亮银色的的金属转化为污浊的墨色，仔细看还能窥见几分油墨似的亮光。 【黑潮畸变】会直接将宿主接触到的物质转化为剧毒沥青，是个比较鸡肋的能力，因为大多数哨兵都免疫毒素侵染，而向导不会给他近身的机会。 现在好了，来了个不怕死的向导跟他正面硬刚。 梅耶加斯失去了和舰队的联系，斯坦利清楚必须速战速决，只有杀了眼前的向导他才有机会脱身。 斯坦利的身影在十八个不同的方位同时闪现，它们不约而同地掏出高频离子发射器，集火包围圈中央的梅耶加斯。 梅耶加斯躲闪不及，肩膀多出一个血洞，血珠飞溅，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扯下挂在战术腰带上的脉冲武器，磅礴浩瀚的精神力灌输而入，没等斯坦利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引爆了这条走廊。 他的范围控制得很好，位于二人身后的休眠仓未曾受到波及，只有闻声赶来的半机械体守卫遭了殃。 蓝白色的电磁风暴席卷通道，所有幻想被钉在原地，脉冲能量波打乱了磁场，一定 程度上抵消了斯坦利精神体异变技能，营造出了一瞬间的进攻缺口。 分子切割刃应声出窍，血肉撕裂的声音炸响在二人耳边，斯坦利的身影从半空中跌落，左胸插着的银刃还在高频振动，梅耶加斯看着他逐渐显现的脸，慢慢勾起一抹笑：“你的异变技能真的很不错。” 剧痛令斯坦利的面容扭曲，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插在胸口的银刃，口中吐出三个字：“……背叛我……” 梅耶加斯来不及思考他最后的遗言有何深意，他抓着斯坦利生命力消失的尾巴，吞噬掉了他的精神体。 等一切结束时，诺亚等尸体已经成了一幅灰败的空壳，唯有胸口插着的银刃闪烁着微光。 梅耶加斯低头看向掌心，漆黑的像素点出现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周围，混着干涸的血迹，有种怪异的抽离感。 【宇宙蜃影】本体穿梭于量子叠加态之间，常规攻击手段和探测手段都不能奈何他分毫了。 直到此时，梅耶加斯才意识到芙思赠予了他怎样的礼物。 玛莎在世时，尚不能对他进行如此托举。 虚空之翼和【宇宙蜃影】两相结合，他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将一整支宇宙舰队开进德菲尔境内，甚至悄无声息地对审查会进行内部瓦解。 梅耶加斯目光流转，瞟到斯坦利胸口上的银色短刀。 “你很厉害。”柔和的女声从他头顶传来，梅耶加斯抬头望去，一艘小型穿梭舰正停在他的正上方。 塔莉斯轻巧地一跃而下，落地时几近无声。 梅耶加斯抽出那把短刀，用随身携带的软布擦拭干净递还给她：“多谢。” 常规手段无法伤害到斯坦利，所以塔莉斯临时找到他，给了他这把特制的基因武，是莫兰自上次暗火入侵行动后赶制的，专门用来对付暗火首领的精神体异变技能。 塔斯利接过那把短刀随手扔到折叠口袋中，伸手指了指他的肩膀：“不处理一下吗？” “噢，这个。”梅耶加斯怔愣一瞬，一抹幽蓝色的雾气徒然出现在他的伤口周围，血肉疯长而起，不过片刻，那伤口就愈合得七七八八了。 那是芙思和他度过结合热时留在他身上的临时标记，因为时间不长，还能对他产生一些影响。 塔莉斯明显很惊讶，她挑了挑眉，惊叹道：“哇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芙思给出了自己的标记，看来我没有帮错人。” 梅耶加斯唇角微勾：“还是感谢您的信任。” 塔莉斯想了想，索性开门见山：“我听说你去找过伯纳，是有什么需求吗？” 梅耶加斯知道芙思和塔莉斯的关系非同寻常，但是这事关机密，他含糊地说：“我想向他购买干扰素，用于抑制队内哨兵的狂躁期。” 谁知塔莉斯仍旧震惊道：“她连干扰素都告诉过你，看来这次是真的……” 梅耶加斯没听到她后面的话，正想询问两句，却见塔莉斯瞳孔微亮接到了加密通讯，立刻向他道别，去往后面回收人质，踏上了返程道路。 临了她还向梅耶加斯发出邀约，声称莫兰总督想要见他一面。 梅耶加斯眨眨眼，表示需要考虑一段时间，塔莉斯也不强求，给他留下了一封通行文书就离开了。 第216章 你的时间不多了快发挥您的神通带我去…… “我不管，这局不算！”小黑崩溃地在房间里上蹿下跳。 芙思斜眼看着灰白色的狸猫在房间里乱窜，幸灾乐祸地泼冷水：“放弃吧，从昨天到现在，你赢过吗？” 昙绥无诃没有限制她使用光脑的权利，但是祈祷日前后七日会进行信息封锁，招待所里的信息只进不出。 自从那天黑塔拉响疏散警报后，一切又回到了平和的状态，好像事情已经都解决了。 舍齐没再来找过她，反而是风早曼登门造访了两次，给芙思带来了生活必需品和哨兵专用抑制剂。 “抱歉，这里的招待所自从建成后就未曾投入使用，各项设施多有缺漏，”风早曼不动声色地打量芙思的脸色，“如果你有什么需求，尽管告诉我。” 正常人被关在一个完全隔绝外界的地方，恐怕会产生许多负面情绪，尤其是对于精神波动本就不稳定的哨兵来说。 谁知道芙思看起来完全不着急，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闲适。 风早曼脸上总是挂着弧度相同的微笑，芙思随便和她交谈两句，顿觉无趣。 官话听多了芙思还以为自己是代表莫兰前来建交的和平使者，风早曼脸上的假笑实在是令人难以附和。 还不如和小黑在房间里打游戏来得有趣。 双方都没得到想要的信息，只能扫兴而归。 不过因为她的到访，芙思打消了放小黑出去觅食的想法，反正它现在这样也能赶在首领战之前恢复力量。 小黑不明白，瞪着两只豆大的鼠眼仰视她：“怎么感觉你到了茵多克莱以后变成咸鱼了，这地方有什么魔力？” 芙思哼笑两声，不置可否。 准确来说，芙思得到那块奇怪的金属铁片后，对于过往的记忆就没有那样执着了。 小黑的感觉很敏锐，也很准确。 “你应该庆幸我没有因为你的价值下降将你驱逐，离了谕明这个躯壳，你在这里与过街老鼠无异。”芙思凉凉道。 小黑默默闭了嘴。 祈祷日如期到来。 作为整个星系都极为重视的全民节日，整个青屿都染上了浓厚的节日氛围。 小黑跟着芙思坐在廊下，有些疑惑：“我感受到了女皇的精神波动，这阵仗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芙思瞟他一眼，并不意外。 茵多克莱素有战争狂魔的称号，说这是个战争的国度也不为过。 有战争就会有伤亡，祈祷日就是为了那些逝去的人存在的。 同时这一天也是金足乌教会的教皇选拔日。 祈祷日三年一度，民众选举的权重占比百分之六十，另外百分之四十掌握在昙绥无诃一人手中。 索尔已经连任两次了。 如果这次他仍然守住了教皇的宝座，那将会是茵多克莱历史上第一位连任三次的男性教皇。 对于一个没有任何精神体的普通人来说，简直是刷新历史的存在。 就连小黑也不由得感叹：“如果我变成了普通的鼠子，还不如让我去死。” 芙思意有所指：“打破历史？我看未必。” “你又知道了，”小黑下意识回怼，“现在两眼一抹黑，总不能还像上次那样跑出去看热闹吧？”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嘴又快了，小黑抬起脑袋和芙思幽深的目光对上了眼。 小黑：“……” 芙思挑了挑眉：“这是你说的。”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下摆，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那就带你去看看，出了事就把你扔出去吸引视线。” 小黑缩成一团，并不是很想拿命换八卦。 然而他的意见并不重要，芙思双手捏住它放进折叠口袋中，趁着监察星转身的瞬间，身形消失在原地。 小黑突兀地在她脑子里大叫：“你干什么？！监察星又不是傻子，它们发现你消失了会立刻发出警报的！” 芙思被它吵得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临时停留在街边建筑上，蹲坐在最高点。 “清醒点，她们现在哪顾得上管我。”芙思抬了抬下巴，“清理门户还来不及呢。” 小黑顿时消停下来，远处半圆形的光能壁垒清晰地映照在芙思眼底，一阵阵强劲的精神波动透过光能壁垒仍旧有不小的威力。 小黑谨慎地感知了一圈，没有探查到任何潜在威胁，默默爬到芙思脚边。 “……怎么回事啊，今天不是祈祷日吗？人呢？”小黑疑惑道。 芙思眯起眼，怪不得那次 她带着舍齐潜入黑塔的时候没有察觉到周围的生命能量波动，本以为是基因镣铐限制了她的感知范围，恐怕从那时候起主城公民便已经被转移了。 该说不说，这场无声的较量从昙绥无诃回到青屿的那一天起就开始了。 “不会是因为我们上次看到的那东西吧？”小黑有些忐忑。 芙思勾起唇角：“去看看就知道了。” 光能壁垒内部的情况很模糊，只有守在外围的重型机甲和精锐部队昭示着内部的战况激烈。 出乎意料的，芙思看到了熟人的身影。 风早清野和束琸并肩而立，他们身旁还停靠着女皇亲卫队的重型机甲部队，严阵以待。 她的能力被基因镣铐压制了大半，再靠近就有被发现的风险，不能听清他们的对话。 小黑瞟了眼她手腕上的基因镣铐，凉凉道：“这东西真能锁住你？” 小黑到现在都没摸清这家伙的真实实力，恐怕除了特制的基因引擎武根本没什么东西能真正锁住她。 芙思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的环锁，只听“咔哒”两声，能抵挡液压机百吨压力的基因镣铐应声而碎。 芙思：“……比我想象中要脆弱。” 一人一鼠盯着地上的镣铐残肢看了两秒钟，小黑捧读道：“事已至此，快发挥您的神通带我去看现场直播。” ——光能壁垒内部 黑色鲸鱼的地下区域已经被无数培养仓占满了空间，暗红色的应急灯闪烁不停，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弥漫在密闭的空间中。 经过半天的轻扫，这里已经沦为了尸山炼狱。 昙绥无诃垂眸看向瘫软在地残臂断肢，声音微寒：“我说过，有关干扰素的所有实验立刻停止，相关资料全部焚毁，你是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吗？” 跟芙思推测的一样，那些人造向导脑补死亡后被精神体操纵了躯壳，整个地下层有多达上千名高等级向导的失败品，但凡让它们流向外界，后果不堪设想。 昙绥无诃指尖微动，金足乌消失在她的身后，令人心头狠跳的压迫感登时一轻。 亲自带队并提前设卡，调动近半数亲卫队的兵力疏散民众，还要不惊动教会那边的眼线，每一步都不能出现披露。 在此前提下，昙绥无诃已经将这场行动的损失降到最低了。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索尔先她一步，转移了三分之一的失败品出去。 “索尔乌奇，”昙绥无诃缓慢地向前行进两步，“现在回到青屿自首，在公众之下阐述你的罪名，尚有回旋的余地。” 她面前的并非索尔本人，而是一面巨大的虚空投影。 他还是那副彬彬有礼和善有度的模样，闻言也没有露出任何惶恐，反而微笑起来：“陛下，您比我想象中还要强大。” 那么多相当于完成了精神体融合态的高阶向导，短短半天的功夫就被昙绥无诃尽数剿灭。 昙绥无诃抬起眼：“介于你多年来的贡献，我本想给你一次机会，现在看来，你要将这场革命进行到底？” 索尔轻笑一声，透过全系投影，众人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讥讽：“陛下，你坐在高位太久了，根本无法体会像我这样的人想要爬到如今的位置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昙绥无诃并不在意他的指责，她下达了最后通牒：“今天夜幕降临之前，如果我没有看到你的身影出现在主城区，关于你的通缉令将会发送给周边三十二个大小星系。” “我等着，”索尔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一叶障目并不可怕，早日认清现实吧，你没有时间了。” 全系影像应声关闭吗，悬浮在空中的黑匣子能源耗尽，咕噜噜地滚落在地。 昙绥无诃沉默下来，显然索尔最后的那句“你没有时间了”，正好戳在她的逆鳞上。 下属正在进行收尾工作，因为封锁到位，没有其他人干扰行动，两千三百名失败品在亲卫队和昙绥无诃的亲自捕杀下失去全部生命体征，宣告死亡。 但是根据捕获的研究员的口供来看，索尔秘密转移了九百名失败品，花费近一年的时间，而那些失败品被运往何处无人知晓。 值得一提的是，负责押运和运输的都是索尔一手提拔上来的普通人，他们没有任何精神体傍身，却敢接下这种危险性极高的任务。 昙绥无诃闭了闭眼，这种矛盾并不是一天两天促成的，原本教会就是为了平衡哨向和普通人类的关系而存在的枢纽，现在却成了吹响反叛的第一声号角。 没什么好伤感的，延续上一任君主的独裁制度时昙绥无诃就想过这一天，好在她发现的及时，摧毁了索尔大部分的驻扎点。 “陛下，星网上的投票选举结果出来了，索尔依旧以高票当选首位。”下属递上光脑汇报结果，不敢看昙绥无诃的脸色。 行动是秘密进行的，因为祈祷日的缘故，主城大部分公民都被遣送到其他空间站生活，是以公民仍旧将索尔视为人民信仰。 昙绥无诃摆了摆手：“知道了，通知下去，本届教皇选举延期，投票通道暂时关闭，开放时间另外通知。” 她转过身望向一片狼藉的地下研究区，平静道：“清点一下，资料和尸体全部送入焚化炉，通知亲卫队进来善后，不用封锁消息，将索尔的通缉令发送到周围星系，一旦揪出他的老鼠尾巴立刻通知我。” 下属的头更低了：“遵命，陛下。” 她心中有些忐忑，这次祈祷日索尔的呼声很高，这样的消息公布出去，恐怕会激起千层浪。 接下来可有的忙了。 第217章 茶酒双向奔赴总比一厢情愿要好…… 事情发展得比芙思预想中更快。 本以为会等到这次祈祷日教皇选举结束后再发动讨伐，没想到昙绥无诃如此果决，眼里容不得沙子一日。 这样做的结果便是激起了茵多克莱大部分民众的不满。 黑塔实验室的事情并未公布，干扰素这样的存在不能泄漏到人群中去，是以在民众看来，索尔身上的罪名都是凭空出现的。 索尔在民间的威望非常高，茵多克莱的男女比例并没有像哨向比例那样悬殊，是以男女地位差距不大，只是少数人会认为男性难堪大用。 多项因素的综合作用，致使索尔成为了有史以来争议性最大威望最高的教会领导者。 “有没有后悔过？”芙思闲闲地端起酒杯，跟对面的茶杯碰了碰，“这次的麻烦不小。” 这一幕着实怪异，茵多克莱盛产茶叶，这东西在莫兰和德菲尔几乎是绝种一样的存在，在青屿却是最常见的伴手礼。 昙绥无诃瞟她一眼，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才吐出来：“后悔什么？他这些年提出的改良政策确实有用，教会的根基又不是在他这一代烂掉的。” 意外的中肯，芙思托着下巴看她：“所以你今天叫我来不是兴师问罪的？” 她在事变的当天不小心捏碎了基因镣铐，顺便看了场现场直播，在场的人除了昙绥无诃没有一个人发现她。 接到传唤消息的时候芙思还以为昙绥无诃要跟她秋后算账，谁知道她只是叫芙思来喝茶。 芙思知道她心情很差，倒也没说什么其他的，只是把茶水换成了酒。 昙绥无诃盯着她冰蓝色的眼瞳，缓缓眨了眨眼：“有一个人想见你，另外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芙思挑了挑眉：“我的意见？你可是有名的长生种，见识和阅历肯定要比我更加宽广。” “我在这个位置上确实坐了很久，”昙绥无诃的声音很清浅，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正因如此，我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过负面评价了，日复一日的恭维蒙蔽了我的感知，我不能确定这样做是否是正确的，但我知道一定要去做。” 芙思很意外她能这样想。 事实上，哨兵并不适合作为一个领导者，莫兰的指挥官大多数都是向导，只有代表着最高战力的第一舰队和第二舰队是由哨兵掌权。 同理，德菲尔的理事长和莫兰的经理人都是向导，这样在大事决策上才不会出现情绪化断事的情况。 芙思忍不住拍了两下掌心：“很好的觉悟。” 但是话又说回来，芙思指了指自己：“我也是哨兵，你怎么知道我说出话会不会带着强烈的个人感情呢？” “你跟我们不一样，”昙绥无诃下意识脱口而出，触及到芙思疑惑的视线时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你之所以会是哨兵，只是因为这样的躯体可以承载你。” 芙思无声地和她对视片刻，突兀地笑了一声：“你们好像很了解我，却不愿意向我透露半分过去。” 昙绥无诃张了张口，最终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今天叫你来，主要有两件事，一件我已经说了。另一件事……我想告诉你，幽蓝大概已经完全被索尔转化为星核级能量用作研究了。” 芙思并不意外，如果说小黑是处在幼生期的分子态类生物体，那幽蓝就只能算是尚未发育完成的胚胎，能力和智力都比不上小黑这个野生的。 说到这里，芙思又记起了那块引发了一系列事件的传奇宝石珈蓝之谜。 本来还想看看收购能源宝石是女皇本人的意思还是索尔的个人行动，此事一出倒是 省了试探的步骤，直接就能确定索尔的目的。 教会大批量收购能源宝石和珈蓝之谜，都是瞒着昙绥无诃的私下活动，不知道是打着什么旗号瞒过了女皇的眼线。 不过芙思还是有些在意，干扰素需要花费的能源消耗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从昨天芙思看到的情况来讲，三千多个实验体需要的干扰素数量芙思心中有数，那些实验体也是索尔多年来从各处诓骗来的，不可能一蹴而就。 供养三千个培育仓所需要的能源宝石远远比不上索尔这些年收敛的。 去掉一些教会的日常活动开支，这账目也透着十分的不对劲。 更别说索尔还捕获了幽蓝这个无限再生的能量体，根本就不愁能源供应的问题。 芙思不由自主地思索了一会儿，直到桌面上的茶水不再氤氲热气，她才开口：“你相信宿命吗？” 她问得突然，昙绥无诃却很快反应过来：“就算没有索尔出现，教会也无法再延续千年前的辉煌了，茵多克莱目前的权力体系注定了教会的衰败，何况……我确实没有时间迎接下一次变革了。” 她很平静，淡金色的瞳孔里没有悲伤，反而盛满了芙思看不懂的微光。 气氛有些莫名的低迷，芙思坐起身来：“谁想见我？让我猜猜，白见青还是把罗一接回来了？” 算起来，她在茵多克莱的熟人除了昙绥延，就剩下一个身份尴尬的罗一了。 昙绥无诃盯着她：“你很敏锐，什么时候发现的？” 芙思耸了耸肩：“在小梵语中罗一的名字没什么特别的，可要是用大梵语念一遍，他的名字就是‘不被期待’，很明显，你的向导并不希望这个孩子出现。” 这也是芙思后来才发现的，她在塔尼亚组队的时候根本没想这么多，会选中罗一只是因为他是个热心肠的烂好人，帮芙思在机械组装课上划了不少水。 昙绥无诃信了她的解释，低叹一声：“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对于这个身份来说，我还有很多不足。” “谦虚了，”芙思抬了抬下巴，冲着风早家的方向，“为了你，风早清幽的心魔都是昙绥延的形状。” 其实不难看出，昙绥无诃在政事上强势的作风并未被她带到家庭关系中去，无论是白见青还是昙绥延，都不认为她是个严厉的母亲或者伴侣。 可惜她身在高位，有时候不得不做出取舍。 罗一便是那个被“舍”掉的孩子。 昙绥无诃如此急切地清理教会余党，敲打风早家族，授意白见青试探半舍家的态度，不都是为了昙绥延后续继任更加顺利吗。 这样即便首领战的结果不尽理想，障碍也会被清扫一空。 而昙绥无诃现在做的一切会令她背负骂名，群众将她抨击为独裁者、野心家，只有少数人知道真相。 但这并不会动摇昙绥宫的根本，因为亲卫队的武装组成还是哨向士兵，那些人经由昙绥无诃一手提拔，不会受到舆论影响，只会尽心辅佐新的女皇上位。 这个国家被送到昙绥延手中时，会是崭新的、无害的。 芙思忍不住生出疑问，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 她不是没有付出感情的经历，送到梅耶加斯手中的虚空之翼技术和那份机密性名单凝聚了芙思不少的心血。 但芙思更倾向于将她们的关系定义为合伙人。 这种关系的前提是有利可图，而非情感驱使。 芙思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坐在面前的人，她身上散发着芙思从未见过光辉。 只有母爱能驱使人类做出如此不计自身利益的事情，芙思心道。 “所以你要不要见他？毕竟你现在并不是塔尼亚的学生，而是莫兰前任指挥官艾芙思淇，现在是潜在高危罪犯，如果你有顾虑，不见也可以。”昙绥无诃敲了敲桌面。 芙思知道她这是在暗暗调侃芙思第一次给尤菲米娅介绍时加的那一长串前缀，回旋镖终究会戳到每一个人身上。 芙思无甚所谓地说：“为什么不见？好歹是昔日队友，见面叙旧也有的说，不像某些人，明明认识我还要装作不熟。” 昙绥无诃眉头微动，似乎想说点什么反驳她，却顾忌着什么硬生生忍了。 这下可给芙思看笑了，能让女皇陛下吃瘪可太难得了。 昙绥无诃侧开头：“我通知见青将人带到青屿，算算时间，三日后就安排你们见面。” 芙思点点头，看样子昙绥无诃一开始没打算让罗一回到主城，现在却因为她而改变了主意。 “说起来，你和德菲尔的那位特殊派遣队队长也是旧识，怎么没见你们叙旧呢？”昙绥无诃凉凉道。 芙思脸上的笑骤然消失。 “……”芙思身体前倾，“你怎么知道？” 昙绥无诃浅笑起来：“你们的比赛我每一场都看了，半决赛那一场很精彩，想必莫林跟我有同样的见解。” 芙思的呼吸慢了下来。 昙绥无诃端起桌面上的茶喝了一口：“她身上有个我很熟悉的印记，跟莫林的同生印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出意外的话，她的生命力会被慢慢蚕食，最终死于精神力枯竭。” “可惜了，双生精神体百年难见，如果不是那个印记，她根本不会沦落到去塔尼亚隐姓埋名。” 她看着芙思面无表情的脸，话音一转：“莫林有办法抵消掉那个印记，不过看他的态度，显然没这个想法。” 芙思快速眨眨眼：“此话当真？” “我从不说谎，”昙绥无诃放下茶杯，“刚才还跟我讨论宿命这个论题，现在却要为了一个不算朋友的朋友扭转心意吗？” 芙思双手抱臂：“没有我的邀请，她根本不会去坦尼亚入学，也不会在MIC大赛里暴露身份，这是我欠下的债。” 这下换昙绥无诃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了：“优秀的猎手往往会以猎物的形式出现，你去往2547星的消息就连我都有所耳闻，何况是最擅长收集情报的伽罗门？” 芙思一怔，随即失笑：“是吗，那太好了，双向奔赴总比一厢情愿要好。” 好吧，这人不能拿常理来揣测。 昙绥无诃将茶杯推远了一些。 第218章 恐怖的男人累了，毁灭吧。 “很难相信，索尔能逃过你的地板式搜查，他现在大概已经不在茵多克莱境内了。”芙思将她推过来的杯 子又推回去。 她的推断不无道理，索尔既然敢在女皇的眼皮子底下搞这种暗度陈仓的事情，多半是留好了退路。 而且芙思有一点很在意，索尔只是一个经过机械改造的普通人，凭他自己真的能做到如此地步吗？ 就算他威望极高且手握多项研究成果，多的是人想为他卖命，可他的上限摆在那里，总不能搞肉身成圣那一套吧。 芙思为自己的想法无语了一秒，脸上的神色被昙绥无诃捕捉了过去。 “根据的我的情报网来看，索尔只有右臂经过机械改造，从生物学上来讲，他比我还像个人类。”昙绥无诃淡金色的瞳在恒星照耀下散发出类金属性的光泽。 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他有个很厉害的帮手。”芙思沉声道。 在这个问题上，二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达成了共识。 芙思双手托住下颚：“会是你的向导吗？” 毫不夸张地说，很多人都将白见青视为茵多克莱真正的决策者，昙绥无诃的放权无意中也加剧了这种说法的真实性。 芙思问得直白，直到昙绥无诃缓慢地摇头否定：“他们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 芙思恶劣的心思再次涌上心头：“你确定？十几年前基因序列泄露的事件怎么说？” 话音刚落，她们不期而然地抬起眼对上视线。 芙思心头一跳，她没在对方脸上看到任何被戳破事实的恼怒和羞愧，反而有种万事皆在掌握的闲适。 仔细想想，这个意外出现的血脉并未给茵多克莱带来任何麻烦，也从来没有动摇过昙绥延的地位。 因为从小被流放在外，罗一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如此离奇的身世和背景，自然也不会产生某些不该有的念头。 或许在他的视角来看，这只是一次简单的旅行。 他最有价值的东西，便是那一身传承自女皇的血脉。 塞拉斯旗星系因为研发克隆人作为上级阶层的活动血库触犯星际条例，芙思亲自带队销毁讨伐。 克隆人拥有和本体一样的基因序列，全身的器官乃至血液都是为本体预备的替换仓库，不仅能解决器官老化细胞坏死的情况，还能延缓本体的衰老速度。 跟人造长生种有什么区别。 可芙思竟从昙绥无诃的眼中品出了几分这个意思。 ——罗一是作为昙绥延的备用器官库诞生的。 怪不得提起这个意外诞生的孩子她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对白见青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芙思忍不住说：“你这可是带头……”后半句话还未出口便已经咽了回去。 这可不是昙绥无诃授意导致的结果，相反，她还是个受害者。 被枕边人背叛的“受害者”。 无论从家庭的角度出发还是从国家的角度出发，昙绥无诃都能站得住脚。 “……看来我们一样恶劣，”芙思又趴了下去，没骨头似的倚在桌上，“现在排除了你的向导，还有谁能跟舍齐里应外合消失在你眼皮子底下？” 昙绥无诃没说话，反而垂下眼眸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透的茶水。 芙思只是单纯好奇，这毕竟是茵多克莱的内部战争，外人很难插手。 见她不打算说，芙思也不打算刨根问底，算算时间，明天小黑就能恢复能力帮她深挖记忆，既然这边没有进展，那就另辟蹊径。 “基因镣铐锁不住你，至少也要给外人做个样子。”昙绥无诃目光移到她的手腕上，“要告诉她们你现在是可控的。” 她是对着芙思说的，语气平平，似乎是在劝导。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偶尔的一两声鸟鸣从窗外传来。 芙思掀起眼皮望向她：“你也是吗？” “我不是，”昙绥无诃隔空伸手点了点一旁的挂画，“家人和朋友是我的锚点。” 芙思干巴巴地“噢”了一声，还是戴上了那碍事的基因镣铐。 她的身份本就敏感，在首领战之前还是要低调行事。 芙思来这一趟领了一对镣铐和一台能联网的光脑回去，倒是给她接下来的日子增添了几分趣味性。 这台光脑只能连接茵多克莱的内部局域网，且无法向外传递消息。 与其说这是一台光脑，不如说是一台单向阅览光屏。 此刻茵多克莱的官方星网上已经吵成了一团，民众的情绪被持续推向高潮—— 【不是我说，索尔先生的贡献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为什么不让他继续连任？】 【到现在我们仍未知道那天主城区发生了什么】 【我还等着报名教会下半年的机甲驾驶员选举考试呢，现在看来是悬咯】 【索尔大人！我是你的事业粉啊啊啊啊啊！我想进入研究院给你做牛做马啊啊啊啊啊！】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是动了那群天龙人的蛋糕了吗？】 【小点声！这难道光彩吗？！】 【真是看不懂了，好不容易出个平易近人又有能力的教皇，为什么不能连任？】 【碌碌无为的尹婉尚且能连任四次，为什么索尔大人不可以！！！】 芙思看到这里略有些无语，茵多克莱的敬词非常多，到了索尔这里就跟不要钱一样。 这小子做人做事都有一套啊。 不过仔细想想，现在多数哨兵和向导都奔波在前线解决人造向导带来的后续隐患，星网上能够说句公道话的少之又少。 芙思见怪不怪地继续往下看。 【这两天主城区好荒凉啊，这个IP都不上网的吗？】 【不会真出什么事情了吧？】 【我二姑奶奶家的小儿子的堂弟的表哥的邻居的女儿就是在教会工作的，这两天全被限制出城了，连家都不能回！】 【……本来祈祷日就有通行禁令的，这不是什么值得惊叹的消息吧】 【而且索尔卸任并不代表各项制度会变化，通报还没出呢，急什么】 【能不急吗？你知道现在找个体面又高薪的工作有多难吗？】 【这种工作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好找吧，只有K1级向导不会有就业焦虑，普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 【难道只有我觉得索尔是个只会画饼的黑心教皇吗？他上次说要将新一代抑制剂压价百分之三十，到今天都没实行】 【抑制剂本来就不是必需品啊，为什么要特意降价，只有哨兵需要用那种东西好吗】 【哨兵并不是小众群体！整个茵多克莱有十几亿人需要抑制剂！】 眼看这个帖子下面争论的点有些跑偏，芙思又点进了另一个预言贴。 《首领战鹿死谁手，从精神体到战力的全面分析！》 【众所周知，莫兰盛产疯子，那个第一舰队的非人战力我就不说了，这位的大名想必各位都听过，老实说，我觉得五五开】 【五五开？！你是不是太抬举她了？她给陛下提鞋都不配！】 因为这种帖子中不能出现人名和关键词汇，所以贴主用了许多代词，连芙思的称号都没出现。 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里面指的是谁就是了。 自从芙思去塔尼亚入学后几乎没再见过有关于自己的评论，而MIC大赛论坛上的那些评论只会说她划水抱队友大腿，根本没几个正经评论。 芙思抱着一种观摩欣赏的心理继续往下看。 【那位跟我们陛下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根本就是来送人头的炮灰】 【真不知道她怎么有胆子提出首领战的，真把我们当成半人马星系那种软柿子了？】 【真要算起来，她不过有几次拿得出手的战绩，在我们这里连亲卫队的考核都过不去！】 芙思一路看下去，几乎全是不看好她的言论，认为她连一分胜算都没有。 明明上一个帖子中还在明里暗里质疑女皇强制让索尔卸任的决定，这个帖子又团结得令人喟叹。 不过那些质疑的声音终究会随着时间而消散，不死鸟精神体在茵多克莱几乎是神一般的存在，她们没必要惹怒保护神，战争是非常残酷的。 这也是首领战的初衷，能牺牲小我挽回大我的决策无论放在任何时候都是深得民心的。 芙思并不生气，说到底这些人和观看MIC那些不明所以的学生没有什么两样，甚至眼界更为狭隘。 她随意地翻看了两下，余光却瞟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站在角落。 芙思转眸望去，随即一愣。 小黑别别扭扭地走过来：“喂，你那是什么表情？！” 眼前的少年面容俊美似妖，一双奇异的蓝瞳和芙思如出一辙，只是颜色更深，手腕上圈着的黑环表明了他的身份。 芙思左看右看，没看出这是它的本体还是拿谕明幻化出来的躯壳。 这模子几乎精细到了头发丝，芙思暗暗惊叹于他的幻化能力。 “还给你。”小黑将银色的手镯抛给芙思，“我的力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等一下等一下，”芙思接住谕明套在手腕上，站起身朝着它走进两步，“你怎么这个样子？” 她不说还好，一说小黑就炸了毛：“怎么！你能有个人样我不能？” 芙思忍俊不禁，没有顾忌小黑的脸色毫不留情地点破：“你一脸娇羞做什么呢，这表情也太像人了。” 小黑恼羞成怒：“你不要得寸进尺！”它一边大叫一边变回龙猫的样子，圆胖的身子看起来非常好rua。 芙思眯了眯眼：“说说吧，为什么要变成人类的样子。” “……我进入成熟期了，”小黑低头看着自己的爪尖，“不知道为什么，比我预想中要快不少。” 芙思淡声道：“这是好事，至少你可以隐藏气息，不用再借助谕明掩盖踪迹。” 小黑沉默了一会儿，抬起胖圆的脑袋：“我们开始吗？” 芙思想了想，这个时间不会有人上门拜访，首领战在四天之后，应该足够她在记忆中走一圈了。 毕竟那张奇怪的金属卡也只是让她沉浸了一瞬间。 于是芙思点点头，没什么犹豫地说：“现在可以。” 小黑跳上桌子，豆大的眼睛瞅着她：“可能会很痛苦，这个过程相当于在你的脑子里种入一颗种子，土壤空间不断被挤占，最终根据结出来的花和果实推断树的品种。” 它描述得很具体，芙思想象了一下，最终点头：“知道了，开始吧。” 她如此爽快小黑也不好再说什么，它举起短短的前爪，一阵更为凝实的白雾霎时包裹了芙思的身体。 ———— “……身体各项数值波动在正常范围，精神力波动偏向活跃，还需要进一步观察。”陌生的语言音色在芙思耳边响起。 芙思有些头重脚轻，她定了定心神，这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一张很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黑发黑眼，线条硬朗五官凌厉，偏偏望向她的时候总是含笑的。 莫林侧头对研究员解释道：“她在看我。” 芙思看到那研究院露出古怪的表情，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顾忌着莫林的身份不好挑明。 他一脸的“理事长怕不是疯了”的表情，惹得芙思忍不住低头打量自己。 噢，她没有身体，只有一团漆黑的雾气弥漫在这个不大的四方盒子中。 就像当年被半舍家捕获的幽蓝一样。 这确实是芙思的记忆没错了。 只是这不是芙思想要的时间段。 “她的情绪不高，是因为最近的辐射时间少了吗？”莫林突然出声。 站在他身边的研究员头发已经花白，看着年过古稀的样子，还在兢兢业业地回答理事长的提问：“按照您说的，每天两到三小时，最近也没有减弱照射强度。” 莫林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芙思从看到他开始就不想和他对视，那种阴湿绵密的视线令她想到了春日里挥之不散的雨雪，很不舒服。 她四下打量这间实验室，看到了上上个世纪才会有的恒星能量解析仪。 芙思大致推算了一下，从现在到她进入2547的身体，有将近三百年的时间跨度。 好早，芙思忍不住腹诽。 现在的她仅有“视力”和“听力”，不能出声也不能使用精神体异变技能，实在难受。 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芙思忍不住“踢”了一脚面前的透明罩子。 谁知道莫林的呼吸一下子重了起来，他沉声道：“她有自我意识觉醒的表现。” 将实验室当家的资深研究员：“……”这位怕不是做研究做疯了。 莫林又看了她一会儿，才温声出言解释：“根据过往的资料，观测她的时候会有观察者效应的产生，即最终形态取决于目击者的认知水平，你看不出来也很正常。” 芙思不由得往后缩了缩，怎么回事，说好的挖掘记忆呢？为什么她觉得面前的这个莫林这么像真人！ 观察者效应芙思并不陌生，简单来说，熟悉苹果的人看到苹果会自然而然地将其归类为“水果”“食物”，但是不了解苹果的人看到苹果只会将其归类为“硬的”“不规则球体”。 认知水平不同，看到的事物也会跟着变化。 芙思不合时宜地想起昙绥无诃对她说的那句“他可能是我们之中最不希望你死掉的人”。 一开始她对这句话秉持着十分的怀疑，现在看来，倒是有一分可信度。 这时候的莫林比起三百年之后没有什么变化，他觉醒了影织者这样的精神体，短时间内很难寿终正寝。 “我会继续跟进后续监测结果的。”白头发小老头严肃地对莫林说道。 这似乎是观察结束的信号，芙思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她实在不想整日对着莫林这张死人脸。 眼见小老头就要关闭对外可视窗口，莫林突然制止道：“等一下。” 小老头：“？” 莫林不苟言笑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微笑，看得小老头毛骨悚然。 “打开微云晶匣。”莫林指示道。 小老头瞪大双眼：“您说什么？” 莫林轻快地重复：“我说，放她出来，她不喜欢在里面呆着。” 小老头明显敢怒不敢言，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只能依照莫林的吩咐将芙思栖身的盒子打开了一个缺口。 芙思狐疑地看着那个缺口，直觉有诈。 莫林是个不怕死的，他上前对着芙思摊开手掌，轻声道：“快来。” 芙思不想理他，这只是她的记忆，她什么都不做才是正常的，反正这个时期的她压根不会有主观意识。 莫林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修长的手指探入身后的区域，一直隐匿在阴影中的影织者适时地捧上了一只蛛丝织成的小猫。 他把那只小猫放到缺口处，循循善诱道：“用这个做临时身体，我带你出去。” 直到这个时候芙思才后知后觉，莫林好像一直在试图跟她对话，她踢了一脚那晶匣莫林也很快察觉了她的不快。 不会吧……记忆中的他也是类似于同位体的存在？ 芙思试探性地往前探了探身体，莫林眸中染上了笑意：“我还有很多只小猫玩偶，都是你的。” 完了。 芙思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这是她的记忆，同时也是莫林的，也就是说，在莫林的记忆中，会有这么一段她主动示好的片 段。 芙思安然地瘫了下来。 累了，毁灭吧。 第219章 成见说不定他真的知道些什么。…… 见她整个摊开躺下，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莫林有些疑惑，垂眸将那只蛛丝编制而成的玩偶收回口袋。 “不喜欢吗。”他低声嘟囔几句，垂下的眼睫在脸颊上投射出一小片阴影，神色难辨。 芙思已经开始在脑子里预演将小黑大卸八块的情景了。 知道它不靠谱，没想到会这么不靠谱！ 这一段记忆在芙思记忆中堪称屈辱，而且没有任何有效信息。 对着莫林那张死人脸，芙思也变得心如止水起来。 熬吧，看看今天是谁先忍不住。 芙思开始装死摆烂，无论莫林说什么都不再给半点反应。 眼看着他身后小老头的表情越来越怪，芙思忍不住在心底暗骂，这家伙还在看什么？她现在这幅样子能看出什么？ 她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团篝火燃烧后飘起来的烟，被人收集到了盒子里只有一团虚虚的灰影。 这几乎是她最孱弱的形态，失去了所有手段和力气，心情实在明媚不起来。 莫林没再坚持让她产生回应，叮嘱旁边的研究员增加照射频率，最后看了她一眼才离开。 芙思努力克制自己进行放空，她非常怀疑自己并不是单纯地进入了记忆片段中，而是穿越时间线回到了过去。 蝴蝶效应的可怕之处便是不可预料，若是现在做了什么导致三百年后的莫林产生了什么不必要的期望，怕是会更加麻烦。 按理来说，小黑会跟着她一起进入记忆深处才对，可芙思动用微弱的感知力找了一圈，完全没有小黑的气息。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这个形态支撑芙思的意识思维需要消耗非常多的能量，短短半小时她已经开始恍惚了。 人类幼崽刚出生的时候每天需要十二个小时以上的睡眠，成年后时间会缓慢减少，到了老年更是会缩短到四五个小时。 芙思一朝回到胚胎期，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 只有每天的进食时间才会有片刻的清醒。 所谓进食，就是将芙思所在的微云晶匣放到恒星辐射范围内，让她自己吸收能量。 时间一天天的流逝，芙思逐渐焦躁起来。 自从那次芙思拒绝莫林的邀请后，他亲自来实验室的次数大大减少，就算来了芙思也是在沉睡，成功杜绝了矛盾的始发点。 同时也隔绝了芙思获得信息的渠道。 天杀的，她就不该相信小黑的鬼话，芙思第一万次这个念头。 终于在三个月后，事件迎来了转机。 莫林屏退了所有研究员和下属，用一种很诡异的语气对她说：“我给你带了礼物。” 芙思懒懒地瘫在原地，不做任何反应。 直到莫林操控影织者抬上来一具沉浸在培育仓里的女婴，芙思才意识到他想干嘛。 “不喜欢动物的身体，那这具身体怎么样？”莫林殷切地靠近了一点，“时间上仓促了一点，不过现在人造人技术趋近于成熟，跟正常人类无异。” 芙思沉默半响，不由自主地看向培育仓中全身浸泡在培养液里的婴儿。 事情变得严峻了，莫林不会是被她拒绝后才搞出了那么多实验体的吧？ 他这脑回路也太奇葩了，为什么非要给她找一具躯壳？ 不对，为什么她会被困在这间实验室？还是这么一副孱弱的模样。 芙思冻结的思维恢复了些许。 或许这段记忆并非完全没有参考价值，她或许可以探究到莫林的真正目的。 比如……他为什么执着于给芙思找一具合适的躯壳，明明她可以像小黑一样，达到成熟期后自主选择形态。 只不过那样的话，她说不定也会被当成危害人类的污染源。 毕竟她的想法有时候比小黑更加恶劣。 芙思试探性地伸展了一下身体，莫林眸光一亮，精准捕捉到了她的动作，立刻打开晶匣的“门”。 老实说，莫林这种行为无异于动物园的饲养员放出了纯野生的猛虎巨狮，实在有点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芙思蠕动着身体从半透明观察箱里出来，视角往上转就看到了莫林毫不掩饰的目光。 像个看着孩子咿呀学语的老父亲，眼里闪烁着慈祥怜爱的浓厚情感。 芙思被恶心到了，好不容易探出去的身体又缩了回去。 莫林怔楞一瞬，似乎察觉到了她一闪而过的厌恶，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污染源不可收容利用的最大原因便是它们不可沟通，没有所谓的善恶区分，只有最本能的侵略意识。 如果芙思展现出了情绪反应，那将是这项实验取得巨大进展的里程碑。 他试探性地往前靠近了一点，果然感觉到了更浓烈的排斥情绪。 莫林立刻顿在原地，却又不死心地伸出思维触手想要靠近芙思。 这一举动好像触碰到了芙思的某个开关，她非常厌恶地从微云晶匣中逃离出来，却发现整个实验室已经进入了封闭状态，根本没有一丝缝隙供她栖身。 她像是突然被扔进沸水中的鱼，身体随着情绪波动迅速扩散开来是，试图找到突破口。 莫林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反应，没来得及阻止，就见到她的身体溃散开来，像是被风吹散的灰烟。 短短几秒钟芙思就将这些时日积攒的能量挥散一空，奇异地感到身体一空，有种飘飘然的轻松感。 芙思暗道不妙，强烈的生物本能正在告诉她，这是死亡的征兆。 她现在的状态非常不稳定，不知道莫林是从哪将她捕捉到的，一直依靠人工投喂维持能量稳定的状态。 严格来说，莫林带来的那个婴儿和芙思现在的生命强度不相上下。 莫林快步上前，第一时间张开了影织者的精神领域，重新定义空间介质，稳定住了空间中粒子动态。 “别怕，别怕，”莫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柔一些，“你的状态不稳定，到我这里来。” 偌大的实验室中铺满了影织者的银灰色蛛丝，在天星的光线下闪烁着危险隐秘的光泽，一股窒息感蔓延在芙思心头。 仿若刚化蝶不久的蝴蝶落入了丛林捕猎者的密网，外有猛禽内有牢笼，从里到外都充满了独裁者的气息。 见她迟迟没有做出反应，莫林神色黯然一瞬，放下手臂淡声道：“你要明白，我不会害你。” 还没等芙思想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影织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等芙思意识到他想干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一枚熟悉的纹章出现在芙思虚无的身体中，黑影虚虚地编制出大致轮廓，同生印即刻生成。 芙思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原来这枚纹章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烙印上的吗？ 莫林察觉到她的反抗意图稍弱，脸色好看几分，食指和中指轻碰，完整的同生印将他的精神力和寿命统统共享给了芙思。 不断溢散的生命力瞬间变得充盈，芙思将视角放低，无声地和莫林对视。 莫林还在试图为自己辩解：“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对不对？不要怕，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 他连着说了两遍，芙思瞟见他微微颤抖的手指，又打量了一番他强装镇定的脸色。 一个古怪的想法逐渐升起——他在恐惧。 芙思有些不可置信，他害怕什么？害怕我死掉？ 同生印是莫林最具威胁性的精神体异变技能，现在成了供给她精神力的媒介。 芙思身形微晃，充盈的能量供应令她的身体再次凝实，这可比吸收恒星辐射来得快多了。 莫林伸出手接住了轻飘飘下落的芙思，担心她再次暴起，只是伸手将她托着送回了原本的微云晶罩里。 “小心一些，”他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显得有些可怜，“我不会随便出现在你面前了。” 芙思看着他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操 控影织者将那具婴孩的身体保存好，转身离开。 背影萧条落寞，只是腰身挺得笔直，看起来与平时无意。 芙思感知了一下身体里的同生印，确认这就是她进入2547身体后代谢掉的那一枚。 原来这东西在她体内留存了这么久的时间。 刚才的情况说一句凶险并不为过，莫林种下同生印是权宜之计，不过也有可能是存了私心。 芙思沉默地缩在角落里，思绪依旧迟钝，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莫林要花费这么大的力气保住她。 从百年后发生的事件来看，莫林手里掌握着2547的基因序列编码，相当于掌控了她的命脉。 按理说，这是一件非常有利的筹码，至少能威胁芙思为他所用，就像拿捏伊娜为他卖命一样。 可经过丹赛图那次的交锋结果来看，他选择利用尤菲米娅来牵制芙思的心神，而不是直接对芙思出手。 不过……尤菲米娅现在已经不是她的忠实追随者了，这种威胁基本为零…… 芙思脑中灵光一闪，突然串起了线索。 尤菲米娅身上带了未知哨兵的标记，而莫林在她身上种下了同生印，尤菲米娅身上发生过的一切都会同步给他。 他一定知道当年标记了尤菲米娅的哨兵是谁！ 该死，小黑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芙思突然有些急切。 如果能知道尤菲米娅身上的标记是谁留下的，就能找到联合波塞里斯以及昙绥延给她设下陷阱的人。 莫林的同位体临死前那番话仔细品味一下，他说不能等太久，是不是因为他察觉了暗流之下的漩涡已经开始转动了？ 芙思在原地转了两个圈，抛开莫林的行事风格不谈，能在理事长的位置上坐这么久，情报以及能力绝对是万万人之上的。 说不定他真的知道些什么。 第220章 同生同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别看莫林那天说得干脆走得决绝，他根本没法抑制自己接近芙思的欲望，总是借着视察隔壁动能机甲组装的借口偷偷来看她。 不过大多数时候只是远远地望上一眼，确认她的各项指标非常稳定后就离开。 要不是芙思体内的印记能感知到他靠近，说不定还真没法察觉到他的视奸。 偷感很重的一款男鬼。 盼星星盼月亮，芙思没等到莫林再次现身，却等到了匆匆出现的小黑。 小黑盯着芙思压迫力不足的注视讪讪解释：“你的记忆碎片太多，我不小心迷路了……” 为了将功补过，小黑很快给自己挽尊：“我现在就带你去更深处的记忆……” 它正想动用能力将芙思带出去，却惊恐地发现精神力完全被禁锢在了这间实验室里。 芙思见怪不怪，那日她差点消散在莫林眼前，给莫林敲了一记警钟。 从那一日起，整个实验室都被影织者的蛛丝覆盖了，任何微小的精神波动都透不过影织者的监察。 芙思向小黑丢去一眼，凉凉道：“你完了。” 随着芙思话音落地，实验室的大门轰然打开，莫林脚步匆匆地踏进来，一眼就锁定了漂浮在芙思身边的异常精神波动。 小黑惊了，从它出现到莫林进门，只过去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真把芙思当成什么易碎品了？ 芙思想了想，如果现在跟小黑离开的话，这具身体就会重新变成无知无觉的样子。 莫林会察觉到她的离开吗？芙思有些拿不准。 小黑看出了芙思的犹豫，不由得有些焦躁：“我感觉他的眼神要吃了我……” 莫林的脸色确实算不上和煦，眼角眉梢都透着寒意，没有贸然出手是因为担忧小黑霎时暴起对芙思不利。 小黑忍不住往芙思身边靠了靠，即使她现在的成长水平低了小黑好几个档次，完全挡不住它的身形。 芙思凉凉地说：“你最好不要靠我太近。” 不得不说芙思虽然跟莫林相处的时间不算久，却很清楚他的痛点。 还没等小黑做出反应，莫林抬起右手在虚空中狠狠一握，小黑惊叫了一声被框进了一片陌生的空间。 这片空间和芙思所在的空间明显是重叠的，小黑能感知到芙思还在附近，面前却像是被堵了一扇看不见的墙，任凭小黑如何努力，都不能突破。 莫林走到微云晶罩面前，确认芙思的精神力波动没有丝毫减弱，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芙思抬起视角观察他，其实芙思有些好奇，见到小黑这种跟她是同类型的精神体，莫林会有什么反应。 他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神态，只有某种隐秘的担忧在眼底蔓延。 ……他好像，对小黑的存在和到来并不意外。 记挂着上次的承诺，莫林并不上前，只是伸手做了一个捏拿的动作，直接将小黑从她身边抽离开来。 小黑：“……”只有我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确认周围没有其他异常，莫林带着小黑去了另一间实验室。 小黑惴惴不安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上次在丹赛图的时候它读取了芙思的部分记忆制造出了莫林的同位体。 它可太清楚这男人是怎样的存在了！ 救命！！！ 芙思救我！！！ 很可惜，它身上的一切精神连接都被莫林单方面切断了，芙思听不见他的求救。 小黑急得像个没头苍蝇，若是让它的同族知道它在自己最拿手的记忆碎片中栽了跟头，怕是这辈子都没脸回去了！ 莫林随手将它扔进一个四方形的晶罩中，动作随意，似乎并不担心小黑奋起反抗。 小黑感知四周，发觉这里和芙思所在的实验室大体构造没什么不同，只是多了几个引力波发射器和离子压缩机…… 小黑猛地打了个寒颤，如果说芙思那间实验室只是单纯用来作为研究和培育的功能实验室，现在它所在的这间实验室说句酷刑区也不为过。 小黑瑟瑟发抖，希望莫林手段不要太残忍。 谁知道莫林看了它半响，最后淡声道：“根据德菲尔的近期情报监测，不应有其他的亚斯产生，你是从哪来的？” 小黑倏地抬起头，震惊地盯着莫林，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点端倪。 不过转念一想，这家伙既然能把芙思圈养在实验室里，肯定是对它们有所了解的。 小黑想了想，决定全盘托出。 它迷失在芙思记忆碎片中的时候见过不少关于莫林的片段，并不是全然陌生的。 抛去某些情感滤镜和 干扰，小黑并不认为莫林会伤害芙思。 在丹赛图的时候，在它的污染区里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它的感知。 莫林对尤菲米娅动手的时候小黑就看清了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不过是个得不到芙思正眼相看就要发疯的可怜虫罢了。 没什么好怕的！小黑给自己打气。 转头对上莫林的视线，气势徒然一矮。 好可怕，这家伙怎么人前人后两幅面孔，明明刚才在那个实验室还一副慈眉善目忧心忡忡的模样。 好啊，双标是吧。 小黑脾气上来了，决定无论莫林问什么都不回答，让他自己揣摩去吧！ 谁知道莫林下一句话就是惊天巨雷。 “原来如此，通过她的记忆找到这里来的吗。”莫林垂下眼，“不过是成熟期而已，能做到这种地步，谁给你供应了能量？” 小黑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颤动了两下，身体收缩成一个白球，看着更像老鼠了。 莫林盯了它两秒钟，若有所思：“她竟然会将能量共享给你吗。” 一句话没说就让人把底裤都看完了，小黑顿时不知道接什么话才好了。 这还说什么？他都把话说完了！ 小黑沉默了一会儿，决定虚心求教：“能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吗？” 莫林突然勾起一抹微笑，看得小黑毛骨悚然。 “她所有的事情我都了如指掌，何况你们的精神波动如此相像。” 还没等小黑发出感叹，又听到莫林说：“我可以放你们安全离开，回到正常的时间线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怎么有种挖坑给他跳的感觉……小黑斟酌地问：“您说来听听？” 莫林瞟了一眼紧闭的实验室大门，直接告诉它：“芙思拜托你来寻找过去的记忆，而你，绝对不能让她想起任何关于以前的事情。” 小黑怔愣一瞬，下意识反问：“为什么？” 莫林闭了闭眼，没有直接回答它这个问题：“你还记得诞生前的事情吗？” 小黑下意识回答：“当然。” 莫林伸手将它捏出来，强行按着它打上了一个芙思同款印记，冷声道：“从现在开始，你和她同生同死，而她一旦恢复全部记忆，你们都会死。” 小黑惊恐地扭动身体，不敢置信：“什么意思？” 莫林随手扔开它：“你不需要知道细节，你只要铭记这个结果，用你所有的力量阻止她恢复记忆。” 小黑两颗黑豆似的眼睛露出绝望的神情。 终于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20-230 第221章 千刀万剐是你的向导出轨了？ 小黑被放了回来。 芙思有点意外，她还以为小黑这次凶多吉少了。 小黑丧得很，却还要顾忌着隐藏自己身上的印记以防被芙思发现。 这一个两个都是魔鬼吗？小黑内心在默默流泪，面上装出一副逃出生天心有余悸的模样。 莫林的命令还在它脑子里嗡嗡作响，小黑不由得庆幸它和芙思现在都是雾态生物，不能从微表情上判断它的内心活动。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我不就是在丹赛图用污染区吃了两只鸟吗。 至于这么惩罚我吗！ 小黑默默给自己点了一根蜡。 算了，谁让它是弱者呢？等它到了幻想期，一定要百倍报复回去！ “咳咳，我没事，我们去下一段记忆碎片吧。”小黑很快重新振作起来，对着芙思说道。 继续留在这里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芙思很快就跟着小黑离开了这段记忆。 又是一阵恍惚，芙思眼前一黑，精神波动暂时沉寂下来。 与此同时，小黑心一横，将芙思随手丢到一处记忆碎片里。 不管了，保命要紧，如果芙思事后发难，那就用迷路当借口！ 这或许是小黑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胆量做这种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芙思再次醒来。 入目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庞——是她自己的脸。 准确来说，这是还没有成为艾芙思淇的2547。 看样子，时间线是她觉醒自我意识不久的时候。 芙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将自己当成2547来生活，一度到了模糊自我的程度。 如果不是波塞里斯戳穿了她并非2547的事实，她也不会主动坦白。 可是现在……芙思看着眼前明媚活泼的少女，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割裂感。 “啊，今天的训练好累……我要用信息点兑换点特殊料理回回血。”2547伸了个懒腰，从训练室出来，脸上布满薄汗，双颊红晕明显。 芙思见过她们的各项训练方式，几乎每一项都是在挑战人体机能的极限。 正想着呢，头顶上传来一声轻柔的问句：“还满意吗？” 芙思这才意识到她正被人捧在手心里，四面八方都是微云晶石制作的晶罩。 一抬头就是莫林那张百年不变的死人脸。 芙思：“……”小黑是真不想活了。 如果说她之前是有八分的怀疑，那现在就是十分地确定，小黑在公报私仇。 不然怎么解释她每次一醒来都会看到莫林这张脸？ “嗯……这一批实验体的初始基因编辑已经做到极致了，可我还是觉得差点什么。”莫林低声跟她说，但他并没有让芙思回应的意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芙思沉默着，这个时候她已经有自主意识了，莫林总是会把她带出实验室到处巡视。 这种对话总是以他的自问自答作为结尾。 这种被人掌握在手掌中的禁锢感让芙思很不好受，何况从她觉醒的那一天开始莫林就一直在她身边，强势地挤入她的思维和生活。 芙思的厌恶从来不是没有理由的。 但是芙思现在有了不一样的想法，她想从莫林这里得到一点线索。 “如果……”芙思突然出声。 莫林听到她的声音先是一愣，随即不可置信地低下头：“你在跟我说话？” 又是一股无名火，芙思耐着性子“嗯”了一句。 莫林呼吸都清了几分，他飞快眨了眨眼睫，巴巴地问：“……是不喜欢看这些吗？” 芙思觉得莫名其妙，索性开门见山道：“如果我说，你在不久之后会给另一个向导种下同生印，而且那个向导曾经被其他哨兵临时标记过，你能感知到标记她的哨兵是谁吗？” 这段描述很抽象，但莫林还是听懂了。 也是这个时候，他明白手中的芙思已经不是当前时间线的芙思了。 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三百年了。 莫林眼中染上了一丝笑意，声音也跟着放低放柔：“嗯？你想问关于同生印的问题？” 这会儿有求于人，芙思难得对他有问必答。 “是的。” “嗯……我将这个印记给了一个向导？” “没错。” “那个向导曾经被其他哨兵标记过对吗？” “对。” “是临时标记还是终身标记？” “临时标记。” 对话进行到这里，芙思开始忍不住怀疑，难道三百多年过去莫林人变老了记性也变差了？ 这些细节她刚才不是说的很清楚吗，根本没有必要再确认一遍。 莫林见好就收，他左右看看，走廊上都是一些行色匆匆的研究员路过，见到理事长站在这里无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纷纷点头跟他问好。 不是个交流的好地方。 莫林沉下脸，快步带着芙思进了一间全封闭的资料室，好好地把她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芙思对他一向没什么耐心，见他迟迟没有回答的意思，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所以说，你能感知到吗？” 莫林摸了摸下巴，有些可惜，他还想芙思多跟他说两句的。 虽然她的态度算不上温和，语气也冷冰冰的。 “理论上来讲，可以，精神体上发生的一切变化都是不可逆的，只要她曾经有过被标记的行为，这个信息就会传递给我。”莫林托着腮，垂目看向芙思。 芙思得到了想要的回答，更加迫切地想去德菲尔找他问个明白。 这个时间线的莫林连尤菲米娅是谁都不知道，并不能回答她的全部疑问。 莫林状似无意地问：“是你的向导出轨了？” 芙思：“……你的思想可以再发散一点。” “哈，”莫林心情很愉快，眼睛眯起来，笑意几乎藏不住，“如果他背叛了你，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芙思这才想起来，莫林的同生印还有另一层效用，几乎可以决定被操控者的生死。 “背叛算不上，”芙思仔细想了想当时的情绪，“只是觉得有些意外。” 莫林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你说的向导，不是我？” 芙思有些莫名奇妙：“当然不是。” 莫林没再开口，周遭空气沉寂下来。 奇怪，芙思只是以第三者的视角将事件叙述给他，为什么他会觉得故事中的向导是他自己？ ……说起来，这个时候的莫林根本不知道西莱会突袭德菲尔将芙思带走。 在他视角中，芙思会被他留在摩洛斯，能接触到的唯一向导只有莫林自己。 而且他在什么情况下会将同生印刻印在其他向导身上？ 芙思突然发现自己透露了不得了的消息给他。 第222章 报应不爽或许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她们之间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莫林总是会率先打破这种氛围，尽力给二人营造出一种很温馨亲昵的氛围。 “其实我们很少像这样心平气和地交流，”莫林斟酌了一下用词，“或许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又来了，芙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莫林不是在劝说就在劝说的路上，他总是试图同化芙思的思想和行为。 猎人精心打造了鎏金鸟笼，准备了可口的食物和精美的玩具，天真地想要将鹰隼当作金丝雀圈养起来。 芙思很难理解他的出发点和目的。 都说人是利己性很高的动物，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芙思决定给他一个机会。 解决矛盾最好的方式，就是直面它。 能够解决当然很好，如果不能，那就解决制造矛盾的人。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对我如此执着？” 莫林动了动唇，脸上的神情变换几次，最终只是说：“我不会伤害你。” 芙思显然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支支吾吾含糊不清，在她看来，莫林并不是从心底想要解决她们之间的矛盾。 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问题需要继续推敲了，只等她回到正确的时间线里去，找到那个和尤菲米娅产生过联系的神秘哨兵，说不定就能找到疑案的关卡。 眼见她开始沉默，莫林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他的五官长相远比一般的向导更有压迫感，沉沉地目光投过来，不开口就可以让人如坐针毡。 芙思才不吃他这一套，莫林在理事长的位置上 坐久了，总是下意识用气势压人，让对方在无形的压力中作出妥协。 莫林看到她整个身体都瘫了下来，铺在晶罩底部薄薄一层，好像一个人躺下睡着了。 “……”莫林连忙伸手将她重新捧起来，“怎么了，不舒服？” 芙思淡声道：“是啊，看见你就觉得心烦。” 莫林想了想，影织者从他的影子中冒出来，两只长长的前脚画出一个方框，将他从头到脚框了起来。 “这样呢？”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传出他的声音。 “……”出现了，影织者最令人头痛的【相位迁跃】异能，当时小黑就是被他用这项能力框走的。 还真别说，看不见他那张脸，芙思确实有种拨云见月明的感觉。 芙思吐出几个字：“你到底要干嘛。” 如果她没记错，这项精神体异变技能的精神力消耗非常大，几乎相当于杀手锏一般的存在。 只要莫林愿意，他可以瞬间把一颗恒星级星体搬到当前的空间中，并运用恒星级能量进行毁灭性打击。 真到了那种情况，影织者带给莫林的永恒的生命也就走到头了。 “……我只是希望你留在这里，留在摩洛斯，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找来，摩洛斯的科技发展水平也足够支撑你干任何想干的事情，只要你留在这里。”莫林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有些底气不足。 芙思静静听完了，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应该把波塞里斯的事迹和下场讲给他听，本质上来说，这两个人没什么区别。 只是莫林活得更久，人更疯。 “或许你现在会觉得难以接受……”莫林靠近她，声音由远及近，“时间会是很好的良药。” 他明显还想说些什么，实验室的大门却突然响起提示音，有人正在门外。 芙思索性缩在微云晶罩的一角，将大半身形隐藏起来。 有外人打扰，莫林瞬间显现身形，将盛放芙思的晶罩拢到怀里，用外衣遮掩住角落里那小小的一团。 他瞟了一眼可视门禁，站在门外的是曼哈德。 作为莫林最不安分的养子，曼哈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见他，向他汇报最近的外交细节和矿产分成。 反正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只是为了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若是平常，莫林还会分给他两分目光，至少面子上会过得去。 今天他实在没心情应付曼哈德，芙思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开这条时间线，他不想将事件浪费在不重要的人身上。 “父亲，您在里面吗？”曼哈德的声音透过可视门禁穿过来。 莫林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目光往门口移，用精神力连接上门禁，给曼哈德开了门。 曼哈德束手束脚地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面色不善的莫林正坐在首位看着他。 “今天不应该是你来摩洛斯述职的日子。”莫林懒得走程序了，直接问，“这次又想讨什么？” 曼哈德是个徒有家世背景没有脑子的蠢货，看着人模狗样但满脑子废料，审查会那群家伙塞过来莫林也没心思解决，这才留到了现在。 “父亲，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向您汇报D7869星的能源塔翻新进度……”曼哈德没看出莫林此刻耐心欠佳，还在为自己的真实目的做铺垫。 莫林骤然打断他：“在我面前还要遮遮掩掩，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曼哈德终于看出来他心情不虞，语速飞快地说：“培育计划进行到现在，有些编号靠后的实验体根本没有资格与父亲的基因进行匹配，我想帮您分担培育资金紧张的问题……” 莫林听到这里，眼中并未浮现出多余的情感，他勾起唇角：“你看中哪个实验体了？” 芙思缩在晶罩角落里听他们的对话，一开始还没明白曼哈德在说什么，直到莫林问出这句话。 曼哈德这个满脑子女人金钱的废物点心看上了某个实验体，竟然直接要到莫林面前了！ 说他不能成事还真不冤枉他。 曼哈德讪笑两声：“就是刚刚……2547号实验体，我觉得她很优秀。” 莫林幽幽叹了一口气，该说他眼光好还是运气差呢？ 2547的序列号虽然靠后，但是单从基因继承和数据反馈来看，她是最均衡的一个。 而且她的样貌……莫林垂下眼，目光不着痕迹地划过怀中的晶罩，真的很像啊。 “回去吧，别让黛丽丝知道你来过摩洛斯，下次再这样贸然闯入实验区，就算你头上顶着我的姓氏，也难逃一死。”莫林平静地叙述道。 芙思突然回想起MIC决赛的评审人员，曼哈德作为一个非外交人员，被派来和百伦一起完成这样的任务，却被她永远留在了决赛现场。 而且百伦那样轻描淡写的态度，顺手帮她写了回禀文书，完全没有理事长养子惨死异国的慌乱感。 他好像对于曼哈德的死并不意外。 到底是因为百伦多年行走在外见惯了突发情况，还是因为曼哈德的死早已是命中注定？ 芙思这才有了点因果循环的实感，或许正是因为曼哈德在莫林面前展现了对2547的非分之想，在MIC决赛上莫林才会将曼哈德派遣出去送死。 嘶，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2547现在明明还不是艾芙思淇，只是单纯的实验体，以理事长的基因延续者为名义诞生，曼哈德向他讨要，多半也是看中了2547的边缘化身份。 可是莫林这个态度……明显不像是对待一个单纯的容器。 转念一想，他培养这批实验体的时间不算短，产生了非同一般的情感也说得过去。 芙思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到莫林怎么给曼哈德打发走的。 她被人从昏暗的内兜中捧了出来，莫林看她蔫蔫的，还以为是被曼哈德那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家伙败坏了心情。 他好声好气地安慰着：“我已经打发他去边缘荒星做苦力了，别气。” 你们德菲尔人的脑回路还真是异于常人啊，芙思没觉得自己有哪里表现出了生气的情绪，不知道莫林从哪看出来的。 莫林想了想，又添了一句：“等你有了合适的躯壳，就拿来给你练手。” 芙思：“……”大可不必。 第223章 镜牢狗嘴里能吐出象牙 小黑一直没出现，芙思合理怀疑它是故意的。 这些时间里芙思一直在找机会旁敲侧击询问莫林过去的事情。 只是这家伙是个人精中的人精，虽然他会对芙思的问 题有问必答，但是他显然掌握了人与人之间交流的精髓。 ——只说废话。 芙思从未想过莫林顶着一张阴郁清冷的脸竟然是个隐藏的话痨。 他将芙思从实验室挪到了他的办公室，偌大的半露天室内观察台上就摆了芙思一个，空空荡荡的，看着像个巨大的舰艇停靠台。 这个时间线的芙思原本是不会跟莫林有过多交流的，大多时候她都会在晶罩里沉睡积攒能量。 只是现在芙思换了芯子，不可避免的，交流就多了起来。 莫林撑着下巴听着面前的外交部部长跟他汇报近期附属星系的活动日常。 都是一些没什么营养的事情，原本芙思还想听听有没有机密情报可以拿来利用，结果令她十分失望。 除了能听出审查会内部腐败严重以外，没有任何有效情报。 按照时间线推算，这个时候的玛莎还活着，凯迪亚家族也未曾经历巨变。 芙思有心想和玛莎见面谈谈有关于新型抑制剂和干扰素的事情，却也明白她现在受到全方位的监控，贸然和玛莎会面只会给她带来麻烦。 ……芙思再也不会相信小黑的鬼话了。 “有什么心事吗？”莫林打发走了外交部的人，盯着芙思的身影好一会儿都没看见她移动半分，猜测她是在想事情。 芙思回过神，有心想问一句玛莎的近况，却因为莫林那野兽般的洞察力而举棋不定。 固然有些矛盾龃龉在二人之间无法调和，但是芙思不能否认，莫林很了解她，每一句对话都有可能暴露她的所思所想。 这是德菲尔的内部争斗，如非必要芙思并不想过多参与。 莫林见她一直不回应，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将她拢到怀里：“不高兴吗？这些事情听起来是挺烦心的，我带你出去玩玩？” 芙思瞟了眼晶罩上的倒影，黑黢黢的一团，这幅样子莫林到底是用哪只眼看出来她不高兴的？ “你想多了，”芙思及时制止了他往出扔方案的话头，“我只是觉得，你这个理事长做的着实愚蠢。” 从刚才的对话来看，这个时候的德菲尔内部高层正趁着贵族废除条例疯狂敛财，量化后的能源补给方案可以看得出是经过掩饰的，但在芙思眼里还是漏洞百出。 很明显，有人将本该上报回收的能源矿脉和可流通贵金属全都揽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唔，这个，”莫林回想了一下奥德比家族呈上来的汇报文书，明显比上次更加放肆，只是他光顾着看芙思小小一团缩在角落里的样子，根本没心思应付那他们的小心思。 “贪呗，反正审查会迟早有一天会给自己玩死，我不干涉，他们也别想把我拖下水。”莫林这时候才伸手拿过桌上的光脑，随意翻了翻文件机密，又扔在桌上，转而捧起承装芙思的晶罩，“想去哪里玩玩？” 芙思有种对牛弹琴的错觉，话题怎么转最后都能转到她自己身上。 “……那你放我出去。”芙思伸出一只触手敲了敲面前的晶罩。 莫林笑着摇摇头，嘴上还一直说：“抱歉，暂时没办法答应你这件事，真的很抱歉。” 芙思轻哼一声，她现在虽然没有实体，成长阶段也在幼生期，莫林却不敢像三百年前那样让她随意活动。 突发情况有一次就够了，莫林不想经历第二次。 芙思也不强求，反正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发生实验体暴乱的事情，到那时芙思就会进入2547的身体，帮助她完成二次觉醒。 时间流速会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芙思无法准确推断记忆时间流速和正常时间流速的比例。 她有些预感，小黑这次突然消失，和它与莫林的单独对话脱不开关系。 “你和小黑说了什么？”芙思和莫林之间不需要什么弯弯绕绕，除了自由和记忆这两个话题，莫林对她毫无隐瞒。 果然，时隔三百多年，莫林卖起小黑来毫不犹豫：“我让他为我做事，有同生印的效力在，他没有拒绝的选择。” 芙思默了默，小黑是个墙头草这件事她应该早就知道才对，因为轻信它才导致芙思滞留在记忆中，这几乎可以算得上低级错误。 所有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错误买单，芙思接受良好，这次棋差一招输给莫林，代价不过是被困在过去的时间线里，那下一次呢？ “不要懊恼，宝贝，”莫林垂下眼，“你只是缺少一点运气，并不是缺少实力。” 运气吗？芙思想了想，其实在碳基生物的世界中，运气本质上是和实力挂钩的，仔细想想，她并没有类似于【牵丝】那样的精神体异变技能。 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将小黑握在手中就贸然让它在自己身上使用回溯技能，这个决策确实有些草率。 芙思的思维不自觉地发散，既然小黑经常垂涎她的精神体，那她可不可以反过来吞掉小黑来提升自己的能力呢？ 莫林的嘴根本闲不住，芙思不理他他也能自说自话好久，芙思索性给了他一个话题：“既然你给他也种了同生印，那你能感知到他的位置吗？” 本来她只是随口一问，莫林并不具备穿梭时间线的能力，他的记忆和行为都是单线程的，只是具备常人没有的敏锐性罢。 谁知道他抬了抬下巴，目光转向一个角落：“他其实不能离你太远，我们离开实验室那天就把它抓起来关在底层研究区了。” 芙思：“……什么时候的事情。” 莫林伸手在芙思的晶罩上方点了点，动作很轻，指腹和冷硬的晶罩碰撞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你来这里的第一天晚上。” 也是这个时候，芙思后知后觉地发现莫林已经看出来她不属于这段时间线了。 或许在更早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这个事实，只是选择了按下不表。 怪不得话这么多，是为了抓住机会多说几句，等芙思回归正常的时间线之后就没机会了。 “带我去见他。”芙思毫不犹豫地说。 莫林这次沉默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半响，他缓缓摇头：“吞噬掉它并不会让你拥有它的能力，你或许会陷入循环困境。” 他的语气很笃定，似乎堪破了芙思想要威胁小黑回到正常时间线的目的，他又补充了一句：“并不是阻止你回到正确的时间线，只是时机还不到，你和它见面只会徒增烦恼。” 芙思冷哼一声：“你真的没有任何私心吗？倒不如说我之所以会像现在这样，被你禁锢在这个狭窄的晶罩里，都是你的一厢情愿的结果。” 莫林的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他唇瓣蠕动几下，却发现任何辩解都是苍白的，芙思只是在陈述事实。 他无可辩驳。 无论是那成百上千的实验体制造工程，还是将芙思的碎片捕捉后重新培育，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问过芙思的意愿。 经过鲜花和绒毛粉饰过的捕捉陷阱依然是陷阱，通过感情和行为美化过的伤害依旧是伤害。 莫林只是愧疚了一小会儿就重新振作起来，向导的精神极为坚韧，他能仅凭一丝执念独自前行近千年，根本不是芙思一两句话就能劝阻的。 “我对你很重要，不惜让你通过这种方法将我复活，在碳基生物的世界观中，复活这个词比重组更为准确，”芙思在狭小的晶罩里荡了一圈。 “有趣，无论你的出发点是好还是坏，我都有点好奇你的心理动机了。”芙思安静下来，整个晶罩内空间实在有限，她只能做一些小范围活动。 好像被收养在浴缸里的观赏鱼，摆个尾巴都要顾忌着不要碰到缸壁。 她一直在用陈述语句，也不像是为了单纯的劝阻，更是为了攻破莫林的心理防线，看看他能不能吐出点有用的情报来。 莫林飞快地眨眨眼，漆黑的瞳孔有一刹那不受控制地震颤了一下，很快又被他强行稳住。 “对不起。”莫林的声音和姿态都放得很低，“人类就是这样，为了一个不可能 的目标撞得头破血流仍然不知悔改，这样的傻子不止我一个。” 他还想说什么，芙思却没了交流的心思。 莫林这边的路是走不通了，失望之余也有点“果然如此”的落定感。 芙思本来也没指望狗嘴里能吐出象牙。 第224章 融合农夫与蛇？ 功夫不负有心人，千载难逢的机会还是让芙思等到了。 莫林每天晚上都会把芙思放在休眠仓旁边，确保他睁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旁边还有影织者时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堪称全天监护无死角，芙思很难在这种情况下做点什么。 可惜莫林再强也是血肉之躯，他也会有向导不定时的结合热困扰。 越高等级的向导结合热来势就越凶猛，莫林这个等级的向导没有哨兵辅助的情况下想要安然度过结合热，必然要注射大量的抑制剂。 抑制剂注射过量会导致感知失控，他必须将自己隔离在模拟室里，防止异化程度增加。 这段时间就是莫林难得的薄弱期。 芙思本以为莫林会将她送回实验室，结果芙思眼睁睁看着他注射了两支淡蓝色的抑制剂后，将她揣到怀里就往模拟室走。 “喂，”芙思忍不住出声，“向导模拟室是用来隔绝外界干扰的，你带我进去算怎么回事？” 莫林脚步不停，他的权限处在整个摩洛斯的顶端，给自己安排模拟室的时候也会选择最安静隐蔽的地方。 “带你进去我才安心，只是可能会有些无聊。”莫林伸手抚了抚晶罩，随即很快地继续安排各项事宜。 芙思听到他一心二用地安抚她：“就三天时间，委屈你，等我这里结束，实验室那边的筛选工作应该也接近尾声了。” 筛选工作？芙思有些在意这个词。 等等，这个时间点……芙思有种不详的预感。 “你说的筛选，该不会是让实验体两两相碰，角逐出一个最合适的载体来盛放我？” 莫林有一瞬间的沉默，进而故作镇定地回答：“这是她们的唯一价值。” 荒谬，索尔人造向导是为了扩大个人实力反吞教会，莫林在这里人造哨兵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完全不比索尔要少，却只是为了让芙思这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复活？ 生死有道万物轮回，这种堪称逆天改命的实验手段，芙思不能苟同。 何况这项工程的最终受益人是她自己。 搞得她像个小说故事里的反派角色一样。 莫林能猜到芙思在想什么，她向来如同事件微风一样自由，来去皆凭自己心意。 这样的重生方式和身份，并不是莫林理想中的计划。 可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从他接手理事长位置的那一刻起，无时无刻不想着为芙思重新铸造新的身份和躯壳。 行进之路上的骂名和罪孽都由他来背负，只要芙思触碰不到过去的记忆，那这个计划堪称天衣无缝。 可惜，现在看来，计划出了纰漏。 不然……芙思不会来找过去的他。 未来的他，不在她的身边。 莫林有些失落，影织者给他带来了无尽的寿命和绝世的能力，已知宇宙几乎没人能够推翻他的现有统治。 也没人能从他眼皮子地下带走芙思。 除非……他将目光凝在芙思身上，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 如果真的到了以命相搏的那一步，莫林不会再坚持自己的想法。 结合热至少要持续三天，莫林莫名有些心慌，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晶罩，慢慢踏进了设定好的模拟室。 半夜，芙思瞟了眼双目紧闭靠坐在角落里的人，旁若无人地伸出一只触手，对着晶罩底部狠狠一戳。 “当啷”一声，晶罩应声而碎。 微云矿晶的内部分子密度比金刚石更加稳定，芙思努力了好几日才用这副羸弱的身体创造出一个薄弱区。 只要在莫林丧失行动力的时候戳穿晶罩，以芙思现在的能力，回到实验区找到小黑并不是什么难事。 芙思顺着缺口钻了出去，没有实体的样子方便了她行动，芙思有些体验到了小黑那种来无影去无踪的快乐了。 仿佛感知到她这边的动静，莫林眉头微动，狭长的眼睫颤动起来，挣扎着睁开眼。 模拟室内一直会有柔和明亮的光线，确保呆在里面的向导和哨兵拥有最舒适放松的环境度过特殊时期。 所以芙思并没有利用黑暗潜逃的意思，她打算光明正大地从大门出去。 莫林膝行两步，白皙到透明的皮肤有点像是白额高脚蜘蛛的表皮，透出内里青蓝色的血管，此刻正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不要去。”他低声恳求。 他的精神体蔫蔫的，芙思伸出一只触手捏住影织者的前肢，不顾它发抖的身形，强行取下了一小节思维触手。 芙思随手丢开想要贴近她的影织者，利用莫林自己的精神波动频率打开了这间模拟室。 莫林眼见留不住她，立刻想要动用精神体圈住这方空间，却见到影织者捧着一小团漆黑的浓雾爱不释手地滚来滚去。 莫林：“……”大意了。 芙思用一小块身体碎片拖住了影织者，莫林彻底沦为废人，她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了。 她这几天已经摸清了这座话事处的内部构造，何况她现在根本没有实体，空气能挤进去的地方她就能进去。 不过，芙思去实验区的路上看到了不少人或者穿梭艇行事匆匆地往那边汇集。 除此之外，光能壁垒产生的能量波动隔着不小的距离就被芙思捕捉到了。 怎么回事？ 只有大范围敌情才会启用光能壁垒进行战场分割，莫林现在受困于模拟室，整个德菲尔说得上话的只有审查会那帮家伙了。 难道他们要在这个时候搞什么大动作？ 芙思心存疑惑，速度更快了一些。 不过她只是离开了那晶罩一会儿，就感到一阵奇怪的压迫感蚕食着她的精神力。 在外面游荡的时间越长，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就越明显。 暂时压下心底的不安，芙思转了转视角，随便选了个合眼缘的人，栖身在他的身上。 这人好像的去向和芙思一致，看起来眼神清澈面容稚嫩，多半是个好糊弄的。 芙思这么想着，却见这人后颈上有个非常眼熟的标记，被他的黑发挡住了一半，如果不仔细看或许会将其当成 发丝的一部分。 伽罗门的人？芙思小小的惊讶了一瞬。 这种纹身和默术以及伊娜身上的那种是同样的运笔走势，只是具体细节有所不同。 难道说纹身的样式不同，职级也会有所不同？ 还没等芙思细想，一阵强烈的精神波动由远及近，像是在她耳边炸响了一枚惊雷。 芙思循声望去，只见原本隐藏在地下的实验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竟然裸露出了半个楼体。 吵吵嚷嚷的人声正在其中沸腾不止，像是一锅投入了各种奇怪食材的料理锅，闻着就令人作呕。 “怎么回事，动作这么慢，万一理事长那边提前结束……” “怕什么，我们这次可是有正当理由的，就算他问责，也能用审查会的惯有手段蒙混过去。” 芙思听到前方朦朦胧胧的对话声，他们正站在一艘军用重型机甲的顶部平台上，大声密谋着。 转动视角，周围停满了同样的军用重型机甲，还有数十道高阶哨兵的精神力波动萦绕在四周。 看起来这次审查会谋划已久，是有备而来。 他们想做什么？ 芙思悄无声息从这个年轻人身上离开，一路朝着实验区内部而去。 她的行进过程并不算顺利，这里汇集的高等级哨向实在太多，稍微动用一下力量就会被发现。 本来小黑的位置就没有着落，这下好了，更乱了。 芙思现在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挨个找过去，或者看看能不能让它自己滚出来。 停在路口犹豫的空挡，地下突然爆发出一阵猛烈的波动，原本冒出地面的半个楼梯从中间开裂，无数精神体如同游鱼入海，动用浑身解数往外挤。 芙思一怔，眼前这一幕实在是有些眼熟。 难道说…… “啊啊——”一声刺耳的尖叫声打断了芙思的思绪，她循声望去，正好撞见一张熟悉的脸倒在血泊之中。 那是1009号实验体，芙思在2547的记忆中看到过很多次。 此时此刻，她正被重型机甲的离子切割器当成废铁一样拦腰截断。 芙思身形一滞……这是她取代2547的那一天。 怎么回事？为什么审查会的人会选在这一天对实验区动手？ 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起，芙思已经来不及看她们是如何死在机甲的手下，只能看到一片又一片的血色浪花绽开，速度快到令人咂舌。 他们销毁实验体的时候使用的武器是需要有对照基因序列的基因武。 可是根据芙思的认知，实验体的基因序列由莫林一人全权保管，没人能越过他拿到实验体的底层基因代码。 难道莫林已经将实验体的基因序列透露出去了？ 不，不对，芙思成为2547后也曾与德菲尔军队交手，他们并没有能压制她的基因武。 事情变得诡谲起来了。 “……救救我。”熟悉的声音在血泊中想起。 芙思原本不想理会，可她的身形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无法挪动分毫。 “救救我……救救我……”微弱的求救声还在她身边萦绕。 芙思的视线不可避免地看向她，2547眼中的神采正在慢慢消失，少女的脸庞还有些稚嫩，此刻却被身下的血泊沾染得污浊不堪。 不知道她是怎么爬到芙思身边来的，明明芙思已经避开了战场中心。 “我……不想死……咳咳……救救我……”少女哀哀地恳求着，她的声音嘶哑难听，身上被戳了几个拳头大小的窟窿，汩汩冒着血。 实验体没有觉醒精神体，本质上只是身体素质稍好的普通人类。 这样重的伤势，除非能马上移到全身医疗舱中治疗，否则她撑不过半刻就要咽气。 可是她身上竟然爆发了惊人的求生意志，双目无神却坚定地望着芙思的方向。 她能看到我？芙思试探性地靠近她，这次身体终于听话了，黑雾缓慢地飘到2547的眼前。 就在这时，2547仿若回光返照突然暴起，身体朝着芙思猛扑过来，残破的身躯还在不断溢散出赤红浓稠的血。 芙思下意识想躲，却被2547惊人的速度抢先一瞬，整个没入了她身上的血洞中。 芙思失去了意识。 第225章 终末之时深入实验区的执行者无一人幸…… 好痛。 身体沉重得像是被塞进了无数铁块和沙石，脑袋也浑浑噩噩地像是被福尔马林浸泡了很久。 不对劲，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 芙思猛然清醒，她怎么会有这样具体的痛感？那是独属于碳基生物才会产生的感知。 她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带着薄茧的双手，这是2547的身体。 事实摆在眼前，芙思不得不承认，她被2547融合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小黑的影响，她这段时间一直将人类看做弱小无能的种群，就算她现在是幼生期，但也不应该被2546如此轻易地融合掉。 芙思感知了一下，2547的意识还未完全消失，这样的举动对她来说代价巨大。 2547很虚弱，即使她将芙思完全融合进自己的身体之中，也没有再驱使她的能力了。 芙思从地面上爬起来，一阵嗡鸣声从头顶传来，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这时候的天空原本是昏暗无光的，只有空间站自带的天星照亮实验区的范围。 现在光线被遮住了，铺天盖地的黑暗密密麻麻地压了下来。 芙思瞳孔微缩，那是上百只人为操控的洛依笼。 怎么会，这个时间点莫兰才刚刚研发出洛依笼并投入使用，德菲尔怎么能启用莫兰的核心工程成果？！ 来不及思索，无数洛依笼悬在众人的头顶，恍若即将斩首的断头台。 实验体没见过如此诡谲的六方盒子，还以为是什么新型屠杀武器，惊疑不定地四散逃窜。 洛依笼可以根据输入的基因信息编码捕捉对应的生命体，审查会的人调来这么多洛依笼干什么？ 这里有什么能让他们逐一筛查的对象…… 芙思心头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些人该不会是在找她吧？ 洛依笼曾经在她去往茵多克莱的路上捕捉到她一次，本来芙思以为那是巧合，现在看来，处处都透着诡异之处。 先不说为什么艾达会拥有莫兰禁用的洛依笼使用权，为什么整个海妮号只有她一个人会被捕捉到。 唯一的解释便是那具洛依笼的底层代码是为了芙思量身打造的。 “空空——”一阵异响拉回了芙思的思绪，只见那漆黑无光的六角笼洞门大开，一阵幽暗的黑绿色波光铺撒下来。 芙思极力睁大双眼，眼前的画面逐渐放慢，就像电影画面被放进时间轴后变成了一帧一帧的样子。 只有芙思自己的行动不受影响，她环顾四周，耳朵里又流进了那种熟悉的声音。 【时机到了】 芙思一愣，这是2547的声音，可她分明没有张口说话。 【很可笑吧】 【我们一直在等的机会，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到来】 芙思明白过来，这是宿主和精神体对话的方式，只是她从未使用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希望你能帮我走完剩下的路】 芙思默了默，头顶上的洛依笼还在虎视眈眈，她却生出了一点不合时宜的好奇心。 2547不过是德菲尔地下实验室的实验体，她有什么未尽的心愿？ 明明她连这个世界的全貌都未可知。 【你一定在想，我这样的井底之蛙能有什么未尽之路需要你去走】 芙思眨眨眼，2547出奇的敏锐。 【不久之前，1009告诉我，她无意中窥见了属于我们的存档资料】 【我们并不是理事长用培育仓创造出来的人造人，而是旧贵族们的弃子，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德菲尔容不下我们的性别】 【理事长将弃婴送进实验区，融入全新的基因序列，便有了我们】 芙思倏然一顿，下意识出声：“你说什么？” 【很惊讶吧，原本应该被遗弃的我们，因为理事长的一时兴起，拥有了第二次生命】 【可我就是不甘心啊！】 【仅仅是因为性别就将我们抛弃的人，还妄图用我们勘破理事长手上掌握的基因序列，他们凭什么得偿所愿！？】 回荡在芙思脑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大，芙思能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非常大，连带着生命力也跟着燃烧。 也是这时，芙思终于明白了审查会在打什么主意。 他们抛弃的孩子被莫林拿去做了人体实验，这种消息肯定是瞒不住的。 而莫林不知道从哪得到了更为优秀的女性基因序列，他改造了所有弃婴的基因序列，作为预备载体养在实验区。 那些审查会的人得到消息，便想用洛依笼捕捉最为优秀的实验体研究她们的基因序列。 女性基因一直是德菲尔后代繁衍计划中的短板。 这也是德菲尔束缚女性生育自由的惯用理由。 芙思顿时明白了2547的意思，她这是打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我要他们眼睁睁看着计划破灭！】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是从小就生活在高压环境中的2547。 芙思：“你想让我怎么做？” 【今天的事情已经无可挽回，我希望你能湮灭所有实验体，不要留下任何活口】 芙思怔愣一瞬：“你确定？被洛依笼捕捉未必会失去性命，可若是我直接动手……” 【苟活并不会改变现状，唯有反抗，也只有反抗】 “你所说的反抗方式，就是将所有实验体一锅端？”芙思尾音上扬，有些不易察觉的兴奋，“你问过她们的意见吗？” 2547很平静，她的生命力正在飞快流逝，只剩下最后一点执念支撑着她的意志。 【比起苟活于世，我们更不愿意看到敌人得偿所愿】 【我没有能力驾驭你，你也不属于我】 【我会用尽所有力量将你禁锢在这具身体里，作为我意志的继承者，你摆脱不掉2547的身份，也无法杜绝审查会对你的觊觎】 芙思眸光微暗，真是看不出来，2547打的是这种主意。 如果芙思出手，在场所有的实验体都难逃一死，唯有2547一人能够存活。 若是审查会的人贼心不死，那便只有2547一个靶子。 到时候就算芙思不想蹚这趟浑水，也没有办法置身事外。 真是打得一手好牌。 不过芙思并没有被算计的不爽，相反，她有点欣赏2547这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能够将她完全融合的人，怎么看都不是庸俗之辈。 2547的精神力越来越弱，她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1009能走得更轻松一些】 这种类似遗言一样的发 言果然加速了2547的流逝速度，芙思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了。 芙思抬头看像那繁星般密集的洛依笼，它们保持着半开启的状态，对着这群命运的苦命者，即将释放出压死她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既然命运要她们低头，那芙思就做一次反叛者。 芙思缓缓闭上眼，周围寂静下来，时间流速回归正常。 洛依笼的开启进程推进到了最后阶段，他们的计划也到了最重要的一环。 “盯紧点，一旦有异常精神波动及时上报。”审查会最德高望重的卡利加尔先生吩咐下属时刻紧盯控制终端。 “是，长官！” 男人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对着满地的尸山血海视而不见。 那些低劣杂种本就没有收容的必要，提前斩杀一部分也能起到威慑作用。 “长官，发现了一处奇怪的精神体波动。”下属迟疑地汇报。 卡利加尔下意识皱起眉：“怎么回事？” 下属再次解析了一遍对应数据频率：“有点像是哨兵觉醒精神体后产生的精神波动频率。” 想必是那些低劣的实验体在极度恐慌下激发了潜能，觉醒了精神体。 “不必理会，加快洛依笼投放速度。”他沉声下令。 突然，在场所有人耳中传来一声轻叹：“似乎被小瞧了。” 卡利加尔厉声喝到：“谁在那里？！” 芙思用着2547的身体，半个身体上的血迹还未干涸，那些拳头大小的孔洞却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 她抬手指了指头顶上悬浮的洛依笼：“我说，你不会是想靠着这些东西筛选出所谓的精英吧？” 卡利加尔盯着监控屏幕中突然爬起来的女人，不屑地下达命令：“立刻射杀。” 芙思抬起眼，主控台上的离子炮调转方向，黑洞洞的发射口正对着她，爆射而出的光束直冲她的面门！ 芙思手腕一转，漆黑的浓雾自她脚下蔓延，近在眼前的光束霎时消散。 不太对……卡利加尔看着蔓延至身周的黑色浓雾，心头涌上一股浓浓的不受控感。 芙思轻咳两声，她大概明白为什么当初记忆是从西莱出现的时候开始记录的。 她和2547的身体刚刚融合，发动大面积精神体异变技能有些力不从心。 不过这是2547唯一恳求的事情，芙思决定全力以赴。 最好让审查会的人不敢在日后找她麻烦。 精神体异变技能【终末之时】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出现在德菲尔的战事记载上，便是在芙思醒来的第一天。 审查会为了这次的洛依笼投放行动出动了将近三分之一的战力，上百只洛依笼的造价也远超想象。 策划多年，摸清理事长的结合热规律，买通实验区的核心研究员，面面俱到，唯一的变数只有2547。 谁也没想到，平时成绩低空划过的实验体，拥有令地外文明驻足的意志力。 这一天，芙思击碎了他们坐享其成的白日美梦。 【终末之时】湮灭了领域内所有的有机物和无机物，上千名实验体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留下。 整个实验区徒留一个巨大的坑洞在原地。 莫林赶到现场的时候只看到2547的身体静静地躺在坑底，生命力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光能壁垒之外的人呆呆的，像是被巨大变故冲击到了，全员陷入精神紊乱期。 除此之外，深入实验区的执行者无一人幸免。 第226章 同时存在不能失约 小黑自问不是多愁善感的性格。 可是自从遇到芙思开始，他每每欲哭无泪内心破大防。 这次好不容易趁着实验区爆发战乱逃了出来，结果还没跑出多远就被莫林逮住了。 只是他看起来状态堪忧，小黑在他身上感知到了非常不稳定的精神波动，似乎是在进行非常重要的阶段时强行终止。 “你怎么在这里？”莫林皱起眉，“实验区发生什么了？” 他的语气异常急切，小黑是个识时务的，当即把发生的事情跟他转述了一遍。 “口口——”莫林低骂一声，随手将小黑扔到身后的穿梭舰上，加速朝着实验区飞驰而去。 一路上莫林的个人光脑响个不停，疯了一样地发出警示音。 莫林只是看了一眼就扔到一边，完全没有理会的意思。 小黑在角落里弱弱地问：“芙思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去小黑觉得空气都要凝冰了，莫林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实际上已经压得小黑快喘不过气了。 虽然它本来也不用喘气。 看这样子，芙思肯定跟它一样找机会出逃了。 还赶上了莫林的特殊时期，看这人急得，都快疯了。 直到小黑看到被夷为平地的实验区才意识到这次的事件有多严重。 它惊疑不定地伸出一只爪子指着眼前的巨大坑洞，颤声说：“这……这是芙思干的？” 不可能啊，这个时间点的芙思只是幼生期的小趴菜，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大的力量？ 莫林没有给他解惑的意思，他的目光已经凝在坑底半天了，只是苦于周边的光能壁垒不能接近。 莫林第一时间找到实验区的控制终端，周围审查会的人已经被精神力波搞得神思紊乱，眼睁睁看着理事长出现，却无法向审查会高层汇报。 莫林解除了围困这一方天地的光能壁垒，小黑的身躯消散一瞬，被扑面而来的强力气息冲得睁不开眼。 虽然它本来也不用睁眼。 小黑正想找个角落缩着等莫林注意力转移再伺机逃跑，却被一把抓住，不顾它的吱哇乱叫，直接将它扔给影织者保管。 莫林用很短的时间安置了现场人员的精神疏导环节，交代下属清点存活人数和财产损失。 这次的事故可以说是摩洛斯半边天都受到了波及，整个审查会三分之一的人都是涉事人员。 拔出萝卜带出泥，无数藏在暗处的老鼠都被这次行动牵连，光是推举新人上榜就让莫林忙了整整三个月。 当然，这都是后话。 现在摆在莫林眼前最后大的问题还是芙思本身。 他盯着眼前的少女，手指不易察觉地颤抖，轻轻抚摸上她银白色的发丝。 这种场景几乎已经成为了他午夜梦回中最不能面对的一幕。 芙思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自由如风的气息，莫林极力想要留下她，却终究是徒劳。 小黑从影织者身后冒出一个脑袋，小小声：“你准备怎么办？” 难以置信，就算透支幼生期的所有力量，小黑也不能做到匹敌芙思现在造成的影响。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啊，小黑瑟瑟发抖，那可是上万只高级生命体，全部湮灭在芙思手中，就算是被称为死亡之主的【哈斯塔】都不能做到这种程度哇！ 莫林垂眸看向芙思躺在医疗舱中的身影，她的**损伤能够修复，精神力的透支却无法挽回。 小黑还在一旁当背景板，莫林坐在医疗舱右侧，垂眸俯视的样子无端可怜。 “还有招吗老大？”小黑有些害怕这种沉默的氛围，努力想要让莫林身上阴雨幽暗的气息淡化一些。 莫林闭了闭眼，影织者突然伸出两根前肢将小黑禁锢在原地。 小黑挣扎了一下发现完全没用，心如死灰地被影织者叉到莫林面前。 莫林再次睁开眼，眼神幽深，并没有小黑想象中的疯魔：“我会送你去丹赛图。” 小黑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哈？” 莫林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你们的力量同宗同源，同生印可以将你们的生命链接，芙思不会死，你也就不会死，只是会陷入沉睡，我会将你投放到丹赛图，那里没有其他污染源和黑洞奇点的存在，你有很长的时间积攒力量重获新生。” “不是，等会……喂喂喂喂！你要 干什么？！“小黑大惊失色。 影织者半透明的身体如星云般映照在天花板之上，映照出小黑恐惧的身形。 小黑终于明白它为什么会在丹赛图那么一个污染源看都不看的荒地恢复意识，感情是这哥们给他扔过去的！ “……我说什么都没用了是吗。”小黑干巴巴地说。 莫林的思路很清晰，小黑的力量和芙思从本质上来说是同一种，她们就像盛装在两个密闭容器中的水，同生印是链接二者的管道。 现在属于芙思的那杯水没有了，只要将小黑这杯水转移到芙思那边就能化解她的危机，而小黑也会因为同生印的效力陷入沉睡状态。 小黑现在是成熟期，而芙思尚且处在幼生期。 成熟期的恢复力不是幼生期可以比拟的，这是救回芙思的最好办法，小黑也不会因此丢掉性命，可以算得上两全其美。 这种时候小黑突然冷静得可怕：“你确定将我的全部力量转移到芙思身上后能挽回她的生命吗？” 莫林静静地和它对视：“我会尽力。” 不如说这是莫林现下能想到的最好方案，至少能确保芙思不会作为2547的精神体消亡。 小黑哀叹一声，这样一来，它会被永远困在这条时间线上做轮回，每次醒来都是为了下一次赴死。 莫林却说：“我很了解她，同样也了解你，等你达到幻想期，自然能够跳出这个循环，进入下一个循环之中。” 小黑不免有些绝望：“你知道幻想期需要吸收多少能量才能达到吗……” “会有的，”莫林轻声说道，“或许你缺少的并不是足够的能量，而是一个契机。” 他说得含糊，小黑不能完全搞懂他的潜台词。 随着小黑被完全抽空力量，芙思也开始被当前的时间线所排斥。 莫林感知着她的精神力波动，不由得清醒小黑的力量是有用的。 等芙思再睁开眼，便是见到来德菲尔与莫林抢夺实验体归属的西莱，西莱会问出那句：“要跟我走吗？” 而芙思也会按照命定的轨迹去往莫兰，结识希泽，最后和西莱打赌，隐姓埋名前往塔尼亚当个普通学生。 MIC之后身份败露，被波塞里斯带去丹赛图接受审判，却阴差阳错将其拉下马，顺便捕获了重归幼生期的小黑。 最后她无奈接受了昙绥无诃的建议，向其发起首领战邀约，借以躲避罪名审判。 芙思瞪大双眼，眼前的景象无比熟悉，正是茵多克莱为她准备的招待所。 ——时间线回归正常了。 原来如此，她的经历并不是从成为2547开始的，只是透支精神力发动【终末之时】的后遗症令她忘却了幼生期发生的一切。 芙思并没有看到莫林救治她的画面，但是她接受了小黑的力量后自动补全了这段经历。 这次挖掘记忆的计划并不是一无所获。 只是……芙思想起那枚被她抹掉的同生印，那竟然不是莫林用来束缚她的手段，而是她和小黑链接力量的枢纽。 她将同生印抹掉的行为，无疑是断绝了小黑的后路。 此时此刻，小黑的精神波动已经完全消失了，芙思低下头摆弄了一下手腕上的银色手环，有些出神。 对于一命换一命的方法芙思从来是不屑的，也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即使这是莫林的主意，而非芙思的主观意愿。 等等，芙思有些迷茫，挖掘记忆并不会改变过去，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那小黑又是怎么出现在过去的？ 这是一个很显而易见的漏洞。 如果小黑没有受芙思指使窥探她的记忆碎片，也就不会被莫林抓住，压根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 ——芙思本该死在发动【终末之时】的那一刻。 是未来的小黑拯救了过去的芙思，但是在那个时间点上，小黑理应是不存在的。 芙思意识到自己的思维被局限住了。 按照碳基生物的思维模式，先有过去，才能有未来。 可若是跳出这个固有思维，过去和未来同时存在。 未来的芙思、过去的芙思、现在的芙思，是同时存在的。 未来的小黑、过去的小黑、现在的小黑，是…… “尊敬的艾芙思淇女士，容我提醒您，”一直沉默在角落里的私人管家突然出声，打断了芙思的思绪“您和女皇陛下约定的时间到了。” 芙思恍然惊觉，首领战的时间已经到了。 这个时间还是她自己设定的。 不知道为什么，芙思下意识回避刚才的思路发展，她飞快站起身朝外走去。 不能想…… 不能想…… 芙思按住胸膛中飞快跳动的心脏，被眼前停泊的军用飞艇拉回了一点思绪。 这是她承诺给昙绥无诃的事情，不能失约。 芙思定了定神，一身轻松地踏上了昙绥无诃派来的飞艇。 她来的时候只带了小黑和谕明，现在去往战场，只剩下谕明还挂在她的手腕上。 第227章 锯嘴葫芦希望时间来得及。 不知道索尔用了什么手段，整个茵多克莱境内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上万个人造向导连带着上任教皇人间蒸发，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索尔是不是受到了高人指点。 不过比起这种猜测，芙思更愿意相信是茵多克莱内部有内鬼帮助索尔转移阵地。 这次再见面，昙绥无诃没什么变化，倒是芙思神情恍惚面色憔悴，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 “你……又干什么了？”昙绥无诃盯着她问道。 这个“又”字就很灵性。 芙思揉了揉太阳穴，突然想起来什么：“你之前不是说有人要见我？” 之前昙绥无诃找芙思谈话的时候有意无意透露出了罗一的消息，芙思本以为这次首领战之前还能再见他一面。 只是没想到会在过去的时间线里耽搁这么久，白白浪费了战前准备的时间。 谁知昙绥无诃闻言面色一沉，沉声道：“在你离开昙绥宫的那天，护送他的队伍被暴动分子拦截在边境，正好碰上星际风暴肆虐，失去了联系。” 芙思怔楞一瞬，狐疑道：“这么巧？” 索尔卸任的事情确实在茵多克莱内部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况且教皇之位空悬，不少野心家蠢蠢欲动，却因为无法揣摩女皇的心思，狐狸尾巴暂时没有露出来。 “是我的疏忽，”昙绥无诃低头看了一眼光脑，“比邻边境的三不 管地带近些年总有人为暴动产生，为了防止舆论发酵，我采用了怀柔招安政策。” 芙思听到这里，不赞同地皱起眉：“你这是在养虎为患。” “有人走漏了罗一离开塔尼亚的消息，我想这件事你应该比我更有头绪。”昙绥无诃抿了抿唇，意有所指。 芙思稍微一想就知道她在暗指什么。 罗一一直在塔尼亚就读，而塔尼亚几乎处在莫兰最中心的位置。 只有莫兰人能掌握塔尼亚的一手消息，并将其传递出去。 芙思忍不住回想起MIC大赛之前的那次暗火围剿行动。 那次行动西莱派遣了奈和她一起，按照常理来说，暗火部队的武装水平还停留在上个世纪，根本不需要第一舰队队长以及芙思动手。 西莱是不是早就察觉了莫兰内部混进了内鬼呢？ 可是芙思始终没想明白，这只内鬼到底图什么呢？ 与德菲尔和茵多克莱不同，莫兰一直被称为宇宙中的乌托邦，人类历史上的桃花源。 所有莫兰人都由培育仓繁衍而成，每个人从出生能不能觉醒精神体就已经被注定了，甚至性别比例也是被计算好的，可以说杜绝了一切自然因素导致的动荡。 在莫兰拿到永久居住权就像拿到了天堂的号码牌。 这样的星系背景下，叛变的收益无限接近于零。 芙思忍不住怀疑，这个内鬼不会是西莱本人吧？ 根据芙思对他的了解来看，西莱是个毫无疑问的现实主义者，对待任何事情都会做好最坏的打算。 可莫兰到处都透着理想主义的味道，跟西莱本人的行事作风完全不沾边。 这样的人能稳坐总督之位如此之久，很难不让芙思怀疑他的治下之道。 想到这儿，芙思有点好奇：“你见过西莱的向导吗？” 她的本意是闲聊，昙绥无诃将首领战的地点定在三百万光年之外的纯水星，路途遥远，总得说点什么打发时间。 若是这一幕让那些星际媒体看见，恐怕要连续刊登三版头条。 谁家好人上战场之前还能坐下来喝茶闲聊的？！ 只是昙绥无诃的反应令芙思有些意外，她的手腕颤动一瞬，杯中的水泛起涟漪。 昙绥无诃抬眼见她，答非所问：“你见过了？” “没有，我从来没见过他和哪个向导走得很近，”芙思努力回想，确认西莱一直是独来独往的。 甚至芙思从未见过西莱去往净化室寻求帮助。 不往他身上想还好，现在越想越有可能。 眼看芙思的表情越来越微妙，昙绥无诃低叹一声：“你怀疑西莱吗？” “这么明显？”芙思挑了挑眉，“越是这种闷不吭声的越容易变态，他那种锯嘴葫芦最有潜力当幕后反派了。” 这个形容……意外的准确，昙绥无诃哑然。 芙思见她沉默，飞快地眨眨眼：“你也觉得西莱很可疑是吧？！” 昙绥无诃默默垂眼在光脑上轻点：“我只是没想到你的思维能如此跳脱。” 先不说别的，如果西莱真是一切的幕后主使，他完全可以明着来。 暗火这种不上台面的民间组织根本入不了他的眼才对。 听说莫兰十二指挥官中有不少人都是倾慕总督才主动加入的，奈和塔莉斯也因此为莫兰效力上百年。 芙思仔细推算了一下时间，这个时候叶丛白应该已经将暗火首领的落脚点发给梅耶加斯了。 如果这次行动没有被阻拦，那至少说明对方无法窥探叶丛白手上的情报链动向。 想到这里，芙思出声询问：“光脑能不能借我一下？” 她的光脑一直处于被管制的状态，只能链接茵多克莱的内部局域网，无法接收外界消息。 她都这么开口说了，昙绥无诃没有拒绝的意思，只是她告诉芙思，她浏览任何界面都会受到监视。 芙思毫不在意，随意翻看了两张星际快报，精准捕捉到了某个不起眼的娱乐版块。 《虚拟偶像莫西雅巡演途中突然宣布永久退圈，现在的舆论环境到底有多差？！》 看到这条不起眼的娱乐播报，芙思内心了然，梅耶加斯那边想必已经大获全胜了。 很少有人知道，在虚拟偶像届最受欢迎的莫西雅，是暗火首领用自己的精神体异变技能虚构出的数字生命体。 很难想象吧，甜美可爱的粉毛少女内核是个一米九刀口舔血的壮汉。 莫西雅被暗火首领创造出来投放至星网，作为独立个体存在，是个非常好用的消息采集站。 况且盯着个虚拟偶像的壳子，就算有过量信息流记录也说得过去。 一直到MIC开赛之前，叶丛白从下属光脑里发现了隐秘的窃听病毒才揪出了这枚暗桩。 只是他们一直按兵不动，未曾让暗火首领发现自己的情报收集站已经被人秘密监控。 直到叶丛白揪出了暗火最隐秘的据点，芙思将其交给梅耶加斯去办，也是为了让他的精神体获得一定程度上的隐匿能力。 现在看到这条星际报道，多半是斯坦利已经身死，连带着莫西雅也消失在数据乱流之中。 这样一来，西莱想要搞垮莫兰的猜测就不攻而破了。 身为总督的经理人，叶丛白的权限很高，却也高不过西莱本人。 如果西莱打定主意帮助暗火逃脱追捕，梅耶加斯压根没机会找到他们的老巢趁着他们修整补给时一网打尽。 可如果不是西莱，谁又能做到这种地步呢？ 从MIC开始，芙思的一切行为都好似被提前预判，从塔尼亚到丹赛图再到茵多克莱，总有种被窥视的不适感。 芙思睨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人。 昙绥无诃提出首领战的目的，芙思见到索尔的影响力后多多少少能明白一些。 不管索尔在普通民众之中的影响力有多少，这是建立在茵多克莱空前强盛的大前提之下的。 若是时局动荡，索尔的影响力便会立刻被淡化。 说不定还能引出不少蠢蠢欲动的野心家。 换到芙思这里，她同样有自己的私心。 两人对视一眼，某种秘而不宣的话留在腹中，芙思没有继续跟她分享自己的猜测。 不过芙思还是有点好奇。 万一昙绥无诃真的死在首领战中，昙绥延真的能完成揪出反叛者、平定起义军、稳固星系地位这一系列的任务吗？ 从出生起就被保护在羽翼之下的幼鸟，怕不是连觅食都要仰仗母亲 。 在芙思为数不多的交友经历中，玛莎和昙绥无诃几乎是两位育儿理念截然相反的母亲。 一位崇尚强者生存，一位信奉母爱无边。 养出来的孩子确实也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别的不说，如果潜伏到塔尼亚的人是昙绥延，芙思根本不会把虚空之翼的核心资料交给她。 实在是很难令人安心啊！ 芙思实在很想问问昙绥无诃有没有给昙绥延留后路。 谁知昙绥无诃的眼瞳微微亮起，一道加密通信传了进来，她抬手示意，芙思了然，转身回避。 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昙绥无诃结束了这个短暂的内部会议。 她神情严肃：“首领战地点周围出现了星际风暴，会影响正常抵达时间。” 芙思有些意外，伸手指了指窗外的星系带：“在这些荒星里面随便选一颗，我们就近开始。” 她本来没指望对方答应，地点选择一向要考虑多方因素，比如说一方精神体是飞行类，另一方精神体是水生类，选择纯水星球必然会对后者更有利。 首领战在地点选择上一定是完全公平公正的。 而昙绥无诃之前选择的纯水星，很难不怀疑她有放水的嫌疑。 金足乌在水中会被削减不少战斗力，这种常识几乎无人不知。 所以芙思提出盲选的建议，随便找颗人迹罕至的荒星，不仅能节省很多时间，还能杜绝昙绥无诃疑似放水的行为。 昙绥无诃沉默两秒，还是同意了。 有星际风暴作祟，若是执意前往，至少要在路上多花一倍的时间。 ……已经没有时间给她们耽搁了。 昙绥无诃起身锁定了一颗毫无生命波动的荒星，与芙思交代道：“三个小时后，来这个坐标碰面，以指示灯闪烁为信号。” 芙思站起身伸了伸懒腰：“好啊，三小时之后见。” 旷世之战以如此草率的方式定下了场地，昙绥无诃有一阵恍惚。 希望时间来得及。 第228章 爱会使人盲目养虎为患？ “噼啪——”芙思随手扔下一枚石子。 三个小时的时间，足够芙思将这颗不起眼的荒星摸清了。 这颗星球还处在单细胞生物产生的阶段，没有任何高智慧生命体的痕迹。 是颗名副其实的灰土星。 为了公平起见，双方都有一定时间摸索环境并制定战术，芙思这个时候本应该找到最近的水源地，以达到压制金足乌的目的。 但是芙思选择蹲在一个小土丘上发呆。 周围非常宁静，没有风也没有数，更没有任何动物发出的呼吸声，好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一个人。 芙思忍不住颤了颤，细微的战栗感顺着脊背攀爬上来。 她手腕上还戴着谕明化作的银色手环，很奇怪，昙绥无诃并没有将它收走的意思。 除此之外，希泽交给她的触枝也留存了一支未曾使用。 芙思从怀中掏出谕明和那株鲜红的藤蔓，在她的精神力的滋养下，这根触枝愈发鲜艳多姿，活像是刚刚剥离下来不久。 她在这颗荒芜星球转悠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托孤点。 谕明按照芙思的思维幻化成球状，底部留了一枚小拇指大小的孔洞，正好能让愈创木的分枝钻进去。 芙思指了指谕明化作的银白色圆球，示意它钻进去。 赤红的藤蔓乖巧地顺从她的指令钻了进去，只留小小的一截在外面，立起来“盯”着她看。 芙思找到一个避风的地洞将它们放了进去，食指轻轻摸了摸它，毫不留恋地起身离开。 如果有机会的话，芙思会回来找它的。 真到了这种时候，芙思似乎有点理解塔尼亚的学生们对期末考试的恐惧了。 即使知道自己的能力储配会得到不错的成绩，却还是会忧心过程。 芙思和昙绥无诃都是双S级哨兵，只是昙绥无诃的躯体强度更高。 “沙沙——”芙思走到了一片荒漠，这颗星球的硫化物非常泛滥，是以土壤沙化严重。 就在此时，手中的信号接收器亮起，她和昙绥无诃约定的时间到了。 芙思若有所感，抬头望去—— *** “能否监测到大范围精神力波动？”希泽询问一旁的伯纳。 伯纳困倦地眨眨眼，闻言在操纵台上轻点两下：“目前没有发现，而且星际风暴正在飞速靠近，我们要尽快离开了。” 希泽按住眉心，他没有感知到自己的触枝，可这片星系明明是首领战对外公布的坐标点位。 伯纳余光睨他一眼，状似无意道：“你这样离开莫兰境内真的没问题？” 【无序】要和茵多克莱女皇打首领战的事情早就传遍整个星际了，不少势力都想看看这两位神级哨兵的战斗实况，所以她们首领战的地点也被多方猜测。 只是这种机密消息绝不可能随便透露，只有各大星系的管理层能接到准确消息，并派出外交部去做这个见证者。 好巧不巧，希泽听到了叶丛白和西莱的机密对话，知道了首领战的大致地点，拉着刚回来不久的伯纳就偷溜了出来。 西莱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压根没心思管教叛逆少年，由着希泽一路离开莫兰。 希泽敢偷溜出来完全依仗着芙思未曾使用的第二根触枝，K1级向导的感知范围非常恐怖，半径可达上百万光年。 最先进的探测雷达都赶不上向导的精神领域感知。 谁能想到原本的坐标点位出了问题，希泽扑了个空。 对于伯纳的疑问，希泽心不在焉地回答：“西莱最近很忙，暗火首领死在了老巢点，塔莉斯带会了之前被劫走的部分公民遗体，这段日子有得忙了。” 伯纳懒懒地动了动脖颈，闻言也并不意外：“老板这次选中的向导确实有几分厉害，斯坦利那样滑不留手的泥鳅都让他逮住了……” 话音未落，身边的人呼吸忽然重了几分。 伯纳突然意识到什么，吞下了还未出口的后半句话。 他瞟了一眼希泽的脸色，还好，没有挂脸。 差点忘了他身边这位可是已经对梅耶加斯怀恨已久。 芙思将虚空之翼交给了外人，虽然希泽不会对她的行为做出任何指控。 但这并不妨碍他吃闷醋。 “是啊，他真厉害，”希泽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给姐姐迷得连自己的标记都给了出去。” 这件事还是塔莉斯回来之后告诉他的。 希泽眉目渐冷。 完了，好不容易这祖宗这两天消了一点气，现在又被伯纳的无心之言挑动了心神。 好在正事当头，希泽随便阴阳两句便罢休了，转头又捣鼓起飞艇内的感知雷达。 “我大概找到首领战临时更改地点的原因了，”希泽盯着探测雷达喃喃自语，“除了星际风暴之外，这些杂碎也太烦人了。” “嗯？”伯纳发出疑问的声音。 二人一同朝着探测雷达上面反馈的画面看去。 只见目的坐标周围满了大大小小的飞艇标记，这意味着有不少人跟他们一样汇聚在此，只为能亲眼目睹这场旷世之战。 伯纳手上拿着光脑不停地刷新星际快报，在几秒钟之前，茵多克莱公布了最新的首领战坐标。 “看来是不想让人打扰。”伯纳静静地下了结论。 在已知宇宙历史上这种首领战的次数并不算少，每一次都会引来大批好事者，其中不乏一些高层管理者。 果然人无论到了什么样的地位，八卦之心是永远不会被磨灭的。 其实伯纳也有些好奇，大名鼎鼎的【无序】和拥有永恒寿命的女皇到底谁更胜一筹？ 这个问题他没打算和希泽一同探讨。 爱会使人盲目，至少现在在希泽眼中，芙思就是星际第一哨兵。 他完全不觉得芙思会输给女皇，更没必要避其锋芒。 希泽双手在控制台上翻飞，为了防止莫兰内部监测到他的精神活动，他一直使用最原始的机械操控手法。 伯纳看到他设定的目的地坐标，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她们将地点改到这里了？” “基本排除法，”希泽手下动作不停，分神解释道，“既然他们明面上选择的对外口径是星际风暴，那最终一定会是从茵多克莱边境的荒星中选择，为保证公平性，这颗星球一定不会是极端地貌。” 伯纳似懂非懂，他醉心于研究，对这种事情无甚了解。 “听说虚空之翼已经投入批量生产了，”希泽瞟了一眼身旁的人，“你应该留了后手吧？” 这种事情说得好听一点叫做扶贫，说不好听一点就是勾结外敌意图谋反。 也就是芙思身份特殊，西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加上伯纳拥有独立的武装制造工厂，可以瞒住大部分人的眼线。 “这项技术创造出来的时候，我们一致认为会是颠覆历史时局的一项研究。”希泽不咸不淡地说道。 他说到这里，神情不可避免的落寞一瞬：“只是没想到姐姐会把它交到外人的手中。” 他何尝不理解芙思的用意呢？ 梅耶加斯身为凯迪亚余孤，作为一柄斩开审查会的利刃再适合不过，芙思只提供技术，这样即使行动失败，莫兰也不至于跟德菲尔破裂脸。 将两大星系的交战转变为内部矛盾，何尝不是一种避战手段呢？ 况且他们也没想将整个德菲尔一网打尽，只是让那至高统领的位置换个人坐罢了。 从他诞生那一天开始，西莱就把他当成继承人培养。 这些策略手段，战略部 署，伴随了他整个启蒙时期。 他怎么可能不懂呢？ 唯一让希泽难以理解的是芙思的态度。 她怎么可以对另外一个向导施舍如此多的情谊和信任。 伯纳眼看着希泽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连忙说道：“虽然虚空之翼的核心资料已经被梅耶加斯掌握在手里了，但所有机甲舰队都会被安装特定的自毁装置，如果他想反扑，我们拥有绝对的制胜手段。” “我知道。”希泽沉声说。 原本在数据分配这件事情上希泽并没有计较太多，只是芙思坚持说这是二人的共同研究结果，本应一个人掌管制造程序，另一个人掌管毁灭程序。 这才有了今日的自毁装置。 如果梅耶加斯老老实实按照芙思的期望去瓦解审查会，自然相安无事。 可若是他生出了别的心思，莫兰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圈养猛虎的人一定要保证自己手上有它的命门，这种常识梅耶加斯也一定清楚。 说到底，这种合作对梅耶加斯也是一种挑战。 芙思只是提供了可行的方案，他才是那个实践者。 成了，芙思能分享到一半胜利果实，不成，也只有梅耶加斯一人身陷囹圄。 这才是希泽真正感到不爽的地方。 梅耶加斯那个人精怎么可能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可梅耶加斯还是愿意这样去做。 他极其放心地将军队制造方案交到伯纳手中，任由伯纳在制造流程上面动手脚。 爱会使人盲目。 梅耶加斯才是那个盲目的傻子。 希泽咬牙切齿地想。 第229章 胜负已分金足乌永恒不灭 “哒，哒。”芙思落在一块坚硬的石板上，定睛看着眼前巨大的焰色羽翼缓缓闭合。 近距离观赏金足乌精神体着实是一种新奇的体验，芙思不由得多瞟了两眼。 不远处，昙绥无诃无波无澜地质问道：“你打算一直躲下去吗？” 从昙绥无诃甩出第一道火焰开始，芙思就一直在利用精神体异变技能躲藏，并没有跟她正面交手的意思。 不清楚芙思的底牌，昙绥无诃不能贸然使出全力，只能跟着她的节奏发出阶段性技能，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身居高位已久，昙绥无诃不屑于使用下三滥的偷袭手段，芙思也清楚她的顾虑。 银发蓝眼的哨兵耸了耸肩：“不死鸟威名在外，万一上来就给我嘎了，传出去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昙绥无诃一阵无言，并不知道芙思这是哪根筋搭错了。 芙思瞟了眼停滞在上空的黑金色大鸟，这东西使用精神体异变技能的时候明明是金红色的，现在又恢复成了黑黢黢的模样。 刚才它从半空坠落下来的时候芙思还差点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瞬才堪堪躲过。 转头看见金足乌瑰丽庞大的身体，昙绥无诃没有任何废话，直入主题，燃烧的火星宛若流星般隐没在砂砾之中，周围的温度肉眼可见地上升。 芙思身边的水分快速蒸发着，脸上发紧，皮肤都变得干巴起来。 玩笑归玩笑，芙思脚下缓慢渗出的漆黑雾气却愈发凝实。 “真到了这一步，还有点舍不得。”芙思声音含笑，“若是让你那些拥护者知道我把这种手段用到你身上……” 她的尾音放得很轻，昙绥无诃精神高度集中，立刻注意到脚下的沙土正反馈着不正常的精神波动。 “轰轰——”耳边一阵嗡鸣，昙绥无诃瞳孔微缩，淡金色的眼眸中映照出一抹深灰，来不及反应，宛若摩天大楼般的黑雾拔地而起！ 浓稠黏腻的黑屋犹如潮水般淹没了昙绥无诃的身形。 芙思和她周旋的时候顺手将精神体散布在四周，为的就是这一刻。 两个人面对面，这也不能算她偷袭。 这种程度的攻击，完全不能对金足乌造成生命威胁。 芙思看着逐渐从烟尘中漫步出来的人，苦笑一声，看来这场战斗不会轻易停止。 伴随着一阵嗡鸣，天空中突然被撕裂出一个浑圆的洞口，内里流露出金黄色的熔浆，看起来像是被敲出缺口的汤碗。 芙思眉毛抽动，身影在那缺口面前渺小得宛若砂砾。 ……真狠啊，上来就放大招。 这是金足乌独有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听月谭】，名字非常优美，死在这招底下的人可是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来不及感叹，那洞口之中溢出的鎏金色熔浆瞬间包裹了芙思的周身，沙子的比热容很低，几秒钟过去，芙思立在砂砾上的双脚就感受到了灼热的温度。 幸好，芙思对这种大范围领域技有自己的应对技巧。 她手掌一握，【失衡】瞬发，砂砾和熔浆混搅在一起，将整个沙场弄得乱七八糟的，滚烫的熔浆到处飞舞，随便挨一下绝对会被烫到皮开肉绽。 这一招强就强在可以让对手的精神体异变技能瞬间失效，只是战场被搞得有些难看。 昙绥无诃看着满场飘动的熔岩块，若有所思。 艾芙思淇之所以被称为【无序】，一多半原因是她那变幻莫测的精神体异变技能。 只是二人第一次正面交锋，昙绥无诃还摸不清她这项技能的运行规律。 目前看来，原本应该被引力吸引向下的熔岩悬浮在半空，重力对其不起作用，其中的高热也不知道被什么手段稀释了，空气中的温度正在渐渐下降。 这样看来，艾芙思淇不仅可以打乱原有的分子状态，还能影响一定范围内的重力作用。 昙绥无诃眸光微暗，背后缓缓张开一对儿磅礴漆黑的羽翼，帮助她悬停在半空稳住身形。 到现在为止，芙思都没有表现出明确的攻击意向。 “你到底打不打？”昙绥无诃莫名有些烦躁，她是个很尊重战场的人，并且希望对方能拿出同等的态度来对待这场战役。 芙思眼见她面露寒霜，内心叹息，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芙思双手挨近，声音缥缈：“我真的很不想用这一招。” 【终末之时】会将方圆百里的生物全部清除，并且是无差别攻击，上次发动直接清空了摩洛斯的实验大楼，所到之处无一幸免。 话音未落，以芙思交握的双手为圆心，仿若黑洞的奇点，瞬间扩散到半个天空大小。 寂静。 令人心慌的寂静。 芙思抬眼望去，整个空间内的砂砾和岩浆都消失一空，昙绥无诃也跟着消失不见。 【终末之时】可吞万物，比起星际间人人畏惧的吞噬系精神体，此刻的芙思才更像是令人恐惧的黑洞原体。 芙思眯起眼，心口狂跳不止。 一种隐秘的兴奋感正在她的体内发酵。 “嗤————”刺耳的穿透声。 芙思掀起眼皮，璀璨的金色正从黑洞边缘蔓延开来，下一秒，铺天盖地的灿金色火焰撕开了黑洞的边缘。 淡金色的瞳孔如昔日一般璀璨，只是她的身体上缓缓愈合的伤口将她的气势减弱了几分。 能将女皇的身体破坏到如此地步，【终末之时】的力量确实不可小觑。 芙思眨眨眼，她原本的计划是，既然金足乌无法被外人杀死，那她肯定有一个额定的恢复速度。 只要毁灭速度超过金足乌的恢复速度，或许就能在某种程度上完成湮灭打击。 【终末之时】瞬发的能量不亚于恒星爆炸，在芙思的有意控制下，这颗荒星还残余了小半颗星体。 周围一片荒芜，芙思按住狂跳不止的胸口，唇角勾起一个挑衅的弧度。 站在星球的背面，芙思的蓝瞳亮得吓人。 磁场失效，脚下的土地传来不小的震感。 “看来要速战速决了。”昙绥无诃擦去唇边溢出的血迹，灿金色的羽翼再次从身后张开。 与此同时芙思脚下四溢出更加凝视的黑雾，它们缠绕着、勾连着，一条条黏腻粗壮的触手缠绕在她的身上。 进行到这个地步，双方的精神体融合态 也没必要藏了。 面对芙思这副狰狞恐怖的样子，昙绥无诃好像并不惊讶。 倒不如说，这个时候才有点生死对决的味道了。 芙思勾了勾手指，作为精神体本体，此时此刻她能调动的精神力已经达到了顶峰。 下一秒，纯黑与灿金交织在一起，本就摇摇欲坠的荒星差点就没承受住这次冲击。 *** 希泽赶到的时候，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星系外交部的军用飞船。 他们是真不怕死，那一阵阵的精神力波动接连让周围的飞艇失去平衡，只能远远地坠落在旁边的灰星上。 根据飞艇上配置的检测雷达的反馈，战况非常焦灼，两个人散发出来的精神力已经可以匹敌小型恒星辐射了。 伯纳瞟了两眼操控面板上反馈回来的数据，有些惊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芙思的精神阈值达到这种等级。” “不只是你，”希泽沉声道，“我也是第一次见。” 他们无法离得太近，只能依靠莫兰最先进的探测系统观看现场情况。 希泽看着不断跳动的数据流，眉头蹙起。 昙绥无诃不愧是统御超级星系的君主，她的精神力波动一直维持在一个峰值，很少会有低谷期。 反观芙思的精神力波动，一直在进行“跳楼运动”，时高时低，很让人担心她的精神状态。 希泽戳动两下，接上了附近的局域网。 各大见证者在星网上讨论得热火朝天，甚至有人已经在暗网开盘下注了。 伯纳显然也看见了，他的个人资产可不算少，这会儿正犹豫着买谁赢。 芙思平时的抑制剂和干扰素都是他一手制成的，她的躯体情况没人比伯纳更清楚。 芙思的精神体很强大，躯体却未必跟得上。 希泽没注意到伯纳的小动作，他正盯着周围的星网消息—— 【噢天呐，谁来告诉我这颗小行星为什么就剩下一半了？】 【幸好赶上了，这种旷世之战真是不能错过！】 【我们只能在这里看？我愿意再靠近一点！】 【这种顶级哨兵交手再靠近就离死不远了。】 【我愿意冒险！我是女皇陛下的忠实拥护者！见到陛下死而无憾！】 【我看她们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这都三个星际时过去了……】 真空无法传导声音，众人只能看见原本摇摇欲坠的荒星如同大型烟花一般……炸了！ 希泽瞳孔一缩，伯纳手上的动作跟着停下来。 二人不约而同地抬头转向面前的“盛景”。 混混沌沌的污浊之中，星球碎片四散而飞。 希泽愣了一秒钟，低头看向眼前的监控面板，属于芙思的精神力波动完全消失了。 与此同时，各大星系的外交部都回过神来，纷纷在星网上刷屏—— 【女皇胜利了！】 【茵多克莱永恒不灭！】 【金足乌永恒不灭！】 伯纳怔在原地，有些讶异。 芙思，输了？ 第230章 血泪幸好你还活着 希泽第一时间否定了这种猜想。 来之前他不是没设想过最后的结局。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平手，两败俱伤。 芙思绝不可能是个一败涂地的失败者。 伯纳回过神来，看见希泽一言不发地朝着备用飞艇室走去，连忙上前拦住他：“你现在不能出去，不能暴露你的身份。” 希泽这是想出去寻找芙思的精神力残留，他的精神力探测可比任何仪器都管用。 只是这样一来，愈创木独一无二的精神力波动也会被附近的飞艇捕捉到。 伯纳心中一凛——必须拦住他！ “你冷静，芙思不会出事，她融合了幽蓝，就算躯体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也不会丧命，最多进入休眠状态。”伯纳语速飞快，生怕说慢一点眼前的人就消失了。 希泽沉沉地呼吸，漆黑色的瞳孔中那一抹深蓝就快要无法抑制。 好在他盯着伯纳的脸，冷静了几分。 伯纳还在这里，就算希泽自己暴露无所谓，也得先保证他的安全。 伯纳手中掌握着芙思诸多资料与数据，他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她身上有我的触枝，我需要一个对外接口，类似于虚空之翼的转换设备，你能做到吗？”希泽让自己看起来尽量趋近于平静。 还好，虽然他的呼吸还是泛着病态的急促，但是瞳孔大小已经恢复正常，伯纳想了想：“可以，需要几分钟的时间。” “越快越好，”希泽罕见地拧起眉，“星球爆炸带来的当量太过宏大，我怕触枝撑不了多久。” 触枝是向导精神体最为薄弱的一部分，稍微强势一点的精神力波动都会导致它们枯萎，何况是如此剧烈的行星爆炸。 伯纳马上着手去修改这艘飞艇的对外探测方式，这种简单的改造程序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经过程序伪装的精神力波动畏畏缩缩地扩散开来，好在希泽很快就找到了那根孤零零的锚点。 好奇怪，那根触枝明明被养得很好，现在散发出来的精神力波动却非常微弱。 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隔绝了一样。 ……找到了！ 伯纳小心地打开侧方舱门，赤红的藤蔓一闪而过，抓回一只银白色的球状物体。 那东西经过如此巨大的冲击还能完好无损，何况是躲藏在里面的触枝呢？ 希泽抓着外壳有些灼热的谕明，神情恍然。 怎么会，它在这里，那芙思呢？ 一条灵活的赤红色藤蔓从银白色球状物的底部钻出来，亲亲热热地缠绕上希泽的手腕。 与此同时，触枝与本体完成思维共享，希泽脑中闪过无数片段与情感，无一不与芙思有关。 从丹赛图开始，芙思和波塞里斯的暗中交谈，去往茵多克莱的半途上发生的种种事件，以及在茵多克莱的黑塔爆发警报后，芙思与舍齐的暗中探查。 一桩桩一件件，尽数通过精神连接传输给希泽。 希泽深吸一口气，他没想到芙思在最后关头竟然舍弃了他的触枝，反而将它和谕明绑定在一起。 ……某种猜测慢慢浮现在希泽的脑海中，他彻底冷静下来。 他的触枝一直潜伏在芙思的精神海中，必要时候还能充当她的后备隐藏能源或者定位器。 可芙思在明知道凶多吉少的情况下还是将其放置在星球的另一端，目的就是为了杜绝希泽的窥探。 奇怪，首领战有什么好隐瞒的东西，值得昙绥无诃临时修改地址，芙思还配合着隐瞒。 现在看来，芙思一定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那也就不存在生命危险。 希泽重重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他看见小行星爆炸的那一刻心跳得有多快。 他伸手拿过谕明，注入精神力将其幻化成手镯的模样。 也就是在这时，希泽借着微弱的恒星亮光看见手镯上缓缓浮现的一层凹痕。 希泽连忙伸手摸上去，那是一排向下凹去的圆点，希泽低声喃喃道：“18.98.94.24……” 这是一个很精准的坐标位置。 希泽心下一紧，立刻返回飞艇通知伯纳输入这行坐标，一定要赶在所有人发现芙思之前找到她。 好在希泽发现触枝的时机很早，等他和伯纳抵达对应坐标的时候，那群搜寻艾芙思淇遗体的好事者还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芙思的情况比他们的预想更好一些，至少她的躯体表面上没有大面积损伤。 她双眼紧闭，腰部被撕裂掉了一整块肌肉，隐隐有火焰灼烧的焦色从她的伤口之中蔓延出来。 这是一颗土地面积高达百分之九十的星球，已经有稀少的植被和动物出现。 留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希泽有心想要但她回飞艇治疗，却害怕触动到她的伤口加重她的痛苦。 即使芙思本人现在昏迷不醒，有没有痛觉都不好说。 伯纳直接了当道：“此地不 宜久留，尽快返回莫兰，她现在全靠幽蓝的力量撑着，躯壳已是强弩之末。” 芙思的伤口周围有微弱的幽蓝色雾气萦绕着，血肉不断生长，却因为残留的火焰无法完全愈合。 希泽不敢再迟疑，他避开芙思的伤口，将她抱回飞艇上配备的医疗舱，给她做了简单的处理，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 她的整个腹部残缺了一大块组织肌肉，肋骨折了三根，锁骨粉碎性骨折，整个人像是被重型列车正面碾了过去。 而且她腹部的伤口一直在汩汩冒血，几乎染红了整个医疗舱的平台，希泽用光疗仪去给她止血，收效微乎其微。 伯纳开始着手配备特效药和能量剂，2547的身体本就异于常人，只要身体机能上来了，配合光疗仪说不定能抵消掉昙绥无诃留在她身上的精神体异变技能。 希泽鼻端一直萦绕着难以忽视的血腥气，难为他看着如此大面积的血泊还能保持冷静。 他这才有了点实感，芙思也是血肉之躯，星球尚有毁灭之日，何况是人类自己。 “有件事我想不明白，”伯纳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首领战的失败者一定会死，可是现在看来，芙思和昙绥无诃都具有生命体征。” 换言之，这场战役谁都没有付出生命的代价。 又或者说，战争只是表面上结束了。 伯纳和希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芙思的腹部。 这个位置很脆弱，所有的脏器都被包裹在肋骨和腹部表皮之下，芙思确实的那块肌肉更好在左侧侧腰，隐隐能看到内里的肠道和其他器官。 这个位置再靠上一点，芙思的心脏就保不住了。 希泽突然轻手轻脚地翻看起芙思的手臂和小腿，没有发现任何重大伤势，最多只是有些擦伤，正在缓慢愈合。 二人对视一眼，终于发现诡异之处在哪了。 一般来说，哨兵的身体最重要的部位首先是心脏和大脑，其次才是躯干和四肢。 当腹部和心脏受到威胁时，人会下意识用四肢阻挡冲击保护躯干。 可芙思完全是空门大开请君入瓮的状态，最重要的部位完全暴露在敌人的攻击范围之内。 紧接着，希泽又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昙绥无诃放过了更为薄弱的心脏？ 希泽的目光转向无知无觉的芙思，手指将她凌乱的额发梳理整齐，神识一片清明。 他终于能够确信，芙思不会死。 摇摆不定的心安定下来，智商重新占领高地。 提前留下谕明指示坐标、临时更改的战役场地、突然消失的精神力波动、明明身受重伤却保证了心脏的完整。 不得不说，芙思的计划十分缜密，更令人无法相信的是另一位竟然愿意配合她！ 希泽咬了咬后槽牙，非常气愤地在芙思完好的手腕上戳了戳。 看他的动作，可能原本是想打她一下出出气。 终究是没狠下心。 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实在是令人无法生气。 这两人搞了这么一出大戏，到底想要干什么，恐怕只有芙思本人能够解答了。 与此同时，芙思腹部不断冒血的伤口竟然渐渐止住了，希泽仔细一看，好险没晕过去。 ——伤口并没有愈合，而是完全被高温烫焦了，皮肤缩在一起，自然没有创口往外流血了！ 这种程度的伤势但凡换个A级哨兵早都凉得不能再凉了！ 希泽心急如焚，忍不住砖头去问伯纳：“还有多久才能回到莫兰？” 伯纳：“我们出来的时候用了49个星际时，回去大概只需要一半的时间。” 希泽慢慢点头，莫兰第七舰队指挥官的精神体是水熊虫，拥有极强的治愈类精神体异变技能，这个时间段恰好在主城休假。 只要芙思能活着回到迦南奇，区区致命伤，分分钟痊愈。 希泽之前一直担忧她在半路上殒命，现在看来，她早就计算好了伤势的轻重缓急，完全能拖到他们抵达莫兰主城。 希泽忍不住再次暗骂芙思的计划，性命也是能拿来做谋算的？！ 万一昙绥无诃下手再重一些，或者幽蓝的效力再弱一些，她都会死在这场首领战中。 不等希泽循着她的线索找来，她就会被那星球上的野兽当成口粮活吞了。 幸好芙思没有使用第二条触枝，幸好昙绥无诃没有将谕明回收。 希泽忍不住垂眸，芙思苍白无色的脸颊看起来比薄冰还要脆弱，让人不忍施加一指之力。 他低下头，轻轻用额头蹭了蹭她的鬓角，将鼻息淹没在冰冷的血气中。 幸好你还活着。 无人窥见的角落，晶莹的微光一闪而过，很快没入芙思的脖颈，又融进她身下的血泊中。【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30-240 第231章 我还是输了……你醒了 两人带着芙思赶回迦南奇上方的空间站，哪里有最完备的医疗器械和最先进的医疗水准。 更重要的是，谈丞近日休假，每天会去总部空间站打卡报道一下。 他的精神体是水熊虫，并且异变出了相对应的精神体技能，只要人还有一口气，他就能将其从死神手里拉回来。 不过…… 希泽眉目染上了一丝担忧。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芙思和其他“同事”的关系并不好。 奈是个独行侠，不知道为什么芙思会和他的关系如此融洽，塔莉斯是西莱指派给芙思的监护人，培养感情的时间非常多。 剩下的人里，尤菲米娅是芙思亲自举荐的，现在却因为政见不合分道扬镳。 除此之外，芙思还真没什么知心朋友了。 谈丞更是早些年就跟芙思结下了梁子，两个人平时在总部碰上了都不会打招呼，直接将对方当成空气。 希泽感到一阵头痛。 莫兰奉行人权主义，如果谈丞不愿意出手相救，希泽也不能用权利迫使他低头。 就像当年芙思没有选择救他的哨兵一样。 伯纳对希泽的顾虑一无所知，他正在查看芙思的伤口创面。 她的伤口边缘有很严重的烧伤和烫伤，皮肉翻卷着纠结在一起，令人无从下手。 昙绥无诃留在她身上的创伤还在进一步扩大，如果不尽快代谢掉金足乌留下来的精神力，伤口有可能蔓延到更致命的地方。 幸好，在两个人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之前，飞艇成功抵达迦南奇总部。 只是将芙思转移到医疗部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因为芙思自主放弃了指挥官的身份，她的个人信息现在是标红的状态，没有进入核心区域的权限。 偏偏这个时候西莱和叶丛白都不在迦南奇驻守，没人能给芙思开通临时权限。 不过这个问题很好解决，芙思自己在迦南奇的住所也配备了完整的医疗组。 进不了总部，芙思自己的家门难道还进不了吗？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终于是把芙思安置好了。 简单的处理之后，芙思的生命体征化为种种数据呈现在二人面前，希泽瞟了两眼，眼前又是一黑。 芙思失血过多，骨髓造血速度赶不上她的失血速度，体内大部分器官都开始出现衰竭的征兆。 事不宜迟，希泽第一时间联系了谈丞，只说有事情需要他帮忙，口吻急切，并没有直接告诉他这里的具体情况。 先把人骗过来，到时候等谈丞发现不对，希泽有的是手段让他点头。 希泽回到芙思身边，看着她平静苍白的脸，凭空生出一股诡异的割裂感。 不用看光脑上的星际报道都知道，现在各大势力都在搜寻芙思的尸首，确保她是真的死了。 首领战的输赢并不重要，那种东西本来就是做给外人看的，就算芙思输了，她现在的身份是自由人，茵多克莱不会因此发动掠夺。 最多是在外交草案上强势一点罢了。 医疗室内放置了降噪塔，整个室内除了仪器运作的轻微声响，只 余下希泽清浅的呼吸声。 ———— 接到希泽的消息时，谈丞正在白蔷薇园，每年的这段时间他都会选择休假，置身于蔷薇园中才能获得片刻安静。 希泽的口吻实在急切，他的身份特殊，谈丞以为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立刻动身前往主城居民区。 只是他越靠近希泽给出的定位越觉得蹊跷， 这里……从前是总督西莱的住处，是座占地面积极其辽阔的复式庄园。 只是自从西莱从德菲尔带回了那个实验体之后，这里就被鸠占鹊巢，变成了艾芙思淇的个人居所。 希泽为什么要让他来这里？ 现在外面都传疯了，艾芙思淇放弃了指挥官的荣誉，与茵多克莱的现任君主打了一场首领战，毫不意外地败了。 失败就是失败，首领战向来只有一死一生的结局。 谈丞看着打开的大门，心头隐隐不安。 希泽接到智能管家的消息，得知谈丞已经到了，叮嘱伯纳照看芙思的生命体征，独身一人往外走。 他飞快思索着手上的筹码，开出什么样的条件能让谈丞答应出手救助。 如果方法用尽了，谈丞依旧不松口…… 【牵丝】刚刚植入人体时，还能保持原主的精神体活性，能够使用精神体异变技能。 只是一旦动用这种法子，西莱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审议长，叫我来，有什么事情吗？”谈丞斟酌着出声。 希泽瞟了一眼眼前的男人，谈丞的面容泛着不正常的苍白，身材高瘦，原本称得上清隽的面容也因为他眼底的疲倦失了颜色。 “今日请你来，确实有事相求，”希泽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并没有表现得太急切，“坐，本不应该在今日打扰你，但事关重大，还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他言辞滴水不漏，谈丞看不出希泽的态度，索性开门见山道：“您有话直说吧。” 希泽静默一声：“好吧，那我就直说了，艾芙思淇现在伤势过重，需要你的精神体帮忙代谢掉昙绥无诃留在她身上的精神力，你是否愿意？” 谈丞盯着希泽的眼眸，对视几秒，确认他所言非虚。 稀奇，艾芙思淇竟然活下来了。 “你应该知道，”谈丞舍弃了敬词，声线徒然变冷，“我与艾芙思淇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如果我答应出手相助，你就不怕我动些手脚，直接送她一程？” 希泽不自觉地捏紧手指：“我相信你的为人，事态紧急刻不容缓，你有任何条件都可以说。” 谈丞忽然冷笑一声：“条件？我的条件就是让叶彤从污染区活着回来！” 希泽抿了抿唇，有些无奈地看着谈丞额角突然暴起的青筋。 “整个莫兰谁不知道，总督将唯二的RB联合剂交给了她，那东西存在的意义就是救人性命，只要一支，一支就能挽回叶彤的命！可你知道她当时说什么吗？”谈丞一改进门的冷静寡言，字字珠玑生生泣血。 “她说，本就是该死的人，即使从污染区捡回一条命又怎样？”谈丞不可遏制地陷入到回忆中，整个人的情绪格外激动。 “那次的任务只有她们两个人深入污染区中心，叶彤本身并不惧怕毒雾，怎么会因为一次三等评级的任务丢了性命？！”谈丞将深埋心底的痛苦尽数倾吐而出，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希泽深吸一口气：“你先冷静。” “你让我冷静？好啊，那我问你，如果今天躺在里面的不是艾芙思淇的生身，而是她的尸首，你能否冷静？！”谈丞一掌拍在桌面上，震得整个桌面摇晃不止。 好在他并不是掌力可怖的哨兵，向导的力道还是太微弱了。 希泽听着他的质问，不可避免地想象了一下芙思身死的情景，只是一瞬，心口骤疼不止。 他不能说违心的话，只能继续沉默。 当年芙思确实和第五舰队的指挥官一起出过任务，曲叶彤的精神体是稀有种类，可以免疫大部分已知毒素的侵害。 那次的任务希泽略有耳闻，浑身剧毒的污染源令附近的所有水源都受到了影响，不只是人类，动物和植物也跟着枯萎一空。 芙思和曲叶彤一同前往，完好回来的却只有芙思一人。 曲叶彤当时与死亡只有一线之隔，众人以为芙思将她带回来是为了给她注射RB联合剂续命，谁知道她只是让曲叶彤和谈丞再见最后一面。 仔细想来，这样做很残忍。 眼睁睁看着爱人死去，远比听到死讯更加难以接受。 何况当时谈丞一心认为曲叶彤尚有一线生机，只要芙思拿出RB联合剂。 希泽当日并不在迦南奇，不了解其中细节，只知道曲叶彤没有撑过黎明，死在了天亮之前的深夜。 再看看眼前之人，分明已经将罪责全部归到了芙思身上。 希泽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频率，芙思还昏迷着，他必须稳住心神。 “审议长，你是总督钦定的人，我仰慕总督的能力留在莫兰效力不会与过多争执，只是此事，我不能应允。”谈丞声音嘶哑，语气却格外坚定。 希泽望着他的双眼，喉头一滞，什么劝阻和恳求都说不出了。 他看得出，谈丞对芙思恨到了骨子里，任他如何游说都不会软下身骨出手救治。 先礼后兵，既然礼行不通，那就只能…… “砰——”会客厅的门突然打开。 “你在这里，”熟悉的声音精准传入二人的耳朵，“让我好找。” 希泽惊愕地回过头，看到芙思虚弱地撑在门边，身体远比大脑更快，上前两步扶住她。 “……你醒了？”希泽的声音轻得不像话，他害怕眼前的人被他的气息吹散了。 芙思瞟他一眼，声线虚弱，气势却不减分毫：“你的光脑，拿给我。” 她的声音透着病态的沙哑，希泽揽着她的身体，不敢移动分毫，赤红的藤蔓顺着手臂蜿蜒而出，飞快卷起角落里的光脑递到二人面前。 芙思的右侧锁骨粉碎性骨折，右手抬不起来，她抬了抬下巴，固执地命令他：“打开星际网论坛。” 希泽有心劝她先躺下，却撇到她眼中晶亮的光，只能先打开手中的光脑，将界面呈现给她。 芙思快速浏览过去，半响，低笑一声：“我还是输了。” 希泽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茵多克莱的消息被顶在首页，整个星际都为此沸腾了！ 《茵多克莱君主之位更替，昔日女皇荣辉已成过去》 希泽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芙思能站在这里跟他说话，并非是回光返照。 只是因为那位高坐明台上的君主，死掉了。 第232章 延一定要去买她最喜欢的兰花酥…… 时间回到行星爆炸的那一刻—— 昙绥无诃静静地望着芙思被炸飞的方向，没有理会逐渐靠近的飞艇群，兀自回到茵多克莱的舰队群中。 众人下意识想要欢呼，为女皇的胜利庆祝，却听到昙绥无诃冷声下令：“返程，不要声张。” 训练有素的亲卫不会对女皇的命令产生任何质疑，当即噤声，按部就班地启程回航。 昙绥无诃回到休息室，轻轻捂住胸口。 手腕内侧的擦伤久久未曾愈合，胸口的胀痛也愈发明显。 这种状况对于恢复力极强的金足乌来说，几乎是濒死的征兆。 从外表来看，昙绥无诃只是发丝凌乱衣角微脏，是当之无愧的胜者。 只有她自己知道，眼下这不过是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她的时间不多了。 必须赶在事情发酵前回到青屿。 “……呃……”胸口一阵剧痛，她急促地喘息两声，慢慢俯身趴在软椅上，将体内躁动不止的精神体勉力镇压下去。 与此同时，远在青屿主城的昙绥延心口一痛，骤然从睡梦中惊醒。 此刻的青屿正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距离天明 还有不短的时间。 按照教会的时间推算，返程时间在明日中午。 可这没由来的心慌是怎么回事？ 昙绥延理了理蓬乱的发尾，开门下了楼。 正逢半夜，整个昙绥宫都沉寂在睡梦中，只有众多监察星正在孜孜不倦地工作。 她一路朝着露台走去，想要第一时间看到返程的星际舰队。 谁知还未接近便听到隐隐的争执声传来。 “……你怎么……我这样做难道不是为了……” “别再一意孤行……你这样对得起……” “好了我不想吵架……你最好……” 昙绥无诃的脚步慢慢停下来。 她戴着抑制器，不能完全听清二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却也能分辨得出这是白空青和白见青的声音。 夜半时分，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昙绥延直觉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上前打扰，转身欲走。 谁知心口徒然一痛，唇齿间溢出几声低吟，昙绥延眼前发黑，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这动静在寂静的黑夜里可不算小，二人不约而同地释放出精神体查看异状。 两条人面蛇身的美杜莎不约而同地出现在昙绥延面前，看清来人之后，两条雌雄莫辩的美人蛇面面相窥。 “小延？”白见青有些意外，“你怎么出来了？” 昙绥延的状况明显不好，二人赶忙下了露台，来到她身旁查看。 “……痛。”昙绥延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她并非忍耐力低下，只是心脏牵扯着五脏六腑，连带着全身的骨骼都剧痛难耐。 白见青和白空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面色凝重起来。 白空青将女儿揽到怀里，精神体游走上前，释放出舒缓的精神力缓解她的痛苦。 昙绥延缓过神来，喃喃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白见青看着她们的身影重叠，声音冷下来：“我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昙绥延很快意识到什么，猛地抬起头：“你的意思是母亲败了？” 母女连心，何况金足乌精神体之间拥有极为特殊的链接，作为昙绥无诃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昙绥延的痛苦似乎很好解释。 昙绥延当然知道首领战失败意味着什么，她有些不解：“为什么……这么快？明明还没到时候……” 她的声音不稳，白空青能听出她隐秘的恐惧。 他拍了拍女儿的脊背，温声道：“不要怕，酥酥，我们之前说过，无论陛下是是输是赢，都要坦然面对。” 昙绥延眸光渐渐散去，唇瓣嗫嚅几下，最终轻轻点头。 三人沉默下来，一种绝望悲情的气氛蔓延开来。 “怎么都在这里？发生什么了。”轻而缓的男声突兀响起，打破了三人的僵持。 昙绥延如梦初醒，她撑住白空青的手臂站起身，目光触及来人：“有些失眠，出来走走。” 罗天辰看着三人古怪的脸色，直觉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同为女皇的向导，罗天辰居住在偌大的昙绥宫中，更像一个旅客。 罗天辰张口欲言，一阵强烈的精神波动闪过，硬生生按停了众人的交谈。 昙绥无诃扶住露台上的雕纹天柱，深吸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狼狈。 她用了最后一点精神力脱离主舰队，提前回到昙绥宫，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昙绥延若有所感，抬头望去，又惊又喜地叫出声：“妈妈！” 昙绥无诃接住飞扑而来的女儿，身形微微晃动，却还是稳住了。 抬起头正对上她的向导们投来凝重的视线，昙绥无诃微微一笑：“都在这里，省了我不少力气。” 与昙绥延的喜悦不同，受过她终身标记的向导能清晰地感知到她的状况，白见青最先忍耐不住，眼睫一眨，没有泪珠，只有无尽的哀伤。 “……陛下。”他颤抖地开口。 昙绥无诃摆了摆手：“见青，我早就说过不要对我用敬词，到了今天，你还是记不住。” 白见青无措地摇摇头：“不是我记不住，陛下，我愧对于您……” “好了，”昙绥无诃温柔地拍拍女儿的肩膀，“你和空青去安排一下天辰的事情，我有话对酥酥说。” 罗天辰意识到什么，沉默地看向她，向来轻快的脚步一时间有些难以挪动。 昙绥延脸上的喜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惶恐。 “母亲，你……”昙绥延极力睁大双眼，不想在母亲面前流泪。 昙绥无诃低叹一声：“酥酥，不要哭。” 向导们无声地离去，偌大的露台徒留母女二人。 “这些年，我总是害怕留给你的时间太短，不能让你体验完整的童年。”昙绥无诃有些站不住了，她随意地盘膝而坐。 昙绥延早已失神，她木木地随着母亲的动作俯下身来。 她不敢说话，生怕少听到一句母亲的言语。 “作为君主，我给予茵多克莱许多，长达千年的统治让我得以做出许多成绩。” “作为母亲，我给予你的却又太少，”昙绥无诃抬头看向星空，“我总是害怕，你并不想成为我的女儿。” 昙绥延下意识问：“为什么……” “身为我的女儿，总要背负那样多的责任，星际的未来，人民的未来，文明的未来，全都要压在你的身上，我实在不能想象。”昙绥无诃低下头，淡金色的瞳慈祥地望向她，“擅自将你作为我生命的延续，太过残忍。” 昙绥延差点被这句话逼出眼泪，声音染上了哭腔：“你怎么会这么想？” “毕竟我未曾过问你，是否要做我的女儿。”昙绥无诃平静地摸了摸她的脸颊，唇角微勾。 “我本想将索尔和半舍家一起铲除，以防日后生变。”昙绥无诃顿了顿，“但是转念一想，我不可能陪你一辈子了。” “金足乌拥有强大的再生能力，亦是残忍的诅咒，当母体孕育了子代后，便会进入涅槃期，就算没有今日的首领战，我也坚持不了多少时日了。”昙绥无诃指了指心口，“早些将力量给你，也能少些痛苦。” 昙绥延心口猛跳，血液倒流，她意识到一个非常难以接受的事实。 母亲与艾芙思淇的对战，引出暗藏在教会的豺狼虎豹是其次，将自己逼上绝境才是最终目的。 【只有金足乌才能杀死金足乌】 昙绥延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这哪里是对金足乌实力的肯定，分明是一句最恶毒不过的诅咒。 昙绥延颤抖地摊开双手，难以置信地问：“……你要我……杀死你？” 昙绥无诃的脸上没有分毫恐惧，只有快要溢出的爱意：“我已是强弩之末，只需要一点点力气，不会很难的。” 昙绥延脸上一片冰凉，她眼前逐渐模糊，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早已流泪满面。 “当年，我杀死了上一位君主，获得了她所有的力量，带领着茵多克莱走到今天的地位，酥酥，你只会比我更加优秀。” 昙绥延下意识想要拒绝，她不需要依靠这种方式获得力量，更不需要踏着至亲的尸首登上高位！ 然而，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昙绥无诃低咳两声，掌心的鲜红被她不动声色地隐去。 “你还在啊。”昙绥无诃轻声说。 昙绥延眼睁睁看着白空青带着美杜莎从露台角落现身，气急败坏地喊：“你干什么？！” 为什么要对她使用精神体异变技能限制她的行动！ 白空青没有和女儿对视，他单膝跪在昙绥无诃的身边，呈上一把崭新的匕首。 这匕首与谕明十分相似，只是颜色是更为亮眼的淡金色，线条流畅入手轻便。 昙绥延惊惧地看着母亲执起那把匕首。 “谕明尚有瑕疵，这把武器却是我亲手设计制作而成，现在送给你。”昙绥无诃将匕首放到她的掌心，撇 到她僵硬的手指，有些无奈，“放开她吧，空青，我们不能永远替她做决定。” 白空青无声地和她对视一眼，美杜莎消失在二人身后，昙绥延立刻起身倒退几步。 昙绥无诃坦然地坐在原地：“我还是将选择的机会交给你，酥酥，我的时间不多了。” “不……不，只有金足乌可以杀死金足乌，只要我不动手，你就不会死……”昙绥延六神无主地看着她。 昙绥无诃轻轻摇头：“即使我能活下来，那也不会是我，只是一具被精神体操控的行尸走肉。” 昙绥延愣在原地，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到母亲亲口承认，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昙绥无诃会变成类似于索尔实验室中的怪物，这是莫大的耻辱。 “咳咳……”昙绥无诃拍了拍白空青的肩膀，“你再去和见青见一面吧。” 白空青无声地吻了吻她的唇，起身离去。 昙绥延被事实打击得头昏脑涨，手上的匕首冰冷又温暖，提醒着她眼前一切皆为现实。 实在没力气了，昙绥无诃维持原样坐在原地，慢慢张开怀抱：“再抱一下吧，酥酥。” 昙绥延一步一步地靠近她，郑重地拥住她逐渐冰冷的身体。 淡金色的匕首深深没入女人的心口，金足乌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之中，化作流光，没入少女的眉心。 天边隐隐作亮。 昙绥延木然地盯着那微弱的晨曦之光。 奇怪，为何往日温暖璀璨的恒星，今日变得如此刺眼。 一定是因为她做了噩梦。 昙绥延自欺欺人地想。 梦醒之后，一定要去买她最喜欢的兰花酥。 往日她做了噩梦，母亲总会用它哄她开心。 嗯，梦醒就去。 ——第二幕【金乌落】完—— 第233章 主刀挽留 芙思皱了皱眉，耳鸣和晕痛时刻侵扰着她，实在令人烦闷。 希泽视角往下，撇到她腰侧愈发鲜艳赤红的血迹，瞳孔微颤：“你的伤……” 谈丞这个时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面露古怪：“命真大。” 艾芙思淇的状态实在不算好，大半个身子都被血泊染红，怪不得希泽会急成那个样子。 芙思抬眸看向谈丞，只是一个照面，她就知道希泽的劝说并不顺利。 “麻烦你跑一趟了，谈指挥官，”芙思冷漠又疏离地指了指大门的方向，“今天的事情还请保密。” 逐客令来得又急又狠，谈丞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现在外界都猜测艾芙思淇和昙绥无诃打了平手，两人本应双双身陨。 若是艾芙思淇活着的消息透露出去，不仅会让有心之人再生事端，还会引起莫兰内部动荡。 “呵，你终有一天会死在自己的傲慢之下。”谈丞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话，径直离开。 芙思低头猛咳，血污顺着下颌流淌而出，血腥味简直要冲破天花板。 “……你别吓我。”希泽已经手足无措了，他僵硬地扶着芙思的身体，生怕动一下会让她感到痛苦。 芙思动了动完好的那边手臂，主动揽住他的脖颈：“抱我回去吧。” 强撑着醒来找到他，已经耗尽了芙思最后的力气。 芙思身体大量失血，体重直线下降，希泽将她抱在怀里，轻手轻脚地回到医疗室。 伯纳面无表情地靠在一旁，看见她们回来也并不意外。 那么大一个人他一转身的功夫就不见了。 真是令人费解，伤成这个样子竟然还能跑出去找人。 希泽弯腰将芙思放下，动作很轻，臂弯自她双膝下面穿过。 芙思又是两声低咳，惹得两人不住地看她。 希泽伸出思维触手，想要靠近芙思，却顾虑着什么，堪堪停在半空。 芙思闭了闭眼，转头对伯纳说道：“你先回避一下，我有事情要跟他说。” 伯纳瞟了一眼她的腰侧，叮嘱道：“别拿自己当个不死神话，悠着点，你现在可不能出事。” 芙思知道他的意思，她点点头。 希泽不知道这个时候芙思哪来的心情说正事，他震动的心脏还未平息。 “其实早在丹赛图的时候，我就发觉昙绥无诃有求死之心。”芙思慢慢地说。 “同为世间强者，莫林在觉醒影织者的时候就失去了生育的能力，西莱亦然，他们此生都不可能拥有自己的血脉。” “这是自然的制约，亦是宇宙的规则。” “但是昙绥无诃觉醒金足乌精神体之后，仍然拥有了血脉的延续。” 芙思抬起眼：“她的生命就快要走到终点，索性直接将其当做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这下好了，目的达到了。” 比起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突然消逝，昙绥无诃更希望自己死得有些价值。 希泽突然开口打断她：“你不必跟我解释，把伤养好再说也不迟。” 芙思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摇头苦笑：“这里，很吵，一闭眼就很难受。” 她昏迷的那段时间里，脑子里全是不知所谓的片段画面，实在是不想再进入那种状态。 她的声音不算清冽，希泽眼睫微颤，有心想让她别再开口说话，却没办法违背芙思的意愿。 医疗台的弧度完美贴合芙思的身体曲线，在上面躺着尚且算是舒适。 芙思继续说：“我早就想到昙绥无诃另有所图，但还是答应了她的提议，向她发起首领战。” 希泽敏锐地望向她：“你想故意做局，是想掉出背后的大鱼？” 艾芙思淇和昙绥无诃两位顶级哨兵决一死战，最后结局竟是双双陨落。 这消息一旦传散开来，定会引起各方势力震动。 比如说，已经是丧家之犬的索尔，亦或是那只躲藏在暗处的内鬼。 可这也太冒险了！ 只身入局，竟然连性命也排在了次等位上吗？ 芙思还想继续阐述，却见希泽的眼眶慢慢红了。 “……”他是懂得怎么拿捏她的。 芙思低叹一声：“这是怎么了。”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希泽这是在埋怨她自作主张，丝毫没有顾及到他的感受。 两个人相伴二十余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牵绊着，芙思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潜台词。 “你有没有想过，我只是被摩洛斯放弃的实验体，为什么会被暗中盯上？”芙思低头瞟了眼正在缓慢愈合的伤口，声音放得很轻。 希 泽下意识回答：“因为我？还是说，他们想拿到莫林手上更优秀的基因序列进行人体改造。” 芙思慢慢摇头：“我觉得，都不是。” 过往仇敌多数被她斩杀于当日，绝不会留其东山再起。 莫林那样的除外，他太难杀了。 希泽现在的身份就如同不久之前的昙绥延，如果是为了动摇莫兰根本，倒是有可能对她们二人下手。 希泽眼眶微红，盯着她冰蓝色的瞳：“你……已经有人选了吗？” 总部内部的种种异样叶丛白与希泽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他们追查许久，也只是拔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爪牙。 背后那人，隐藏得很深。 希泽甚至想过，会不会是十二位指挥官中出了居心裹测之辈。 嗯，现在只剩下十一位了。 尤菲米娅走后，第十二舰队总指挥的位置一直空缺。 希泽能联想到这里，芙思自然也想到了。 她想起莫林的身影，他通过同位体窥探了尤菲米娅的精神海，自然也能找到那个曾经标记过她的哨兵。 或许，是时候去一趟德菲尔，再见一次莫林。 “好了，”希泽打断她的思绪，伸手拿过一把锋利的剪刀，“你的伤口需要包扎，腐肉也应该祛除，我叫伯纳进来。” 芙思看着他剪开染血的作战服，漏出内里焦黑残破的肌肤。 昙绥无诃身死，她的精神力也随之消散，以哨兵的自愈能力，这样的伤口，妥善处理后将养数月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只是芙思的精神状态实在令他担忧——她有些太振奋了。 希泽小心翼翼地剪开芙思的衣物，之前芙思的伤口周围一直有高温火焰留存，他和伯纳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看来，这伤势着实骇人。 希泽放下银剪，手指抖了一下，又很快稳住。 芙思半阖上眼，靠坐在床边：“昙绥无诃尚有留手，只是看着吓人。” 希泽的目光不自觉地下瞟，原本线条流畅肌肉紧实的腰腹焦黑一片，内里却有鲜嫩粉红的血肉不断生长。 “……不能麻醉，会很疼。”希泽修长的手指轻轻触上她的两颊，似是安抚。 哨兵之躯对于大部分药物都具有免疫性，寻常麻醉剂只会增加身体的代谢负担。 是以，大部分哨兵都是用向导的信息素当做麻醉，又或是有高阶向导从旁辅助开刀。 希泽试探性地伸出思维触手，温柔缓慢地触摸她的颈侧：“我们的匹配度很高，我来主刀，你不会痛的。” 芙思睁开眼，盯着近在咫尺的思维触手，没有立刻开口。 希泽很清楚，芙思不会拒绝。 半响，芙思再次睁开眼，她侧过脸：“只能临时标记。” 希泽低声应道：“好。” 两小时后—— 伯纳推开医疗室的大门，隐约闻到一阵馥郁的花香。 他看到芙思身上的伤口处理妥当，还换了一身合适的病号服，大有一副将医疗室当卧室的架势。 伯纳挑了挑眉：“你终于愿意接受向导的临时标记了？” 哨兵和向导的关系并非简单的主宰者与被主宰者，哨兵可以在向导的精神海留下标记，向导同样可以。 现下芙思的精神力枯竭，只能是希泽来做这个引导者。 伯纳并不意外，只是有些感慨：“曾几何时，宁可用价值上亿的干扰素原液压制狂躁期，都不肯寻找向导帮助，现在终于想开了？” 芙思只是假寐，并未真的睡着，闻言出声为自己辩解：“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我可不是什么恪守固己的老古板。” 伯纳懒散地抻了抻腰，没有戳破芙思的心思。 之前芙思迟迟不肯接受任何向导的亲近，多半是顾虑着精神标记的影响。 精神体之间的联系远比**来得更为紧密，何况在精神层面，向导才是真正的主导者。 临时标记会影响哨兵的情绪和决策，芙思生平最讨厌别人干涉她的决定。 伯纳敲了敲门框：“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实验室了，那边积压了不少事情。” 芙思还没说话，希泽率先点头：“好，你先回去，注意走的时候从后门的运输道离开，监察星的记录我会删除，你也不要对别人透露芙思的消息。” 伯纳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向别人透露芙思的消息。 作为一个高级打工人，老板要是出了事，他还能找谁讨要薪水。 希泽目送着伯纳离开，面色紧跟着一冷，转身去往中控室将附近所有监察星的备份都清除掉，顺便抹除了谈丞的出入记录。 顾忌着希泽的命令，谈丞短时间内不会将芙思还活着的消息透露出去，但是希泽得做两手打算。 光是警告还不够保险，希泽计算着要去总部一趟，顺手将他和伯纳的出境记录删除掉，完美隐藏掉芙思的入境记录。 可惜叶丛白今日不在总部，不然可以直接委托他来做这件事。 希泽安顿好芙思，告诉她自己马上回来，立刻动身前往总部。 只是希泽没想到，他前脚刚刚离开，意外紧跟着就来了。 第234章 睹物思人如此执着，如此不顾一切…… 芙思在莫兰总会不自觉的放松警惕，大概是因为这里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居所，总会有点潜意识作怪。 在希泽走后，芙思闭上眼小憩了一会儿。 深度睡眠她是不指望了，能让躁动的大脑冷静一会儿也是好的。 谁知就在她迷迷糊糊地半梦半醒之际，庄园外面的街道上闹翻了天。 运用飞艇是不能进入居民区的，有特殊情况除外。 而现在，就是那个特殊情况。 第一舰队负责迦南奇的所有安防护卫的工作，作为主城战舰队，他们拥有先斩后奏的首位执行权。 正好奈最近也在迦南奇休假，被副官急匆匆拉回来上班的时候还有点无奈。 他几乎全年无休，好不容易趁着西莱出外勤休假，他才有机会过两天清闲日子。 艾芙思淇和昙绥无诃交战的事情他也知道了，至于那个两人双双身陨的传闻…… 其实没什么好伤感的，他和芙思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因为审议长的关系，她们才会格外熟络。 就在此时，他接到副官请求支援的通知。 有支队伍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一路潜伏到了主城区，没被任何监测手段发现，像极了当初潜入莫兰偷盗的暗火部队。 一时间奈整个人都不好了，上次没看住暗火的老鼠让他们溜进来已经是大失职，虽然总督没有因此责怪他，可他还是心中有愧。 奈立刻结束了自己的休假，立刻联系副官准备带队围剿。 正值傍晚，街道上的人流量非常庞大，担不起一点闪失。 主城区一多半都是有公民活动的居民区，在这里不能随便使用大范围杀伤性武器，更不能随意释放精神体。 而且那入侵者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被发现后竟然完全没有逃窜的意思，反而一路朝着更核心的位置疾驰。 他架势的飞艇竟然安装了莫兰都无法勘破的干扰系统，不像是暗火那群乌合之众能拿出的科技水平。 ……更像是茵多克莱或者德菲尔的手笔。 奈第一反应是暗火被其他星系收编了，借着暗火首领特殊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又打起了莫兰公民的主意。 可是之前塔莉斯明明已经清缴了暗火余党，此刻本不应该再有人拥有那令人头痛的潜伏技能了。 奈不由得冷下眉眼，该死的老鼠，真是阴魂不散！ 奈立刻接通了副官的视讯：“立刻加派人手，加强居民区的防护，不要让他伤到民众！” “可是……”副官的声音有些迟疑，“我们分析了入侵者的潜行路线，无论是什么时候，他的目标好像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总督府。” 他们都知道，现在的总督府是谁的居所。 奈难得有些怔楞，芙思住的地方确实是监察星和守卫星最少的，而且首领战之后……那里大概已经人去楼空了。 奈回过神来，立刻亲自驾驶穿梭舰追上去，他不敢轻易放出【炎魔】，他的精神体太过霸道，对于主城区内没有经过训练的向导来说，其威力不亚于在淡水区投下一条哥布林鲨。 但是让这家伙闯进总督府，他更是难辞其咎！ “打开警报，疏散群众！”奈第一时间下令。 谁知就在此刻，异变徒生。 一直被他们咬在前方追踪的小型穿梭艇突然不见了！ 奈立刻展开感知，这才发现他又开启了精神体异变技能，完美在探测雷达中隐去身形。 奇怪，怎么感觉这家伙又弱又强的？ 奈心下狐疑，却不敢过多斟酌，立刻释放出精神体追踪上去。 —————— 芙思晃晃悠悠地走出去，正好撞见炎魔巨大的身形完全覆盖了一艘漆黑的飞艇，铺天盖地的火焰犹如灿阳降世。 芙思眯起眼，那飞艇被吞噬的前夕，有阵非常熟悉的精神波动闪过。 空气扭曲一瞬，一道通体漆黑的人影徒然显现，正好扑倒她的脚边。 芙思这才看出来来人是谁，她挑了挑眉：“你怎么在这儿？” 追寻而来的奈看到这一幕，紧急刹车，这才避免了精神体进一步肆虐。 梅耶加斯看到芙思的第一眼，心中一直悬挂的利剑终于落了地，胸口停滞，一时间没有说话。 芙思半蹲下身，身上隐隐作痛，但是她习惯了，倒也算不得大事。 她捧起梅耶加斯的脸，轻声问 ：“这是怎么了？” 奈后知后觉到，芙思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 他目光下移，看到两人略带亲昵的举动，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你们认识？”奈声线微冷，“暗火和他什么关系？” 芙思听了两句就明白了，梅耶加斯一定是看到她和昙绥无诃双双身死的消息，亲自来莫兰确认她的生死。 他本无意惊动莫兰的巡逻队，所以用了斯坦利的伪装技能。 只是没想到还是引起了骚动。 “对不起，”梅耶加斯低声道歉，“我不相信你会死，擅自前来找你……” 芙思瞟了眼还立在一旁的奈，示意梅耶加斯先不要说话。 “回去吧，大晚上的，别搞得人心惶惶。”芙思漫不经心道。 奈下意识指了指仍然跪坐在地的男人：“他触犯了……” “我知道，”芙思脸色不好，耐心也欠佳，“你去排查他的同伙，若是发现来再来找我问罪，如果没有，我会跟西莱解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奈还能说什么，他耸耸肩，转身通知副官安抚群众取消警报。 梅耶加斯握着芙思的手，温凉的触感不似作伪。 “你没事，太好了。”他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略显憔悴的脸庞。 为了顺利进入迦南奇，他耗费了大量精神力伪装行踪，只是为了确认一个可能。 芙思还想说什么，喉头一腥，血污紧跟着呛咳而出。 “咳咳咳——”芙思没什么感觉，梅耶加斯大惊失色。 他伸出仅有的思维触手想要探查芙思的精神海，谁知却被一阵陌生的精神壁垒阻挡在外，不能向前。 芙思下意识推拒：“不行！”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血气上涌，芙思弯下腰，唇齿间不断溢出的血污浸了满手。 梅耶加斯立刻收起思维触手，不敢再碰。 他能看得出，芙思咳出的都是内脏淤血，情况不算致命。 但他还是觉得后怕，伸手揽住芙思的肩膀轻拍她的脊背。 芙思渐渐缓过来，身体已经在向她发出警报了，若是继续透支精神力和身体，恐怕…… 梅耶加斯轻声问她：“我抱你回去，不会碰到伤口。” 芙思出来的时候只披了一件外衣，躯壳上裹满了无菌纱布，身上的血腥味浓重，一定是重伤未愈。 “也好，回去说吧。”芙思没再拒绝，她揽住梅耶加斯的脖颈。 梅耶加斯抱起她，入手的重量就让他心下一沉。 太轻了，哨兵的骨骼密度是正常人的一点五倍，芙思在他怀里轻得像一片羽毛。 那所谓的首领战就是个幌子，可芙思也是在生死关里走了一遭，梅耶加斯脚步有些沉重。 芙思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颊：“在想什么？” 梅耶加斯没有立刻回答，他在芙思面前一向乖顺，这还是第一次生出逆反的倒刺。 芙思这才发现，他的身量比希泽还要挺拔一些，在他怀中的视角也并没有想象中颠簸。 当年那个被灭满门无家可归的孩子，确实已经长大了。 芙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温凉的手还贴在他的颈侧。 梅耶加斯眉头微动，赤红的瞳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恐惧。 在芙思出现之前，他根本不能想象她了无生气的面庞，更不能接受她身死的消息。 “别皱眉了，”芙思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的笑脸。” 闻言，苍白俊美的向导下意识露出一个微笑，芙思捏了捏他的脸：“这样才对嘛。” 梅耶加斯俯身将她放到医疗室的软床上，顺便用下颚贴了贴她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发热。 芙思又问了一遍：“在想什么？” 他低下头，和芙思对视，目光柔软，透着不易察觉的喜悦。 “你在MIC开始之前曾经许诺过，要实现我一个愿望。”梅耶加斯一字一顿道。 芙思蓝瞳微眯，目光凝在他的脸上，半响，“说吧，想要什么？” 之前的凯迪亚围剿名单，以及斯坦利的行踪定位，都是芙思自愿交给他的，实在算不上什么愿望。 此时他再提起这个承诺，芙思依然认为作数。 梅耶加斯手指微抬，轻抚过她璀璨顺滑的银发，捏在指尖。 “我想要这个。” 芙思顺着他的目光划过去，落在自己的发尾。 一段时间没搭理，她的头发都快长到腰间了。 只是她有些惊讶：“你说，你要这个？” 梅耶加斯将她的银发卷绕在指尖：“只要一点点，可以吗？” 芙思怪异地睨他一眼，没说同意也没说拒绝。 梅耶加斯半跪在床边，抬起脸，目露恳切：“母亲曾告诉我，她很早就与父母分离，经常盯着祖母的贴身玉坠睹物思人，我没有亲人，唯独对你，日日牵挂夜不能寐，可以给我留个念想吗？” 芙思听明白了，他今天不是来讨要利益和兵力的，只是想见她一面。 确认她还活着。 不知为何，梅耶加斯这幅样子总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如此执着，如此不顾一切。 今日若不是芙思恰好在总督府养伤，他未必能活着从奈的手下活着走出莫兰。 不排除梅耶加斯有其他底牌，即使铤而走险也有办法全身而退。 不过在这一刻，芙思觉得，他大概真的没有想那么多。 芙思动了动手指，示意梅耶加斯拿过放在手术台上的银色剪刀。 “你自己剪吧。”芙思温声道。 第235章 RB联合剂芙思并不希望他和梅耶加斯…… “咔嚓。” 一声轻响过后，银丝截断，软趴趴地滑到男人手中。 芙思瞟了一眼，有些意外：“只要这些？” 他手中的银发仅有小指粗细，不过成年男性的小臂长短，在他宽大修长的手中袖珍得像是一条宠物蛇。 梅耶加斯垂下眸，分外珍稀地将其挽了一个活结，放进随身的折叠口袋中。 芙思目光一直凝在那缕银发之上，再次对梅耶加斯有了新的认知。 世人皆知，贪心不足蛇吞象，可又有几人能抗住诱惑及时收手。 他手中握住的发丝，便是他的野心。 不过一束。 芙思失笑着摇头。 该说不说，基因真是很神奇的东西。 梅耶加斯这样的性子，几乎跟玛莎一模一样。 芙思再次确认道：“只要这个？” “嗯，”梅耶加斯低声应道，“谢谢。” 说来也怪，梅耶加斯还是星炽的时候，这种谦辞敬语不知道用了多少，从他离开学院之后，却没再说过几次。 芙思有些玩味地抬起他的下巴：“真想谢我的话，尽快从莫林手里拿回2547的基因序列，以防夜长梦多。” 梅耶加斯顺着她的动作靠近了一点，唇瓣微微张合：“我明白。” 芙思看懂了他的暗示，手指力道加深，梅耶加斯乖顺地靠过来，两人唇瓣慢慢贴近。 “我说——”门口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梅耶加斯充耳不闻，继续低头吮吻了一下芙思的唇瓣。 “喂！你不要得寸进尺！”希泽快步上前，好在梅耶加斯见好就收，只是蜻蜓点水没有继续深入。 希泽半是埋怨半是担忧地瞟了眼芙思，确认她身上没有再添新伤。 “我只是出去了几个小时……”希泽艰难地启唇，锐利的眼神射向被他挡开的梅耶加斯，“就有野狗混进来了！？” 梅耶加斯迎着他的目光丝毫不惧，两人视线相接，谁都不肯先低头。 在她面前乖顺如兔的向导难得流露出豺狼之色，这一幕要是放在别的地方，芙思还有心情观赏一下。 “希泽，送他离开吧，迦南奇人多眼杂，离开的时候务必使用赛洛航线，小心一点。”芙思揉了揉额头，有些疲倦。 希泽强压下怨气，他明白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姐姐，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希泽低头看向她， “这次他冒然闯入莫兰主城，惊动了不少人，如果后续没有个合理的解释……” 梅耶加斯突然转身，顺着窗户望向门口。 他感知到一阵非常强大的精神波动闪过，不过只持续了几秒钟。 希泽的声音也跟着顿住，芙思不明所以，直觉不太对劲：“怎么了？” 希泽的声音有点古怪：“他可能走不了了。” 芙思一点即通，立刻起身就要下床：“西莱回来了？” “别动。”两人异口同声地上前扶住她，紧跟着检查她的伤口有没有再次崩开。 明明受伤的是她，可是态度最随意的也是她。 “只是外伤，这么紧张干什么？”芙思不以为意。 希泽隐忍地握住她的肩：“就算是为了我，多小心一点，可以么？” 芙思和他对视一眼，少年眼中写满了恳求。 芙思勉为其难地点头，顺着梅耶加斯托举她小腿的力道重新躺回去：“好吧。” 紧接着她又叮嘱道：“西莱那边……” 希泽伸手理了理芙思短了一截的发尾，意有所指：“这一关他迟早得过。” 梅耶加斯正低眉顺眼地揉搓芙思冰凉的裸足，这温度实在令他心酸，炙热的手掌似乎完全没法焐热她的身躯。 芙思察觉到她的动作，想要缩缩脚趾，却有点控制不住身体。 失血过多导致她大半个身体都是麻的，不太灵活。 希泽眼尖，瞟到了她们的小动作，暗自磨了磨牙，催促道：“你出去吧，他会安排好的。” 梅耶加斯抬眸，芙思摊开手掌，示意他上前。 芙思摸了摸梅耶加斯递到她手里的脸颊，低叹一声：“去吧，记住，心口不一是为鬼。” 梅耶加斯有心想再跟温存一会儿，也明白时机并不合适，他吻了吻芙思完好的那只手，缓声道别：“那我走了。” 希泽眼睁睁看着他低头摘掉手套，从手腕处褪下一只通体漆黑的木镯。 那镯子在梅耶加斯手上是正好的大小，到了芙思腕上竟也严丝合缝。 芙思眼神略带疑问地转头。 “紫凰树的根须，希望它可以帮助你度过这段日子。”梅耶加斯没有过多停留，将东西留给她之后，起身离开。 希泽没有阻止，紫凰树是摩洛斯才会生长的稀有植物，它的全身都是宝贝，根须更是不可多得。 简单一点来说，这玩意跟RB联合剂有异曲同工之妙，必要时刻可以救命。 反正是送上门的宝贝，不要白不要。 想起RB联合剂……希泽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到芙思身上，有心想问当年她和谈丞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 只是这一看，芙思身上层层叠叠的无菌纱布，无不提醒着他，芙思仍旧重伤在身。 芙思研究够了手上的木镯，抬头观察了一阵，希泽的脸色稍有不虞，但他并未对梅耶加斯流露出明显的敌意。 “关于RB联合剂，西莱应该跟你说过，它只是一种加快细胞繁殖的促联剂，并不能达到活死人肉白骨的能力。” 希泽见她主动提起，便顺着她的话头说道：“略有耳闻。” 莫兰实验室耗费了近十年心血才研制出两支半成品，希泽未曾参与RB联合剂的研制，只是从西莱的嘴中听到过几句消息。 只是他没想到，西莱会将那两支半成品全部交给芙思保管。 希泽忍不住皱眉质疑，这不是明摆着让芙思来当这个众矢之的吗？ “西莱当初将那两支药剂交给我，只是因为当时干扰素的研制缺少一列公式，伯纳的研究出现了瓶颈。”芙思回忆起刚到莫兰的日子，口吻不由得有些惆怅。 “至于曲叶彤，她的精神体是毒叶蝎，每次使用精神体异变技能都会加重自身的污染，早就成了半污染源的存在。” 希泽有些意外，哨兵确实比向导更容易被污染源同化，强大如昙绥无诃，也要常年依靠向导的辅助压制体内的污染。 曲叶彤确实是莫兰的开国元老，常年征战在一线，出入污染区已是家常便饭。 但是…… “如果我说，是曲叶彤自己不想活了，你信吗？”芙思分外平静地吐露真相。 曲叶彤是一位合格的战士，弥留之际唯有一个心愿，那便是不要告诉她的爱人，她的求死之志。 芙思并不介意做一个冷心冷情的恶人，顺口就答应了。 不过介于莫兰的规定，不要让任何一位公民身死他乡，芙思还是将曲叶彤的尸首带回了迦南奇，这才招来了谈丞的质问。 现在想想，或许不应该让谈丞直面爱人的遗体。 希泽想了想，慢慢点头：“我明白了，其实你完全可以将真相告知谈丞，他并非弱者，不会接受不了……” “正因为他不是弱者，”芙思打断他的思路，“他一定无法理解曲叶彤的决定。” 有句话在人类之间流传很广，你既然连死都不怕，为什么还会害怕活着？ 谈丞也为莫兰尽忠多年，同样是出入一线的高阶向导，可是因为他的精神体特殊，这辈子恐怕都很难被外力杀死。 这对儿伴侣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走到结局。 “RB联合剂只是半成品，对于污染度过半的哨兵来说，没有任何作用。”芙思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而且那两支药剂一支被我交给伯纳进行研究，另一支则用在了塔莉斯身上。” 所以当年谈丞所有手段都用尽了，都没等到芙思心软。 一方面来讲，芙思尊重曲叶彤的选择，另一方面，她手上并没有传说中的RB联合剂。 “可是，你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呢？”希泽难得有些心焦，要知道，就因为当年这件事，【无序】枉顾人命冷血无情的评价传遍了整个莫兰上下。 直到塞拉斯旗讨伐战之后，芙思的名声才渐渐回转。 平心而论，希泽不希望芙思孤立无援，即使他不在她的身边，芙思也有可以依赖信任的人。 所以，纵然希泽看不惯梅耶加斯，却也不会暗害他。 “谈丞此人，虽然偏激，却足够忠诚，我没必要把他逼上绝路。”芙思瞟了眼庄园门口的方向。 若非如此，谈丞刚刚不可能或者走出这里。 她并未身死的消息不能透露出去，否则就会破坏她和昙绥无诃的交易。 两人蹭在丹赛图中约定，这场首领战无论结果如何，都只能是平局。 按照规定，首领战的获胜方有资格对败方进行资源掠夺，而眼下局势不明，茵多克莱和莫兰并不适合开战。 而芙思也不想利用这个借口对茵多克莱发动战争。 现在的情况，是最好的结果。 芙思拍了拍希泽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你出去看着，不要让西莱跟梅耶加斯交流太久，尽快将他送出迦南奇。” 西莱虽然是个寡言的锯嘴葫芦，但芙思并不放心让梅耶加斯和他单独见面。 而且她刚才交代梅耶加斯的那句话，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心口不一是为鬼”，这可不是什么随口一说的劝阻。 梅耶加斯总是将心事埋下，说一分自留九分，这种行事作风要是对上西莱…… 根据芙思自己的观察来看，西莱似乎拥有某种读心术。 这种能力令他能够在政治场上轻易拿捏对手。 是以，芙思并不希望他和梅耶加斯对上。 第236章 弟弟现在你又是在做什么呢？ 这并不是梅耶加斯和西莱的第一次见面。 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哨兵压迫感着实强劲，只是站在原地，就让梅耶加斯心生退意。 不只是因为他正踩在莫兰的国土上，更是因为眼前的人和芙思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在不久之前，塔莉斯还告诉他，西莱想要见他。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景下会面。 西莱的外貌非常具有迷惑性，他是典型的淡颜系长相，眉目间尽是疏离，细看之下，跟希泽的长相有几分奇异的相似性。 但 是再仔细看去，那些相似的地方又变得不同了。 两人站在庄园门口，梅耶加斯瞟了眼周围的监察星，竟然全都进入了休眠模式。 “请跟我来。”西莱率先开口。 这里曾经是他的居所，各种偏厅小楼都很熟悉，主楼里芙思正在养伤，西莱无意打扰。 哨兵和哨兵之间天然不对付，每次西莱和芙思见面都不能心平气和地交流，这个节骨眼上，她们还是不要碰面比较好。 西莱带着梅耶加斯推开一间会客室的大门，示意他坐下说话。 梅耶加斯瞟了眼冷硬的桌椅，谨慎地让了让：“不用了，您坐。” 西莱却放缓了气息：“不用紧张，我知道你没有恶意，贸然闯入，不过是关心则乱。” 他的声线非常冷，说出的话却很有人情味，与梅耶加斯想象中的场景大相径庭。 他还以为西莱会兴师问罪……毕竟是他伪装身份接近芙思在先。 “其实，”西莱抬眼望向站立在原地的梅耶加斯，“我和芙思的关系很简单，我的向导和她是同族。” 梅耶加斯瞳孔不由自主的扩张。 同族？这个词汇所代表的含义可不简单。 西莱仿佛看穿了他的疑问，继续说道：“她们不是人类，躯壳不过是一个载体，这一点，你应该清楚。” 梅耶加斯迟疑地点头。 “我今天来见你只有一个诉求。”西莱手指搭在桌面上轻点，“我希望你能阻止她恢复记忆。” 梅耶加斯下意识追问：“为什么？” 本以为西莱会顾左右而言他，没想到他直白道：“如果她恢复记忆，就会启动自毁程序，不仅仅是这具躯壳，连带着所有的一切，都会毁于一旦。” “什么？”梅耶加斯骤然接触到真相，第一反应便是质疑，“……我要如何相信你。” 梅耶加斯回想起MIC上突然出现的变故，身为莫兰总督，有不法分子潜入塔尼亚干扰大赛进程，他真的一无所知吗？ 还是说，那本就是西莱默许后的结果。 西莱依旧是无波无澜的样子：“我不需要取得你的信任，相信与否是你的事情。” 两人对视许久，半响，梅耶加斯慎重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西莱没有再废话，当即起身往外走：“我亲自送你离开，近日德菲尔边境不太平，希泽不能离开迦南奇。” 如果芙思在这里，一定会惊讶西莱怎么会变得如此健谈。 要知道，西莱从来不屑于跟外人解释什么。 梅耶加斯跟着他的脚步往外走，谁知西莱突然顿在原地，只听他轻声问：“你拿到过她的标记吗？” 拿到标记？好奇怪的用词，梅耶加斯顿了顿：“只有临时标记。” 西莱闻言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颔首，始终背对着他，没有让他看见任何神态表情。 ———— 芙思又做梦了。 她很清楚面前的一切都是梦境。 眼前红蓝缠绕的愈创木直达天际，厚实辽阔的树干几乎能覆盖住整个视野。 在芙思刚到莫兰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做这种梦。 梦里没有人，没有剧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只有蓝红交织的愈创木从地表直达天际，芙思望不见它的树冠，也看不见它的根须。 只是今天她的梦境似乎发生了改变。 树下站着一个人。 从背影判断，这应该是个青年男人。 只不过……他好白啊。 从发丝到手指，通身雪白，跟2547的白化程度有得一拼。 芙思忍不住上前两步，却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看似很短，实则隔了很远，中间还有无数冒出地表的愈创木根须阻挡。 芙思忍不住眯起眼，冷声质问：“你是谁？” 本以为他不会回应，谁知芙思的声音飘过去，竟真让那人转过了身。 芙思心下疑惑，定睛看去，却没看到任何五官。 ——这男人没有脸。 他的脸上雾蒙蒙的，辨不清真伪。 芙思突然消失在原地，眨眼间便往前挪动了几百米。 然而不论她往前走多远，那男人和她始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芙思停下脚步，心情不算美妙。 明明是她的梦境，却不能随着她的心愿走。 “别生气。”温凉的青年音传到芙思耳中，惹得她一阵侧目。 “本来，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见你。”他继续开口，“只是你这次伤得很重，我有些担心。” 芙思歪了歪脑袋：“你是谁？” “你的朋友。”他如此回答。 芙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的朋友？你和小黑一样，不是人类，对吗？” 这个问题对面的人没有回答，反而岔开了话题。 “你找到了自己的向导，对吗？”他问了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 芙思不置可否：“你到我的梦里，就是为了问这个？” 他又不说话了。 芙思有心想要得到更多信息，还是回答了他的疑问：“算是吧。” 青年似乎很讶异她的回答，他向前走了两步：“你们签订终身标记了吗？” 芙思的目光远眺，两人遥遥对视了一阵，芙思才开口：“没有。” “唔，这样吗。”青年若有所思，“看来我们见面的时机还是太早了。” 芙思一直没有丝毫表情的脸突然流露出一抹微笑：“后悔了？” “嗯？”青年微微侧头，“……你要做什么？” 脚下的土地突然传来微弱的震感，整个梦境开始出现坏点。 芙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贸然闯入我的梦境，总得留下点线索吧。” 青年怔楞一瞬，脚下徒然冒起无数黑雾包裹住他的身躯，整个人都被芙思的精神力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芙思慢步向前：“现在我们能好好说话了吗？” 青年很快回过神，不恼反笑：“我是你的朋友，你可以相信我，只是有些事情，我还没找到最合适的解决办法，暂时不能告诉你。” 芙思突然停下脚步，冰蓝色的瞳凝在他的脚下——芙思根本没有真正抓住他，他的身形缥缈，跟漆黑的雾气缠绕在一起，难分伯仲。 察觉到她的目光不善，青年低下头看了一眼，声音带笑：“我该走了。” 芙思心下一空，身形微动想要上前，下一秒，整个人从医疗舱里倏然坐起。 梦醒了。 芙思轻喘两声，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 希泽正坐在旁边，看到她这副模样，下意识扶住她的手臂轻声问：“做噩梦了？” 芙思匆匆摇头：“有人来过吗？” 希泽有些奇怪：“没有，这里只有你和我，昨天西莱走后就没再回来，他亲自将那小子送出的边境。” 芙思心下惊疑不定，希泽在这里，想要绕过他侵入自己的大脑，至少也要达到莫林那种水平。 不，即使是莫林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她的意识。 芙思忍不住伸手抚上自己的后颈，脊背忍不住轻轻战栗：“……是谁？” 她讨厌事情失去掌控的感觉。 必须尽快去一趟德菲尔，她必须要知道，到底是谁一直在背后推波助澜。 希泽见她愣神，兀自将她身上的纱布剪开，清理创口、上药、重新缠好无菌纱布。 芙思突然低头看向他：“你有没有见过西莱的向导？” 希泽手指一顿，思索了一秒钟：“……没见过，从我有记忆开始，他就是一个人。” 说到这个，希泽也有些奇怪，像西莱这种等级的哨兵，如果没有向导为他常年做精神疏导，早就变成异化种迷失在污染区了。 整个莫兰境内，K1级向导的数量不少，如果西莱需要，总会有人为他出生入死掏心掏肺。 芙思想要起身，却发现左腿被固定住了，有些笨重。 希泽在她耳边解释：“我后来检查了一下，你左腿有轻微骨裂，本来不严重，但是你昨天拖着伤腿强行走路，导致伤势加重。” 他的气息很轻，拂过耳边的发丝，有些痒。 芙思不疑有他，希泽在进行生物化学方向研读的时候辅修过医学，他比一般的医生更加可靠。 希泽瞟了眼她的腰腹，温声劝阻：“先躺下换药吧，西莱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芙思还是觉得后怕，那人能如此轻易地潜入她的精神海，也能借此给她种下其他种子，若是被人暗中下了埋伏…… “嘶……”腹部的伤口没有麻醉，芙思下意识轻哼一声。 “抱歉，”希泽立刻停手，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一层纱布晕染到她小腹，“弄疼你了？” 芙思垂眸，她靠坐在医疗舱里，正好能看清腹部的惨状。 血肉模糊的肋骨下方缺了一大块皮肉，那是被高温火焰灼烧的主要部位，创口清除了腐肉之后，整个腰侧显得空落落的。 随着芙思的呼吸，那些赤红糜烂的血肉起起伏伏，接触到空气，有丝丝缕缕的痛意蔓延上来。 恰逢此时，希泽伸出一只思维触手，缓缓贴上她的颈侧。 “疼吗？要不要……”他暗示性地用思维触手在她的颈侧游移，轻点她的肌肤。 “希泽，”芙思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动作，“当初是你自己说要做我的亲人。” 她转眸和他对视，直白的，“现在你又是在做什么呢？” 第237章 重新考虑个中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窗外偶尔传来一两声鸟鸣，除此之外，整座庄园都安静得可怕。 芙思和希泽对视半响，谁都没有率先移开视线的意思。 希泽的眼睛瞳色很特别，平时看过去只有一望无际的黑，在光线下却会显现出最深处的一抹蓝。 希泽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声线还是很轻缓：“他可以，我不行。” 陈述的句式，芙思却从他的眼中品出了几分质问的意思。 从某种意义上讲，芙思并不是一个情感木头，相反，她很敏锐。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莫林对她的占有和病态的爱恋，也能看出梅耶加斯对她潜藏的依赖和仰慕。 只是她对于情感的理解方式与常人有所不同。 这一点上，希泽和她有相同的见解。 爱情是不可能永恒存在的。 它是荷尔蒙作祟的产物，亦是美丽皮囊的外在价值，唯独不可能是人类情感的至高阶段。 所以，希泽很早就决定，他只会是芙思的亲人，不会做她的伴侣。 亲人之间的关怀总比情人之间的旖旎来得长久。 他以为自己能忍住的。 永远呆在合适的身份上，不越线，不贪心。 可昨天梅耶加斯那堪称挑衅的举动久久不能从他脑海中除去，今天来见她，难免有些失控。 希泽原本想要委婉地说些什么缓和气氛，谁知碰上她的眼睛，冷冷的，没有一点柔情，下意识说，他可以，我不行。 有点委屈，却被他强硬地伪装成了羞耻心上最后一层遮羞布。 芙思不依不饶地看着他，非要让他先低头认错不可的样子。 希泽手指握紧，指骨泛白，逆反心理占据了上风。 他不想在芙思重伤的时候和她起争执，可情绪总是不由人。 芙思看着他深呼一口气，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 这种时候如果芙思愿意出声和他说句话，哪怕语气冷一点态度生疏一点，他都会回头，自己哄好自己。 可芙思没有。 或者说，她从来没有主动给过希泽台阶，每次都是依靠时间流逝淡化矛盾，又或者干脆冷处理。 她好像根本不会主动递台阶给别人。 或许，只是因为对象是他，芙思才会如此冷漠吧。 希泽有些失神，他默默掏出光脑联系伯纳，让他过来帮芙思处理伤口，时间久了伤口裸露在空气中会有感染的风险。 ……不应该如此冲动，希泽有些后知后觉的懊恼。 芙思伤得那样重，连带着哨兵本身的自愈能力都大打折扣，几次被医疗舱提醒病危，严格来说，她还没度过危险期。 希泽不由自主地删掉原本应该发送给伯纳的信息，打消了让别人代劳的念头。 芙思听到动静半侧过头，正好看到希泽去而复返。 她挑了挑眉：“怎么回来了？” 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他人了。 以前她们也经常有这种摩擦，有些时候是一些分歧，有些时候则单纯是一些口角。 两个独立思维之间很难做到百分百统一，除非有一方愿意完全迁就另一方，完全压制自己的本能和脾气，一天两天还好，时间长了真会让人窒息。 推己及人，芙思自己很难做到，没必要让别人跟着她吃苦。 “没必要，”芙思轻声开口，“如果你在我们的关系中感到痛苦，可以随时结束，反正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话音刚落，希泽猛然抬头，一直未曾跟她对视的眸子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平静。 “所以呢？你有了向导，不需要我了，对吗？”希泽哼笑一声，“我本以为，我们之间不会有第三个人插足，即使有，也不会长久。” 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说到第二句话的时候已经从愤慨变成了哀伤。 “姐姐，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希泽望着她，目光执拗而脆弱。 芙思轻叹一声，到底是不忍心，她抬起完好的那只手，揽过他的肩颈。 这是个类似于安抚的动作，希泽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肩膀僵持一瞬，没有顺着她的力道靠过去。 芙思轻拍他的脊背，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这次去丹赛图，我见到了尼尔比瑞家的小女儿，诺芙依，她说，只要我回答她一个问题，她就愿意为我效力。”芙思突然说起另一个话题。 希泽靠在她怀里没出声，芙思也不在意，她继续说：“诺芙依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她是非常传统的德菲尔土著，被丈夫当做弃子送往丹赛图顶罪，我很好奇，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向我提出这种问题。” 希泽耳廓悄悄动了动。 “她问我，爱情是什么。”芙思想了想，“德菲尔那个地方盛行父权主义，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是因为她满脑子只有情爱男人，多半是因为环境的耳濡目染，还有社会的言行教条规训。” 芙思当时耍了点小心机。 芙思知道如何回答能触动诺芙依沉寂已久的心，除了她的父兄，便只有一直被她视为对手的玛莎了。 芙思利用了诺芙依争强好胜的执拗性格，故意用玛莎的事件激起她心中的波澜。 事实证明，她的对策很有用。 芙思开口想继续说下去，腹部突然一痛，惹得她轻哼一声。 希泽这下不能装作没听见了，他立刻离开芙思的怀抱，俯下身直接抱起她重新放回医疗舱里。 芙思由着他拿过药瓶和无菌纱布给她换药，嘴上继续说：“诺芙依对这个问题如此执着尚有原因，那你呢？” 希泽手上动作一顿，紧接着又恢复正常，利落地涂抹封闭药膜，用生理盐水洗干净脓液，重新缠绕上无菌纱布。 整个过程中他没再提起用思维触手帮助芙思缓解疼痛的事情。 对于芙思的问题，他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个中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没办法回答，他对自己的亲人有了最原始的欲望。 他不满足于现状，活该自讨苦吃。 “你好好休息，等你完全恢复了，我再回答你。”希泽垂下眼睫，声线不辨喜怒。 芙思似笑非笑地补刀：“真的不是逃避问题吗？” 希泽抿了抿唇，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摇头否认。 好吧好吧，他不想说，芙思也不会继续逼问。 只是他临走前，芙思交代他把光脑留下。 芙思的光脑被她自己拆得四分五裂，失去了核心储存装备，基本报废。 她现在不能外出，所有消息来源都是莫兰内部的区域网，希泽的 光脑正好拥有对应权限。 芙思有些好奇茵多克莱现在的局势。 希泽向来对她有求必应，何况只是一个接受外界消息的光脑。 他的光脑经过总部权限加密，能够接收到一手内部消息，坏处就是只能浏览不能编纂，不然就会暴露希泽本人和信息IP不在同一坐标的事情。 不过芙思已经知足了，不然让她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养伤，恐怕会闲得长蘑菇。 值得一提的是，莫兰内部竟然有个十几人的群聊，塔莉斯和谈丞等人都在这个群里。 再看一眼人数，这群里算上叶丛白和希泽一共只有十三人。 去掉已经卸职的尤菲米娅，正好是莫兰现役指挥官的总人数。 芙思有些好奇，她从来没有进入过这种内部聊天群，看起来不像是官方性质很浓的工作群聊，反而有点像是私下里吐槽专用的小群。 因为这样的群希泽的光脑里有十一个。 芙思随手点开一个，消息正好冒了出来。 虚眼：哎，谈丞，有人说你昨天被审议长召去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是一个七人小群，群主正是冒泡说话的这位虚眼，她是第六舰队总指挥，平常和谈丞走得很近。 芙思记得这位性格开朗的向导，叶丛白能得到斯坦利的行踪轨迹离不开她的帮助。 虚眼：怎么没人说话？不方便说？那我私聊你了。 芙思看着她直白的消息有些忍俊不禁，这也是位社交恐怖分子。 紧接着，又有一个小群被顶了上来。 这群里只有三个人，除了希泽，剩下两位都是芙思的老熟人。 炎魔：我说，这个消息能不能告诉白恒？ 【白恒】是塔莉斯的代号，意味永不磨灭的恒星，对于哨兵来说，这种称号和金足乌的不死神话有得一拼。 白恒：什么消息？ 炎魔：我不确定能不能说。 芙思：“……”不是，大家什么时候都这么直白了，如果奈是真的有心想问希泽关于她的消息能不能透露给塔莉斯，理应私聊，发到群里岂不是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尴尬感。 除非他已经说了，现在是想补票。 芙思默默发了个：1 群里寂静了一会儿，奈率先发出疑问：为什么审议长的地址IP显示在居民区？我刚刚还在总部看见他了。 芙思接着回答：因为他的光脑在我手里。 炎魔：……哦，这样。 芙思从这几个字上看出了一种干巴巴的感觉。 芙思接着回复：可以告诉塔莉斯，不过这个消息短时间内需要封锁。 白恒：芙思？你没事？太好了，我很担心，但是我现在走不开，等我回到莫兰再去探望你。 塔莉斯最近在执行外派任务，不像奈那么清闲地在总部休假，随便冒了个泡就又沉了下去。 炎魔：她那边出了点突发状况，不然早就飞回总部确认你的消息了。 近些年莫兰边境并不太平，塔莉斯也经常外出平乱，给芙思当名义上的监护人几乎是塔莉斯接到的最简单的任务了。 芙思突然想起什么：有没有茵多克莱的消息？我刚刚在星网上转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官方消息。 那边静默了一会儿，奈转发了一个链接给她。 芙思点进去，发现是个灰色网站。 这种网站的消息一般来自于民间，俗称小道消息，可能不准，但一定足够真实。 【我主保佑，这该死的平乱军队什么时候能离开？】 【她们再不走我就要开不了张了，新任女皇不至于对我们赶尽杀绝吧！】 【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我说，她们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怀念索尔大人在任的日子】 【教皇评选的日期又推后了，教会竟然还能支撑正常运转吗？】 【听说教会现在是新任君主在管理，尚且能够支撑正常运转】 【我们这种普通人这辈子是没出路了，天知道下一任教皇会落到哪个关系户的头上】 【我还想参选今年的机甲驾驶员考试呢！现在又没着落了！】 芙思浏览了一圈，大多是茵多克莱底层民众正在抱怨这场围剿战什么时候能够结束，他们不希望索尔落马，也不希望有新的教皇继任。 这种情况其实并不罕见，对于茵多克莱这样的超级星系来说，只有少部分公民是土生土长的“上等人”，大部分公民都是在扩大领土面积时被殖民地侵扰的其他星系土著。 这种现象并不是茵多克莱的特色。 比起战火纷飞永无宁日，大部分人还是想让自己的国家被这种超级星系收到麾下，这样起码不用过东躲西藏无家可归的日子。 是以不少超级星系都会吸纳周边的核前文明，一方面是扩大领土，另一方面是防止战变。 芙思看了一圈，大概能了解到，昙绥延多半已经成功继任了。 原本散落到各大家族手中的权利都被收拢，中央集权达到了高度统一，连带着对索尔等人的围剿力度都空前强盛。 奇怪，如此雷厉风行的作风，倒有些不像是昙绥延本人。 还以为她会掉两天眼泪，浑浑噩噩地让半舍家钻了空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振作起来，这还是那个满脸天真傲慢的小王姬吗。 不过转念一想，金足乌那特殊的力量转嫁方式应该会狠狠打碎昙绥延的童年梦，见识过了世界的残酷，她没有理由继续软弱。 不怪风早清幽如此惦念女皇陛下的母爱，无论是做母亲还是做君主，昙绥无诃都可以称得上一句极致。 芙思退出了这个灰色网站，并不指望在这里找到有关于索尔的线索。 在普通人的视角中，索尔确实是千年难见的曙光，他开辟了除了哨兵和向导之外的第三条路，将哨向间的主要矛盾转向了普通人和哨向的争执。 这要是放在星际战争里，高低是个玩弄人心的纵横家。 不过芙思有些在意另一件事。 无论是官方消息还是小道消息，都没有索尔的任何消息。 他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带着那样数量的人造向导，他能逃到哪里去？ 那个一直帮助他的操控者，竟然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要选择索尔？ “嘶……”芙思轻轻揉了揉额角。 按照常理来说，哨兵的身体自愈速度是普通人类的三到五倍，根据躯体的评级不同，速度有快有慢。 2547在实验体中的评级并不算垫底，躯体评级也在S级以上，撑过生死关后不应该如此孱弱。 除非……真的像是莫林说的那样，这具身体快要撑不住了。 不可否认，当时在丹赛图的见面并不算愉快，对于莫林的提议，芙思根本不会考虑。 但是经过小黑的一番操作，芙思得知了当年精神体暴乱的经过，愣是把莫林看顺眼了几分。 芙思轻嗅两下，空气中一直弥漫着若有似无的铁锈味，以及浓厚的苦药味。 她的伤口一时半会儿不会好，去往德菲尔的日程肯定要推后。 芙思忽然又想起谈丞那张脸，他的精神体异变技能有关细胞增殖与修复，可以短时间内让芙思的身体恢复正常。 事情原本很简单，可是因为曲叶彤这条人命横在两人中间，又变得难以执行。 芙思低叹一声，老老实实躺了回去。 算了，等梅耶加斯那边有了进展，再去德菲尔也不迟。 只是芙思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两年。 第238章 万年历理事长他出去一趟回来就疯了！…… 芙思在迦南奇养伤的时间，陆陆续续知道了一些外界的消息。 茵多克莱那边，可以说是完全颠覆了芙思对昙绥延的刻板印象。 短短几个月内，昙绥延迅速解决了教会的历史遗留问题。 只是这中间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有人在茵多克莱边境捕获了金足乌的基因序列波动，经检测，那人竟然和现任女皇有着明确的血缘关系 。 这件事引起了轩然大波，世人皆知，女皇的基因序列至关重要，但凡落到敌人手中，这将是基因武器最有利的依托。 他们以此威胁昙绥延，具体条目芙思无从得知，只知道最后这颗名不见经传的荒星被茵多克莱除名，那名携带女皇基因序列的人质也重伤昏迷，现在情况不明。 这无疑给众人敲响了警钟，昙绥延并非善茬，她远比上任君主更加狠厉！ 后来昙绥延不仅提拔了新任教皇，还重新组织了能源机甲驾驶员选拔。 这一举动无疑动了不少人的蛋糕，这条公告出来的当天，就有人按耐不住了。 不得不说，昙绥无诃以身入局，不仅将自己全盛时期的力量完美传承给了昙绥延，还让不少隐藏在暗处的浮桩漏了马脚，堪称一石二鸟。 经此一役，半舍家分崩离析，人员大减，风光不再。 其实这件事并非偶然，就算半舍家昨日不倒、今日不倒，明日也是要倒的。 勾结外敌这种事情，一次便足够致命。 不过令芙思意外的是，昙绥延竟然提拔了舍齐为新任教皇。 可怜见的，整个半舍家分崩离析，这种节骨眼上，舍齐得了新任女皇的青睐，平步青云了。 这下好了，盲眼少年直接成为众矢之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拉他下马吃他的人血馒头。 不过他的处境倒是真有几分与昙绥延相似了。 星际联邦对茵多克莱发难，直指现任女皇难堪大任，应该交出联邦首席之位，杜绝一票否决权的存在。 星际联邦会议再次召开，昙绥延公开宣布，要将现任联邦首席之位转交给德菲尔理事长担任。 这一决定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先不说茵多克莱始终与德菲尔不对付，这一决定几乎没把莫兰放在眼里。 西莱还活着呢！就算昙绥延让出联邦首席的位置，也应该在西莱和莫林两人之间决出下任首席。 怎么说也是三大星系之一，被人这样小看，外界都说西莱会借着这次女皇陨落直接对茵多克莱发难，就当是扩展版图了。 并非所有人都爱好和平。 总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巴不得世间战乱，正好能发一笔战争财。 军火、能源、人口……都是太平盛世下不能变现的资源。 只是西莱的选择再次跌破众人眼眶，他也赞同德菲尔拿到联邦代理权！ 于是，莫林几乎是被推上了联邦首席的位置，他不得不离开摩洛斯前往联邦会议现场受任。 这一走不要紧，摩洛斯当晚就生了变故。 莫林能在德菲尔执掌大权多年不是没有原因的，他手上握着众多德菲尔要员的基因序列，还有一整个基因引擎武器库。 他人一走，养在主城区的那些挂名养子们纷纷躁动起来，摩拳擦掌地想要干一番大事业。 要知道，莫林在影织者的影响下几乎达到了永生，如果他们要等到这老东西腻了自己退位，恐怕早就成了星际尘埃。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莫林这次若是真的接受了联邦首席之位，本就势微的审查会就更压不住他了！ 必须尽快动手！架空他的权利！ 就算莫林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人抵万军！ 不过，谁说只有摩洛斯内部在眼馋理事长手中的权利？ 然而就在这个当口，审查会突然接连暴毙两人，还不是什么身份低微的小喽啰，都是能登上至高审判庭的熟面孔。 这件事的诡异之处在于，根本没人知道那两人是怎么死的。 这不亚于人群闹市种突然有两个人被当场爆头横死街头，恐怖中又带着一丝荒谬。 众人下意识就像请求理事长调查事件缘由，他的影织者可以追踪所有精神力残留找到正主，这种事情简直易如反掌。 天不作美，理事长去参加联邦会议了。 整个德菲尔群龙无首，还有无数虎狼潜藏在其中浑水摸鱼。 芙思瞟了一眼死亡名单，看到两个很眼熟的名字。 不出意外，是当年围剿凯迪亚家族的涉事人员。 可惜的是，这张情报中没提到他们的死亡原因，也没提供死亡影像，芙思看不出他们是死于哪种精神体异变技能。 梅耶加斯一如既往地干脆利索，从这两个名字开始，从摩洛斯主城一路平推过去，短短两周，上到审查会下到加列斯管理层，全都人心惶惶。 越是手握重权的人，越是怕死。 也是这时候，审查会的人才发现，他们根本离不开理事长的庇护，没有理事长的手令，守卫整个摩洛斯的重型机甲战队根本不会听从他们的号令。 自古以来兵权都是一国命脉，何况是莫林一手带出来的亲兵，几乎囊括了整个德菲尔的机关要塞。 审查会的人自以为替换掉了莫林的大部分心腹，渗透了权利中心，其实只是猎人丢出来的饵料，给他们一点甜头，免得他们到处蹦跶。 到这里还没完，要知道芙思交给梅耶加斯的那张名单上足足有上百个人名，怎么可能杀两个就停手？ 于是在不久之后，奥德比家族内部出现了震惊全族的上吊塔事件。 这件事的风头很快被压下去，但是芙思还是弄清楚了个中原委。 大概在莫林回航前三天，奥德比家族最大的分支惨遭灭门，无一活口。 他们的尸体被放置在摩洛斯中心区的最高楼，被人搞成了倒吊人的姿势，统一面向最北方，放干了血，四肢扭曲。 那一幕震慑住了许多人，因为附近的监察星拍到的画面中，这些人在没有人从旁辅助的情况下，自己把自己吊死在了高楼上。 厉鬼索命——不少人这么形容。 从辈分上来说，他们是百伦的叔父一脉，曾经在摩洛斯拥有过相对辉煌的历史，只是后面的小辈不争气，逐渐没落。 直到凯迪亚家族覆灭，他们分得了一杯羹，靠着玛莎遗留下来手稿，拿到了最新款兴奋剂的专利，靠着对外贸易充盈口袋，重新闯入众人视线。 只是没想到，他们这次辉煌的时间比上次还要短。 到这里，审查会那群残生怕死的蛀虫才回过味儿来，这些死掉的人，全是当年凯迪亚剿灭战中的主力选手。 还真是厉鬼索命！ 当年凯迪亚家族全族被灭，就连历史上也未曾留下记录，怎么会有人专为了报仇而来？！ 这还不算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德菲尔内部成立了一支名不见经传的反贵族联盟，势必要破除千百年间德菲尔遗留下来的垄断风气。 起初没人把他们放在眼中。 事实总会证明，轻敌乃兵家大忌。 短短三个月，他们吞下了奥德比家族设立在B1002星的水焱能源点，连带着周围五十多颗小行星也跟着易主。 作为德菲尔的从属星，这些小行星都有配备相应的星核级武器，如有外敌入侵，会第一时间展开光能壁垒防止入侵。 谁知那支队伍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悄无声息地潜入主控站，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据点资源，顺带破解了星核级武器的操控权！ 原本城内的神秘死亡案子还没抓到幕后真凶，现在又出了这种事情。 然而当审查会战战兢兢地回禀给理事长，请求他的帮助，却只得到一句：不足为惧，你们看着办。 看着办？ 怎么办？！ 人家都要打到家门口了，理事长却要明哲保身了？！ 审查会这才意识到，无论是特殊派遣队还是主城护卫队，他们的调遣权全掌握在理事长一人手中，审查会豢养的那些部队仅仅是应付内敌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的力气。 莫林从联邦会议归来之后，并未第一时间调查上吊塔事件，反而对几个浑水摸鱼制造争端的养子痛下杀手！ 疯了， 理事长他出去一趟回来就疯了！ 他不管外人如何入侵，光顾着杀自己人！ 莫林这一决策，可谓之战争转折点。 当理事长不再庇佑民众，必定会得到反噬。 不少人惧怕了那无处不在的猎手，纷纷打算投诚。 看到这里，芙思不由得想起当时在回忆中莫林面对奥德比家主的态度。 很明显，莫林并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得其乐。 于是第一批倒戈者出现了。 他们始终觉得，这样不成器的队伍，只要给点恩惠再招降，必然能“化干戈为玉帛”。 说到底，没有哪个人日子过得好好的就要去造反，他们一定是没见过上流社会的辉煌，妄想一步登天，这才走了偏路。 只要将他们同化，这次的危机还不是轻松化解。 芙思低叹一声，要不然就说德菲尔这个地方邪门呢，审查会如此分散的权利部署，出了事情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解决，所有人都龟缩在后面不肯出力，灭国是早晚的事情。 要是莫林愿意当那个领头羊做出决策还好，现在他完全放养，故意让众多旧贵族狗咬狗互相猜忌怀疑，不出乱子才怪呢。 果然，没过多久，被奥德比家族派去招降的人被当场扣押，连带着带去的“诚意”——三百桶水焱，都被一并吞下。 这一行为彻底激怒了本就傲慢无知的审查会上层，他们决定对这支反叛军发起正式围剿。 也就是这个时候，旧贵族势力内部的最大短板终于暴露出来—— 没人愿意第一个拿出自己圈养的军队去做围剿先锋。 原本尼尔比瑞家族的财力最为雄厚，这些年也培育了不少高阶哨向和重型机甲舰队，但是因为反叛军并未对家族人员下手，他们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只有芙思知道，尼尔比瑞现任家主最喜欢粉饰太平，要是让外人知道，他最小的女儿不仅没有在丹赛图好好服刑，反而加入了反叛军的阵营，恐怕他这个家主之位也坐不稳了。 这也是芙思一开始的想法。 如果诺芙依不能为她所用，直接绑了当做个把柄来用也是很好的。 不过诺芙依比她想象中心气要高，倒是省了不少力气。 第239章 司璐名为陪同，实为监视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芙思身上的伤口在第三个月的时候，就基本痊愈了。 原本对于哨兵来说，只要精神保持清醒，**上的损伤都不算事儿。 可是这次芙思的恢复速度远远低于平均水平，甚至赶不上A级哨兵的治愈速度。 而且在芙思回到莫兰的第三个月，她在后花园寻找莫尼塔香草的种子，不知怎的眼前一黑，倒头就睡。 这一睡就是半年，差点把希泽吓死。 幸好伯纳及时救场，检测后发现芙思只是身体机能无法负荷高能量精神体的存在，罢工了。 芙思的精神体和常人不同，她的精神体亦是本人的一部分，精神体陷入休眠，身体就成了植物人。 好在伯纳已经将2547的躯壳研究得七七八八，给出了相应治疗方案，希泽这才没有跑到谈丞门前去动用精神体异变技能把人绑来。 期间塔莉斯回来过一次，确认芙思并没有生命危险后又匆匆忙忙走了。 德菲尔和茵多克莱接连发生动荡，星际联邦内部也并非是一潭死水，莫兰边境接连爆发大型污染区，塔莉斯和奈都忙得脚不沾地。 这种时候，西莱反倒整天不见人影，叶丛白已经连着半年没休假了，希泽上次去总部差点被叶丛白扣下当苦力。 好在芙思的情况逐渐好转，在昏迷的第176天后转醒。 芙思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整合装备前往德菲尔，却被希泽拦下。 “你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希泽握着她的右手，目光恳切，“现在德菲尔局势不明，你如果在这个时候出现，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芙思没有正面回应他的请求，反而给她看另一只手上握着的光脑。 “看到这里了吗？”芙思指着《无限魔能》游戏界面的右上角。 希泽将目光分过去一瞬，芙思在各种竞技类游戏中都是佼佼者，这个账号已经让她打到最高段了。 希泽真心实意地夸赞：“看到了，星际服一区top1，好厉害，姐姐。” “像这样的游戏账号我有三个！”芙思甩开他的手，“再不出门我就要长蘑菇了！” 希泽一时哑然，眼眸黯然一瞬，随即又振作起来：“那我陪你去莱诺奇星玩玩，或者你更喜欢……” “好了，”芙思扔下光脑，按住他张合的唇瓣，“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希泽被迫和芙思对视，二人谁都没有让步的意思。 希泽伸手捉住芙思的手腕，却无意中摸到了她手腕上凸起的疤痕，手指颤了颤，心下一紧。 芙思没发现他的小动作，好以整暇地看着他，似乎想听听他又想出了什么借口。 谁知这次竟然等来了希泽的妥协。 “德菲尔现在两大阵营分割对垒，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希泽顿了顿，“如果一定要去的话，让司璐和你一起去。” 希泽摩挲着芙思手腕上的疤痕，解释道：“第四舰队最近处于轮休期，司璐前两天跟我提过，她要去德菲尔边境附近抓克鲁鲁兽，正好可以和你同路。” 克鲁鲁兽……芙思眉头微动：“你认真的？克鲁鲁兽不是早就灭绝了。” 克鲁鲁兽又称为龙之幼崽，龙族文明早已隐匿在宇宙深处，克鲁鲁兽就是传说中的生物。 希泽郑重点头：“当然是真的，司璐热衷于寻找传说生物，不信你可以自己和她对峙。” 好吧好吧，芙思知道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她也没理由逼迫他完全退让。 希泽观她神色，确认她同意了这种方案，立刻着手准备。 严格来说，司璐是整个莫兰指挥层年龄最小的一位向导，对外界事物保留了最基本的好奇心，听说这次能和芙思同行，第一反应不是她竟然还活着，而是…… “白毛真的很酷唉！”司璐一脸羡慕地围着芙思转圈圈，“我 最喜欢白色的克鲁鲁兽了！” 芙思看着眼前长了一张甜妹脸的小女孩，试探性地开口：“司璐？” 司璐点点头，她的身高只能够到芙思的胸口，此刻仰起脸的样子更显幼态：“怎么样，是不是跟想象中不一样？” 芙思从未见过这位第四舰队的总指挥，只听过她的能力非常变态，奈和塔莉斯都对她赞赏有加。 司璐的代号是【童言】，K1级向导，19岁的时候正式加入莫兰指挥层，被西莱亲自任命为第四舰队总指挥。 芙思看着她瞪圆的杏眼，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略带婴儿肥的脸颊：“很可爱。” 希泽原本一脸欣慰地看着她们交流，看到芙思如此亲昵的动作，唇角的微笑骤然消失。 恰逢此时司璐正好转身，瞟到希泽的面色不佳，大大咧咧地一挥手：“审议长你不用这么看我，我不会跟你抢的！” 芙思莫名其妙：“抢什么？” 司璐完全不顾希泽的死活，小嘴一张叭叭叭就把他卖了：“总部谁不知道审议长满心只有一个人，从来不把任何哨兵的示好放在眼里，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你，张口闭口姐姐……” “好了，”希泽眼看事态要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立刻出声喝止，“你们快去快回，随行舰队我已经准备好了。” 如果放在别的地方，司璐肯定见好就收。 司璐是高阶向导，对人的情绪感知非常敏锐，她能感觉到，芙思是愉悦的，这些话并不会引起她的反感。 于是她肆无忌惮地继续掀希泽的底：“审议长不要害羞嘛，爱就要大胆说出口啊！” 希泽脸色阴沉，沉声为自己开脱：“我们是亲人，袒护亲人不是很正常吗？” 司璐啧啧两声，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审议长，你这种自我欺骗行为有多久了？有没有想过喝点药调理一下。” 芙思忍俊不禁地摇头，眼看着希泽的脖颈和耳垂越来越红，善解人意地开口解围：“既然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希泽立刻点头附和：“好，我去给你们准备通行文书。” 司璐遗憾地看着希泽离去的背影，回头调侃芙思：“干嘛不让我多说两句，难得看审议长露出这种表情。” 芙思勾了勾唇，她很少遇到司璐这种自来熟的向导，一时间有些新奇：“他平时是什么样的？” 这可就问到司璐的舒适区了，她冷着一张小脸低咳两声：“这个季度的污染区收容报告是谁做的？数据量化为什么如此模糊！滚回去重做！” 那气势神态，甚至是语句的停顿习惯，都和希泽本人一模一样。 芙思好久没见过如此鲜活的人了，一时间被勾起了莫大的好奇心：“竟然是这样？还有吗？” “远的不说了，上周的组会上，”司璐深吸一口气，表情十分复杂，“从莱伊奇亚到谈丞，没有一个人逃过，挨个批过去，到最后我什么都没记住就记住了审议长的暴脾气。” 芙思这下是真的惊讶：“真的？” 司璐重重点头：“我从来不说谎话！审议长平时工作的时候真的很可怕！” 芙思摸了摸下巴，这两年她大部分时间都和希泽待在一起，那一百多天的昏迷拔掉了希泽身上所有的刺。 从芙思清醒后，希泽几乎是百依百顺、从不逾矩。 她从未想过希泽人前人后有两幅面孔。 “你别怪我八卦啊，主要总部太无聊了，我不吃点瓜调剂一下心情实在待不下去。”司璐一脸无辜。 芙思回过神来，无所谓地摆摆手：“这有什么。” 司璐有些心虚，她没敢说自己写了十几万字的同人文，第四舰队的小姑娘们人手一本争相传阅，整个舰队都在磕审议长和【无序】的cp。 这次司璐一方面是想见见传说中的艾芙思淇，另一方面就是想和她搞好关系，免得日后东窗事发审议长暴怒，也好找路子求情。 芙思没发现她的心虚，这些日子她总是走神，有些时候人都走到她面前了才能回神。 突然，衣摆被人拽了拽，芙思垂眸，司璐扭扭捏捏地开口：“我能再问个问题么？” 芙思眉眼一松：“问吧。” “那个，”司璐瞟了眼门口，“你和审议长，是真的吗？” 芙思一时间没太听懂：“什么？” 司璐以为她不想回答，立刻给自己找补：“没事没事我随口一问，事不宜迟你有没有行李要收拾？” 芙思缓缓摇头：“不用。” “好！”司璐拍了拍手，“我们今天就出发，如果星际风暴安分的话，不出一周就能到达目的地。” 司璐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还没问，你去德菲尔干什么啊，你也对克鲁鲁兽感兴趣吗？” 芙思想了想，还是没有和盘托出，只是说：“我去找我的向导，他最近在德菲尔谋了份差事。” 司璐闻言，突然就碎掉了，颤颤巍巍道：“你……你的向导？” 芙思点点头，司璐顿时感觉五雷轰顶。 她的cp，这么快就be了？！ 原来刚才芙思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忍心戳破她！ 司璐欲哭无泪，紧接着又振作起来。 出发，马上出发！她倒要看看，是谁能得到【无序】的青睐！ 此时此刻，司璐对这个向导的兴趣已经完全超过了克鲁鲁兽。 芙思看着她突然落寞又很快振作，轻笑一声。 希泽真是用心良苦，听她说无聊，特意寻了司璐来陪她。 刚刚那番节目如果没有希泽默许，司璐根本说不到最后。 上级的态度代表一切，司璐显然也看出了希泽雷声大雨点小。 司璐这次跟她一起行动，名为陪同，实为监视，芙思笑叹一声。 随他吧，如果能让他放心，监视又如何呢 第240章 慎入！！！芙思×希泽（慎入！！！）…… 临出发前，出了个小插曲。 由于她们这次是以个人身份出行，所以并不能安排重型军舰随行，全程都要走私人航线，低调俭行。 芙思觉得没问题，司璐也觉得没问题。 但是希泽不同意。 “不行，私人飞艇没有配备任何武器组件，”希泽在这个问题上出奇地固执，“再等两天，让我想想办法。” 芙思和司璐对视一眼，司璐难以置信：“原来在审议长眼里我们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菜狗吗？” 很新奇的形容词，芙思挑了挑眉，转眸和希泽对视：“你是想等到奈出任务回来，借用他的异形飞艇将我们送到德菲尔边境？” 莱伊奇亚手下有支特殊战舰，是早些年希泽专门为奈打造的异形战舰，并不计入总部军舰序列，完全独立。 这支战舰战力顶尖，且操作难度不算高，司璐和芙思都可以很快上手。 司璐闻言摸了摸下巴，她和莱伊奇亚没见过几次面，但是对他手中的异形飞艇早有耳闻。 而且……还有些隐秘的好奇心。 司璐非常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她转身拉住芙思的衣袖：“那我们就等等吧，反正莱伊奇亚那边的任务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了，不会耽误太久的。” 芙思垂眸看向司璐，她的声音和脸蛋一样甜美，很难让人说出拒绝的话。 “好吧，”芙思点头应允，“最多三天，三天后不管奈有没有回航，我们立刻用私人飞艇走暗线离开。” 司璐重重点头：“好！” 芙思的目光在司璐和希泽之间辗转一瞬，神情微妙，好在她今天心情不错，只是瞟了几眼，轻飘飘带过。 因为司璐被希泽用个人任务的借口调遣出来，短时间内不能在总部露面，芙思便留她小住。 芙思指着空空框框的庄园二楼，很豪横：“随便挑，住哪里都可以。” “倒也不是哪里都可 以，“希泽跟在她们身后，声音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来，“你只能住二楼，入夜以后不许往三楼走。” 司璐撇撇嘴，并不跟他在这种问题上争执：“放心吧，不会打扰你们半夜约会。” 她刻意拖长了尾音，带着一点开玩笑的意味，芙思不以为意，短短半天时间，她已经习惯了司璐的说话方式。 最终司璐选了个角落的房间落脚，她非常喜欢庄园后面的蔷薇花房和聚鸟园，这个地方正好能纵览全貌。 芙思盯着她轻快的背影，莫名有些怀念刚到塔尼亚的那几年。 希泽低眉垂眼，目光将芙思的侧脸慢慢包裹：“在想什么？” 芙思直视前方，徐徐开口：“你故意的？” 气氛一阵沉默，希泽唇瓣蠕动几下，似乎想辩解什么。 “不用找借口，我既然答应你再留三天，你就应该明白我的底线在哪。”芙思语气平平，不辨喜怒。 希泽轻吸一口气，颔首：“我明白。” 打一巴掌给块饴糖，芙思缓和了眸色，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始终不忍心对他太过残忍。 是夜———— 芙思的房间在顶楼，隔壁就是医疗室，芙思在医疗舱里躺了半年，醒来后反而更喜欢睡床了。 迦南奇四季如春，窗口吹进来的夜风温暖和煦，配合着降噪塔的存在，是非常安逸静谧的环境。 一道漆黑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的尽头，脚步缓慢而坚定地朝着芙思的房间走去。 芙思的房门半掩，他顿住脚步，指尖冒出丝丝缕缕的赤红滕蔓顺着门缝溜了进去。 柔软细嫩的藤蔓缓缓靠近沉睡的芙思，信息素开始扩散，空气中泛起一股清淡冷寂的气息。 希泽站在门外，手指慢慢蜷缩攥紧。 精神体异变技能【假寐】能让目标对象失去躯壳的掌控权，精神体短暂休眠，范围性技能，比起【牵丝】更为温和。 温柔刀，刀刀致命。 时间差不多了，希泽推门而入，满室清香瞬间溢散而出，又被骤然关紧的门扉禁锢在内。 芙思还在沉睡，心脏跳动的力度均匀有力，藤蔓顺着她的脚腕往上蜿蜒，赤红和雪白交织，宛若新鲜的血液流淌在她的小腿上。 希泽的目光放肆而贪婪地流连在她身上，室内的信息素浓度再次升高。 他俯下身，轻轻揽住芙思陷在床铺中的腰肢，缠绕在她身上的藤蔓有些兴奋，忍不住缩紧一分，勒进了她的小腿肉里。 希泽的思绪有些混沌，衣袖挽到小臂之上，正好露出手肘内侧的淤青。 如果芙思醒着，一定能认出那是注射抑制剂后留下的痕迹。 希泽低下眉眼，轻轻蹭着芙思的发顶，即使知道她不会醒，动作还是放到了最轻。 怀中的躯体非常柔软，抱到胸口前隔着一层皮肉紧贴着他的心脏，温软馨香的触感令他有些心猿意马。 胸腔里有种快要满溢出来的情绪，激得他呼吸沉重，心跳如雷。 芙思跟某些睡觉时都穿着作战服的哨兵不同，她非常注重休息时间的质量和体验，身上只有一层薄如蝉纱的丝绸面料，亲肤手感，清晰地映照出她的身体轮廓。 希泽缓了缓神，芙思从不排斥和他的身体接触，也从不避讳他的视线，只是这种情况之下的亲昵，还是第一次。 他直起腰背，手指顺着领口往下，轻微的布料摩擦声响起。 窗外行星亮光柔和，透过窗口铺撒进来，映照在肌肉轮廓上，宽肩窄腰仅仅是他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侧腰上的鲨鱼肌线条分明，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 希泽执起她的手，放在唇瓣轻吻两下，又握住她的小臂揽住自己的脖颈。 芙思身上衣物完好，看起来和入睡前没有两样。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轻薄的布料下蜿蜒着细软繁复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她的腰肢和腿肉，略带粗糙的藤蔓表皮摩挲过她的肌肤，留下细小的压痕。 芙思一无所觉地紧闭双眼，呼吸微沉，气息拂到希泽的锁骨处，惹得他脊背紧绷，喉结滚动，有些难以忍受。 希泽闭了闭眼，他为自己的放荡感到悲哀。 他的手指骨节泛着柔腻的粉，轻轻抬起芙思的下颌，仰头吮吻，唇瓣黏连间响起暧昧的水声。 他的体温不断攀升，唇舌温度灼热，偏偏不肯放过这难得的机会，捉住芙思放松的舌尖吮吸，涎水顺着唇线往下淌，又被他接连吻去。 “好甜……”希泽瞳孔溢散，有些口不择言，低声喃喃。 仅仅是**接触，就让他浑身发颤，屹立不止，小腹的酸楚感越来越明显。 希泽喘息两声，伸手向下，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解开最后一层束缚。 他赤果地贴上她，下巴摸索着她的发顶，手掌从上至下地抚摸她的脊背，带着某种安抚的意味，一如她曾经对他做的那样。 思维触手顺着他的手臂延展而出，因为向导的情动，思维触手也扩展出了格外粗硕的体格，缠缠绵绵地贴在芙思的后颈上。 临时标记只能建立短暂的联系，希泽想要留下她，就必须建立更为紧密可靠的关系。 哨向之间的终身标记堪称已知宇宙间最为牢靠的锁链，也是最难斩断的羁绊，一旦成立，不死不休。 这样紧密的联系亦然是一把双刃剑。 终身标记之后，如果一方死亡，另一方将会永久陷入精神紊乱期，依靠抑制剂过活，最终的下场多半是抑郁而终。 希泽紧贴着芙思的身躯，感受她呼吸起伏间的颤动，仅靠着这样微小的触感，就快要抵达高潮。 男人的手掌青筋浮凸，一路虬结至小臂之上，随着他加速的呼吸声血脉偾张，如同小腹之下的某只猛兽。 希泽犹豫半响，最终还是狠下了心，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解开芙思背后的系带，层层叠叠的衣物瞬间如同凋谢的花苞，散落在二人身下。 芙思的躯壳于他来讲并不陌生，时至今日，他还能回忆起当时血肉模糊肋骨外翻的惨状，只是当时他满心都是芙思的安危，根本没有旖旎悱恻的心思。 现在……希泽目光下移，落到芙思平坦的小腹上。 那里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一层淡粉色的浅疤，线条明晰的马甲线衬得她腰线紧窄又富有力量，希泽伸手掌握上去，拇指和小指张开，正好能覆盖住她的整个腰腹。 炙热的手掌贴着她温凉的肌肤，希泽久久没有进行下一步，只是将她抱得愈发紧密，聊以寄慰。 他耐心十足，精神体却映射出了男人的焦躁，细软的藤蔓呼朋唤友，拧成粗硕的几股，跃跃欲试。 希泽皱了皱眉，强行按耐住跃动不止的精神体，眼底的潮意快要凝成实质，眼睫一颤，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正好打在芙思锁骨凹陷处。 莹亮的水光反射出希泽游移不定的脸庞，亦或者他阴湿肮脏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希泽伸手抬起芙思的腿弯，上面还残留着刚刚被藤蔓勒出的红痕。 瓷白的小腿贴上他劲瘦的腰侧，希泽抬起头深呼吸一口，再低下头，想要去吻她轻启的唇瓣。 却正好对上她平静无波的蓝瞳。 ！！！ 希泽睁大眼睛，手指一颤，芙思的腿弯落入柔软的床褥中。 “我觉得，”芙思开口说话，嘶哑的声线透着深吻过后的情。欲，“这种时候我还是醒着比较好。” 希泽瞳孔巨震，精神体在掌心飞快舞动，肩颈僵硬得不像话。 芙思眨眨眼，好似没看到他的惊慌失措，兀自问道：“你觉得呢？”【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40-250 第241章 顺我者昌君子论迹不论心 是夜———— “哒、哒……” 芙思骤然睁眼，她的手腕上空无一物，抑制器早在睡前就被她摘了下来。 那脚步声好似炸响在她的耳边，芙思眨眨眼，决定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整个庄园只有三个活人，她用膝盖想都知道门外的人是谁。 芙思双手交握，摆出一个安睡的姿势，决定按兵不动。 然而试探的发展有些脱轨，愈创木藤蔓顺着门缝溜进来的时候，芙思愣了一瞬，没有第一时间动用精神体做出防御。 精神体异变技能会依据宿主本身做出相应的异变倾向，希泽的大部分精神体技能都和控制有关，芙思对此深有体会。 对于芙思来说，只要提前防范就不可能中招。 是以当希泽使用【假寐】时，芙思将计就计，做出昏睡的模样，纵容那些细软藤蔓攀上自己的身体。 只是随着房间内的信息素浓度越来越高，芙思突然有些后悔这个决定。 她和希泽的精神体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六，这种匹配度放到任何历史资料中都是能引起四方震惊的数据。 他的信息度对于芙思来说是最烈性的催。情剂。 也是从这一刻起，芙思明白了希泽的最终目的。 他想用哨向间的终身标记强行将她留在莫兰。 确定事实的那一刻，芙思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丝厌恶。 曾几何时，莫林也想用手段将她强行留在身边，甚至准备了大量碳基生物躯壳来囚禁她。 希泽如此这般行事，跟莫林有什么区别？ 掩藏在银发之下的眉心紧皱，转眼间，希泽已经走到了床边。 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芙思如此想到。 从私心上来讲，芙思并不希望希泽站到她的对立面，也不想拿对付莫林的那套态度来对他。 可是……腰肢上的手掌温度灼热，隔着薄薄一层布料透到她的肌肤上，存在感极强。 好啊，孩子长大了，学会 半夜爬床了。芙思额角青筋直跳。 芙思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内心却起伏不定，连带着精神海躁动不安，隐隐有陷入狂躁期的趋势。 希泽的动作愈发放肆，他的精神体也不是省油的灯，与肌肤摩擦间产生的微小战栗好似电流涌过。 直到他的吻落到芙思的肩头，她心中一跳，食指下意识颤动，却又强行按耐下去。 再等等，再等等。 她不想冤枉了他，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并不算什么，他并未伸出思维助手接触她的精神海。 然而就在下一秒，芙思清晰地感知到，强横又坚韧的思维触手贴住了她的后颈。 ……这就有点过分了。 芙思对于肉。体上的接触并没有太多的边界感，即使希泽把她的舌尖吮吸得酥麻不已，也赶不上后颈那条安分的思维触手带给她的威胁感强烈。 啊啊啊啊啊好烦！芙思很少有如此纠结的时刻，但凡现在抱住她的人不是希泽而是梅耶加斯，她早就一刀砍下去了！ 如果说一开始芙思是好奇希泽想要做什么、做到哪一步，现在她就是抱着一种秋后算账的心态累计他的罪行。 他根本就没想回头！ 身上突然一凉，芙思眼睫微颤，小腹贴上了一片略微粗糙的掌心。 希泽将她抱得很紧，他身体上的每一处变化芙思都能第一时间发觉。 现在这个情况，她再不醒来，希泽就要将他的初夜进献给她了。 芙思睁开了眼，正对上希泽饱含情欲的眸子。 “……” 无尽的沉默弥漫开来。 长久的沉默令芙思涌动的情潮散去了一些，终于不那么难捱了。 这种场景带给希泽的冲击不亚于恒星爆炸、世界毁灭。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有短暂的失声。 血液流速飞快，声带发紧，他生平第一次产生想要当场逃窜的念头。 芙思反而一派闲适，脸上没有任何羞恼的痕迹，慢声道：“怎么，敢半夜爬床**不敢承认？” 那两个字落到希泽耳朵里分外滚烫，他立刻出声否认：“我没有……” “嗯？”芙思眯了眯眼，伸手捏住他的脖颈，“你没有？我要是再晚一点醒过来，你都要插进来了。” 闻言希泽下意识往下看，触及到她赤裸的身体，立刻移开视线。 芙思近日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今晚了，她再次重复道：“说话，别装哑巴。” 希泽豁然转头，直直地望进她的眼中：“我想干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如果你真的不愿意，今天早上根本不会答应我的提议。” 芙思不怒反笑：“你是在指责我吗？” “……没有。”希泽的语气软下来，他捋了一把汗湿的额发，有些丧，辩解的话语堵塞在喉咙里，涨得他浑身难受。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身体却贴合在一起，希泽知道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态度，他略带讨好地收紧手臂：“我的错，对不起。” 这次芙思并不买账，心口不一是人类的劣性根，希泽嘴上服软只是权宜之计。 何况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到头来却不愿意承担相应的后果。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两年前我曾经问过你，既然选择了亲人的身份，为什么还要越界，”芙思强迫他直面现实，“你不能总是贪心，享受了作为亲人的关怀，还要属于伴侣的偏爱。” 这句话好似戳破了希泽一直以来的虚妄幻想，他好像突然碎裂了，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是了，他过于贪婪，在这段关系中不想承受任何意外。 他想用最无害的身份，得到芙思最多的爱怜。 “是我贪婪无度，可是姐姐，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从来没想过你能在爱情上毫无保留。” “那份名单你耗费了多少心血我就不说了，就连虚空之翼的核心技术你都愿意给他！” “你们才认识不到一年，他就拿到了你的临时标记！”说到这里，希泽好似有无尽的委屈。 芙思刚来迦南奇的那几年，根本不像个正常人类。 她会对出言不逊的普通人类痛下杀手，也会对地下囚牢里的死刑犯袒露善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就是一颗放在社会中的定时炸弹。 没人知道她会成为危害人类的人形兵器还是帮助莫兰制裁德菲尔的底牌。 而希泽是为数不多能接近她的向导，芙思很喜欢他的眼睛和精神体。 也就是那个时候，塔莉斯成为了芙思名义上的监护人。 当时希泽也曾疑惑，为什么西莱要专门指派塔莉斯作为芙思的监护人。 后来他才了解到，塔莉斯曾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她经验丰富，耐心有余，甚至匿名为德菲尔的贫民区捐赠了十几所福利院。 希泽无意间撞见过芙思和塔莉斯深度交流的场景。 “今天为什么要对殷繁使用PUS-19型引力波武器？如果不是我及时到场，他一个向导根本不可能活下来。”塔莉斯询问道。 芙思的声线很平静，完全不把十一舰队的总指挥看在眼里：“因为他很弱，死在我手里，是他的荣幸。” 塔莉斯若有所思：“他对你说了什么？” “你很漂亮，我很喜欢，可以和我交往吗？”芙思陈述了一遍。 塔莉斯等了半响没等到第二句话，不免惊奇：“没了？” “没了，”芙思正坐在蔷薇丛里寻找花籽，“我不喜欢他的说话方式。” 塔莉斯哭笑不得：“所以你就要他死？” 芙思漫不经心地掐了一朵盛开的红色蔷薇：“不是我要他死，他比我弱小，无力反抗，是他自己的错。” “你不应该这样做，”塔莉斯加重了声音，“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只是一句无伤大雅的表白……” “是吗？”芙思掀起眼皮，冰蓝色的瞳无悲无喜，“如果我今天拒绝了他，他会不会因为我的拒绝恼羞成怒？会不会因此越挫越勇？会不会将我的拒绝当成是欲擒故纵？如果上述情况有一则成立，那他身为莫兰指挥官，手中的资源和权力完全有可能对我造成一定困扰。到时候我又要像今天对你解释为什么对他动杀心一样对别人解释我不喜欢他并且已经拒绝了他，如果别人不相信，我还要想出更多的理由去解释。很麻烦，不如直接杀了他。” 芙思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也很少主动解释什么，这一长串下来，塔莉斯顿在原地，哑口无言。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希泽和塔莉斯清晰地意识到，芙思并非不通晓人类的行为规则和人情往来，她在这方面十分敏锐，无师自通。 塔莉斯还是有些恍神，希泽听见她的语气稍微强硬了一些：“可是这种事情罪不至死……” “好笑，”芙思嘴上说着好笑，唇角的弧度却没有上扬半分，“你说的这些，不也是人为规定的法律吗？” “如果法律规定，表白者在被表白者明确拒绝后不得再次纠缠，否则判处死刑。今天我对殷繁下杀手是否就是合理的？”芙思从花丛中站起身，拍了拍下摆沾染上的翠叶。 塔莉斯怔愣一秒：“你这是诡辩……” “诡辩？”芙思突然露出一个微笑，“今天是你站在这里，塔莉斯，我不讨厌你，否则……” 芙思伸手拍了拍塔莉斯的肩膀，轻轻凑到她耳边：“强者制定规则，弱者可以选择服从，也可以选择消亡。” 她直起身子，没什么情绪地补充道：“等那些不遵守规则的人死完了，也就没人质疑规则的合理性了。” 芙思带着自己精心挑选的花束往回走，徒留塔莉斯立在原地。 希泽看到芙思往他这个方向走来，下意识想躲藏，手里却被塞了一束赤红鲜艳的蔷薇花。 芙思抬了抬下巴：“怎么样，跟你的精神体一个颜色，整个花园里开得最好的都在这里了。” 希泽愣愣地捧着那束娇艳欲滴的蔷薇，神思还沉浸在芙思和塔莉斯的对话中回 不过神。 上一秒狠厉如恶鬼的人下一秒捧着生命力旺盛的鲜花送到你的面前，是什么体验？ 希泽听到了自己如雷如鼓的心跳声。 芙思看着他苍白的脸颊，半侧过身，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殷繁跟我表白的时候没有满脑子污秽肮脏，眼神再纯澈一点，我或许不会动手。” 塔莉斯这才明白，芙思说了这么多，归根究底只有一个评判标准—— 她喜欢的，就可以纵容，她不喜欢的，就要毁掉。 君子论迹不论心，人本身就是很奇怪的生物，怎么可能非黑即白？ 塔莉斯目光复杂，对接下来的教导工作失去了信心。 第242章 塞拉斯旗（1）合理且残忍。 希泽刚认识芙思的时候，并不认为二人能融洽相处。 希泽的感知力超然，只是瞟一眼，都会被她身上浓重到无法化开的戾气灼伤。 在他仅有的认知中，芙思身上的气息和那些被永久收容在拘束所的哨兵没有两样。 塔莉斯在整个总部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所有新人挤破了头想要去第二舰队任职，只为了和塔莉斯共事。 殷繁事件后，芙思依旧我行我素，碰上看不顺眼的人，黑雾如潮水涌上，最后都会被随行的塔莉斯阻止。 一次两次还好，芙思的杀心起的快消得也快，转个身就忘了刚才为什么要动手。 希泽旁观着塔莉斯的教导行为，估算着芙思的耐心会在第几次用光。 某天下午，芙思和希泽呆在游戏室试玩最新的全景模拟仓，这是塔莉斯近些日子找到的新型教育路径，可以避免芙思在现实生活中的危险性。 游戏里杀人只能叫虐菜，但要是放在现实生活中，就成了危险的恐怖分子。 这一玩不要紧，直接引出了塞拉斯旗的灭国祸端。 事情的起因是芙思和希泽遇到了个开挂的玩家，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坏就坏在那人开挂还没打过芙思，恼羞成怒破口大骂。 他用的语言是非常小众的塞拉语，系统没有设置屏蔽，清晰且完整地传达了他的恶意。 这种情况二人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外挂在任何游戏中都不可能完全杜绝。 坏就坏在那人被打破防后骂的那句话：只能活在游戏里的**。 最后那个名词莫兰语里没有对应的名词转换，大意是【生命只有一朝的蜉蝣】。 说白了，就是骂她短寿。 这句话引起了芙思的注意。 “塞拉斯旗……这是莫兰的附属星系？”芙思询问立在一边的希泽。 希泽斟酌着回答：“是个归顺不久的小星系，核前文明，整个星系只有三颗宜居星球，人口不超过三十亿。” 芙思又读了一遍他破防后的辱骂语录，若有所思。 “我要出门旅行，”芙思从模拟仓中坐起身，“目的地，塞拉斯旗。” 希泽悚然一惊，芙思这架势，一副要去线下真实人家的样子，实在很难不让人担忧啊！ 他的手已经摸到了光脑上，下意识想要通知塔莉斯，却被芙思一把按下：“慌什么，我又不是专门取人性命的死神，不会随便大开杀戒。” 希泽对这句话的真实性保持怀疑态度。 芙思看到他垂下去的头颅，后颈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有些手痒，手随心动，下意识摸上了他后颈的第二节颈骨。 这几乎是向导最脆弱的部位之一，希泽下意识躲开了芙思的手。 芙思手掌下一空，柔软细腻的脖颈从她手边溜走了。 她挑了挑眉，并未展现出任何恼羞成怒的前兆，直白道：“害怕我？” 希泽下意识捂住后颈揉了揉，缓缓摇头。 芙思收回手：“我对你有不同的衡量标准，大可放心。” 希泽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难道西莱没告诉你？”芙思垂目看了眼白皙的掌纹，“你的精神体和他一样，天生润泽万物，只要你不主动招惹，任何人都不会对你产生恶意。” 芙思摸了摸下巴，忍不住打趣：“说得通俗一点，就是天生万人迷体质。” “……”希泽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我知道。” 只是没想到，芙思竟然也会因此对他另眼相待。 “走吧，我们躲开塔莉斯的眼线，去塞拉斯旗转转。”芙思抻了抻腰，有些懒散，“放心，我只是去确认一件事情。” 刚刚那人辱骂芙思是个短命鬼，言辞间尽是一股高高在上的审视之意，不像是盲目自信，倒像是……有些依仗。 芙思和希泽的游戏IP皆在莫兰主城迦南奇，那人既然是塞拉斯旗的土著，不应该对主城区的人有如此大的恶意。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去塞拉斯旗玩一圈就当是解闷了。 希泽还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知西莱或者塔莉斯，他内心总有些不安，却找不到躁动的来源。 芙思睨他一眼：“实在担心的话，你可以告诉西莱，不过话先说在前面，不许让塔莉斯跟着去。” 希泽点点头，芙思已经做出了让步，再得寸进尺会惹她厌烦。 消息发出不到半小时，西莱就出现在二人面前，平静地问：“为什么要去塞拉斯旗？” 芙思随口回答：“打游戏遇见挂狗了，我要顺着网线摸过去干死他。” 希泽忍不住蹙眉，西莱也跟着侧目。 “当真？”西莱再次确认道。 芙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神情很是无语：“我只是过去旅游，不会闹出人命。” 西莱点了点头：“好。” 他向来不会多言，连续问询两句已是难得，知晓芙思的诉求后，立刻让叶丛白帮忙安排航线和随行人员。 谁知芙思拒绝了他的安排，表明这次行程只有她和希泽两个人，不想带任何随行人员，低调前往。 从原则上来讲，希泽不能离开莫兰境内。 但是塞拉斯旗早已归顺莫兰，严格来说，前往塞拉斯旗并不算出境。 西莱询问了希泽的意愿，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轻描淡写地将二人放出了迦南奇。 塞拉斯旗主城区——弗琳星域 塞拉斯旗的生产力低下，科技水平欠佳，好多东西都只能依靠进口。 是以芙思一路走过来，看到了不少莫兰本地盛产的东西，还有不少茵多克莱的产物。 她们来到这里之前做了伪装，二人的面貌太过显眼，冷白色的皮肤也与这里的本地样貌格格不入。 希泽有些新奇，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没有舰队陪同的情况下外出，有种飞鸟脱笼的自由感。 芙思和希泽一路闲逛，买了一堆无用的小玩意，好似全无目的。 斯布和这里的货币汇率是1∶10，希泽身上带的零花钱足够买下这里的一座城区。 芙思走着走着，突然远远地瞟到一道道高耸的城墙，不免好奇：“那是什么？” 希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大概是分割上城区和下城区的警戒线，听说塞拉斯旗的贫富差距非常大，比之德菲尔有过而无不及。” 听说在这里有将近一半的人会为了每日的温饱发愁，更别说其他精神领域的消费了。 芙思若有所思：“按道理来讲，这种生存环境之下，不出一百年，贫民就会走向灭亡才对。” 希泽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灭亡？你的意思是，贫民会自己消失？” “难道我说得不对？在自然界中，但凡有天灾或者瘟疫，生物会本能地繁衍保全自己，人类是高等动物，不可能不懂得趋利避害。”芙思说道。 “呃，”希泽斟酌用词，“事实并非如此，塞拉斯旗目前的主要繁衍途径还是母体繁殖，并未引进莫兰的培育手段，又或者是没有大范围统一使用，所以不能很好的控制人口增减。” 芙思“噢”了一声，“那还真和德菲尔那破地方有些相似。” 说起来两个人在主城区转了半天，希泽尽职尽责地陪着她到处闲逛，却根本看不出芙思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塞拉斯旗的人口密度不高，在主城区转悠半天也看不到几个人影，大多是一些散户和商队开设的店铺在营业。 芙思又走进一家店铺，出乎意料的，这是一家花店，满室的鲜花盛放在眼前，都是很普通的品种，定价却格外高昂。 芙思照旧挑了一束艳红色的蔷薇科种，神色如常地付了账，转身将其递给希泽。 希泽一脸懵然的看着她，显然没看懂她的用意。 “你有没有发现，整个上城区的人年龄似乎都在二十到三十之间。”芙思轻声道。 希泽回想了一下路上遇到的生面孔，塞拉斯旗的人大多肤色暗沉偏黑，脸上有色素形成的雀斑或者胎记，眼睛呈现暗色，发色也是以暗红和棕黑为主。 这种外貌无疑比白皮更加抗老，但是这一路走来，希泽既没看到小孩，也没看到老人，甚至连中年人都没看到。 联想到之前那个破防的挂狗说的话，希泽慢慢皱起眉：“你怀疑他们使用了非法手段延长寿命？” 芙思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希泽盯着她的侧脸，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塔莉斯的那番规则论还是带给了芙思一定的影响。 既然她不能无缘无故对讨厌的人下杀手，那就寻个合适的由头再动手。 合理且残忍。 话又说回来—— 如果塞拉斯旗的上城区真的有人动用了基因编辑技术人为延长寿命，还尚有挽回的余地，可若是他们采取了其他手段……比如制作克隆人作为备选移植库什么的，那事情可就大了。 希泽思绪流转，芙思却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拉着他往外走：“去那边看看。” 随着二人远去，几道隐晦的目光攀上了她们的背影。 第243章 塞拉斯旗（2）鱼上钩了 事实证明，希泽的顾虑并非空穴来风。 芙思在弗琳星域逛了两天，确认了这里的基本情况。 塞拉斯旗的人类基因没有经过筛选实验，哨向的觉醒比例非常少，基本不存在长生种垄断上层的情况。 既然塔莉斯说她随心所欲、不守规则，那芙思就遵守一次规则。 根据《莫兰宪法法典》规定，所有莫兰公民不得使用任何手段人为延长寿命，包括但不限于提取脊髓液、置换器官、意识转接等。 塞拉斯旗成为莫兰的附属星系已百年有余，如果他们真的有此类行为，那就是明知故犯，莫兰绝不会姑息。 眼下的问题是——他们只是找到了古怪之处，却没有找到相应的证据。 就算整个上城区没有一个孩童老人，全是正值壮年的青年人类，也不能说明塞拉斯旗触犯了莫兰的法律法规。 芙思却完全不着急，她白天在商街上逛了一天，晚上和希泽找了个地方落脚，顺手拿出一台光脑捣鼓起来。 这里的环境不错，虽然科技水平落后，走廊里的监察星还是最老旧的定点监控款，死角和盲区比贫民窟里的老鼠还多。 希泽余光瞟到她手上拿的光脑，突然瞪大了眼：“这台光脑怎么在你手上？” 莫兰标志性的愈创木纹章正印刻在巴掌大小的光脑外壳之上，这台光脑的颜色和样式都非常独特，一眼看过去分外眼熟。 这不是西莱从不离手的那台吗？ 芙思见怪不怪：“出门前找西莱要的，你以为他为什么如此轻易答应我们前往塞拉斯旗。” 这台光脑内置反侦察系统，还有搜寻暗网捕获加密波段的功能，省去了很多麻烦。 希泽顿了顿，一个猜测慢慢浮现在脑海里：“你的意思是，西莱已经发现塞拉斯旗内有古怪，故意让我们出来刺探虚实。” “一半一半吧，”芙思低着头不知道在戳弄什么，“他多半是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我们两个人，目标小，行事方便，索性直接放我过来了。” 西莱是个不喜欢过多解释的人，大多数时候他只会给出指令，下属只需要遵从。 不得不说，西莱的各项决策都有如神助，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候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一桩桩一件件，造就了他如今的威望。 话又说回来，西莱既然早已发现塞拉斯旗内有猫腻，为什么要选择按兵不动？ “砰砰——”门扉被敲响的声音。 芙思和希泽对视一眼，芙思用眼神示意他去开门。 希泽不疑有他，他并未感知到门外有危险的气息，走过去开门。 入目是一张极为平庸的脸，暗红色的雀斑和蜜色的肌肤令她看起来像一块草莓口味的巧克力，无害又单纯。 “尊敬的先生，这是我们安乐居的伴手礼，希望能……”女孩并不害怕比她高出将近两个头的少年，立刻侃侃而谈地介绍自己的来意。 希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目光移到她手上举着的礼盒上，没发现什么异样，不动声色地说：“谢谢，不用了。” 他拒绝得干脆，女孩怔愣一瞬，脸上蜜糖似的笑容也弱了许多。 “先生，是这样的……”她再次举起手中的伴手礼，想要将其推销出去，眼底深处却透着不可忽视的尴尬神色。 希泽再一次打断了她：“真的不需要，请回吧。” 说完，大门在女孩面前毫不留情地关上。 希泽看着芙思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有些莫名：“为什么要让我开门。” 芙思瞟了一眼紧闭的门扉，朝着希泽招招手：“来里面说。” 希泽看着她关上里间的门，浓密的黑雾如同融化后的水银，牢牢将门缝堵塞起来。 “我们被盯上了。”芙思指了指门外，“那个女孩不是普通人类，她的心跳频率不对。” 希泽拧眉细想了一会儿，没发现那女孩有任何破绽，最多就是语速快了点。 芙思指了指他的胸口：“正常来说，人类的心跳速度回跟情绪和身体素质挂钩，有慢有快，是很正常的事情。” “刚才你开门的时候她的心跳很明显的加快一瞬，后面逐渐放缓，被你拒绝的时候再次加快，等到你一关门，立刻变成了平淡无波的死水。”芙思分析给他听，“她在伪装‘紧张’的情绪。” 希泽很快反应过来：“她知道房间里不止我一个人，而且非常清楚你的能力，表面上是在与我交谈，实则一直在注意你。” “没错，”芙思点头，“正常人类是无法将身体器官控制到如此地步的，她要么是高等阶哨兵，要么是别的东西。” 希泽听了，只觉得有些蹊跷：“我并未察觉到精神力波动。” 就在他们准备深入调查的时候，这人就送上门来刷存在感，实在有些太巧了。 芙思倒是有个猜测：“如果塞拉斯旗背后真有人在做着基因编译的实验，那他们肯定不会把实验室放在主城区。” 难以想象，不过是在游戏里看到一句非同寻常的垃圾话，就能延伸出如此多的事情。 希泽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 “如果一件事情令你感到不对劲，那一定要用最恶劣的想法去推断，”芙思轻轻摇头，“况且这件事并非巧合。” 希泽慢慢皱起眉，他明白芙思的意思，他们在迦南奇所使用的游戏仓是塔莉斯送来的，但是里面的内部参数已经被设置好了，他们能和塞拉斯旗的土著匹配到同一局游戏中，本就不是什么巧合。 加上西莱那堪称默许的态度…… 希泽后知后觉到，他们或许是被西莱当成劳动力派来干活了。 他侧眸看向芙思，印象中她根本不能接受被人当枪使，或许会恼羞成怒杀回迦南奇也未可知。 芙思察觉到他的目光，似笑非笑道：“怎么，怕我回去 找西莱算账？” 希泽轻轻点头：“他大概早就发现了这里有古怪，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调查。” 芙思耸耸肩：“无所谓，比起这种暗戳戳的算计，我更不喜欢塔莉斯那种冠冕堂皇的口头教导。”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希泽挑了挑眉，还是没有表现得太过惊讶。 自古以来明刀易躲暗箭难防，大多数人都宁愿与直来直往的强敌正面对抗，也不愿意与背后捅刀子的小人谋皮。 塔莉斯确实唠叨了一些，但是她每次劝阻芙思都是为了让她走上正道，不要因为一时冲动酿成大错。 “我在德菲尔的时候听过一句话，没有哪个人走到这个位置上还是完全清白的，真要追究起来，莫兰高层也并不干净。”芙思摊了摊手。 希泽眸光一暗，想起了殷繁等人昔日的所作所为。 相比之下，西莱的所作所为尚且在芙思的忍耐范围之内。 如她所说，愈创木精神体十分特殊，她自然会对这种精神体的持有者多有包容。 “走吧，想要引蛇出洞，我们得先立个人设。”芙思收回了攀附在门缝中的精神体，拉着希泽出了门。 人类社会最大的特点——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芙思想要完美融入这里，只要塑造一个绝对无害的人设，再花点时间散播出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钓鱼了。 她考查了这里的男女比例和社会民情，决定给自己塑造一个人傻钱多带着小情人来度假的富婆人设。 希泽的身材和脸放在这种男性基因低下的星系还是太过超前了，即使经过相貌伪装，说服力仍旧很强。 她们找到了这里最大的高奢会所，连着包了一个月的场子，从内到外就透漏着“不差钱”。 如此壕无人性的挥霍了半个月，不少上流社会的人想要前来攀附交友，得知二人来自德菲尔边境就更加热情了。 “早就听闻摩洛斯贵族势力强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呐～”声音能腻死人的美貌少女端坐在芙思身边，时不时跟她碰杯共饮。 尤娜是芙思近几日认识的朋友，性格爽朗嘴巴又甜，芙思跟她很聊得来。 芙思顺手从希泽手中接过酒瓶晃了晃：“谬赞了，不过是日积月累下来的财富，跟主城区那几位世家大族比起来，不值一提。” 少女面容较好，一双眸子亮得吓人：“说起来，姐姐的容貌完全看不出年岁，保养得真好呢。” 芙思装作醉意上头的样子往希泽怀里靠：“一把年纪了，喝点酒就容易困，不想你们年轻人，精力旺盛……”说着顺手掐了一把希泽白嫩的脸蛋，状似无意地流露出一抹伤感。 希泽：“……” 少女眨巴着眼睛，突然神神秘秘地靠近芙思：“姐姐如此花容月貌，可真要好好保养才是，我们家新投资了一个项目，听说能够减缓细胞衰老，有兴趣听听吗？” 芙思掩藏在额发下的眼珠微转，面上却有些狐疑：“此话当真？我这种年纪，还有救吗？” 少女咯咯得笑起来：“姐姐说什么呢，德菲尔人均年龄一百二十岁，四五十岁不过是人生刚开始的年纪。” 芙思显然很喜欢她的这种恭维，立刻从希泽怀中坐起来：“说来听听？” 哪知少女突然微微一笑，故作神秘地递给她一张金属卡片：“您要是有兴趣，明天下午三点，可以来这里找我。” 芙思犹豫了一下，结果她手中的金属卡片，随手扔给身后的小情人：“知道了，谢谢你的美意。” 看到她如此随意的态度，尤娜眼神一暗，又靠近了一点：“姐姐不信我？” “哪有？”芙思给二人的酒杯续满，“能永葆青春当然是好事啊。” 她嘴上这样说，身体却还是向着希泽的方向倾倒，一副专心和小情人调情的模样，似乎对尤娜口中的方法并不上心。 尤娜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芙思却一副完全沉溺于男色的样子，说什么都是敷衍地哼哼两声。 见此情景，尤娜反而心下一松，如此看来，这位艾琪女士多半是个靠着家里资产丰厚游手好闲的小贵族，完全构不成威胁。 “我看姐姐也是洒脱人，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你有心的话，可以登上这个网址了解一下，今天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明天见，姐姐～”尤娜留下一张纸条，没在多说什么，兀自离开了。 芙思第一时间坐起身，眸光扫过四周，没有贸然开口。 希泽铺开感知，半响，缓了一口气：“没有情况，这里只有我们。” 芙思拿起桌面上的那张纸条，细细摩挲了一会。 “鱼上钩了。” 第244章 塞拉斯旗（3）“尤娜” 芙思在塞拉斯旗过了半个多月挥金如土的生活，终于摸到了这里的灰色地带。 不过芙思没有立刻登上网址一探究竟，她怀疑尤娜还没完全放下戒心，如果贸然出动，很有可能会引起她的疑心。 希泽想了想，问道：“明天下午那场拍卖会，你要去吗？” “当然要去，我还没见过大型商队举办的拍卖现场呢，想必会很热闹。”芙思将那张纸上的信息完全记在脑中，转手将其销毁。 希泽看着她的动作，欲言又止。 芙思明明是背对着他，可就像脑后长了眼睛一样，直言道：“有话就说，这里被我的精神体完全包围，不会有人窃听。” “前几天来推销的店员，和这几天的尤娜，她们身上都有一种奇怪的精神频率波动。”希泽斟酌着说出自己的猜测，“我知道这样说很奇怪，但她们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谁知芙思并不意外：“你的感觉是对的。” 希泽眨眨眼：“难道说……” 芙思突然笑了一瞬，整个五官鲜活起来，伪装过后的样貌同样令人无法移开眼。 “看来这里的水比我想象中还要深，与污染源同流合污，何尝不是一种慢性自杀呢。” 希泽的表情严肃起来：“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必须回禀总部，请求支援。” 塞拉斯旗的科技水平无法支撑大型实验室长期运转，如果有污染源的力量参与其中，那就说得通了。 污染源的能力超乎人类想象，能够影响整个小型星系的超级污染源，绝不是个人能力能抗衡的。 芙思侧过身， 饶有兴致地问：“回禀总部？你要怎么说，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找到，仅凭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网址，你指望西莱出兵踏平这里？” 希泽沉默下来。 这个时候的他还带有一丝理想主义者的天真，对于大部分事件都抱有美好幻想。 简单来说，还没被社会毒打过。 芙思的一番质问下来，希泽也察觉到这种方案的不妥之处，眼眸微微黯淡。 “情况到底如何，明天一探便知，”芙思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别皱眉啦，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这两天芙思完全进入角色，这种肢体接触没少干，几乎整个上城区的人都知道弗琳星域来了个超级富婆，不仅身边的小情人质量奇高，随手撒钱更是眼都不眨。 是以希泽没有第一时间躲开她的手，乖顺地让她摸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僵硬地后撤。 芙思哼笑一声，并不强求。 次日，芙思携着希泽如约到场。 尤娜热情地迎接了她们，连连夸赞芙思今天的打扮实在是亮眼。 她的态度明显与昨天不同，如果说之前尤娜对待她尚有一层隔阂，现在就是完全掏心窝子了。 芙思挽着希泽的手臂，察觉到他的身体有些僵硬，视线不经意地划过四周，果然看到了不少偷窥的视线。 啧啧，若不是她还在这里站着，这些人恐怕早就按耐不住上来搭讪了。 看来，她们尚有顾虑。 “走吧，今天的品我已经发到你那里了，看上什么就跟我说，今天我也要尽一下地主之谊！”尤娜朝她俏皮地眨眨眼。 芙思脸上挂着完美的假笑：“那就多谢你的美意了。” 尤娜是弗琳星域城区首富家的长女，在上城区风头极盛，这样亲近一个外来者，不免惹来多方打探。 她领着二人落座，位置极佳，视野良好。 这家拍卖行是尼尔比瑞商队一手承办的，入驻弗琳星域的时间不久，却因为其财大气粗的装潢和寸土寸金的地理位置获得上城区的极致追捧。 芙思环顾四周，这里的人流量比她想象中更大，目前没看到什么可疑的地方。 一张摸起来极有厚度的黑皮册子被尤娜递到芙思手中，她暗示性地眨眨眼：“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 芙思哼笑一声，这种时候仍旧不忘初心，册子塞到希泽手中，一副无线纵容的模样：“你挑。” 尤娜见状，无所谓地笑笑：“姐姐还真是专情。” 希泽随手翻看了两下手中的书册，这种核前文明的拍卖会拍品大多数都是华而不实的宝石古董，大多都是毫无能源内核的普通货色，还入不了他的眼。 翻着翻着，希泽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 不对劲。 他甚少参加线下拍卖会，大多时候想要什么跟叶丛白打声招呼，第二天早上就能看到想要的东西躺在家门口。 但是这本手册……希泽慢慢拧起眉，上面的每一件拍品下方，写着一行数字和几个奇怪的颜色标识。 《碧潭照影瓶》 274.86/096.03.21/红色圆球黑色三角 希泽不自觉地伸手摩挲了一下这行数字，暗自猜测这些数字的含义。 他又翻过一页，对比着打量。 《撒拉之热宝石原石》 312.21/101.02.02/红色圆球白色三角 这是什么意思？希泽第一次产生了知识储备不足的懊恼感。 芙思结束了和尤娜的商业互吹，转头看到希泽脸色微沉，打趣道：“怎么，都入不了你的眼？” 说完还转头朝着尤娜说道：“这孩子让我给惯坏了，胃口刁得很，见谅哈。” 尤娜也不扫兴：“怎么会，德菲尔那样的超级星系肯定是人杰地灵宝贝无数的，眼光高很正常。” 希泽不动声色地拉住芙思的手指，按在那行十分奇怪的数字上面，示意她避开尤娜的视线看一下这里的古怪之处。 谁知芙思完全不按照他的设想行事，瞟了一眼那行数字后，直接转头询问尤娜：“这行数据是什么意思？” 希泽心脏漏跳一拍，差点被芙思这种张扬的行事风格气笑了。 尤娜不疑有他，很自然地说：“我也不太了解，好像是什么商品参数？我一向只关心底价和最终成交预期。” 芙思也没继续追问，继续和尤娜有说有笑地闲聊。 希泽抿了抿唇，不知道芙思是什么意思，突然张口说了两句摩洛斯语：“这里的东西，连摩洛斯里最差的拍卖行都不会收。” 芙思当然听懂了，尤娜却一脸懵然：“他说什么？” 她脸上的茫然不似作伪，好像真的没听懂希泽说的那句摩洛斯语。 芙思想了想，同样用摩洛斯语说道：“你发现了什么端倪？” “这里的数字，我怀疑不是指竞品本身。”他保守地分析。 芙思瞟了一眼身旁好奇心快要溢出来的尤娜：“等会再说。” 尤娜很有分寸感，没有贸然询问她们的谈话内容，看起来和不谙世事的千金大小姐没什么两样。 芙思对于那串数字有自己的猜测。 如果这里的拍卖场有另一份见不得人的勾当，那这里的拍品多半也没有表面上那样简单。 正当此时，原本正在兢兢业业介绍拍卖品的拍卖师突然接到了一通消息，宣布接下来的流程延缓到两个小时之后。 尤娜第一时间站起身，对芙思抱歉地说道：“好像出了点问题，我去看看。” 芙思随和地点点头，目送着尤娜匆匆忙忙地走出包厢。 希泽和她对视一眼，用眼神询问她要不要出去看看。 芙思侧耳倾听。 “怎么回事……这批货绝对不能出问题，马上把她找回来！” “……是我们看管不利。” “……你是说她……在十几个人的看守下溜走了？废物，要你们干什么吃的！” 尤娜的声音尖锐又刻薄，和芙思面前善解人意的样子完全不同。 她好像在跟下属交谈着什么，语速飞快且带着一点口音，芙思只能听个大概。 听起来，这位尤娜小姐盯上的猎物逃跑了。 拍卖会的临时暂停会跟这次意外有关系吗？ 现在尤娜不在身边，房间内的监控对于芙思来说形同虚设，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出去找找线索？ 芙思想了想，尤娜的声音听起来焦急万分，大概率不是做戏。 希泽和她对视两秒，微不可查地摇摇头。 如果这是尤娜对她们这批顾客的最后“考查”，若是在这个时候露馅，恐怕会功亏一篑。 芙思思考两秒钟，下了决定。 密密麻麻黏腻浓稠的雾气自她脚边升腾而起，顺着墙面一路向上，避开监控设备的视线，钻进了通风管道中。 这里的构造她进门的时候大概摸清楚了一些，通风管道四通八达，她的精神体能挤进任何想去的地方。 然而若是让盘踞再此的污染源发现了，她们暗中调查的计划可能就要泡汤了。 希泽突然握上她的小臂，思维触手探出一小节，看到芙思没有拒绝的意思，迅速与她建立了临时精神连接。 芙思动作一顿，飞快眨眨眼。 好奇怪的感觉。 这是她理论上第一次和向导建立精神连接，有种……耳清目明的清爽感，精神体上淤积的沉重感瞬间消失。 怪不得塔莉斯总是明里暗里地提醒她可以尽快与向导结合，以达到稳定精神体的目的。 芙思收拢思绪，专心驱使精神体往外走。 她打算偷偷跟随尤娜的行踪，看看她们到底放跑了什么东西。 尤娜离开不久，按理说应该很快就能发现她的踪迹，谁知芙思转悠了半天，连尤娜的影子都没看到。 她立刻意识到，这里或许隐藏了暗道，尤娜出门就从暗道离开，这才导致她遍寻不到。 芙思下意识摸了摸下巴，低声询问身边的人：“能感知到这里的生物反应来源吗？” 像塞拉斯旗这种科技水平，并不具备完全智能化的看守程序，人力是不可或缺的。 希泽的感知早已铺开，他将生物反应数据传递给芙思。 芙思沉下一口气，将精神体往地下深入。 地下的空间非常空旷，只有一个又一个等身透明罐子林立在这里。 找到了！ 尤娜快速地在这里穿梭，她身后还追着不少手拿枪械的拍卖所工作人员。 少女的脸庞因为高强度运动漫上红霞，额角细密的汗珠显得她格外狼狈。 不仅如此，芙思操控着精神体靠近了一点，看到了更多细节。 这位“尤娜”身上完全没有了千金大小姐的矜贵和优雅，在地下库房里到处逃窜，比阴沟里的老鼠还要窘迫。 而且她的手腕上，正明晃晃地挂着一副金属制镣铐，其中一端还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芙思了然。 她终于明白塞拉斯旗在暗中做什么勾当了。 芙思不禁出声感叹：“还以为是什么高明手段，原来只是克隆人。” 第245章 塞拉斯旗（终）你把我对你的偏爱，当…… 克隆技术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非常成熟了，只是星际律法明确规定，不能将其运用到人类身上。 想象一下，一个外貌基因完全与你相同的类人型生物，你们的所有生物信息完全相同，她同样拥有自主意识，会哭会笑会伤心会愤怒。 芙思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就算我们不插手，不出百年，塞拉斯旗也会走向灭亡。” 先不说克隆人会泄露多少生物信息，现下星际间最强大的武器就是依托于基因序列存在的引擎武。 另外这样的做法会导致社会上层持续固化，没有新鲜血液流入，只会导致文明走向灭亡。 既然尤娜的克隆体已经撕开了暴乱的口子，芙思不介意再填一把火。 希泽察觉到她的意图，侧眸看过来，眼含犹豫。 芙思知道他在想什么，却装作一无所觉，利用精神体帮助“尤娜”成功脱困，并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道引子，方便日后定位她的动向。 这家拍卖场规模不小，却没有任何哨向的精神力波动，那些保安也只是普通人。 芙思只用了一缕精神体分身，料理了所有追兵，放任“尤娜”这条游鱼入了人海。 做完这一切，她低头看向那本黑皮手册，对于那串奇怪的数字也有了答案。 第一个数据大概是指重量，人类的心脏在250g到350g之间，男女数据略有不同，后面的应该是克隆体诞生的日期，最后那些不同颜色的标识…… 黑色三角大概率代指女性，白色三角自然就是男性了。 红色圆球代指心脏，这场拍卖会，明面上是拍卖古董珠宝，实则是在拍卖克隆体的身体器官。 好老套的交易手段，隐蔽性不高，很容易就会露馅。 但是……这其中有一个漏洞。 如果说这些克隆体的器官会以拍卖形式流向买家，那根本没必要搞出克隆体这样费时费力的器官库，人口拐卖才是最优选。 克隆体真正的优势是高匹配性，而非易获得性。 看来那串数字的真正含义还有待商议。 希泽突然出声：“或许是交易地点坐标，红色圆球和黑色三角代表交易时间。” 芙思闻言下意 识又翻了一遍那些手册，确实有不少数字都能和坐标系数对上号，但是后面这个带着颜色的图形很难被解码。 突然，芙思灵光一闪，如果说，塞拉斯旗的种种异样背后有着污染源的推波助澜，那这些图形是不是也参照了污染源的思考方式？ 在人类眼中，这两个图形就只是图形，可若是在污染源眼中…… 芙思闭了闭眼，圆润，尖锐，颜色鲜明。 她尽力摆脱人类的思维模式，朝着原始的直觉靠拢。 “啪！”希泽猛然抓住芙思的小臂，思维触手瞬间收紧，“你在干什么？冷静一点！” 在他的精神视角中，芙思的精神体突然活跃了十倍有余，精神阈值持续提高，跟那些被污染源同化的哨兵如出一辙。 希泽紧紧盯住芙思的双眸，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失焦的瞳孔逐渐回神。 “……怎么了？一副我快要死掉的样子。”芙思满不在乎地打趣。 希泽沉下脸，冷声质问：“你刚刚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差一点我就要动用紧急疏导手段了？” “别担心，我没事，”芙思拍了拍他的手臂，“我知道他们最终交易的位置和时间了。” 希泽狐疑地看着她，心有戚戚。 最终这场拍卖会以货品意外损坏为原因，不了了之，尤娜到最后也没有现身，芙思自觉地带着希泽离场了。 缺口已然出现，芙思有预感，她一直等待的证据就要出现了。 ——下城区，傍晚。 芙思利用【无序回廊】带着希泽隐藏在夜色中。 希泽原本还很不情愿，在他看来，他不需要芙思的帮助也能独立行动。 谁知他看到下城区肮脏腥臭的水沟、摇摇欲坠的铁皮屋、挥之不尽的蚊蝇，顿时面露嫌弃。 这一圈下来，希泽心生退意，甘愿让芙思将他装进了黑黝黝的精神体空间中。 太可怕了，怎么能有人一直忍受这种环境。 芙思带着他一路往目标地址潜行，时不时品味一下这种奇怪的味道。 希泽的味道有点像是洒满柑橘果肉的葡萄布丁，甜中带酸，细细品味…… 咳咳，芙思强迫自己回神，现在不是美食鉴赏的时候。 她们在上城区过了那么久的奢靡生活，现在看到下城区这破败的景象实在有些割裂。 希泽的反应倒也正常。 芙思将自己的思维从人类视角跳脱出来后，读懂了那些数据隐藏的意思。 赤红的圆球代表走向毁灭的恒星，黑色的三角代表午夜未曾笼罩，也就是说，交易时间大概是在午夜之前，恒星尚未隐去身形的时候。 说起来，下城区没有宵禁一说，入了夜不管你是在路边安睡还是在小巷子里杀人放火，都没人会注意到。 管理松泛，或者说根本没有管理。 芙思摘掉了抑制器，五感在没有任何束缚的情况下能清晰地捕捉到空气中的每一丝微小震动。 她的推测没有错，不远处有一支十几人组成的押送队伍正在靠近，下城区不会出现的冷冻车队正慢悠悠地向着贫民窟中心靠近。 下城区的小道繁多，没有上城区那样规整的康庄大道，反而更易于隐藏偷渡。 好在芙思追得足够紧，跟在他们后面七拐八绕，也是体验了一把贫民窟的特色小道。 终于，车队停了下来，他们交谈的声音压得很低，还带着非常浓重的口音，芙思听不完整。 “……这批……加急，今晚就得……” “明白了……上城那边……” “愚蠢！这单如果能成，我们根本不用再看本家的脸色！还回什么上城！” 最后这句呵斥没控制住音量，透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愤慨。 芙思默默望着他们从冷冻车里卸下几个银色冷冻箱，提着往小巷深处走。 明明芙思之前还看到了几个人影在这边徘徊，这些人到达之后周围的居民都自发远离了这里，似乎完全不想和这些人打照面。 看来这些人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交易，这里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供应整个上城区的器官库竟然根植于下城区，”希泽面色复杂，忍不住说，“真是讽刺。” 芙思一心二用，一边盯着那群人的动向一边跟希泽交流：“毕竟上城区经常有大型商队停驻，还有莫兰总部的定时审查，相比之下，下城区简直不要太合适。” 希泽沉默下来，芙思看准时机，跟着那些人一起挤入一家废弃的铁皮工厂。 看样子这里还未完全荒废，有几个车间还在运作着，灰扑扑的灰烟不断从上方飘起，像是挤入海洋的核废水。 “里面情况不明，贸然跟进可能会暴露。”希泽建议道，“要进去吗？” 这个问题出现的一瞬间，芙思已经跟在那些人的身后挤进了这座巨大的铁皮工厂。 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老旧工厂，却是内有乾坤。 这里面摆满了塞拉斯旗当代最先进的培育箱和基因分析仪，上上下下都是拿钱砸出来的设备。 这还不算完，芙思跟着他们继续往下深入，见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社会。 这里有不少面孔芙思都觉得眼熟，在她混迹在上城区的这半个月里，不少人前来结交攀附，其中就有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脸。 这是一个大型克隆人培养基地。 交易的地点为什么会选在这里？ 芙思隐隐察觉到一丝古怪。 可如果她们解析错了坐标和时间，为什么会找到这个克隆人大本营？ 芙思并不认为这是巧合。 “喂！今天不是提货的日子，你们来干什么？”前方突然传来一道质问的声音。 芙思警觉地顿住脚步，矮身隐藏在监控死角中。 “别提了，我们突然接到消息，需要我们紧急运送这批货……”冷冻车队的领头人低眉顺眼地解释。 芙思深深地皱起眉，这个人的说辞和她的预想完全不同。 正常来说拍卖行会提前一周左右将拍品做好记录，暂时收容在拍卖所之中，基本不会有临时变卦的可能性。 芙思突然抬起头，正对上角落里的监控镜头慢悠悠地转向她。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前方断断续续的交谈声停止了。 几十张完全陌生的面孔，静静地半侧过身，盯着芙思的方向，眼珠一动不动，不约而同地凝视着她。 芙思对于任何注视都非常敏感，同时被几 百道目光锁定，她顿时有些迷失方向。 希泽回过神来，急声问道：“被发现了？！” 芙思深吸一口气，迅速冲出狭隘的走廊，却正对上几百张凝视她的面孔。 他们双眼发直，面容僵硬，比起活人，更像是提线傀儡。 芙思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目光游移不定。 是幻境？ 不，不可能，希泽还在她的精神体中，如果她被引导进了幻境，他不可能没有发觉。 来不及思索，眼前的克隆人大军突然开始朝她移动。 他们的速度很慢，不像是要围捕芙思，更像是要……同化她。 “怎么回事？他们的精神波动全都趋近于同一频率，这种情况……”希泽不可置信地说，“它按耐不住，提前出手了？” 芙思步步后退，思索起这次事件的种种细节，原本古怪异常的地方都有了解释。 从她们来到弗琳星域的那一天起，便已经被盯上了。 从酒店开始给希泽推销伴手礼开始，就是污染源试探的第一步。 她们太过谨慎，却又对尤娜提出来的项目欣然接受，很难不让它怀疑芙思的真正目的。 现在看来，这污染源是个硬茬子，眼看软的走不通，索性给芙思做了局，请君入瓮。 芙思盯着眼前逐渐将她包围的人群，飞速寻找突破口。 希泽并不担心芙思的安危，这里的克隆人都是普通人类，别说眼前这几百人，就是上万，也不可能对芙思造成巨大威胁。 他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它会突然动手，我们明明还没有找到它最大的把柄。” 芙思并不回答，她紧紧盯着眼前肢体僵硬面容诡异的克隆人群，眼睁睁看着他们掏出了一把又一把引力波武器对准她。 糟糕！希泽大惊失色，以塞拉斯旗目前的科技水平，怎么可能拿出这样多的引力波武器？！ 这明明是反物质盛行时代才能研制出的热武器！ “量变引起质变，即使是你正面对上如此多的引力波发射装置也不能完全脱身。”希泽焦急地在漆黑一片的空间中来回走动，芙思却完全没有将他放出来的意思。 芙思慢慢眯起眼：“比我想象中还要敏锐，看来是高智型污染源，那它的破坏力就不可能太高。” 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分析敌人的数值，希泽简直要气笑了：“当务之急是尽快脱身，正主现在还没现身，不要在这里消耗太多精神力。” 谁知芙思沉声说：“已经晚了。” 她抬起手，能明显感觉到一股滞涩感，手脚僵硬，有种被丝线牵扯的束缚感。 这个时候的希泽尚未异变出精神体技能，只有最基本的精神疏导能力，面对高阶污染源，也是有心无力。 况且芙思根本没打算将他放出来单独行动。 这些克隆人已经成了污染源手中的傀儡，进攻的时候完全不顾及自身安危，芙思只能选择躲闪。 希泽在【无序回廊】里观战，完全帮不上忙，而且芙思完全没有反击的意思，一味地躲闪，似乎在寻找突破口。 引力波武器的威力巨大，但凡擦过一点，都会导致局部肌肉坏死，伴随着高温高热，即使是双S级哨兵也要喝一壶。 芙思一个闪躲不慎，小臂顿时出现血痕，皮肉痉挛萎靡，看着就令人心头一颤。 希泽急声道：“你在等什么？这样下去你会被他们耗死的！” “我若动手，这些克隆体难逃一死。”芙思低喘一声，她习惯了正面对决，骤然改变路数，不免有些束手束脚。 希泽不解：“可你若不反抗，我们根本走不出这里！” “砰！”巨大的能量光束炸响在芙思脚下，幸好她躲闪及时，否则右腿都要被炸飞。 百忙之中，芙思还有闲心抽空跟他解释：“必须要留下物证人证，才能申请联邦审查，按照规则，我现在反击会将把柄递到对方手中。” 希泽一阵无言。 他还以为芙思之前说的要用规则制裁塞拉斯旗只是玩笑，现在看她这不要命的样子才有了几分实感。 按照《星际法典》的宪法条例，在举报非法聚众活动时，要有完整的证据链和相应材料，递交到联邦会庭审判，这些克隆人缺一不可。 不得不说，这样的条件是有些苛刻的。 在自身生命受到威胁时，还有几个人能记挂着证据的完整性？ 而且这次事件有污染源介入，先斩后奏才是常规解法。 芙思什么时候这样死脑筋了？！ 希泽在【无序回廊】中被保护得很好，芙思的情况却急转直下，眼看她小臂蜿蜒而出的血液染红了身下的金属地板，那些克隆人突然顿在原地，进攻的动作缓了下来。 芙思若有所觉地抬起头，一张分外熟悉的脸庞正高高在上地俯视她。 “真是难得，在这种破地方还能看到双S级哨兵，”它笑眯眯地撑起下巴，“你很强呢，为什么不反击？” 这东西用着尤娜的身体，声调神态却和尤娜完全不同。 正主现身了。 芙思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从外表上来看，尤娜仍然是尤娜，没有任何污染特征，仍然保持了人类外表。 奇怪，正常来说，污染源进入人类的身体后，会造成宿主产生不同程度的异化，越强大的污染源异化越严重。 芙思本想通过尤娜的异化程度判断这东西的能力，没想到尤娜根本没有产生任何异变。 嘶，有些棘手。 它饶有兴致地打量芙思，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眸光一亮：“哇，你还带了个高阶向导，真是难得，你们将会是我最满意的养料。”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地，克隆人纷纷向两旁散开，芙思瞳孔微颤，在人群尽头，她看到了自己。 不是她经过伪装的脸，而是2547最初的面庞，那头银发十分有辨识度。 芙思盯着她的脸，终于明白了这东西的能力。 塞拉斯旗的科技手段尚且不能支撑如此庞大的克隆工程，这样数以千计的克隆人，全是仰仗着这东西。 只是它复刻的条件尚不明晰。 芙思余光瞟到地面上的血迹，若有所思。 难道说，只要得到被复刻者的鲜血，就能制造出相应的克隆人？ 芙思暗暗压下这种猜测，缓缓直起腰背，与银发蓝瞳的复制体面面相窥。 “嗯？你的精神体……有点意思。”远在制高点的尤娜似乎非常好奇，从围栏上探出半个身子往下看。 听到这句话，芙思恍然惊觉，拍卖场那个出逃的克隆人尤娜，是它放出的饵。 她将一丝精神力融进那克隆人的身体中，本意是方便追踪她的方位，没想到却给了污染源复制样本的机会。 被算计了。 严格来说，这是芙思第一次见到污染源，她仅有的对抗污染源的记忆都来自于2547，并不能算是经验丰富。 还以为污染源大多愚笨不堪，只知道扩张领地同化生物，现在看来，这东西的神智完全不弱于人类。 思绪百转，现实只过去了几秒钟。 那克隆体并不给芙思思考对策的时间，黑雾涌出，瞬间便包围了芙思的周身。 她自己的精神体异变技能破坏力有多强，芙思可再清楚不过了。 这是【终末之时】的前兆，如果让它成功发动，这一整片实验室都会被暴增的能量熵值夷为平地。 芙思低咳一声，确认周围的克隆人没有继续发动引力波武器的意思，释放出精神体，利用【混沌】领域包围了这里。 【混沌】领域之内，物质本身的属性都会被替换，比如说，在这个领域之内，地心引力不再生效，失去了重力的加持，一切毁灭程序都需要重新计算生成。 尤娜睁大双眼，它可以不依靠人类的眼睛视物，但是这种情况下，贸然现身是很危险的事情。 这个双S级哨兵很危险，她的精神体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令它想起了初生之地。 芙思手臂上的伤口几近愈合，希泽焦急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放我出去！” “不行，”芙思毫不犹豫地拒绝，“你出现只会成为我的弱点。” 情况尚不明朗，只有她一人被克隆出同位体还好说，要是再来个希泽，芙思只觉得头痛。 希泽闻言沉默下来，他觉醒精神体的时间不久，确实帮不上忙。 可这句话从芙思嘴里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还是让他感到了一丝丝难堪。 银发蓝瞳的克隆体和芙思对峙，双方的精神体乃至思维完全相同，别说精神体异变技能了，就是肉身近战都无法分出胜负。 芙思以掌对拳四两拨千斤，化解了一波攻势，心中却清晰地意识到，不能继续跟它耗下去了。 它察觉到芙思的意图，学着人类的模样唇角微勾，手指聚合后又展开，磅礴浩瀚的污染区瞬间延展开来。 它的污染区十分特殊，整个地下工厂瞬间变成了它的身体，无论是脚下的地板还是原本可以开合的门扉，瞬间都化为了引人入胜的陷阱！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钢铁巨兽，全身上下都可以化作它的武器，对芙思造成非同一般的困扰。 原本逐渐显露的破绽也因此消失不见。 芙思看着眼前和2547如出一辙的面庞，脑子里出现出“绝境”二字。 整座实验工厂都成了污染源所操控的傀儡，芙思想要从这里脱身，免不了将其完全损毁。 这东西看出了芙思有所顾虑，趁她病要她命，照着瘸子那条好腿猛踹。 希泽一边暗骂卑鄙，一边催促芙思不要管那劳什子 物证了，脱身要紧。 芙思突然停下了躲闪的动作，立在原地，眼看那机械手拧成一团朝着芙思抓握而来，希泽心脏都快跳出胸口了。 芙思手指悬握，【失衡】领域迸发，瞬间瓦解了眼前的攻势，连带着整座工厂垮塌了一小半，隐隐露出外面的天光。 芙思抿紧了唇，顺着那道裂缝闪身离开。 到嘴的肥羊眼看就要飞了，它立刻祭出底牌，精神力扩展而开，延展到整个贫民窟的地下区域。 芙思低头看去，微小的砂砾震动不止，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回头看去，银发蓝瞳的克隆体紧追不舍，连带着破旧笨重的工厂巨人一起。 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 “该死，它的精神力已经突破了一级污染源的上限，这是东西到底在这里盘踞多少年了？！”希泽焦虑地想要从芙思的精神体里突破出去，却只觉得小腿一痛，低头看去，密密麻麻地黑雾竟然侵染了他的肌肤，露出血红的真皮层。 “别动！”芙思低喝一声，“这毕竟是我的精神体异变技能，你反抗得太厉害会被消化掉！” 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希泽按耐下怒气，芙思一直逃窜，不肯使用大范围杀伤性技能，分明是还记挂着要保留物证，方便联邦调查。 “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情况，我们根本等不到联邦支援！” 芙思低咳一声，血液喷溅到手上，染红了一片掌纹。 “谁说的，”芙思慢悠悠地抬起头，“这不是来了吗。” 原本一片漆黑的半空突然出现了几十道刺目的白光，那是莫兰军舰出行时的标志。 希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什么时候……” “昨天，”芙思擦掉唇角的血迹，“塔莉斯来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 污染源似乎察觉到什么，一支山石凝成的巨手自下而上朝着芙思包裹过来，意图一击必杀。 芙思眼神微冷，不知死活。 精神体瞬间膨胀百倍，贯穿了山石之间的缝隙，直接将这只巨手撑裂了。 砂石溃不成军，簌簌而下，芙思立在原地，渺小的身形好似被滚滚黄土淹没。 芙思挥散眼前的沙土，看着莫兰军舰飞速靠拢、降落。 希泽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感到惊讶了。 他原本以为芙思是和塔莉斯赌气才会来塞拉斯旗调查，没想到她会主动请求塔莉斯援助。 现在看来，芙思只是单纯想按照塔莉斯的意愿，用规则惩治对手。 很纯粹的目的。 就连请求支援的时间都恰到好处。 后续的一切都没了悬念，塞拉斯旗公然勾结污染源敛财，垄断上层发展，触犯了十几条《星际法典》的宪法条例，被联邦判处流放，所有涉事公民判处死刑，莫兰将其永久除名。 这样的裁断不可谓不狠厉，听说有塔莉斯在其中推波助澜的作用。 那天塔莉斯看到芙思身上的伤痕沉默了很久，不知道是震惊于芙思的坚持，还是懊恼自己的教导令芙思产生了执念。 总而言之，那时候的芙思纯粹到令人惧怕。 这也是希泽对她最深刻的印象。 时间回到现在，希泽低眸和她对视，问出了他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为什么你会为了他将自己的底线一降再降？” 芙思却说：“谁都有资格这样质问我，唯独你没有。” 芙思的手指下滑，按上他赤裸的胸膛：“换成别人，现在已经凉得不能再凉了。” “你把我对你的偏爱，当做什么呢？” 第246章 恨明月皎皎不独照我总感觉他有些不同…… 芙思曾经在莫林那里听过一个睡前故事，这是她跟着小黑潜入自己的记忆里看到的。 传说中，有个污染源能够实现人类对它许下的愿望，堪称现世言灵。 只是它本身十分孱弱，整个污染区不过一个盒子大小，甚至它自己也无法随意从这个盒子中进出。 事情的转机来源于一个人类，那个人类向它许愿：我要你永远效忠于我。 污染源对所有人都是有求必应，自然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于是人类以为自己得到了全世界，他依靠污染源的能力很快成为一方霸主，领土无限扩张，风头无两。 而这只污染源也跟着人类疯狂掠夺吸食力量，能力大涨，不再被小盒子围困，拥有了数不清的宫殿楼阁。 二者相互扶持，几近天下无敌。 好景不长，他发现污染源仍旧会满足其他向它许愿的人类。 人类非常愤怒，厉声质问它为什么要违背承诺。 污染源非常平静，它从未将人类的情绪放在眼中，面对人类的质问，它收取了人类许愿需要付出的代价，重新回到了小盒子里，等待下一个许愿者的到来。 莫林经常讲睡前故事给她听，只是这个故事讲完后，他少见地沉默了一会儿。 “这个故事不好，下次不讲了。” 时至今日芙思才明白，大多数人类都有同样的劣性根。 芙思难得有些失望：“你觉得我为了别人打破了底线，所以理应将你也放到底线之外，对吗？” 触及到她眼中的神色，希泽垂下眼，轻声道：“为什么不可以？我们这两年不是相处得很融洽吗。” 事实上，她们这两年能相处得如此和谐，全都是他有意退让的结果。 每次二人出现分歧或者有吵架的苗头，他就会紧急避险，暂停当前话题，顾左右而言他，试图蒙混过关。 一次两次还好，芙思愿意纵容他的小把戏，次数一多，芙思就开始冷处理，他再来见她，也只会得到几句不冷不热的寒暄。 他又不敢因为这种小事情去和芙思争论，冷一点就冷一点吧，只要芙思还能留在莫兰，希泽就很满足了。 他沉浸在自欺欺人的假象里不可自拔。 然而就在昨日，芙思亲手戳破了他制造的假象，他忍了又忍，却没熬过自己的种种幻想，害怕着担忧着，以无数种借口说服自己，爬了她的床。 更令他无法释怀的是，即使到了这种时候，芙思都没有任何恼怒的意思。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再多爱他一些？ 芙思盯着他愈来愈红的眼眶，余光瞟到他紧绷的肩颈线条，不可抑制地再次心软。 芙思是非常纯粹的感官生物，第 一眼就喜欢上的人在她面前如此卑微示弱，她低叹一声，决定做个了结。 “看着我，”她伸手捧起希泽低垂的脸，“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身份和结果。” 希泽泪眼朦胧地掀起眼皮，脸颊旁边的手掌温凉柔软，这样的芙思反而比暴怒状态下的更难以直视。 他根本配不上芙思一次又一次的纵容和宽恕。 芙思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自艾自怜，活像个被伴侣抛弃的幽怨鳏夫，眼看着伴侣回头无望，决心一条白绫吊死在家门口。 “我说，”芙思这下是真气笑了，“死囚犯尚有一线生机，何况我并非铁面无私的审判官，你现在不说，就永远都不要说了。” “我想要你只有我一个向导！”希泽脱口而出，忐忑不安地抓住她的手腕，防止她逃脱。 芙思连一秒钟犹豫都没有：“不行。” 男人闻言眼睫颤动，晶莹的泪珠顺着眼尾淌下来，轻而易举地碎了。 说实话，看见他一声不吭默默流泪的样子，芙思心底有种隐秘的欢愉。 即使她并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但她仍旧享受其中的乐趣。 “好可怜啊，”芙思恶劣地舔掉他的泪珠，还在逗弄他，“我说不行，你会放弃吗？” 希泽沉寂两秒，屈辱地修改了自己的愿望：“他只能做小。” 很抽象，但芙思听懂了。 她挑起眉尾，揶揄道：“做小？莫兰可没有茵多克莱那样特殊的婚姻制度，你说的这个，也很难实现啊。” “我不管，”希泽急切地往她怀里钻，“你绝对不能跟他留在德菲尔！就算他缠着你不放，你也必须回来！” 他这幅做派，倒真有几分恃宠而骄的味道。 芙思拢住他的肩膀，轻拍他的脊背：“明明两句话就能说清楚，为什么非要半夜爬床呢？” 如果不是芙思今晚没有戴抑制器提前听到了他的动向，说不定还就真让他成功了。 希泽埋在她的怀里，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肌肤，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道歉的话跟不要钱一样，”芙思屈指敲了敲他的额头，“诚意欠佳。” 怀里的人这次没有急着反驳，清浅的呼吸声在她耳边抓挠，蹭得她心脏很痒。 她们都知道，希泽口中的道歉，不过是遮掩真正目的掩体。 他是真的想利用永久标记留下她，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被嫉妒冲昏了头。 芙思伸手推开他，转身拿过抑制器扣在手腕上，动作间裹在身上的毛毯不可避免地滑落，裸露出白皙光滑的脊背，隐隐能看见流畅的肌肉线条起伏。 希泽眼眸一暗，他这会儿有点飘，跃跃欲试地想要试探芙思到底能对他纵容到什么地步。 芙思正在调试抑制器参数，背后突然贴上来一只滚烫的手，沿着她的背沟轻抚。 “……可以做吗？”希泽俯下身贴近她，“我好难受，姐姐。” 既然只要示弱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他不介意一直在芙思面前做个弱者。 今日他不争不抢，来日芙思被人拐到德菲尔去了他才是鞭长莫及。 芙思背对着他，手上的抑制器刚刚扣好，闻言想转头，却被他握住后颈恳请：“别看我，就这样，可以吗？” 他害怕在这种时候被芙思注视，害怕听到她的拒绝。 芙思眨眨眼，后颈上的力道于她来讲轻如鹅毛，比起挟制更像是调情。 人类交欢的行为对她来说仅仅是更加亲昵一些的相处方式，比不上精神体的终身标记来得私密。 所以在她得知梅耶加斯的结合热难以压制时，她愿意用这种方式帮助他。 只是梅耶加斯显然不这么认为。 被她睡过之后，向导明显变得更加乖顺懂事，好似被她拿住了什么把柄一般。 想到这里，芙思不由得头皮发麻，她不能想象希泽乖巧听话的画面。 “不……”芙思还没来得及拒绝，突然嗅到一股难以言喻的香气。 毫无疑问，是信息素的味道。 芙思瞳孔微颤，这个剧情……怎么这么眼熟。 这结合热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即将启程去德菲尔的前夕降临。 芙思一言不发地直起腰背，拽过希泽的小臂借着天光查看。 青筋虬结的小臂上清晰地映出一片淤青，随着时间流逝，颜色已经有些发紫了。 ——这是静脉注射时太过莽撞留下的痕迹。 “你都做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呢？”芙思幽幽地开口。 左右她也不可能放希泽去和其他哨兵结合，还能怎么办？只能自己来了。 芙思扬了扬下巴：“收好你的思维触手，但凡让我发现你有其他小动作……” “我保证，”希泽欣喜地亲了亲她的眼睛，“我会很乖的。” 空中泛滥的信息素味道浓度过高，香味愈发糜烂，透着一股不可言说的暧昧气息。 芙思往下瞟了一眼，知道他忍得难受，遂提醒了一句：“慢一点，小心伤到你。” 他正忙着低头寻觅巢穴，闻言怔愣一瞬，反应过来后有些难以置信：“我怎么会那么脆弱，在向导之前，我是个男人。” “嗯嗯，”芙思敷衍地哼哼了两声，“你最厉害了，打个促联剂都能伤到自己。” 她的口吻有哄孩子的嫌疑，希泽小腹紧得厉害，没有跟她争论，继续低头去吻她的小腹。 今天来这里，他就没打算将贞洁完整地带回去，东西准备得很妥当。 芙思看着他从折叠口袋里掏出一枚环状物，有些诧异：“干扰素可以让卵细胞失活，你不用……” “嗯？”希泽抬眸看她，紧接着突然想到什么，声音发紧，“你和他没用过？” 芙思没打算隐瞒，她摇摇头：“当然没有。” 希泽面色一冷，差点又要用脸骂人，手下动作还是没停，静默了一会儿，还是没说出更难听的话。 芙思看他情绪不对，矮下身子歪着脑袋看他的眼：“怎么了？” 希泽深吸一口气，仰起头不看她，声音闷闷的：“在这种事情上，还是不要太相信别人吧。” 很多顽固恶劣的疾病都是通过性传播的，他止不住地后怕，只能祈祷梅耶加斯是个洁身自好的人，不要让芙思在这方面吃暗亏。 芙思大概能明白他在顾虑什么，索性撑着他的肩膀往下坠，瞬间唤回了他的神智。 “！！！”希泽眼眸微睁，他慌乱地低下头扶住她的腰，不敢乱动。 芙思的精神体没有任何固定形态，在平时出现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缥缈不定的物态。 对于她来说，任何形状都能通过一次见面完美复刻出来。 不过大多数时候她更愿意把精神体当成第二人格来使用。 现在这种情况……芙思指尖微动，缥缈缭绕的黑雾自指尖蔓延而出，黑雾自发吸食着空气中的信息素，畅快得很。 反观另一人就没这么轻松了。 希泽低着头，身体僵硬，完全不敢动。 太突然了，他还没来得含一含，若是因此伤到她，希泽会懊悔一辈子。 芙思伸手抚了抚小腹凸起的棱角，蓝瞳里溢满了新奇：“我的腹肌好像被躺平了。” 她的腰部本就很薄，原本还有一层肌肉攀附其上，现在躺了两年，每天不是浇花就是打游戏，再优异的肌肉条件都支撑不住这样挥霍。 “……”希泽垂下眼细细打量了一下，还是能看到清晰的线条，摸起来也是紧实精炼的，没有退化的痕迹。 只是……他忍不住挺了挺腰，那小腹上的隆起更加明显了几分。 芙思眯了眯眼，这种姿势还是太折磨了，尤其是他潜藏其中不敢动弹，简直是一种软刑罚。 没有精神连接的情况下，他只能依据芙思的神情来判断动作是否合适，整个人都束手束脚的。 迷乱神智的结合热不知道被他抛到了哪个角落，满眼都是芙思身上泛起的潮红。 芙思看着他紧绷的腰腹，肩宽腰细的身材导致他视觉上非常抓人眼球，人鱼线跟 鲨鱼肌连成一片，每一块肌肉都在诉说着他的紧张。 很漂亮的身体，芙思却没机会好好欣赏，她伸出手，示意希泽跟她十指相握。 潮热汗湿的手掌覆上来，骨骼隔着皮肉碰撞在一起，他轻轻地抖了抖，明明更亲密的事情正在进行，却有些受不住芙思偶尔流露出的温情。 要知道这种温情从前可不属于他，亲人之间根本不会有十指相扣这样亲昵的动作。 希泽略带痴迷地凝望着二人交握的手，恍恍惚惚间听到芙思对他说：“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芙思捏了捏他的手指：“放松一点，这样你的结合热根本没法纾解。” 不知道这家伙给自己注射了什么等级的促联剂，结合热来得凶猛又迅速，体温上来之后暖着她的小腹，活像个人形暖宝宝。 芙思忍不住批评他：“下次不可以这样了，促联剂很危险，随便使用可能会导致你进入精神紊乱期。” 向导的精神体较为稳定，却也有例外，而且发作起来比哨兵更难以抑制。 希泽喉咙里发出类似猫科动物的哼唧声，脸颊埋在她的颈窝里挨挨蹭蹭，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他一开始还顾忌着会不会伤到她，后面脑子也跟着被做掉了，结合热的效力彻底被激发上来，一直到天光大亮，才堪堪歇下。 他睡着了也十分粘人，搂抱着芙思的腰身不肯松手，好在体温已经降下去了，不然这样贴在一起着实磨人。 她用唯一空闲的手拿起扔在床头的光脑，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临近中午。 司璐一早上没见到她们的人影，试探性地询问芙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总部那边一直在询问审议长的下落，今天是工作日，他人不见了叶丛白在总部骂骂咧咧地加了一早上的班。 芙思告诉司璐她只是起晚了，至于希泽，他结合热提前来临，需要请三天病假，希望她帮忙转告叶丛白。 司璐非常迅速地回复了她—— 司璐：没问题，你们好好休息^^ 司璐：总部那边我会处理，只是如果奈来找我，可能还需要审议长出示一下异形舰队的调遣文件。 芙思：知道了 芙思看了一会儿司璐回复的消息，“你们”这个字眼就非常灵性。 她们两个人同时消失一整个上午，很难不让人脑补一些有的没的。 “嗯……”毛茸茸的脑袋从一旁挤过来，强横地将她拉近怀里抱紧，似乎在埋怨她离得太远了。 “……”好像突然打开了什么闸门，放出了一只不知满足的怪物。 芙思动了动肩膀，盖在两人身上的毛毯贴着皮肤往下滑动，一阵馥郁芬芳的香气弥散在空气中，伴随着某种荼蘼暧昧的气息，满室荒唐。 难以想象，希泽顶着百分之九十六的高匹配度还能维持理智，思维触手压抑了一晚上都没有泄漏半分。 芙思现在仅仅是嗅到他的信息素味道就有些把持不住，连忙探出一只手将毛毯压好，柔软的绒毛扫过肌肤，又是一阵战栗。 不能这么下去了，芙思盯着天花板，满脑子只有四个字，色令智昏。 她轻手轻脚地将八爪鱼一样的向导从身上扯下来，他的臂膀裸露在外，上面还有芙思昨天不慎捏出来的青紫，脖颈上也有乱七八糟的红印。 更可怕的是，她完全不记得那些印记是什么时候搞上去的。 芙思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随手披了一件外衫往外走。 要是只有她们两个人在这里也就罢了，楼下还住着司璐这么一个大活人，总不能让小女孩自己独自生活三天吧。 只是芙思一下楼，就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眼。 “……”芙思身体僵硬一瞬，视线和她对上，状似轻松道，“早上好。” “嗯嗯嗯，早上好，虽然马上就要吃中午饭了。”司璐双手捧脸，甜美可爱的脸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芙思被她盯得脊背发凉，她低下头看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没有看到可疑的红痕，身上的信息素被她用净化剂代谢掉了，应该与往常别无二致。 但是看着司璐的眼神，芙思又不确定了。 “想问什么就问吧。”芙思无奈道。 她们启程去德菲尔的路程并不短，与其一路上被她用这种目光打量，还不如一次性满足了她的好奇心。 司璐闻言飞快眨眨眼，双腿悬在椅子上来回踢动：“你们昨天晚上，睡一张床啊？” 芙思能看出来，这已经是她尽力将虎狼之词收敛后的结果了。 别看这姑娘小小年纪，该懂的一点不少，她的感知力绝对在K1水平之上，芙思出现的一瞬间，就感受到她身上有种熟悉的精神波动。 芙思忍俊不禁：“知道了还问，非得听我亲口承认才罢休？” 司璐“嘿嘿”一声，并不解释，只一味地看她。 芙思无奈地点点头：“他结合热来得突然，今天早上刚请了病假。” 司璐小鸡啄米式点头，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不多做纠缠，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情。 “莱伊奇亚长官的归航时间已经确认，如果要借用他的异形舰队，现在就可以递交调遣文书了，”司璐想了想，又补充道，“另外今天早上的星际日报宣布了一件事，我觉得你应该会感兴趣。” 芙思此刻已经走到楼下了，她拉开餐厅的椅子落座，随口应道：“是什么？” 司璐神秘兮兮地说：“之前德菲尔的分庭之战不是一直僵持不下吗？就在今天早上，凯迪亚旧部成功将卡利加尔从摩洛斯的空间站里驱逐了出去，现在的德菲尔，是名副其实的半国。” 这倒是个令人惊讶的消息。 芙思挑了挑眉，下意识追问道：“你确定？卡利加尔的势力竟然会甘愿让位？” 主城区的空间站代表着一个星系的最高战力储备，一旦易主，对于任何星际来说都是致命性的打击。 司璐煞有介事地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要我说，理事长早就看审查会不顺眼了，他现在手握星际联邦的指挥权，根本没必要管审查会的死活，迁出主城对他来说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生活，却足以让审查会的那帮废物战战兢兢抱头鼠窜。” 这种观点并不罕见，大部分人分析德菲尔战况的时候都会对审查会这样窝囊的组织嗤之以鼻。 它们好像一群本身孱弱 却又顽固的潮虫，扰得德菲尔内部纷乱不止，外敌打过来了却只会龟缩在后面出谋划策。 “现在他们初步平息了交战，我们这个时候去，应该不会引起大范围注意。”司璐已经迫不及待了，眼中全无对战争的恐惧，反而有种诡异的兴奋感。 芙思轻轻点头，又问道：“近日有没有索尔的下落？” 那个普通人类给她的危机感实在不一般，这两年每时每刻都在关注他的消息。 人造向导这样的技术如果大范围流露出去，对于整个碳基生物群都会是不小的影响。 “没有，”司璐摇摇头，“很多人都猜测，索尔已经死在了星际角落里，化成了绵绵灰烬中的一捧。” 在茵多克莱高强度搜索了两年之后，索尔仍旧没有被发现任何踪迹，着实诡异。 只有一种最合适的解释，那便是他已经在逃亡的路上身陨，这才能完全的隐匿踪迹。 芙思若有所思，她并不认为索尔会这样轻易的交代了，以他那个建造在黑塔的地下实验室规模来看，他的谋划远不止于此。 而且当年他疯狂吸敛高纯度能源石，一定有更大的工程项目在暗地里运转，这才需要如此数量的能源石支撑。 “咳咳，休息日，我们就不谈工作了。”司璐突然轻咳两声，同时疯狂向她挤眉弄眼。 芙思好像接受到了她的信号又好像没有。 直到她听见一道清浅的呼吸声，回头望去，希泽正好从楼梯上慢步下来。 他明显还没睡醒，白皙的脖颈上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红印，眉眼之间尽是疲惫，强行催发结合热的后遗症差点让他没能从床上爬起来。 芙思仰头看他：“你醒了。” “嗯，”希泽立在她身边，手指无比自然地挑起她的银发挽到耳后，“在聊什么？” 芙思看着他深邃的眉眼下的凹痕，不着痕迹地蹙眉：“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希泽没说话，他一醒来怀中是空的，身旁的温度也早已散去，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芙思抛下他提前走了，回过神来才知道下楼找她。 “睡不着，不睡了。”希泽随口扯谎，毫不见外地挨着她落座。 司璐还在她们对面坐着，此刻已经不能控制自己视线，极为慌乱地到处乱瞟，内心已经在疯狂尖叫了！ 啊啊啊啊啊这是她能看的吗？！ 她磕的cp修成正果了！！！现在她激动得想去海里自由泳两万米！ 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阳光最快乐的小女孩！ 还有什么比正主当面发糖更难得的事情？反正司璐想不出来，她已经沉浸在这种当面磕cp的快乐中了。 芙思瞟了一眼满脸灿烂的司璐，跳开了话题：“你的光脑从早上开始就没停过，没关系吗？” 希泽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盯着她的耳垂看个不停，闻言稍稍回神：“没关系，叶丛白最近在总部，短时间内不会出外勤，少我一个也能转。” 其实就在昨天晚上，他萌生了就此卸任的念头。 如果芙思不能留在莫兰，那他跟着她也是一样的。 只是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掐灭了。 他若没了现在的地位权势，单凭精神体匹配度，可利用的价值就太小了。 况且梅耶加斯现在名声大噪，连带着手中的权柄也水涨船高，激发了他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三天病假而已，时间到了我会回去复职的，”希泽勾了勾唇角，“不用担心，也不用有心理负担，嗯？” 他的尾音勾起，懒散种透着一点笃定。 芙思忍不住侧眸打量他，总感觉他有些不同了，却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同。 第247章 疑云丛生仅有的夙愿 司璐夹在两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拿不准她们之间微妙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老实说，司璐是个理论知识大于实践操作的恋爱小白，她搞不懂这种剑拔弩张中又夹杂着一丝暧昧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这俩人一起消失了一上午，是个人都能看出其中的猫腻。 本以为审议长得偿所愿表白成功了，现在看来……司璐非常识趣地指了指厨房：“我去看看午餐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就赶忙溜走了。 芙思奇怪地瞟了一眼司璐的背影，明明刚才还一脸八卦，怎么转眼就要逃离现场？ “一定要去。”希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因为睡眠不足，他的眼睛有些肿，看起来比以往更加柔软。 芙思怔楞一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芙思迅速点点头：“一定要去，我有事情需要找莫林求证，这件事两年前就应该有个结果，一直拖到现在。” 希泽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他不知道莫林那家伙给芙思灌了什么迷魂汤，两年过去仍旧念念不忘。 窗外的光线很是明亮，鸟鸣一直没停过，迦南奇人口密度不高，生态环境很好。 是个很容易令人沉溺的地方。 可惜芙思并不是一味追求安逸的人。 “生活在鱼缸里的鱼，一辈子都没见过海洋，它便认为这世界上只有它的鱼缸适合生存，”芙思没头没脑地抛出了一个话题，“而生物大多具有相似性。” 这次希泽没有选择沉默，他转过身，和芙思面对面：“你并不是一无所觉的缸中鱼，没有必要为了所谓的真相铤而走险。” “所谓的真相，”芙思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忍俊不禁，“你觉得我是为了记忆去德菲尔寻找线索吗？” 希泽抬起眼：“难道不是为了这个？” 德菲尔现在内忧不止，分成两大阵营对峙，梅耶加斯那小子确实有几分本事，短短两年就能把审查会逼到这种地步。 其中少不了奥德比和尼尔比瑞的推波助澜。 他知道莫林和芙思之间有些纠葛，也明白芙思一直以来的执念。 是以他一直认为，芙思去往德菲尔的目的绝不止是为了梅耶加斯。 芙思想了想，开口说：“你体验过带着答案找问题吗？” 希泽歪了歪脑袋，眸中染上了显而易见的困惑：“什么？” “从一开始我就有些奇怪，为什么西莱会提出那样赌约，诱导我去塔尼亚获得MIC参赛资格。”芙思敲了敲桌面，将柔软的桌布画出一个圆圈。 “我隐约能感知到身体的状况在走下坡路，如果西莱只是为了限制我使用精神体，完全没必要用这样的手段。” “除非他从一开始就知道MIC决赛会出现变故，我绝不可能完成这个赌约，”芙思第一次将她和西莱之间的争斗放到台面上来说，不光是为了说服希泽，更是为了坚定目标。 希泽神情逐渐凝重，没有贸然开口，静静地听着。 “后面波塞里斯被人驱使，联合昙绥延将我收押到丹赛图，正好遇到污染区爆发，昙绥无诃顺势提出首领战，我重伤难愈被困在莫兰两年，一桩桩一件件，很难不让我怀疑西莱的动机。”芙思揉了揉太阳穴。 比起莫林那种絮絮叨叨什么都跟她唠两句的话痨，西莱这种闷葫芦才可怕。 西莱脑子里在想什么，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她一概不知。 或许是芙思的某句话触动了希泽，他突然开口：“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我认为他不会伤害你。” 芙思挑了挑眉，有些惊讶：“这么肯定？” “其实当年塞拉斯旗讨伐战之后，我无意中听到西莱和叶丛白的秘谈，”希泽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会诞生。” 眼看她不可置信地望过来，希泽平静地解释：“西莱是永生者，莫兰的局势也很稳定，完全没必要再选出一个继承者，这不仅会造成时局动荡，更容易促进政权分割。” 芙思的惊讶只维持了半刻钟。 事实摆在眼前，希泽是西莱搞出来的“怀柔政策”。 面对个体目标，通常会有两种手段令其归顺，打感情牌或者 直接用武力镇压。 愈创木精神体的特殊性，令希泽在芙思这里拥有免死金牌，确实是怀柔手段的最佳人选。 “我的基因序列是西莱从莫兰基因库里挑选出来的，这也是我们匹配度超乎常人的主要原因。”希泽现在再说起自己的身世，有种恍若隔世的惆怅。 曾几何时，他异常痛恨自己被规划完整的人生轨迹，现在却能如此平淡地复述出来。 无非是因为眼前人。 希泽望着她，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所以你选择别人的时候，我根本没法承担那种落差。” 芙思安抚地拍拍他的脑袋，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愈创木精神体十分罕见，西莱和希泽的基因序列一定有几分相似性，这样一来，只要将希泽的基因序列资料拿到手，就可以制作出针对莫兰总督的基因武…… 希泽轻轻摇了摇芙思的手臂：“在想什么？” 她的视线虽然聚焦在自己身上，却明显在神游，希泽不免有些担忧，她知道了自己诞生的目的，会不会因此厌恶他？ 没有人会喜欢一场精心布置的陷阱。 芙思突然笑起来：“我突然想到，茵多克莱有童养夫的说法，很多向导从小圈养在白塔中等待成年后被挑选，今天也是让我体验到了。” 希泽花了两秒钟理解她的意思，耳根已经不由自主地红了。 他张了张口，还沉浸在分析内鬼的严肃中，被芙思如此打趣，大脑有些宕机。 整个莫兰上下唯一能这样开希泽玩笑的人，也就只有芙思了。 希泽别过头，遮掩自己通红的耳根，半是恼怒半是无奈地说：“跟你说正事呢。” “好好，说正事，”芙思向来是顺毛捋的，“既然如此，那西莱的嫌疑暂且排除。” “你觉得，会是谈丞吗？”希泽正色道。 芙思摸了摸下巴：“说不准，谈丞一直对我怀恨在心，但是一直隐忍不发，确实是个祸患。” 她语气不太对，希泽赶忙说道：“这两年我一直有在暗中调查他的行踪，他不出任务的时候都会呆在自己居所，从不外出，社交约等于无。” 芙思听罢，缓缓摇头：“不太像，如果这个人能做到统筹全局，那他手中的资源和人脉一定是顶级的，谈丞在总部立足不久，年龄和阅历都对不上。” 希泽将自己的光脑递给她：“按照你的说法，十二指挥官里只有四位能对上，莱伊奇亚和塔莉斯不用说了，她们两个是元老级别的，还有就是……曲叶彤和命荃。” 命荃是第三舰队总指挥，作为常年在外征战的向导，她的最终理想和曲叶彤出奇地一致。 她的能力是传说中的不死系，不同于金足乌的无限再生，命荃每一次死亡，都会在附近的生命体中挑选宿主，并完成意识转移。 简单来说，躯壳死了，但灵魂没有。 她会不断侵占其他人的意识体存活，包括人类，更可怕的是，这一切都是被动触发的，而非她的主观意愿。 永生对于她来说，不是馈赠，而是惩罚。 因为活得久，人脉和资源自然广。 芙思直觉不会是命荃，相比于她，谈丞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于是又陷入了僵局。 “今天的小饼干烤的不错，你们要不要来一点儿？”司璐正好从厨房冒出半个脑袋，打破了这种沉寂。 芙思握了握他的手腕，转头回应道：“可以啊，德菲尔可没这么好的条件。” 司璐想起那个地方的菜色就是一阵胆寒，立刻转身多塞了几块小饼干。 芙思对着希泽慢慢摇头，司璐还在这里，不是讨论的好时候。 希泽明白她的顾虑，芙思是个边界感很重的人，司璐并不适合卷入这场阴谋之中。 希泽轻叹一口气，事已至此，德菲尔是非去不可了。 希望莫林不要让她失望。 这是希泽仅有的夙愿。 第248章 打劫！几年不见你怎么混得这么差了…… 尽管芙思和司璐已经极力低调，但是异形舰队的招摇程度还是远超想象。 刚进入德菲尔边境，她们就遇上了两支小队交战，打得不可开交，一整条星际航线都受到波及，她们被迫停在了半路。 司璐看着眼前的操控台，低声嘟囔：“这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 芙思懒散地坐在一旁，并不着急：“没事，一会儿我们从下面的私人航线进去，那条线路荒废了一段时间，很隐蔽。” 司璐新奇地转过头：“私人航线？那能盛放下异形军舰吗？” 一般的私人航线只能通过体型较小的民用飞艇，最多也只能让一些特殊型号的商用飞艇使用。 “曾经的卡利加尔在德菲尔只手遮天，到处都是他们设立的私人航线，无论是豢养军队还是走私军火，有十几条成熟且隐蔽的路线供他们使用。”芙思解释道。 司璐了然地点点头，并不意外芙思会知道这种家族辛秘。 众所周知【无序】是西莱从德菲尔带回来的实验体，她知道一些情报也无可厚非。 司璐征求她的意见：“那我们现在就改道？” 这些人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两遍舰队规模相当火力相当，偏偏打得又很保守，一时半会儿还分不出胜负。 芙思做出决断：“立刻改道，拖久了不知道还有什么变故。” 正在此时，两人耳边突然一阵嗡鸣，芙思立刻从软椅中坐起：“打开潜行模式，有人盯上我们了。” 司璐手比脑快，第一时间打开了潜行模式，鲸鱼形的异形军舰最擅长隐匿，以德菲尔目前的科技水平，想要破解它的伪装需要不少时间。 谁知对面来者不善，公然打开公共频道，喊话让芙思立即现身，停靠在航线外围接受搜查。 但凡有哪个地方爆发战乱，都会有官兵掠夺民航的现象，只是芙思没想到德菲尔现在也会有这种不入流的勾当。 【立即停止前进，三十秒后仍有能源波动，我们将会进行火力打击，这是第一次警告！】 司璐挠了挠后颈，有些头痛：“真是出师不利，这些家伙今天不捞一笔是不会罢休的。” 芙思撑着下颚，并不慌张，这次出行人员只有她和司璐两个人，整个飞艇的运转都在依靠人工智能，轻装简行的好处就是，她有一万种方法从对面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精神波动非常熟悉，好像在哪遇到过。 【立即停止前进，十五秒后仍有能源波动，我们将会进行火力打击，这是第二次警告！】 不过一次愣神，时间就过了一半，所谓事不过三，如果芙思还不做出决策，恐怕就要面对超能粒子炮的洗礼。 芙思抬了抬下巴：“停下吧，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司璐并不反对，她的能力本就是只能针对活人释放的，直面敌军反而更加安全。 “即将解除生物拟态模式——” 眼看着几十艘漆黑冷肃的舰艇靠近她们，司璐眸中浮现出一丝隐秘的兴奋。 她非常享受这种紧迫危急的时刻，这会让她的精神波动分外活跃，从而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 谁知司璐突然后颈一凉，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芙思吞进了【无序回廊】中。 “小心一点，不要反抗，这里不会伤害你。”芙思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司璐好奇地转了一圈，这里伸手不见五指，黑暗完全笼罩了这里，好似走不到尽头，然而闭上眼又能共享芙思的视角。 依芙思所言，她没有产生任何反抗的念头，这里自然也不会伤害她，仿若一个天然的保护壳。 天呐，这简直是当代向导的梦中情壳。司璐满心感慨。 芙思将司璐安顿妥当，一下没了负担，慢悠悠地大开舱门，请君入瓮。 上一个敢半道打劫她的，已经在星际尘埃中不知道飘了多久。 芙思盯着领头人的异瞳，语气有些恍然：“噢，是你。” 她这次外出并未隐藏外貌，当年首领战的风声已经过去，即使现在透露出她还活着的消息也不会对昙绥延的现有统治造成任何威胁。 众人看着眼前银发蓝瞳的哨兵，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一个人？ 这么大一艘舰艇，就一个人？ 而且她的脸怎么这么眼熟…… 芙思余光瞟到他们身上携带的引力波发动器，语气平平：“默术，几年不见你怎么混得这么差了？” 听到她准确无误地叫出默术的名字，为首的男人终于能确定，眼前这人就是当年伪装身份潜入MIC的艾芙思淇本人。 她竟然没死？！ 训练有素的特遣小队众人惊诧不已，顾不得部队纪律，脚下凌乱地后退几步，徒留默术一人站在前方。 看到这一幕，芙思心下了然。 从规格制式来看，这支队伍处于伽罗门边缘位置，成员资历尚浅，这才会被发配来荒星驻守。 不巧，他们今天踢到了芙思这块儿铁板。 默术的湖蓝色的瞳比起两年前黯淡不少，却在看到芙思的那一瞬间亮了起来：“我们谈谈！” 芙思眉尾扬起：“我跟你可没什么好谈的。” “不，不是我，”默术沉声纠正，“是伊娜，求你，救救她。” 芙思缓缓眨了眨眼，往前迈了两步，默术以为她态度缓和，立刻上前想要细说。 谁知霸道的精神力四散开来，骤然将他们身上携带的热武器统统作废。 芙思反手打开舱门，启动重力模拟系统，防止被内外压强排挤出去。 “现在离开，留下你们半数的能源物资，我可以留你们一命。”芙思漫不经心地扔给他一份材料清单。 默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急声道：“上个月首领意外失踪，理事长没有任何作为，现在她生死未卜，只有你能……” “你好像误会了一件事，”芙思歪了歪脑袋，“我与娜依黛米并不相熟，上次见面，还是她在联邦会议上当众弹劾于我。” 芙思勾了勾唇角：“按照你的逻辑，如果这也算相熟的话，我和莫林已经情比金坚了。” 听到她如此说，司璐忍不住偷笑了一声，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默术却在她的玩笑中逐渐心死。 德菲尔动荡多时，理事长不管不问，放任政权分割，人人自危。 伽罗门本是直属于理事长的特殊派遣队，娜依黛米身为首领，根本不会被这次政变影响。 谁知理事长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摩洛斯主城区都让了出去，却霸占着主城区的附属空间站不放手。 就在这时，污染区大爆发，摩洛斯公民死伤惨重，娜依黛米收到任务前往污染区收容污染源，却一去不复返，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尸首，没有踪迹。 伽罗门向来是个残酷的地方，娜依黛米一朝失踪，众人挤破了脑袋想要登上首领的位置，理事长却直接将首领之位给了他最小的养子——莱博尔。 默术心灰意冷，他与莱博尔向来不合，直接被发配到了边境驻守荒星，这里是凯迪亚余孽和贵族们交战的边界，战火不断，瘟疫肆虐。 谁知就在他濒临绝望之际，境内突然闯进一艘奇怪的异形飞艇。 他本意是想将其驱逐，却没想到遇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艾芙思淇没有死。 这个认知令他欣喜若狂。 如果说现在还有谁能找到娜依黛米，艾芙思淇绝对是其中一个。 然而芙思比他预想中更加冷漠。 他没有在她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动容，好似真的不关心伊娜的生死。 芙思第一次从这面瘫脸上看到不可置信的神色，暗自腹诽，看来是伊娜的忠实迷弟。 只不过缺少了一点脑子。 伊娜的精神体异变技能令她在污染区之内所向披靡，【哈斯塔】在同类污染源之间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她会突然消失，多半是因为她想要消失。 就像当年假死离开伽罗门一样。 只是上次有梅耶加斯的帮助，伊娜才能成功逃到A2547星隐匿踪迹。 这次又是谁帮了她？ 芙思漫不经心地收缴了这只小队的能源军火，在众人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不是他们不想反抗，只是芙思的精神体太过吊诡，能够一瞬间令引力波武器失去效力，同样也能一瞬间解决他们。 他们这点战斗力，根本不够看。 而且这艘鲸鱼状的异形飞艇实在诡异，防御系数远高于他们的热武器极限，还不如卖资源保命。 芙思非常善良，拿了物资就走，没有过多为难他们。 从头到尾司璐都没露过面，芙思一个人就把这次危机解决了。 司璐真诚地夸夸：“好厉害！你这个名头还真是令人闻风丧胆，一露面他们就不敢反抗了。” 芙思哼笑一声：“毕竟谁也不是傻子，我又不是凯迪亚那边的，跟我拼命没好处，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都被发配边疆了，谁还愿意做那个冲锋陷阵的出头鸟？ 不过，刚刚默术透露给她一个很重要的消息。 莫林现在还在摩洛斯附近的空间站里。 这条消息的价值比那一仓库的能源军火都要值钱。 第249章 再相逢你这是威胁还是邀请？ 摩洛斯主城，凯迪亚驻扎地—— 与外界的猜测不同，这里没有血光滔天也没有哀鸿遍野，反而可以称得上一片祥和。 对于大部分平民来说，战争是很遥远的事情，那些被剥皮放血的人都是当年参与了凯迪亚剿灭战的旧贵族，冤有头债有主，根本不怕清算到他们头上。 名单里的上百个名字，两年过去，还活着的已经不超过两位数。 不过是苟延残喘。 “老板，这次抓到的人已经关押在地牢里了，还是跟以前一样？”游弋刚从兵营回来，一身精力尚未发泄，迫不及待地想去做点什么。 这两年来，旧贵族人人自危，生怕被克罗齐舰队抓住，那些剥皮放血的尸体还历历在目，威慑力实在令人心惊。 男人神色如常地拿过桌上的光脑，瞟了一眼游弋跃跃欲试的脸，直到他的小心思：“去吧，弄得干净点。” 游弋悄悄抬起眼看他，自从回到德菲尔发起反击战后，梅耶加斯就没再隐藏过容貌，那种从头包到脚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他的容貌愈发瑰丽，从眉峰到唇珠都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攻击性，眸中的神色是不可直视的冷意。 梅耶加斯侧了侧头，看到游弋愣在原地，问：“还有事情？” 随着他的动作，一束银白的发丝自他耳侧垂下，在漆黑的乌发中格外显眼。 游弋不敢再看，低着头机械地汇报：“不久之前我们和伽罗门小队在边境发生冲突，交战之时发觉卡利加尔的私人航线有被闯入的痕迹，他们立刻停止了交战，退回了私人航线之内。” 梅耶加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游弋滚了滚喉咙，硬着头皮往下说：“经过我们的调查，那艘突然闯入私人航线的舰艇不属于任何势力，我们的人没有跟到最后，只知道伽罗门的人后来撤回了驻扎地，没有继续跟进。” 梅耶加斯睨他一眼，无波无澜道：“能知道卡利加尔私人航线的人不多，有可能是那些废物叫来的救兵，盯着点，别让他们跑了。” 他们入驻摩洛斯的这 些时日，已经明确表示过不会因为围剿余党的行动干扰平民的日常生活。 稳住民心是次要的，主要还是梅耶加斯懒得另寻主城，不如维持现状。 现在名单上的人还有一小部分隐藏在主城区，梅耶加斯没有大肆搜刮他们的踪迹，反而猫捉老鼠一样戏弄他们，让他们担惊受怕地多活一些日子，再抓回来继续折磨。 老实说，这样的梅耶加斯令游弋有些陌生。 如果说梅耶加斯在塔尼亚那两年尚且有些人情味，现在就是完全冷心冷血的复仇机器。 “……明白了，我会加紧调查那艘飞艇的来历。”游弋交代了一句，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梅耶加斯突然叫住他，“你说他们进了卡利加尔的私人航线，具体是哪一条？” 游弋想了想，手下人传回来的消息是在边境靠近灰星群的地方，那应该是A-12-01航线附近。 他如实跟梅耶加斯汇报了，却见他罕见地陷入了沉思。 与游弋不同，梅耶加斯算得上从小在德菲尔长大的土著，他熟知卡列加尔的地位特殊，私人航线的具体入口鲜有人知，何况是灰星群旁边已经荒废多年的线路。 属实蹊跷。 梅耶加斯浅浅蹙眉，他并不觉得那群东躲西藏的废物能从外界搬来什么救兵。 可是能知道卡利加尔私人航线的人少之又少，这始终是个变数。 “知道了，你出去吧。”梅耶加斯沉声道。 游弋摸不着头脑，也只能先退下。 他们现在的版图扩得很大，连带着声望也越来越高，德菲尔的人口组成一直是金字塔形状的，越往上走人越少。 于是维系民心和招揽人才便成了他们最便捷的扩张方式。 游弋不疑有他，只以为是老板的疑心病又犯了，这才多问了一句。 室内又恢复了寂静，梅耶加斯摩挲着光脑上的纹路，上面的纹样依旧清晰，只是在他夜以继日的抚摸下光滑了一些。 两年过去，他还是没能摸到莫林的衣角，就连摩洛斯这座主城，都是莫林默许了让给他的。 至于那座莫林死都不肯放手的空间站，他的队伍根本没法靠近分毫。 影织者将整座空间站都笼罩在它的蛛丝之下，但凡外界有威胁出现，它就会发动【相位跃迁】将整座空间站隐藏起来。 梅耶加斯这才意识到，他们完全低估了莫林的实力。 也是，能拿下联邦首席的人，怎么可能是软柿子。 他揉了揉眉心，上次睡眠已经是63小时之前的事情了。 即使他能用精神体异变技能清除身体上的疲惫感，精神上的疲惫却不可忽视。 他往中心城的悬浮楼层走去，屏退左右，交代好下属各项事宜。 攻下摩洛斯的这些日子，未免出现意外，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现在队伍终于稳定驻扎下来，终于能松一口气。 他的住所足够安静，位置足够安全，外面的监察星被他们改造后持续全天监测，不会有外来人员混入。 只是今天梅耶加斯刚一进门，就察觉到一丝丝蹊跷。 窗口打开了一道缝隙，清凉的夜风正顺着这道一指宽的缝隙飘进来，暗色的窗帘扬起不甚明显的波浪。 梅耶加斯动作一顿，自然而然地关上房门，拇指在把手上轻按一下，反锁了房门。 有人混进来了。 梅耶加斯缓缓眨眼，感知力铺展开来，覆盖了整个悬浮平台。 他的反应已经足够快了，然而来人明显非常了解他，第一时间躲开了他的精神锁定，反手就是一朝锁喉。 梅耶加斯警铃大作，下意识想要利用精神体异变技能脱困，耳边却听到一声轻笑。 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浮现在脚边的精神体缠缠绵绵地扑向来人，亲昵地磨蹭她的小腿。 他大脑宕机了一瞬。 芙思见他呆立在原地，上前在他眼前招了招手：“怎么呆呆傻傻的。” 随着她的动作，馨香温凉的气息笼罩了他，梅耶加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不是幻觉。 莫大的欣喜淹没了他，心脏砰砰地快要冲出胸膛，表现在脸上却是一片平静。 事实上，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表现出什么神情来面对她。 芙思歪了歪脑袋，又凑近了一点，她很清楚没找错地方，这里有非常熟悉的精神波动，而且他的脸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耳边那缕银白的长发也正是当年从她这里取走的。 “是不是吓到你了？”芙思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难得月黑风高，他这边又人烟稀少，遂起了恶作剧的心思。 “……没有。”梅耶加斯堪堪找回自己的声音，连日的疲惫和心中的喜悦交杂在一起，闹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紧紧盯着眼前的人，喉咙里压抑着某种快要挣脱出来的情绪：“是我太没用，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是你。” 芙思的手还圈在他的脖颈上，她摸着掌下柔软的皮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如果换成别人，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如果换成别人，已经死在他的精神体异变技能之下了，梅耶加斯默默在心底反驳。 然而他还是顺着芙思的话点点头：“是我没用，所以我很需要你。” 芙思哼笑两声：“今天怎么这么乖？”她说什么他都跟着点头。 梅耶加斯余光瞟到她手腕上和抑制器叠戴在一起的木质手镯，下意识伸手摘下她的手镯。 夜半时分，孤男寡女，这种行为无外乎两种暗示。 芙思挑了挑眉：“这是邀请还是威胁？” 对于哨兵来说，被别人摘掉抑制器无外乎挑衅，全身的五感被释放出来，空气中任何微小的变化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梅耶加斯掀起眼皮：“你知道的，我十八岁就跟了你。” 这话不假，他入学塔尼亚的时候确实刚刚成年。 他没有给芙思理解的时间，抬起手，手指插入她垂在身侧的右手，十指相扣，灼热的温度在两人手掌间晕染。 “我的精神体对你没有任何抵抗力，”梅耶加斯陈述着自己的失态，“结合热来了，你要负责。” “嗯？”芙思惊讶地释放出一小撮精神体，羊角蛇盘踞在她的小腿上不肯下来，异常的精神波动清晰地转递给芙思。 梅耶加斯的瞳色渐渐变浅，他的精神体强度经过两年的淬炼更甚以往，结合热也更加汹涌。 他垂下头，几乎挨住了芙思的额头：“可以吗？” 时隔两年，梅耶加斯已经非常熟悉芙思的脾气了，这种事情只要他主动提，她绝对不会拒绝。 他急切地需要证明芙思的存在，没什么比临时标记更令他安心。 然而芙思罕见地犹豫了一下。 与此同时，司璐在她的精神体里捂着眼大叫：“我什么都没看见！快放我出去，我不行了……呜呜呜呜，我都说了不要跟着你一起来了……” 梅耶加斯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娇小少女，瞳孔骤缩。 他第一时间感知到，这是一名高阶向导。 而且她刚刚从芙思的精神体里出来，那是芙思管用的存放向导的手段。 梅耶加斯周身的气息瞬间降至冰点。 司璐一出来就跟无头苍蝇一样扑到门边想要立刻逃离现场，然而那门早就被梅耶加斯反锁了。 她晃了半天门把手没动静，弱弱地回头求助：“那个……把我放出去你们再继续行吗？” 第250章 思念无声你是完全自由的个体 尴尬，无尽的尴尬—— 司璐盯着地面，头一次体会到如芒在背是什么感觉。 她忍不住抬眼瞟了一眼梅耶加斯和芙思并肩而立的背影，默默在心里吐槽。 权威，这张脸实在太权威了。 光是看到他这张脸，司璐都能觉得这昏暗无光的室内一下子明亮了几分。 而且从二人的对话来看，这位高阶向导不仅足够年轻，还又争又抢懂得示弱，精神体契合程度也不低。 审议长输得不冤，司璐默默为自己的cp流下两行清泪。 “就这里吧，”梅耶加斯停下脚步，反手推开了一间房门，“你觉得可以吗？” 他正在给司璐安排临时住所，小姑娘一个人，不能离芙思太远，也不能离得太近，索性直接安排在她们楼下。 芙思向屋内随意瞟了两眼，转头询问司璐：“你觉得可以吗？” 司璐点头如捣蒜：“可以的可以的，我不挑的。” 每次吃瓜都能被安排在楼下，司璐觉得十分幸福，根本不觉得委屈。 芙思想了想，还是叮嘱了一句：“如果发生意外，就大喊救命，不要逞强。” ……好像被当成了弱者，不过司璐接受良好：“没问题！” 司璐话音刚落，梅耶加斯隐晦的视线就从她身上扫过，惹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生物信息录入后，这个房间就只有你自己能出入，”他扬起手示意了一下，“就像这样。” 司璐立刻应道：“明白了，谢谢你！” 梅耶加斯：“……那我们回去了，你有事可以吩咐门口的智能管家，这里没什么人，可能多有不便……” “没关系的，”司璐立刻摆手表示自己完全能够独立，“我特别省心，特别好养活。” 芙思：“……”倒也不必。 在梅耶加斯眼里，司璐只是个年岁尚浅的小姑娘，能被芙思带在身边肯定是有一些过人之处的。 时间差不多了，她们几乎一路无休赶到摩洛斯，哨兵的身体尚能坚持，司璐却早已经眼皮打架。 芙思索性放她去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一样。 二人并肩往回走。 梅耶加斯斟酌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芙思沿着楼梯的金属裁线走路，闻言漫不经心地回答：“没事就不能来吗？” “不是这个意思，”梅耶加斯耐心解释，“现在局势不稳，贸然暴露行踪，我怕牵连到你。” 即使他很高兴芙思能够主动来和他见面，但嘴上还是违心地劝说她以安全为重。 芙思摸了摸下巴：“严格来说，我不是为你而来，而且我已经被当年的重伤耽误了进度，否则两年前就该亲自到访了。” 她说得坦诚，完全没有顾及到向导脆弱的心碎了一地。 梅耶加斯眼睫微颤，他垂下眼，看着芙思交替前进的脚步，沉默不语。 “你还记得之前我们去丹赛图遭遇污染区爆发，我和尤菲米娅同时陷入了那片污染区。”芙思用闲聊的语气提起旧事，梅耶加斯悄悄竖起耳朵。 “当时那污染源的能力很特殊，可以根据人类的记忆捏造出同位体，于是，莫林也出现在了那片污染区之中，并且在尤菲米娅的身上种下了同生印。”芙思毫不避讳地讲给他听，“我就是为此而来。” 梅耶加斯心下难过，脸上却还是一副乖顺倾听的模样：“你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消息？” 芙思睨他一眼，并不想将尤菲米娅 的隐私披露出来，即使她现在并不属于莫兰阵营。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还好说，如果尤菲米娅被标记的事完全是巧合…… 察觉到她微妙的停顿，梅耶加斯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不管是为了什么，先在此修整两日吧。” 芙思点头：“当然。”她还没找到合适的方法接近被影织者笼罩的空间站，还得在这里停留两天。 听到她答应，梅耶加斯的心情终于明媚了一些。 他手臂动了动，贴上芙思的手腕，手指细细密密地插进她的指缝，牵住了她晃动不止的手掌。 很奇妙，这种肢体接触能带给他很大的慰藉，抚平他动荡不安的心跳。 或许是因为只有抓在手里的才是真实的，他悄悄用了几分力，五指扣入她的指缝，握得很紧。 “你的结合热，没关系吗？”芙思瞟向他的小臂，那里刚刚被注射过强效抑制剂。 因为司璐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二人的兴致，他顾念芙思旅途辛苦，直接打了抑制剂，没给她反驳的机会。 “没关系，”梅耶加斯侧头看了一眼，并不在意，“你不在的时候，我也只能用这个。” 他语气平淡，芙思却硬生生听出了几分可怜的味道。 现在想想，梅耶加斯只有她一个哨兵，临时标记会在某种程度上加深向导对哨兵的依赖性，更容易引发结合热。 是她擅自将其标记，却把他丢在德菲尔不管不问整整俩年。 芙思突然停下来，问出了一个梅耶加斯从未想过的问题。 “你这两年为什么不找别的哨兵度过结合热呢？”芙思真心发问。 梅耶加斯低下头，两人的手还交握着，芙思的体温十年如一日的温凉，他好不容易才能将手掌上的温度传递给她。 事不过三，这已经是芙思第三次说出类似的话了。 芙思好以整暇地盯着他，脚步跟着定在原地，等着他的答复。 梅耶加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燥郁，第一次想要纠正芙思的认知。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一定会背叛你呢？” 芙思：“这不是背叛，人类的情感瞬息万变，何况我们分开的时间不短，你完全有理由去寻找新的伴侣。” 如果梅耶加斯身边有了其他哨兵，她今晚就不会出现。 然而梅耶加斯一整天的时间似乎都被公务填满了，脚不沾地，身边除了游弋没有任何哨兵能够近身。 不仅如此，整个驻扎地都是一派死气沉沉，没有任何年轻的面孔在嬉戏打闹，所有人都行色匆匆，无形的压力笼罩在这里。 这也是她选择现身的原因，贝丝霖现在混得也很不错，芙思本意是去奥德比家找她叙旧的。 梅耶加斯若有所思：“你觉得我对你的喜欢在两年内就会消失殆尽吗？” “不然呢？”芙思跟着反问，“两年并不算短，何况我们毫无联系，就算你……” “宝贝，”梅耶加斯突然打断她，“为什么总是忽视我的心意呢？” 他心底有个猜测，却不敢相信。 作为人人惧怕的【无序】，万人追捧的莫兰指挥官，芙思却始终怀疑身边的人能否永远追随她。 除非……她从未被坚定选择过。 芙思似乎读懂了他的疑惑，但是她却说：“你不要用这种同情的眼神看我。” “不管是尤菲米娅还是塔莉斯，她们对我总有不必要的期待，”芙思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这种期待让我很疲惫。” 将心比心，她不会将自己的任何期待投注在别人身上。 当年将虚空之翼的核心技术交给梅耶加斯，芙思是做好了全盘失败的觉悟的。 她并不指望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完成所谓的复仇计划。 梅耶加斯只是她试探的棋子。 只是这枚棋子比她想象中更加聪慧多变，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已经跟她这个幕后棋手没什么关系了。 “我不期望任何人成为我规定的模样，”芙思难得多解释了一句，“你是完全自由的个体，可以选择任何人。” 梅耶加斯低叹一声，第三次向她表白：“我喜欢你，我爱你，不会擅自去寻找其他哨兵。” 芙思望进他眼中，缓缓点头：“好，我明白了。” 梅耶加斯轻轻摇头，并不觉得芙思能够立刻改变认知，他松开手俯下身，臂弯穿过芙思的双膝将她抱起来：“走吧，回去睡觉。” 芙思没有第一时间反抗，自从她重伤后被取掉两根肋骨，体重下降了不少。 芙思伸手揽住他的脖颈，手指绕上那缕显眼的银发：“你比我想象中更加忠贞。” 当年梅耶加斯不顾一切地来到迦南奇，想要利用精神疏导减轻她的伤势，却被希泽留在她身上的临时标记屏蔽在外。 任谁都能看出，她和希泽的关系不清白。 可梅耶加斯到现在为止一句都没问过。 是不在意，还是不敢问？ 芙思看着他线条略微冷硬的侧脸，有恃无恐地开口：“上次你去迦南奇，思维触手被希泽的临时标记阻挡在外，为什么不问我？” 梅耶加斯转过脸看她，眉眼柔和了一瞬：“没必要。” 说话间，二人已经回到了他的房间，他俯下身将芙思放在软凳上：“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芙思能活着从战场回来已是万幸，其他的，他什么都不求。 芙思看着他，蓦然伸手捧住他的脸凑近自己。 梅耶加斯顺从地献上自己，寂静的房间里响起清浅的水声，绵长无声的吻代替了一切思念。【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50-260 第251章 可爱是心动的开始他的老板还是那个一…… 是夜，一条柔软温暖的条状物缠绕上芙思腰肢，她若有所感，伸手向下。 “！”芙思有些新奇，她摸到了一条手指粗细的尾巴，上面细小的绒毛磨蹭着她的掌心，痒痒的，很奇怪。 目光挪动，身旁的人睡得很熟，芙思动了动手指，将这条尾巴揪了出来。 这是一条纯黑色的尾巴，是思维触手的具象化，尖端还带着桃心状的尖角，随着芙思的抚摸轻轻颤抖。 好可爱，芙思忍不住弯起眼睫。 感知到她的情绪波动，漆黑的尾巴亲热地挨近她的脸颊，活像是一条滑腻乖顺的黑蛇。 “嗯……”梅耶加斯困顿地睁开眼，正好看到芙思捏着他的尾巴端详。 他侧了侧身，声音沙哑：“吵醒你了？” 伴侣在身边，他的精神体不受控制，连带着思维触手也出现了拟态。 梅耶加斯带着几分歉疚：“要不我去隔壁？” 芙思看到他眼中愈发明显的红血丝，托着下颚撑在床上看他：“没事啊，只是我没见过魅魔的尾巴，有点好奇，你继续睡。” 她说话的时候手中的尾巴越发放肆，眼看都要钻到她领口里去了。 梅耶加斯揉了揉眉心，尾巴不受他的控制，格外调皮。 “跟我聊聊天吧，”梅耶加斯轻柔地说，“我们分开太久，我想参与到你的生活中去。” “嗯……你想知道什么呢？哦对了，你知道克鲁鲁兽吗？”芙思突然眼眸一亮。 梅耶加斯闻言仔细想了想，迟疑道：“你说的克鲁鲁兽是龙之幼崽吗？” 芙思又靠近了一点：“没错，听说这东西曾经在德菲尔边境出现过，你这里有线索吗？” “唔……”梅耶加斯适当地提出建议，“过两天我们可以去里亚邦公堡附近转转，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芙思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这里还真有点线索，这样一来，司璐也不算白跑一趟。 梅耶加斯朝她张开怀抱，柔软的丝绸在二人身下凹陷，芙思靠过去，贴着他继续说：“你可以离开摩洛斯吗？” 她本意是想让梅耶加斯留在这里，她和司璐两个人去往里亚邦公堡，德菲尔局势不明，谁也不知道 消息会不会走漏。 “嗯，可以，”梅耶加斯顺着她的脊背轻拍，是个安抚的姿态，“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已经是在用气音说话了。 芙思听着他的呼吸声逐渐平稳，抬起眼一看，男人阖着眼，又睡着了。 他闭上眼的时候会更加突出优越的骨相，棱角分明的脸比起两年前褪去了青涩，不刻意伪装根本不会给人乖顺的错觉。 芙思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描摹他的眉眼，恶趣味地用指腹挑拨他狭长的眼睫。 他动了动臂膀，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压在脑后的发散出来，银色的发丝在一片鸦黑之中极为显眼，像是森森白骨里突兀出现的血红心脏。 好可爱。 芙思再次感叹。 曾经塔莉斯建议她养一只宠物，最好是那种可爱又粘人的猫咪，有益于平复她日渐强盛的戾气。 芙思确实喜欢小猫，这也是影织者总是用猫咪玩偶讨好她的原因。 所以她养了一只通体漆黑的玄猫，猫眼是碧绿色的，很喜欢在芙思脚边打转。 然而她一年到头没几天能在总部老实待着，不是在寻找能源矿扩大资产库就是在出任务，猫咪只能在她的居所日复一日地等她回家。 直到第三年，芙思某天回到家里，发现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它了，看了监察星的回传才知道，它自己从后花园的树枝上跳出去了，因为树枝太高，摔得很惨，一拐一瘸的背影看着分外可怜。 它是自己走掉的。 宠物也需要主人的陪伴，长久地等待没有回声，它心灰意冷也是情理之中。 芙思收拢思绪，看着眼前的人，抬头轻轻吻了他的唇瓣。 如果梅耶加斯醒着，一定会受宠若惊，不断揣摩芙思此刻的心理动机，试探她的行为逻辑，以防自己会错意。 不过他确实太累了，连轴转外加强行压制结合热令他疲惫不已，伴侣的身边又格外安全，深度睡眠令他一无所觉。 “好梦。”几近无声的呢喃消散在空气中。 —————— 游弋发誓，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不会选择在休息日的早上来给老板送资料。 他动了动眼珠，想要释放出精神体，却被眼前的少女压制得死死的，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分毫。 一切的起因都是那句“你呆在此地不要动”。 然后他就真的动不了了。 游弋欲哭无泪，先不说老板的居所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危险的人物，这家伙给他定在这里还没有转身要走的意思，大大咧咧地在他身旁来回打量。 司璐围着这家伙转了两圈，只觉得这是个头脑简单四肢也不发达的傻子。 身为【童言】，她的命令对生命体具有绝对操控权，除非是比她更厉害的向导用精神力进行对冲，否则很难破解。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司璐摆摆手，“是你一上来就喊打喊杀，我属于正当防卫。” 恶人先告状！游弋忍不住瞪她，然而眼球也转动得十分吃力。 没由来的，游弋心中升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恐惧感。 眼前的少女分明是个年纪尚浅的向导，却能如此轻易地将他逼入死局。 他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来头，正想使出精神体全力一击，却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游弋？”梅耶加斯牵着芙思下楼，余光瞟到游弋脚下的黑箱子，似乎明白了什么，“来送资料的？” 毫不夸张地说，这个时候的梅耶加斯在游弋眼里跟救世主没什么区别。 老板！救我！！！ 司璐低咳两声：“你说这事儿闹的，我不是故意的啊，我是正当防卫。” 芙思瞟了她一眼，没看到她身上有什么缺口，随口道：“解除禁令吧，休息日还要工作，怪可怜的。” 此话一出，游弋尚且没有什么反应，梅耶加斯立刻转过脸解释道：“我没有压榨他……” “我知道我知道，”芙思拍拍他的脑袋，“你不是黑心资本家。” 梅耶加斯显然很受用，眉宇间的神色看了都让人肉麻，游弋却因为视线固定，不得不看了个十成十。 游弋绝望地发现，即使过去了两年，八百多个日日夜夜的洗礼，他的老板还是那个一哄就忘本的恋爱脑。 司璐解开了游弋身上的禁制，蹦蹦跳跳地去餐厅寻找早餐。 芙思看着她的动作，想起昨晚的谈话，有心想问司璐寻找克鲁鲁兽的目的是什么。 “砰——”游弋将手中的黑色匣子拍在桌上，语气悲愤。 “东西放这儿了，老板，麻烦下次谈恋爱的时候通知我一声，我绝对不会当电灯泡的。” 梅耶加斯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两句：“上次你说的那辆C70就停在后面，你自己去开吧。” 游弋心中一喜，低头一看，光脑上果然已经获得了穿梭舰的终端权益。 天不负打工人！ 游弋飞快地道谢：“谢谢老板！祝您约会顺利，我先撤了！” 梅耶加斯睨了一眼立在会客厅的黑匣，转头询问芙思的意愿：“这是上次与伽罗门交战捕获的未知物质，经过大半个月的剥离提纯今天才出结果，你要看看吗？” 芙思挑了挑眉：“未知物质？” “是的，”梅耶加斯耐心讲解，“当时爆发了污染区，连带着两支队伍都陷入了奇怪的负面状态，交战不得不暂时停止，我们的人损伤惨重，伽罗门那边……” 梅耶加斯垂眸观察芙思的神情：“娜依黛米在污染区深处失踪，伽罗门群龙无首，战线全面崩盘，俘虏至今还在地牢里压着。” “而这些物质，就是从那些俘虏的血液里提取出来的。” 芙思下意识追问一句：“你确定是血液？” 她的表情不对劲，梅耶加斯点头给予肯定的答复：“是的。” 芙思立刻走到箱子面前：“打开，我要看。” 司璐暗戳戳地凑过来：“那个，我先回避……” “不用，”芙思打断她，“你也得看。” “啊？”司璐指指自己，“这毕竟是内部消息，透露给外人不太好吧。” 芙思眼睛盯着缓缓开启的黑箱，语气难得有些凝重：“我有一 个猜测，十年前莫兰曾经爆发过一次很严重的污染区，当时是我去收容的污染源，我分明记得它已经被我完全碾碎了……” 随着眼前的东西缓缓浮现，芙思止住了声音。 眼前的冷冻箱里摆着两支拇指粗细的透明试管，其中盛放着青蓝色的半透明液体，隐隐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 司璐看清那蠕动的物体，不由得一阵反胃，捂住唇瓣防止自己吐出来。 梅耶加斯从未在芙思脸上见到过如此凝重的神情。 那半透明的蓝色液体中，盛满了米粒大小的蚂蚁，如此多数量的节肢动物堆积在一起，触手和手**织着，令人不寒而栗。 第252章 分离多加小心，早去早回 梅耶加斯没见过这东西，但是芙思的脸色不好，连带着他也面色凝重。 “不会错，这种寄生物，是【天蚁】，可我分明已经……”芙思按住眉心，努力回忆当年的场景。 【天蚁】的能力非常麻烦，它能寄生所有进入污染区的生命体，将他们变成自己的傀儡。 被寄生者血液呈现淡蓝色，会有蚂蚁状的污染物在其中穿梭，很难完全根除。 原本应该是西莱亲自去带队收容【天蚁】，但是她想要西莱手上的一座能源矿，毛遂自荐独身一人深入污染区，没费什么力气就剿灭了外围的异化种，做了个陷阱引诱主体，一击即中。 她的精神体能够吞噬大部分棘手污染源，【无序回廊】面对自己的向导是温暖安全的育儿袋，面对敌人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无底深渊。 芙思记得很清楚，【天蚁】的味道比莫林还要差，可她还是将其完全吞噬掉了。 它的寄生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没等她想出个头绪，手背突然被一双温热的手覆住吗，抬起头，对上梅耶加斯担忧的眼神。 她自己都没发现刚刚手指颤动的频率有些病态。 “别急，”梅耶加斯轻声宽慰，“情况还不明朗，只凭这些……” “不，梅梅，天蚁的繁殖速度远超你的想象，如果没在它爆发的第一时间进行生物隔离，那我们要面对的将会是数以万计的异化种。”芙思语气凝重。 梅耶加斯心中一惊，下意识问：“那些俘虏难道还保持着污染性？” “我不能确定，”芙思将手中的试管放回冷冻箱，“根据你的说法，这只污染源出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你们当时的对战引起了它的注意，这才会导致污染区爆发在战场中心。” 【天蚁】的评级在总部并不算高，甚至还没有当年塞拉斯旗那只的等级高。 只是因为它的异化速度远超寻常污染源，且潜伏期很长，难以在第一时间发觉。 污染源的产生有很多诱因，理论上来说世上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两只污染源，就像世界上不可能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 芙思只是失神了一瞬，很快冷静下来。 司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眨巴着眼睛不敢出声。 当年【天蚁】被收容后，并未闹出什么风波。 那时的司璐尚未进入总部工作，这也是芙思放心让她参与进来的原因。 司璐是整个总部人际关系最简单的人，而且【童言】是个很特殊的能力，受能力影响，司璐是一个不能说谎的人。 一旦她违背本心说出谎言，【童言】的能力便会溃不成军，再难起波澜。 “有人偷出了【天蚁】的样本，”芙思深吸一口气，“明明总部还收容着更加恐怖的污染源样本，为什么盯上了【天蚁】？” 芙思和梅耶加斯对视一眼，芙思第一时间开口：“把你们的消息同步给我，我必须知道所有细节。” 话音落地，司璐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梅耶加斯，严格来说，这种机密消息是绝对不能外泄的。 何况她们两个身份敏感…… 梅耶加斯掏出光脑直接递给芙思：“都在里面，权限是我的，你可以随便用。” 芙思一句废话没有，她必须尽快搞清楚【天蚁】的出现时机和原因。 进入摩洛斯附属空间站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她却发现了额外的线索。 梅耶加斯给她的资料很详尽，伽罗门和克罗齐的战线拉锯得很长，几乎覆盖了两年的时间轴。 而摩洛斯一直是双方的必争之地。 直到莫林主动放弃了摩洛斯的居住权，退居到空间站，这场争夺战才逐渐平息。 除此之外，还有边境的A2547星一直被理事长占据，当时默术驻守的灰星群也包括了A2547星在列。 审查会除了一开始的团结对外，后面就被割裂成了保守派和激进派。 保守派明保哲身，并不像跟克罗齐舰队起正面冲突，毕竟虚空之翼的技术领先了他们一个版本，硬碰硬不过是以卵击石。 梅耶加斯并不甘心让莫林始终在摩洛斯的附属空间站盘踞。 他和芙思都很清楚，那是2547号实验体诞生的地方，能够威胁到芙思的基因序列编号就储存在那里。 莫林什么都不要，却还是攥着她的命门不松手。 这次伽罗门和克罗齐舰队的交战发生在摩洛斯外围的环星带，还是为了争夺空间站的归属权。 天蚁爆发得毫无征兆，就连娜依黛米都没反应过来，两军同时被污染区笼罩。 【天蚁】的污染速度奇快，尽管他们都被包裹在军舰之中，没有直接接触到污染区的空气，却还是被密密麻麻的污染源迅速同化。 更诡异的是，娜依黛米独身前往污染区核心地区，不出两个小时，污染区消失，连带着她本人也不见了踪影。 首领消失，伽罗门溃不成军，梅耶加斯轻松俘获了他们的小队成员，连带着收缴了莫林手下战斗力最强的武装舰队，可谓收获颇丰。 梅耶加斯在确定污染源是【天蚁】的时候就下达了生物进化的指令，地牢里看押的俘虏全是潜在污染源，好在现在传播范围不算广，只要将密接人员进行隔离便能遏制其传播。 芙思思考半响：“我还是得去现场看一眼。” 或许会有什么遗留的细节还未被记录在案，她必须亲自去现场勘察。 “我和你一起去。”梅耶加斯立刻说道。 可芙思却说：“不行，不仅是你，司璐也不能跟着，我一个人去。” 梅耶加斯深深皱起眉，眸中满是不赞同的神色，没有立刻出言反驳，只是哀求地看着她。 芙思侧过头，并不心软：“你要听话。” 这只污染源最大的特点便是免疫向导所有的精神攻击，而且无孔不入，即使穿着最严密的防护服，也会在不经意间中招。 在繁衍同化上这件事上，污染源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梅耶加斯心下一紧，还想再争取，却被芙思安排了新的任务：“你昨天说克鲁鲁兽可能会在里亚邦公堡附近现身，你和司璐一起过去，我单独行动，三天后，我会去里亚邦公堡与你们汇合。” 司璐缩了缩脖子，惊疑不定地挪到芙思对面：“你要独自行动？不行，出门前……” “希泽让你看着我，不过是给他自己的心理安慰”芙思冷哼一声，“如果我真的想摆脱你的监视，完全可以将你丢在半路上。” 司璐不说话了，她也想到了这一层关系，她和芙思的战力太悬殊了，童言是不能对芙思生效的。 梅耶加斯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从昨晚芙思来到摩洛斯，到今血液分离物被送来，不过十几个小时。 他不想这么快就和她分开。 芙思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无奈地摸摸他的脑袋以作安抚：“放心，德菲尔境内，走私人航线最多三天就能跑个来回。” 听她提起，梅耶加斯一直掉线的智商才堪堪回归：“是你走了卡利加尔的私人航线？可那条航线不是早就废弃了吗？” 他其实想问，为什么芙思会知道那条航线的具体入口。 卡利加尔的私 人航线遍布德菲尔全境，确实可以在短时间内直通各个坐标。 说到这个，芙思的表情有些微妙，当时跟着小黑回看记忆的时候，莫林经常捧着她说一些有的没的，桌面上的各种资料也摆放得很散漫，她被迫看到了不少卡加利尔的各种辛秘资料。 “不知道为什么，理事长总是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梅耶加斯打量着她的脸色，斟酌着开口，“我能如此轻易拿下摩洛斯，和他松散的管理脱不开干系。” 说是松散都已经很给他留面子了，莫林对待审查会和摩洛斯的态度完全就是放养。 时至今日，原本对理事长抱有期待的旧贵族也完全失望了。 “就这么定了，我单独行动，你们去里亚邦公堡附近等我。”芙思一锤定音，完全没给两个人反抗的机会。 司璐心中焦急，却不好继续劝阻，回头看到梅耶加斯一脸黯然，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就算是在莫兰边境，单独行动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何况芙思现在“大病初愈”，完全不适合单独行动。 梅耶加斯垂下眼，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司璐内心哀嚎：审议长，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有心无力！ 芙思转头看她俩苦大仇深的模样，无奈地笑笑：“就这么不相信我？” 梅耶加斯抿了抿唇：“不是……”不知为何，他总是隐隐不安，必须让芙思保持在他的视线中才能静心。 “就三天，没发现线索我也会返航去找你们汇合，不用担心。”芙思再次作保。 没办法，她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梅耶加斯只能妥协。 他拾起芙思的手轻轻捏了捏，万般言语只化作一句：“多加小心，早去早回。” 第253章 遏制不要独自去 【天蚁】的调查刻不容缓，芙思在确定计划的第一时间就准备出发。 临走前她悄悄留下了一样东西，放在梅耶加斯的房间里，他正在准备芙思的随行装备，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 等他发现，芙思也早已抵达污染区爆发的现场。 与此同时，摩洛斯附属空间站，审查会最后的净土—— 偌大的会议室里弥漫着看不见的硝烟，各大旧贵族的话事人聚集在此，争论不休。 “前线战事吃紧，不能再避战下去了，你们难道还没看出来？那小子就是想要我们全都死绝！” “好啊，那就反抗，你说怎么反抗，你去拿头打他们？！” “这怎么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了？各位都应该为此出一份力！” 他们争吵不休，莫林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一本纯白色的小册子，翻页声回荡在耳边，有种诡异的平静感。 “……理事长，您表个态吧，现在形势危急，敌人的武装力量远超我国，如果还有没有一个良策，恐怕这最后的净土也要拱手让人了。” 莫林慢慢停了手中的动作，森白的脸正对上十几双期待的眼睛，薄唇轻启：“你们的死活，与我无关。” 一片死寂之中，莫林尤嫌不够：“你们好像忘了，卡利加尔也曾面临过凯迪亚的困境，看到有一方势力快速崛起就死命打压、分食，如此便罢了，手脚还不干净，让人抓住了把柄，落得如今的境地，恕我直言，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蠢货。” 他今天心情不好，坐在这里看他们打嘴炮也是一时兴起，说完兀自起身离席，压根没有继续会议的意思。 被他如此羞辱，众人敢怒不敢言。 要知道整个空间站都靠影织者守着最后一道防线，伽罗门也掌握在莫林手中，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理事长啊！ 提出建议的人正是奥德比家族的现任话事人，难为他在一只脚踏入棺材的年纪还要在谈判桌上闯荡。 莫林虽然说话难听，但从不屑于捏造事实，他所说的确实是德菲尔一直存在的病灶。 卡利加尔当年一手遮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整个德菲尔遍布他们的私人航线，统治力冠绝古今。 这种政权在莫林上位时被完全推翻，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养父，冷眼旁观各大家族将其蚕食一空，一手促成了如今衰败的局面。 莫林并不关心德菲尔的生死，对他来说，获得权利只是为了达成目的的必要手段。 他本人对于玩弄权术断人生死并不感兴趣。 出了门，霍勒斯正在等他。 自从娜依黛米人家蒸发后，霍勒斯暂时接手了伽罗门的大小事宜，以他的阅历和能力来说，尚且能够服众。 “您之前让我调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霍勒斯恭敬地呈上一份资料。 莫林心不在焉地接过看了两眼，眸光骤亮。 “准备一下，我要去灰星群，行程保密，不用安排随行人员，我自己去。”莫林立刻交代。 霍勒斯立刻应下来：“是，莱博尔那边……” “不重要，”莫林皱起眉，“他发现我不见了自然会知道怎么做。” 霍勒斯下意识点头：“明白了……”紧接着又觉得有些不对。 莫林一直让影织者守着空间站最后一道防线，可如果他本人离开这里…… 莫林看穿了他的忧虑，冷笑一声：“我让他们多活了这些日子，已是仁慈。” 言下之意，他要彻底放手了。 霍勒斯心中一惊：“那伽罗门那边，您有何指示。” 说到这个，莫林还是有些惋惜，倪修元曾经是他最优秀的养子，天赋却还不及他随手从灰星群捡回来的娜依黛米，只能屈居副手。 娜依黛米比他想象中更加强大，双生精神体百年难遇，即使有人能够觉醒双生精神体，也无法异变出强盛的精神体技能。 这样的人能入芙思的眼，并不奇怪。 只是这次……莫林眼眸微眯，德菲尔混进来了老鼠，梅耶加斯应该还未发觉，连带着芙思也可能会吃亏。 一想到这里，莫林就忍不住忧伤，他明明创造出了最安全的玻璃房，可芙思却非要走出去闯荡，到头来弄得一身伤。 不过……莫林转眼看到手上显示的私人航线启用时间，慢慢露出一抹笑：“到了相见的时候，谁都拦不住的。” 霍勒斯听着他的喃喃自语，不敢抬头，这两年理事长的疯子行径令人胆寒，谁都搞不懂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整个会议厅，只有莫林一个人心情绝佳。 ———— 芙思离开了摩洛斯，临走前被梅耶加斯抓住叮嘱了不少的事情，他把自己的通行权限复刻给了芙思，只要是凯迪亚驻地，她就能畅通无阻。 这样一来，芙思手握卡利加尔和凯迪亚两大通行航线，基本不会遇到令人头痛的星际风暴。 在芙思的再三保证之下，她独自踏上了旅程。 刚一离开摩洛斯的星际领域，芙思就有些忍不住了，在控制台上滑动的手指不可遏制地颤动。 兴奋，雀跃，不只是因为单独行动带给她的自由，还有那隐秘的真相带给她的危机感。 芙思有个猜想，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 就连希泽也没发觉芙思的计划。 她一直在等一个契机，而【天蚁】的出现，证明这契机已经成熟。 不过半天时间，芙思就抵达了污染区爆发环星带，这里经过战争的洗礼，基本没什么人烟，只有最原始的废土星，以及漫天红沙。 芙思检测了一下这颗红土星，非常标准的矿物星，没有任何生物反应。 按照梅耶加斯的说法，【天蚁】是突然出现的，当时他们正在争夺地脉能源，整个采集塔都受到了影响。 这里环境恶劣，唯有地下能源是个香饽饽，除此之外，这里的空气呼吸一口整个肺部都是污浊的。 芙思打开舱门，双脚踏在这颗红土星上，眯着眼睫看着漫天红沙，心中一片冷意。 就算有什么线索，现在也成了 一捧黄土，消散在漫天红沙之下。 怎么看都像是白跑一趟。 芙思立在原地，簌簌的风声不断从耳旁穿过，好似小鬼夜哭，吵闹诡谲。 自首领战后，她从未大面积使用过精神体，现在却是不得不用了。 芙思的精神体延展速度远比风沙更快，她将黑雾压得稀薄而绵长，扩散到整个星球也只是时间问题。 随着精神体的蔓延，芙思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睁开眼，身形紧跟着消失在原地。 这里到处都弥漫着风沙，风速和范围都在正常数值之内，可有一个地方—— 芙思身形显现，这里没有被飓风侵蚀，只有微弱的轻风刮过。 这块儿地简直就写满了“我不对劲快来看我”这几个大字。 芙思跺了跺脚，看着鞋边溅起的灰尘，若有所思。 不是她多疑，这个地方实在太像是陷阱。 既然是陷阱，那必然会有捕猎者。 优秀的猎手会伪装成猎物出现—— “轰隆！！！”大地震颤起来，炸破天际的异响令芙思耳膜隐隐作痛。 怎么回事？她狐疑地抬起头，目力所及是呈现蘑菇云状态的风沙场，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掉下来了。 还没等芙思做出决定，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精神波动，她的身体比思维更快，飞速倒退几百米，躲开了那阵精神力锁定。 好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芙思还没去找他，他自己倒是跑来了。 影织者绚丽如星空的身体在漫天红沙中格外显眼，细长如镰刀的前肢划开空气，身形修长的男人跟上次见面没什么两样，芙思面色微冷，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出言讥讽。 莫林很少能见到她的好脸色，没有挨骂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紧张芙思是否受到了伤害。 “伤到你了？”莫林上前两步，却还是不敢离她太近，“抱歉，我得到消息就往这里赶，手段激进了一些。” 芙思看着他，目光很直白，视线从头扫到脚，口吻是不常有的平淡：“为什么要来？” 莫林松了一口气，看来她没有受到波及。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并不希望一见面就把气氛搞僵：“我收到了私人航线被重新启用的消息……” 芙思听着，表情还算缓和，莫林继续说：“德菲尔情况复杂，我怕你会吃亏。” 芙思上上下下打量他，莫林跟记忆中的影子完全相同，他的脸定格在二十七岁，青紫色的血管透过森白的肌肤浮现在手背之上，好像张开的蛛网。 从她有意识开始，莫林就用这副面孔来面对她，芙思几乎没见过他表露出恼怒的情绪。 “既然你来了，也省得我去找你，”芙思掀起眼皮，“你应该有记忆，我当年问你，能不能感知到同生印另一端的精神体状况，你说可以，那你现在告诉我，当年标记了尤菲米娅的人是谁？” 不知为何，莫林听到了这个问题，比声音先出现的，是古怪的神情。 “是……”他张了张口，正想要回答，两人脑中突然不约而同地响起一声钟鸣。 “铛——” 芙思立刻转过头，想要搜寻声音的来源，她刚才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莫林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周围的变化。 莫林瞳孔微张，快速说了一句话，却被接连不停的钟鸣盖了过去。 “铛！铛！铛！”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芙思在漫天红沙中勉强看清了他的口型—— 【不要独自去】 第254章 幸福之家（1）我们是朋友了 天杀的，为什么每次都在临门一脚的时候打断她！ 芙思从地上爬起来，脑子里想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却愣在原地。 一双肉感十足的白嫩小手摊在眼前，看起来还有点没长开的婴儿肥。 芙思惊疑不定地将自己从头到脚摸了一遍，确认自己真的变成了六七岁的孩童。 饶是芙思见多识广，此刻也有些拿不准是个什么情况。 她和莫林听到了那阵钟声，紧接着眼前一黑，就到了这里。 多半和那阵突如其来的钟声脱不开关系。 哨兵的精神感知力远远没有向导敏锐，她必须将精神体铺展开来才能达到侦测的目的，所以莫林一定会比她先察觉到这种意外。 只是不知道他是脑子抽了还是想连带着坑芙思一把，竟然也没有第一时间躲开这种精神力封锁。 芙思冷静下来，大致分析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她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周围还躺了不少跟她一样的孩子。 这是……实验室？ 不，芙思第一时间否定了这种猜想。 身下的毛毯虽然粗糙，却能看得出长年累月的使用痕迹。 视线扫过简陋的淡粉色床铺，到处都充斥着柔软的元素，与实验室布满了高精密仪器的实验室完全不同。 周围清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都是半大的孩子，没有任何精神力波动，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阵小小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委屈极了。 芙思缩着手脚从高高的床铺上爬下来，这具身体太奇怪了，她从未用如此低迷的视角观察世界。 她循着哭声找了过去，过程中有个女孩醒了，芙思发觉她的视线凌厉地望过去，那女孩缩在床铺上，不自然地闭上眼装睡。 芙思拧起眉，这女孩眼中的胆怯不似作伪，毫无攻击性。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那若有似无的哭声正是从门缝里泄出来的。 周围一片漆黑，屋内尚有微弱的光线从窗外透进来，外面却是一点光亮都没有，黑洞洞的活像是怪兽张开的大嘴。 换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来了，说不定还真会心生惧意。 芙思伸手将沉重的木门打开一道小缝，一股陈旧而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芙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没有想象中的刺鼻，她的嗅觉现在是普通人的水准，只是有些不适，并不会被这种味道刺激到神经。 黑黝黝的走廊上，站着一个瘦弱苍白的女孩。 芙思盯着她的侧脸，大脑嗡嗡作响。 女孩听到动静侧过脸，稚嫩温婉的脸庞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借着微弱的光线，芙思看到她漂亮的眼睛里续满了泪水。 这张脸实在是令她难以忘怀，芙思神色复杂，轻声询问：“伊娜？” ： 女孩盯着一张缩小版伊娜的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芙思看着她往后退了两步，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伊娜”这个名字大概是她的假名，如果眼前的伊娜没有与她相识的记忆，这个名字也就成了摆设。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芙思听到她嗫嚅着开口。 芙思讶然，连忙继续说道：“你真的是伊娜？” 女孩小心翼翼地点点头：“你认识阿母吗？” 阿母，芙思品味了一下这个词，迟疑地“嗯”了一声。 谁知她立刻就相信了芙思的说辞，凑上前来，悄声和芙思咬耳朵：“真的么，阿母现在还好吗？有了钱，阿父应该不会将她送到集中营了吧。” 芙思对于伊娜的身世一知半解，她不能确定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基于她的思维构造出来的。 这种情况下，芙思只能艰难地点头：“你阿母现在很好。” 闻言，伊娜眼眸一亮，那种如影随形的恐惧一扫而空，满心都是欢愉：“太好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她的语气很兴奋，音调却还是极力压抑着的，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 不知为何，看到她这副模样，芙思只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 女孩脸上的欣慰完全不像是她这个年纪应有的，这种欣慰甚至盖过了她原本的怯懦。 不等芙思细想，一阵如雷鼓般密集的声音突然响起，伊娜惊恐地推搡芙思的肩膀：“快回去！” “你们在干什么？！”粗犷的女声在两人耳边炸响。 身高直逼两米的女人瞪着一双铜铃大眼，映出两个女孩瘦小的身形，食指长如紫茄，几乎快要戳进二人的眼球里。 她的发丝是一团浓密漆黑的蛇群，张牙舞爪地吐露着猩红的信子，对着两个柔弱渺小的女孩流下腥臭的涎水。 芙思眯了眯眼，大概明白了眼前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依托于精神世界的幻想世界，创造者无疑是很强大的，能够将芙思拉入这个世界，一定费了不少功夫。 那阵钟声，无疑就是开启世界的钥匙。 “我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女人死死盯着眼前的两个女孩，头顶上的黑蛇愈发猖獗，獠牙如白骨般尖锐，芙思几乎能嗅到那股湿咸的味道。 伊娜很害怕，但她还是站到了芙思的前面，颤声开口：“院长大人，我想睡觉……” 她没有说二人在这里干什么，只是将院长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女人的眼珠转了转，芙思这才看到，她不止一个瞳孔，宽大的眼眶中充斥着三个瞳仁，齐刷刷地看着伊娜的脑袋。 芙思直觉不太妙，她现在是个身体孱弱的小孩子，能够动用的精神体也十分有限。 而眼前这女人显然不是善茬。 “小贱蹄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女人大力捏住伊娜的肩膀，“你最好老老实实在这里给我站到天明，否则……” “院长，”一道清亮的女声阻止了院长继续残虐伊娜的动作，芙思抬眼 看去，走廊的尽头显现出一抹女人的靓影。 比起院长臃肿的身形，她看起来细窄极了，两个人的身形好像童话故事中被下了魔药的魔女一般夸张。 与此同时，芙思听到伊娜小声唤了一句：“迪雅阿姨。” 迪雅低下头，冲两个小孩温和地笑了笑，不着痕迹地将她们推回屋内。 伊娜明显松了一口气，赶忙拉着芙思离开走廊。 芙思一进门，就察觉到了十几双眼睛正在盯着她们，那些原本沉睡的孩子都醒了，却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半支起头，看着她们。 门外的吵闹声轰鸣不断，屋内的视线寒凉隐晦。 这些小孩的视线活像是一群从陶罐里探出脑袋的眼镜蛇，芙思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伊娜拉着她上了床，二人的床位挨在一起，她小声跟芙思说道：“迪雅阿姨是好人，有她在，我们能少受很多体罚。” 芙思挑了挑眉，似乎很意外：“那她很善良了。” “嗯嗯，”伊娜点点头，“上次院长罚我吃头发，也是她帮我解围的。” 吃头发？芙思想起院长那狂乱邪肆的蛇发，有些犯恶心。 伊娜拉住芙思的手，在她手心写字：谢谢你告诉我阿母的消息，我们是朋友了。 她写的断断续续，还有几个字很奇怪，大概是写错了，但是芙思通过前后意思理解了她想说什么。 芙思歪了歪脑袋，看着伊娜闭上眼睛，听着门外迪雅和院长的吵闹声，安然睡去了。 她的脸比成年后更加圆润一些，睡颜更是无害，芙思看着看着，有些出神。 原本以为2547星的那场初遇是伊娜的早有谋算，堂堂伽罗门首领不应该如此轻信于人，更不应该如此轻易地跟着她回到塔尼亚。 没想到年幼的伊娜如此好骗，芙思说什么她都信。 不过……伊娜的精神体如此强盛，或许也说明了她本身就是个很纯粹的人。 越纯粹的心性越能觉醒出罕见稀有的精神体，为一个信念而执着一生的人，精神体的能力多半能够逆天而为。 想到这里，芙思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莫林的影子，他多半跟她一样也被卷入了这层幻境，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这里都是女孩子，莫林显然不会在这里出现。 回想起他最后说的那句话——不要独自去，明显没有说完。 芙思默默哀叹，她也是有好奇心的，莫林每次都喜欢抓她胃口，一次性说完能死吗？ 伊娜会在这里出现，基本可以证明芙思的猜想是正确的，天蚁是人为投放出来的饵，目的就是吸引她入局。 只是不知道伊娜是主动进入了幻境，还是被人为困在了这里。 芙思更希望是前者。 “嗯……”身旁的女孩皱起细眉，无意识地呢喃。 看她这样子，多半是后者，芙思再次无声地叹息。 走廊里的争执还在继续，两个人的声音非常有辨识度，院长粗犷嘶哑，迪雅尖利轻细，一唱一和，吵得芙思难以平静。 好奇怪，芙思摊开双手打量自己，这里明显是依托于某人精神世界的幻境，所以院长和迪雅阿姨才会呈现出如此夸张魔幻的身形。 可如果是依托于伊娜的精神存在，那迪雅的形象应该是温婉柔和、美丽大方的。 现在门外那个越来越刻薄尖酸的女人，又和伊娜所说的有所出入。 芙思很确定自己不认识迪雅和院长，也从来没在这种环境里生活过。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实验室？托儿所？ 芙思凝眉，突然想到一个格外符合的形容词。 ——福利院。 这里是收养孤儿的福利院，所以才会有如此多的小孩。 第255章 幸福之家（2）这次应该不老了吧？…… 伊娜从未提起过家人与亲属，多半是在福利院里长大的。 德菲尔的福利院就像是雨林中的杂草丛，遍地都是。 很多孩子一生下来就会因为天生残缺而被抛弃，福利院就成了必不可少的收容场所。 芙思并不了解德菲尔福利院的运作体系，只是对他们的牟利手段略有耳闻。 有不少人会来福利院挑选适龄的孩子，将他们冠上自己的姓氏，表面收养，实则倒卖器官和腺体。 所以他们将觉醒精神体视为救命稻草，一旦成为哨兵或者向导，身价就会猛涨，不会被福利院轻易转送出去。 芙思眯了眯眼，难道说，伊娜的也曾是其中一员？ 可双生精神体是很特殊的存在，一般会在幼年时期就展现出超乎寻常的精神力表现 ，明珠蒙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芙思闭了闭眼，一阵难以忽视的困意上涌，侵蚀了她的意志。 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 芙思晃了晃脑袋，听着耳边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慢吞吞地爬起来。 她用着小孩子的身体，无论做什么都带着一点难以控制的失衡感，这让她很不习惯。 芙思厌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翻身下了床。 从光线判断，现在还是清晨，可这些半大孩子已然忙碌了很长时间。 她们来来往往，手中捏着一小撮黑色的东西，不知道在做什么。 芙思瞟到伊娜小心翼翼地捧着什么从窗户外面经过，她的视线受限，根本看不清伊娜手中拿的东西是什么。 她扭头看了看，周围的床铺整齐又死板，只有她刚刚睡过的地方凌乱不堪，还残留着几分人气。 芙思看了看半掩的门扉，突然意识到什么。 “吱呀——”门开了。 身形修长腰身精瘦的少年逆着光，目光投注到芙思身上时变得格外柔和。 “早安。”他说。 芙思眯起眼，少年长了一张格外清隽秀美的脸，眼角眉梢却透出一股阴邪之气，眉压眼，不像好人。 莫林触及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次应该不老了吧？” 芙思看看他，再看看自己，怒从心头起。 为什么同样跌进幻境，她成了六岁孩童，莫林却能保持少年模样？！ 莫林看她脸色不对，连忙解释道：“你会变成这样完全是因为伊娜的潜意识作祟，不是我干的。” 芙思神色稍缓，她仰起脸看了一圈，这里白天的时候才像是福利院，到处都是小孩子才会喜欢的贴纸纹样。 芙思迈出门槛，语气不算好：“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林正色道：“我暂时也没找到这里的奇点，唯一能确定的是，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真实的？”芙思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这里是用精神力构建出来的潜意识产物。 莫林的目光在芙思稚嫩的脸上转了一圈，他早已打破观察者效应，无论芙思的外表如何变化，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就像当年……你回到幼生期的时候，”莫林突然伸手解开了袖子，“对于你来说，时间线只是参照物。” 他试探性地靠近芙思，看到她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排斥神色才继续动作。 莫林拉起芙思的手腕，掰出一根手指，用她尖锐的指甲在小臂内侧划出一道血痕。 芙思有心想看他要做什么，没有阻止。 皮肉绽开的声音伴随着血液温热的触感一同出现，芙思皱了皱眉。 黏腻湿滑的血液顺着他的小臂流淌而出，触感极其真实。 不止如此，芙思恍然间想起，成年后的莫林手臂上同样的位置有一道不浅的伤疤。 为什么会这样？芙思有些愣神。 “或许他说的是对的，”莫林低叹一声，眼神突然沧桑了许多，“我要向你道歉，小兰，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芙思搞不懂他突如其来的情绪，有些烦躁：“你在说什么？你不如先告诉我当时在外面没来得及说的消息。” 莫林低头凝视着她，目光悲戚哀婉：“已经来不及了，小兰……” “原来您在这里，”一道尖细的女声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时间到了，到底要不要带她走？” 芙思满心烦躁无处发泄，她觉得这里哪哪都透着一股吊诡之色，无论是莫林那似是而非的话语，还是那早已明晰的人选。 莫林指了指身前的芙思：“我决定了，我要收养她。” 第一时间找到她所在的福利院，利用卡利加尔的名号指明收养她，是以芙思才能在房间里昏睡到现在。 来人正是迪雅阿姨，她的样子和昨天晚上大差不差，只是声音正常了许多，不再像是利刃划过玻璃的声音。 “哎呦，真是好命的孩子，”身形瘦高如竹竿的女人满脸欣慰，连忙推搡着芙思的肩膀，催促她跟着莫林离开。 芙思皱了皱眉，目光向后看去：“她会怎么样？” 伊娜还在这里，如果她走了，伊娜也会脱离这片空间吗？ 莫林顿了顿：“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如果她心智足够强大，一开始就不会中招。” 她们之所以会掉入这片空间，完全是因为伊娜被困在这里太久，精神体在最后关头回光返照，无意中扩大了幻境的影响范围将芙思和莫林拉了进来。 “少爷，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快走吧，我们下午还有一场联欢会要准备，恐怕招待不了您。”女人的眼珠转了转，猩红的唇裂得很大。 莫林轻轻拉住芙思的手：“我们走吧。” 作为德菲尔境内第一向导，莫林当然有办法立刻打破这片空间，只要芙思愿意，她们立刻就能离开。 他和芙思的身体还在外面，红沙星的情况不明，如果**被毁，大概率会和伊娜一样，永远沉溺在这片空间。 “不行，我还不能走。”芙思立在原地，被迪雅推搡得踉跄了一下。 此话一出，莫林尚未说些什么，迪娜的眉头率先皱起：“说什么呢你这孩子，能被选走是你的福气，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芙思掀起眼皮，郑重道：“不论你是什么意思，我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扔下她，MIC上，我欠她一次。” 无论决赛的结果如何，伊娜曾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帮助她，这是事实。 芙思许给梅耶加斯一个愿望，同时也曾许给过伊娜一个愿望。 只是后面发生了太多事情，两人没法再回到当初。 莫林眨眨眼，如果是以前的他，一定会不择手段地带芙思离开。 可是现在…… “迪雅阿姨，既然她不愿意跟我走，”莫林轻轻摇头，“那我过段日子再来接她吧，要给她缓冲的时间。” 迪雅听到他这样说，神色犹豫：“可是您已经签了收养合约，按照规定……” “之前院长要求的那座活动楼，明天就可以开工，”莫林望了芙思一眼，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这里，也该翻修了。” 迪雅听懂了他的潜台词，立刻眉开眼笑：“好好好，孩子嘛，闹点小脾气很正常，您多担待。” 莫林遮掩住小臂上的伤口，在迪雅的陪护下离开了福利院。 他没有问芙思打算如何唤醒伊娜，好像完全不担心这个问题。 芙思后知后觉到，莫林的态度和二十年前完全不同了。 走廊里空无一人，芙思没有过多惆怅，立刻去院子里寻找伊娜的身影。 刚才芙思摸到了莫林的血，确定了一件之前忽视的细节。 她精神体亦是本身，这里是基于伊娜的潜意识存在的精神世界，那她的身体便是精神体本身。 她的能力没有消失，只是因为这是别人的地盘，不能第一时间动用所有力量。 芙思来到后院，这里的绿化非常好，到处都是葱绿的植物，从一定程度上会遮掩住孩子们的身形。 只是现在后院人头攒动，孩子们行色匆匆，手上的动作不停，小心翼翼地运输着什么东西。 走进了才发现，她们正在运输一种漆黑的晶石颗粒，细碎如蚂蚁，与泥土混杂在一起，十分不起眼。 芙思观察了一会儿，只能看到她们机械地将泥土翻出来，拣出混在其中的晶石颗粒，再用手捧着，小心翼翼地运送到另一个房间之中。 伊娜的动作格外卖力，分拣的动作都比别人要快，消瘦的脸庞上满是细密的汗水，显然已经劳作了很久。 她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原本会被送到幼儿教导所，做一些初步测试，再决定日后是入学到军校还是提前步入社会进入工作岗位。 可她们现在的动作……芙思有些困惑，她观察了好一会儿都没搞懂伊娜在做什么。 “你在做 什么？“芙思直接问出了声。 伊娜被她吓了一跳，回过头才看到芙思的脸，脚下不稳，不小心把刚才好不容易分拣出来的晶石打翻了。 “你……你没走？”伊娜显然有些惊讶，“迪雅阿姨说你已经被收养了。” 芙思摇摇头，又问了一遍：“你在做什么？” 伊娜面色一顿，似乎有些尴尬，小声嗫嚅道：“我在淘金。” “哈？”芙思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淘金？在这里？” 伊娜小幅度点点头：“如果有足够的金子，院长就不会生气了……” 芙思大脑飞速思索，这幻境很奇怪，但如果是以伊娜的精神世界为依托，那所有人的行事规律都是有迹可循的。 院长和迪雅阿姨是两个阵营的，通俗点来说，一个好，一个坏。 昨天晚上伊娜被罚站在走廊，想必就是院长的手笔。 而今天她们在这里淘金来讨好院长，会不会是迪雅阿姨的建议呢？ 芙思摸了摸下巴，看来这里的两个成年人都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好人阵营。 真没想到，伊娜幼时心性会如此单纯。 第256章 幸福之家（3）放在莫兰当个监护人属…… 伊娜蹲在地上，细白粗糙的手指在湿润的泥土中翻找，脊背单薄如纸。 芙思盯着她的背影，思索对策。 很显然，伊娜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无法自拔，这里是她最初的起点，也是她为自己选择的坟墓。 福利院院长和迪雅阿姨对她不算友善，却也不会危及她的姓名，得过且过虽然窝囊，却也是大部分人的常态。 芙思不相信伊娜会是那个“大部分”。 “你想要被领养吗？”芙思出声问道。 伊娜动作一顿，在芙思看不见的地方，眼睫飞颤，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恐惧。 “……我不会被领养的，”伊娜转过身，稚嫩的脸上出现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苦笑，“没有人会领养我这样的孩子。” 她伸手揭开自己的衣摆，一道狰狞虬结的伤疤横在她的小腹之上，宛若潜伏在水潭之中伺机而动的致命毒蛇。 伊娜小声解释道：“迪雅阿姨说，我以前生过一场大病，身体里少了一点东西，是残缺的。” 芙思听懂了，却不能理解：“就因为这个？” 在她看来，身体躯壳不过一个外壳，自我意识才是主体，如果仅仅是因为身体上的残缺就忽视了精神潜能，绝对是德菲尔的致命损失。 “这里还有很多像你一样的健康人，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的。”伊娜轻轻摇头，继续蹲在地上摸索着潮湿的泥土，翻找出一粒粒的黑色晶石。 妄自菲薄，芙思深深皱起眉，非常怀疑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她认识的伊娜。 要知道芙思当年在A2547星遇到伊娜的时候，她住在最肮脏混乱的平民窟，吃着最常见的紫穗草，连最便宜的营养剂都买不起。 那个时候的伊娜已经不能用狼狈二字形容了。 可她仍旧乐在其中。 芙思当时途径德菲尔边境，随便挑了一个星球落脚，连续喝了一个月的营养剂，实在是令人心生郁闷，想要找个餐馆打打牙祭。 然而她低估了德菲尔的贫富差距，她在摩洛斯吸收的能量都是莫林精心筛选准备的，见到的食物和营养剂也是最高水准，她从未想过德菲尔境内会有如此落后的地方。 颇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思。 芙思和伊娜的相遇，是有点戏剧性的。 那时的芙思尚且没有在塔尼亚潜伏伪装过，脾气暴戾无常，执行任务的时候还好，面对污染源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可要是融入人群中…… “轰隆——”本就不大的店面被暴力拆门，摇摇欲坠的顶棚簌簌落下陈灰，张扬不羁的哨兵翘着腿，冷眼看着眼前的人。 芙思盯着眼前的餐桌，语气不辩喜怒：“谁派你们来的？未免有些太不把我当回事了，想靠这个毒死我？” 随着她的声音落地，桌凳餐具叮了咣铛地被摔到地上，芙思还保留了一丝理智，她无意与普通人为难，只是心情实在欠佳，破坏欲也跟着上涨。 所有人都被哨兵强大的威压弄得喘不过气，也没人想在这个档口往芙思脸上撞。 即使他们看不到芙思周身张牙舞抓的黑雾，也能感知到无处不在的杀意。 芙思心情不愉，连带着看这里的人都不顺眼，正想随手毁了再走，刚起身就对上了姗姗来迟的伊娜。 伊娜看着自己每天上班打卡的地方成了这副样子，说不惊讶是假的。 “……请问发生了什么？”伊娜盯着芙思的身形，眼眸微暗。 高阶哨兵，精神体波动很陌生，不像是德菲尔的人。 难道是伽罗门追到这里来了？ 芙思歪了歪脑袋，伊娜的外貌经过伪装，看不出什么端倪。 “你是这里的员工？”芙思若有所思，“你会做饭吗？” 伊娜微愣，下意识回答：“会，我的手艺很好。” “很好，”芙思倨傲地扬起下巴，“我要点单。” 伊娜已经打算释放精神体异变技能脱身了，听到她这样说怔愣了两秒钟。 “……现在点单？”伊娜抬头看了看摇摇欲坠的餐馆，妥协道，“好吧。” 芙思看着她平淡无波的脸，没有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任何惊慌无措，反而有种不得不开工的班味儿。 当时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芙思恶趣味上头，随口威胁道：“如果你的作品不能让我满意，你们都要死。” 伊娜有些好笑，真要动起手来，谁死谁手上还不一定呢。 不过她不想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落脚点，A2547星非常贫瘠，能找到一个不要身份证明的工作地点实在太难了，她还没想好接下来要去哪。 算了，就当是额外加班，伊娜这样想着。 事实证明，伊娜的决定是正确的。 芙思吃饱了脾气也变好了，随手赔偿了餐馆的损失，让她免除了失业的困境。 “你不是这里的人吧。”芙思懒散地躺在伊娜的员工宿舍，狭隘的室内只能勉强放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造价昂贵体型庞大的休眠仓根本不可能在这里出现。 伊娜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有些无奈：“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不是很喜欢昨天那道糯米鱼吗？” 既然满意，为什还不离开？ 芙思双手枕在脑后，吊儿郎当地翘起腿，盯着布满污渍和油烟的天花板：“你还很年轻，要不要跟我回莫兰？” 听到她这样说，伊娜有些惊讶：“你是莫兰人？” “嗯，”芙思并不掩饰，“不像吗？” 伊娜打量着她银白色的发丝和湛蓝色的瞳孔，委婉道：“听说莫兰人大多爱好和平，性情温和，不会随意发动战争。” 芙思轻哼一声：“偏见。” “和平是什么？不过是大家一起虚以委蛇维持表象，只要有不同的思想存在，战争就不会停止。”芙思漫不经心地坐起身。 伊娜并不否认她的说法，只是说：“人活在世，总要有个念想在前面吊着。” “说这么多废话，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回莫兰。”芙思逼近伊娜，跟她面对面。 伊娜摇摇头：“不行，我不能轻易离开德菲尔。”伽罗门的人没有找到她的尸首，一定会大肆搜索，轻易离开只会暴露行踪招来杀身之祸。 何况……伽罗门内部势力错综复杂，她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宁愿在这颗荒星度过余生。 芙思睨她一眼，唇角微勾：“有顾虑？” 伊娜搞不懂她要做什么，只是沉默，希望这家伙快点失去兴趣离开这里。 她看着银发哨兵不知道从哪拿出一张烫金帖纸，洋洋洒洒地写满一整张纸，最后印上了她的精神体标记。 “这个给你，”芙思将邀请函放到那张窄小破旧的木桌上，“如果你改变主意了，就带着它去塔尼亚，会有人接待你的。” 彼时的芙思还是莫兰的至高指挥官，给伊娜发邀请函的动作像极了西莱。 她没想太多，只是觉得伊娜年龄合适，不应该在这种荒星埋没，拐到莫兰去更好。 伊娜怔愣两秒，她并不是单纯的普通民众，作为伽罗门首领，她很清楚芙思送给她的邀请函有何等分量。 “我或许用不上，”伊娜摇头想拒绝，却被芙思无情打断。 “我想给就给了，如果你真的想在这里蹉跎一辈子，那也是你的自由。” 伊娜对于她这种霸道行为不予评价，只是说：“为什么？” 芙思侧眸，并不想解释自己的心理动机，就像她讨厌向塔莉斯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对殷繁下杀手那样。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芙思摆摆手，“你愿意，就去做，不愿意也不用勉强。” 伊娜讶然：“就这样？” 芙思点头：“就这样。” 事实证明，芙思的邀请函不仅促成了伊娜和她的再次重逢，也带给了梅耶加斯意想不到的机遇。 那时候的伊娜虽然与世无争，却也有着难以忽视的自我意志。 而现在…… 福利院的绿化做得很好，周围的植被格外高大，二人的身形被淹没在其中。 伊娜的自我意识正在消失。 芙思想起她给自己展示的那条伤疤，正常人不会以完整度评判自己，任何主观意识认为的残缺都比不上精神的残缺。 同理，如果一直以来坚定的信念崩塌，哨兵引以为傲的精神体也会崩溃。 芙思若有所思，她大概知道伊娜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了。 仔细想想，伊娜离开伽罗门后从未想过要回去继续任职，为什么会在MIC结束后不久离开塔尼亚回到德菲尔？ 从伊娜到娜依黛米的身份转换，她经历了什么？ 芙思从前觉得，无论旁人作出如何决定都不应该干涉，每个主观意识都有自己的选择和命运。 可若是这个选择是因为她…… 毫无疑问，有人威胁了伊娜，而且这个筹码是芙思本身。 傻子，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同窗生涯，为什么要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芙思深吸一口气，突然没了继续周旋的兴致。 她抬头看向一望无际的蓝天，声线冰冷：“够了吧，塔莉斯，你到底想做什么？” 伊娜一无所觉地蹲坐在地，仿佛没听到芙思的声音。 然而二人脚下的地面却开始崩坏，翠绿的植被开始融化，所有的色彩混合在一起，芙思冷眼旁观着，紧跟着眼前一黑。 芙思的意识格外清醒，她被伊娜的精神世界“吐”了出来。 意识与**合二为一，身体的重量终于正常了。 芙思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抬眼打量四周。 四周是一望无际的金属墙壁，她好似被关到了一处格外深邃的甬道之中。 她抬头看去，隐约能窥见悬在上方的暗红色能量晶石，那装置的外貌很陌生，芙思一时半会儿无从得知它的作用。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那东西或许会压制精神体的释放。 她试着移动身形，却发现周身盈满了上百吨的压力，手脚滞涩无比。 芙思低喘一声，肺部挤压得格外难受，若非哨兵的身体经过强化，恐怕此时已经是一摊肉泥了。 原来如此，因为有这样的东西 存在，所以她无法在伊娜的精神世界中动用精神力。 不愧是精心准备的陷阱。 芙思眯了眯眼：“还要藏吗？塔莉斯，你现在出来我还能高看你一眼。” 空空荡荡的金属内层回荡着芙思的声音，四下一片寂静，仿佛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 “哐当——” “嘶——嘶——嘶——” 巨大的轰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芙思脚下的震感尤为明显。 与此同时，一直呈现金属光泽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起来，芙思这才发现，周围占满了无数圆柱形的试验台，大多都空置着。 芙思转动视线，看到了昏迷不醒的伊娜。 她的情况不算好，长时间的沉睡令她的身体快速衰竭，精神力还被上方的古怪装置镇压，无论是精神还是**，都陷入了低谷期。 芙思再次抬头，那暗红色的晶石潜在圆盘中间，晦暗的光泽闪过，芙思头皮发麻，有种被人注视的嫌恶感。 这东西给她的感觉很熟悉…… 两年前她曾潜入黑塔，窥见了那场金足乌教会事变的全部过程。 索尔在黑塔实验室下方打造了一个向导的温床，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搞出了一堆人造向导。 芙思的感知非常纯粹，她哼笑一声：“怪不得昙绥延翻遍了整个茵多克莱都没找到你的踪迹，原来跑到德菲尔境内来了。” 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回响，显得她像个自言自语的疯子。 在遥远的地面监测室内，索尔看向身侧女人：“不去跟她叙叙旧吗？” “激将法只对小孩子管用，”塔莉斯很平静，“蓄能进度还差多少？” 索尔瞟了一眼旁边的面板，闲适道：“还差百分之三十。” “真要用她启动熔炉？”索尔忍俊不禁，“你舍得吗？” 塔莉斯幽绿色的瞳孔一片清明，没有任何被操控的迹象：“她的基因序列是莫林一手缔造出来的，一定能将波动扩散到整个星际。” 索尔伸手在操控台上轻点，神色渐重：“蓄能进度有些缓慢，这批能源石的品质还是太差了。” 悬在芙思脑袋上方的装置确实不简单，它可以限制精神体的释放以及身体细胞活性，越强大的哨兵受限越严重。 同样的，这样装置需要大量能源支撑运转，光是限制伊娜一个人，便已经耗费了他们将近三分之一的能源储备。 现在加上芙思和莫林两个人，禁魔装置必须维持最大功率运转，否则这两个但凡有一个人将精神体释放出来了，好不容易建立的据点将会再次毁灭。 塔莉斯并不紧张，她说：“把消息放出去，艾芙思淇和理事长在边境交手后失踪，审查会和反叛军必然大乱，我们趁机把中心能源城抢过来。” 索尔微微一笑：“英雄所见略同，算算时间，消息应该已经传到摩洛斯了。” 塔莉斯听到他这样说，眸中流露出些微的不赞同，却也没多说什么。 ——另一边 芙思环顾四周，她非常确定，这里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她。 事实上，如果不是那个似是而非的幻境，她不会这么快将矛头对准塔莉斯。 莫林对她说，已经来不及了，芙思立刻便明白，她们已经掉入了幕后黑手的操控圈。 伊娜的精神幻境十分奇怪，如果背后之人仅仅是为了摧垮她的精神，根本不用创造出迪雅这个人物给予伊娜希望。 院长代表伊娜心中的恐惧，迪雅却给了她一个避风港，从而让死局生出一线生机。 可若是想至伊娜于死地，为什么要留下生机。 这就是塔莉斯的恐怖之处了。 从很久以前芙思就发现了，塔莉斯并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引导者。 教导一张白纸，无外乎是给予真诚纯善的爱意，这才有可能得到世俗眼中的好孩子。 然而塔莉斯是怎么做的呢？ 芙思第一次遇到殷繁被其搭讪，塔莉斯就在一旁，她旁观了这场堪称骚扰的交谈，直到芙思痛下杀手才出手阻止。 芙思去往塞拉斯旗，明明消息早已传到总部，塔莉斯却还是要等到芙思陷入绝境再出手。 她热衷于将受害者逼到临界值，再施舍般地伸出援手，等待她们的感激以及信任。 芙思从前并不在意这些细节，现在想来却全是破绽。 6785的突然出现，波塞里斯收到的匿名信，帮助索尔逃脱追捕的神秘人，一桩桩一件件，早有端倪。 只有塔莉斯和西莱能够查看她的行踪回执，也只有塔莉斯知道伊娜和 她的特殊羁绊。 她利用了芙思的信任和善意。 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将这张网编织得如此完美。 芙思缓缓吐出一口气，回想起钟声响起前莫林古怪的神色，似乎也有了答案。 他知道芙思身边出了叛徒，并且这个内鬼和她的交情并不浅，所以才有了那一瞬间的犹豫。 芙思不由得冷笑一声。 尤菲米娅和塔莉斯早有勾结，波塞里斯不过是个诱因。 她早该想到的，那次塔莉斯明明公务在身，却还要前往丹赛图运送希泽的触枝给她。 目的无外乎两点。 跟索尔碰头，与尤菲米娅里应外合拿下丹赛图的话事权。 而索尔地下实验室里那样庞大的实验人数也有了解释。 毕竟塔莉斯这么多年赞助的福利院可不是摆设。 芙思忍不住侧眸，伊娜脸色发白，看起来已经被困在梦魇中有些时日了。 事到如今，她必须尽快搞清楚塔莉斯的最终目的。 被人压制着精神体耗死在实验台上，这样的死法未免太窝囊了。 索尔先前在茵多克莱积累了众多人造向导，还大肆收购能源矿石，事情败露后在塔莉斯的帮助下成功将据点转移到了德菲尔。 他们想做什么？ 权势这种东西，塔莉斯并不缺少，索尔也不可能放着好好的教皇不做跑去跟她同流合污。 头顶上的东西存在感实在不小，芙思和暗红色的晶石外壳面面相窥。 塔莉斯被称为【白恒】，她的精神体异变技能可以让哨兵或者向导激发出最大的潜能，这也是第二舰队长盛不衰的根本原因。 这样的能力放到任何地方都不会缺少追随者。 难道塔莉斯心里也有个统治世界的中二梦？ 芙思只花了两秒钟就否认了这个猜想。 以芙思对塔莉斯的了解，她的目的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她和莫林都在这里，想要同时限制她们两人的精神力，能源损耗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他们肯定不会坐吃山空。 德菲尔现在这个局势，非常适合浑水摸鱼，塔莉斯和索尔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加上这次她和莫林同时失踪，外面会有什么样的风声几乎可以预见。 芙思心下一紧，她需要时间寻找突破口，梅耶加斯却不会犹豫。 他会第一时间突破摩洛斯附属空间站，到时审查会一定奋起抵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芙思不由得暗骂莫林，他在空间站呆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跑来这里？ 留下莱博尔那个乳臭未干的家伙，巴不得赶紧灭掉审查会独掌大权。 塔莉斯如此算计，放在莫兰当个监护人属实屈才。 直到现在她也没有露面，徒留芙思一人在这里思索，将她的心理都拿捏得十分到位。 跟她一比，能被一封匿名信扇动情绪的波塞里斯还是太年轻了。 第257章 幸福之家（4）人类的史书将因此而改…… 司璐很苦恼。 都说向导是天生的指挥官，冷静果断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能。 司璐也是高阶向导，她对于这个说法一直深信不疑。 直到今天她才见识到，什么叫关心则乱。 事情的起因是梅耶加斯在房间里找到了芙思留给他的“惊喜”。 说是惊喜也不准确，看他的表情更像是惊吓。 梅耶加斯握着一只绿得发黑的环状手镯，眸光暗沉，前往里亚邦公堡的行程当场搁置下来。 司璐见过那只手镯，以她的感知能发现其中格外旺盛的生命力，却也搞不懂它到底是做什么的。 梅耶加斯直觉不妙，这东西是舰队在德菲尔边境偶然所得，当年送给芙思后就没想过拿回来。 紫凰树对于哨兵和向导来说有起死回生之能，芙思将它留下，是否已经预见到了什么？ 她这次前去，难道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梅耶加斯比芙思想象中更加敏锐，见到这只手镯便能将芙思的计划猜到大半。 以身入局，风险尤甚。 莫兰内部的纠葛梅耶加斯无意沾染，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芙思往火坑里跳。 “叩叩——”门扉突然被扣响，梅耶加斯抬眼看去。 来人是游弋，他神情凝重，一进门就开口道：“有人要见您。” 梅耶加斯见他神色不对，突然意识到什么。 半敞的门被人推开，来人很急，竟尾随着游弋一起上来了。 更恐怖的是，游弋完全没察觉到他的气息。 “好久不见。”莱博尔摘下兜帽，显露出一张格外熟悉的脸。 梅耶加斯看着他，张了张口，一时竟没想到要说什么。 莱博尔瞟了一眼立在身旁的游弋，意有所指：“我们接下来的对话，最好不要让第三个人知晓。” 梅耶加斯已经回过了神，他用眼神示意游弋先出去。 游弋不知道老板又在打什么哑谜，见他脸色不好，也没再坚持。 莱博尔碧绿色的瞳对上梅耶加斯探究的视线，勾了勾唇角：“还记得我吗？星炽。” 梅耶加斯思索两秒，终于将他的身份和脸对在一起。 “尤尔？”梅耶加斯愕然，“你……” 莱博尔的脸和尤尔有着略微的不同，是以梅耶加斯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将他认出。 “我和你们队里的那个向导一样，属于数字生命体，因为理事长的偏爱，才有了这副人造身躯，”莱博尔简短地解释了一番，“时间紧迫，长话短说。” “理事长不久前离开了空间站，消息一旦走漏，必定会引起审查会的反扑，他们觊觎理事长手上的基因序列资料已久，必定会倾巢出动。”莱博尔语速飞快，显然早有准备。 梅耶加斯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希望我趁虚而入，瓮中捉鳖？” 莱博尔点头：“没错，审查会已是强弩之末，中心能源城在你手中，胜负不过在你一念之间。” 梅耶加斯豁然起身：“我凭什么相信你？” “世人皆道理事长残虐暴戾，只知侵略不知管理，”莱博尔耸了耸肩，“谁又能知道凯迪亚不过是卡利加尔的缩影。” “你所经历的仇恨和屈辱，也曾是困扰理事长半生的深渊，”莱博尔眸中流露出一抹哀痛，“只是你比理事长更幸运一些。” 说到幸运二字，莱博尔的语气一轻，梅耶加斯心头一沉，只觉得事有蹊跷。 “如果你还不相信我，可以看看这个。”莱博尔伸手从折叠口袋里掏出一只光脑，跟当年芙思交给他的光脑本体非常相似。 梅耶加斯也不推脱，对于他来说，莱博尔还不足以构成威胁。 莱博尔给他的资料很简单，通篇读下来只需要一刻钟。 资料很清楚，标题写得也很明晰：《白洞周边生物样本不同时期的拟态变化》。 换句话说，这是一份完全由莫林书写的芙思观察笔记。 此时此刻，梅耶加斯终于明白芙思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莱博尔看着他沉默下去的头颅，再次催促道：“时间不等人，尽快决断吧。” 梅耶加斯捏紧手指，气息微沉，几乎握不住手上的光脑。 “老板！”游弋突然敲响了可视监控，“边境传来消息，理事长和艾芙思淇交手后双双失踪，现在审查会正在通过私人航线集结舰队，恐怕马上就要变天了！” 莱博尔并不意外，这样的情况莫林早就跟他有过预警。 影织者能力特殊，只要他不想死，就没人能取他性命。 至于艾芙思淇……莱博尔转头看向梅耶加斯：“我知道你们情深义重，但此刻绝非意气用事的时候，万事俱备，德菲尔易主只是时间问题，不要因小失大。” 梅耶加斯沉默不语，他还沉浸在巨大的信息流中无法回神。 “为什么……”梅耶加斯喃喃自语，“你们做出如此决策，有没有考虑过她如果真的落入了内鬼的陷阱，性命难保，我却在此刻出兵，将她置于何地？” 莱博尔下意识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光脑样式，确认了两秒自己没拿错资料。 梅耶加斯察觉到他的视线，略感烦躁：“是，她并非人类，并不依托于躯壳生存，可万物相生相克，谁又能保证她不会遭遇生死危机。” 莱博尔的意思很简单，芙思和莫林拖住外敌，而梅耶加斯趁此一举拿下理事长之位，革除审查会的爪牙，建立全新的政策体系。 攘外必先安内，铲除作乱的老鼠也需要等到德菲尔局势稳定再说。 莱博尔是人为创造的数字生命体，原本只能在电子乱流中苟存，却因为莫林的一念之差，意外在MIC中获得了自我意识。 只是很多时候，他还不能理解人类的各种情感。 通过算法演变出来的最优解，是不会为了私人情感让步的。 “给我半天时间，我要考虑一下。”梅耶加斯闭上眼，是不容质疑的口吻，“在此之前，你不能离开摩洛斯。” 莱博尔并不赞同：“战场之上分秒必争，如此犹豫只会错失良机。” 梅耶加斯心意已决，他将光脑扔给莱博尔，声线微寒：“会有人安置你。” 莱博尔还想再说些什么，梅耶加斯却已经风风火火地消失在走廊里了。 他紧急面见了克劳多德，完全没有关照老人的意思，上来就是一句令人血压飙升的“我要带队去红土星”。 德叔已经很久没有感到这样头痛了。 他也听说了那则消息，只能斟酌着词句劝阻：“现下情况不明，你贸然前去，只怕会落入敌人圈套。” 梅耶加斯语气笃定：“不会，只要守住中心能源城和摩洛斯，审查会就奈何不了我们。” 德叔听懂了，他说：“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按兵不动留守摩洛斯？” 梅耶加斯点头，他从未如此清醒过。 “我只放心你，德叔，帮我看好这里，如果我能带着她全须全尾的回来最好，如果不能……”梅耶加斯按住狂跳不止的眼皮，“替我选个更合适的当权者吧。” 克劳多德一阵恍惚，沉声道：“你这是在跟我说遗言吗？” 上了年纪的男人最听不得小辈如此轻率的决策，他痛心疾首道：“我们谋算至此，你却要因为儿女情长冲动行事？你对得起谁啊！” “德叔，”梅耶加斯眉眼下压，“我能走到今日，依仗之人你我心知肚明，母亲的生育之恩我铭记在心，她人的托举之德却要转头抛弃，这又是什么道理。” 克劳多德沉默不语，二人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梅耶加斯下意识挽起耳边的银发，夹在指尖细细摩挲：“我意已决，德叔，别再说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到一声沉沉的叹息。 孩子大了，主意太正，拦不住的。 —————— 熔炉计划因为能源问题暂缓，索尔有些烦躁，不断询问下属：“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下属毕恭毕敬地回答：“是，三天前就放出去了。” 索尔下意识活动了一下机械右手，喃喃道：“不应该啊，为什么主城区一点动静都没有？” 要知道德菲尔并非什么小门小派，作为超级星系之一，理事长的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梅耶加斯不应该能忍住这种诱惑才对。 塔莉斯还在看监察星传回的界面，芙思自从那天冷嘲热讽一番之后，一直在闭目养神，若不是她的胸腔还在微微起伏，索尔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塔莉斯眯起眼，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不太对。” 索尔瞟了一眼芙思平静无波的背影，接上话：“哪里不对？” “我很了解她，她不是会坐以待毙的性子，即使精神体被压制，也应该做些什么来反抗。”塔莉斯紧盯着芙思的身影，“现在的反应，有些太平静了。” “这套装置对于顶级哨兵的压制力不亚于万米深海，以无序的精神体强度，她现在动一动手指都困难。”索尔显然对自己研制出来的装置很有自信。 而莫林和伊娜两人至今还昏迷未醒。 怎么看芙思都是孤立无援的状态。 索尔再次看向熔炉的蓄能进度，有些期待。 就快了，就快了，只要熔炉成功启动，他们将会迎来美好的未来。 人类的史书将因此而改写。 第258章 幸福之家（5）不要冲动 芙思这些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这里远比降噪塔内部更寂静，是个适合思考的好地方。 她很想知道索尔为什么会和塔莉斯联手。 虽然二者都没有露面，但伊娜的反应已经告诉了芙思，她的猜想是正确的。 她用了最后的力量将芙思送出来，现下困在梦魇中难以挣脱。 芙思必须想到一个两全之法。 她与塔莉斯之间的恩怨，不应该将其他人牵扯进来。 虽然她到现在都没搞懂塔莉斯到底是因为什么对她起了杀心。 总不可能是因为教育失败恼羞成怒吧？ 严格来说，芙思来到莫兰之时便已经是完全的个体，西莱将塔莉斯放到芙思身边，仅仅是为了监管，而非引导。 换句话来说，西莱不对芙思的心性做任何期望。 所以他一定不会以此为借口向塔莉斯下达任务。 任何情绪都不会凭空而起，就算是塔莉斯精神失常，那也总该有个契机。 可是芙思翻来覆去将这二十年的经历全过了一遍，完全没找到那个所谓的契机。 身为长生种，塔莉斯在任百余年，为莫兰平乱众多，功勋名誉成百上千，完全可以当得起一句呕心沥血、鞠躬尽瘁。 芙思缓缓睁开眼，低叹一声：“我想和你谈谈，塔莉斯。” 这里回声很大，音波在内壁中来回碰撞，对她的耳膜是二次折磨。 与往常一样，塔莉斯不现身，也不回应。 “这样怕我？”芙思哼笑一声，“藏头露尾不像是你的作风，塔莉斯。” 还是没有人应答，芙思知道这样的激将法对于塔莉斯来说不算什么，如果不说点劲爆的，她根本不会和芙思正面交流。 “我很好奇，索尔开出了什么条件让你和他同流合污。”芙思慢慢抬起头，“你们搞出这个东西，不会是为了那些地下实验室的人造向导吧？” 芙思摸了摸下巴，看似自言自语道：“既然能搞出人造向导，那应该也能通过反向理论研究出压制向导的东西。” 她抬头看了看一直悬在头顶的暗红色装置，突然有了猜想。 “不会吧，”芙思眨了眨眼，“塔莉斯，你不会是想让精神体完全从哨向的世界中消失吧？” 此言一出，芙思能敏锐地感觉到，上方窥视她的眼睛更多了。 看来是被她戳到了痛脚，忍不住了。 芙思伸手触上周围冰凉的墙壁，骨骼连接处发出脆响，巨大的压强使她难以做出更多动作。 就在这时，塔莉斯的脸出现在她的手掌之下，铺开在整个墙壁之上。 芙思挑了挑眉，光影成像技术，塔莉斯宁愿用这种方式和她交流，也不愿意现出真身。 是在忌惮着什么吗？芙思若有所思。 难道说，索尔和塔莉斯虽然研制出了这种压制哨兵和向导的装置，却没有准备对应的解决之法。 “安分一点吧，2547，”塔莉斯的口吻很是冷淡，“你什么都做不了，不如省点力气。” 芙思抬起头，高大宽阔的墙壁将塔莉斯的面容拉得有些失真。 “什么都做不了……”芙思将这句话咀嚼了一遍，“这样自信，看来你们准备得很周全。” 塔莉斯面上终于带了一点笑意，还有某种芙思看不懂的疯狂：“当然，为了这项计划，我几乎倾尽所有。” 芙思暗暗叹息，她看出来了，想从塔莉斯这里找突破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太坚定了，说起这项计划时，整个面部表情都跟着鲜活起来。 想要劝她回心转意大概率是天方夜谭。 既然如此，芙思也不坚持。 “那就让我们看看你的计划到底能不能成功吧。”芙思显然比塔莉斯更加平淡，似乎完全不担心自己当下的处境。 塔莉斯看她这副模样，心底漏跳一拍，轻松的神情渐渐散去。 芙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塔莉斯突然想到能量进度停滞不前，索尔被迫前去查修的事情。 本以为是巧合，毕竟熔炉计划需要的能源条件非常苛刻，会出现意外情况也很正常。 可索尔已经去了两天，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结合着芙思这番似是而非的话语，塔莉斯不免忧心。 算了，已经筹备了这么久，再多费点心思前去确认一下吧。 塔莉斯当即离开红土星，前往存放熔炉的空间站和索尔汇合。 芙思只和塔莉斯交谈了两句话，那面墙就又恢复成了普通的模样，她被单方面忽视了。 她很早就明白，塔莉斯生性多疑，喜欢将所有事情的细节都掌握在手中，若是有什么东西脱出她的掌控，就会令她如芒在背。 诚然，塔莉斯非常了解芙思，同样的，芙思也非常了解塔莉斯。 正因为非常了解，她从未想过塔莉斯会是那个总部的内鬼。 西莱曾经说过，塔莉斯对莫兰有着非常特殊的情感，即使她本人并非莫兰土著，却仍旧追随了西莱几百年的时间。 莱伊奇亚的资历和她相比都会略逊一筹。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背叛莫兰？ 芙思深呼吸一口气，确认头顶上那股若有似无的窥视感消失了，这才将攀在手臂上的小蜘蛛放出来。 仔细看去，这蜘蛛长得格外特别，青紫色的身躯呈现半透明状，两条前肢格外修长。 芙思毫不犹豫地将它甩 到地上，影织者轻飘飘地落地，委委屈屈地缩了缩身躯。 不过它很清楚芙思不喜欢自己，也没有继续贴上去讨人嫌。 芙思知道时间紧迫，直白道：“你在哪？” 既然能用精神体找到她，那一定已经想到了脱身的办法。 大敌当前，她决定暂且把个人恩怨放一放。 谁知小蜘蛛犹豫了一会儿，撑起身子小幅度摆了摆。 芙思拧起眉，没看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本以为这里无法限制莫林的特殊能力，现在看来，莫林的状况没比她好到哪去。 芙思盘膝而坐，沉沉地呼吸了一口。 好闷，她在这里没有任何营养剂做补充，难以维持哨兵的高能量活动，就连心跳速度都缓慢了不少。 缩小版的影织者忍不住深处前肢安抚她，却因为没有思维触手，只能徒劳地贴着她的手背。 莫林早就从伊娜的精神世界脱离出来了，只是一直没有声张，装作昏迷的样子，降低索尔和塔莉斯的警惕心。 只是他很担心芙思的状况，这种高压环境会加重哨兵的精神负担，没有精神疏导的情况下恐怕会完全丧失作战能力。 莫林低估了塔莉斯的威胁性，本以为是两只混进来苟且偷生的老鼠，没想到竟是两只不声不响的食人花。 头顶上这东西多半是用了茵多克莱盛产的稀有金属，其放射性元素可以压制向导和哨兵的脑细胞活性，从而抑制精神体的释放和使用。 莫林揉了揉太阳穴，他只能释放出一丝精神力，第一时间找到芙思，确认她的安危。 他并不慌张，反而有种在龙卷风中心钓鱼的闲适感。 算算时间，莱博尔应该已经前往摩洛斯与梅耶加斯结盟了，他把自己的手记留给莱博尔，就是为了取得梅耶加斯的信任。 只要拿下审查会，让德菲尔的政权回归到一人之手，那德菲尔沉寂百余年的最强舰队就可以重见天日。 想到这里，莫林不由得失笑。 文明发展的道路上，个人意志代表集体意志的方法确实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却很少有人能够做到。 既然是她选择的人，那应该有常人所没有的。 莫林懒懒地舒展了一下身体，突然有些提不起干劲。 对于他来说，眼前的困境实在不值一提。 影织者和他之间的联系并未完全切断，真要发生些什么，他可以发动相位跃迁离开是非之地。 至于芙思……莫林垂下眼睫，深吸一口气，突然有些茫然。 芙思会赞同他的计划吗？莫林想了想，答案显而易见是否定的。 他很早就明白，芙思的思维方式和他完全相悖。 而且芙思并不喜欢他的独裁，极度厌恶他的擅自主张、自以为是。 诚然，莫林的出发点是为了芙思本身，但他从未过问芙思本人的意愿。 莫林下意识捻了捻手指，影织者的蛛丝在这种环境里放不出来，他自然什么都没有摸到。 最后一次，莫林低叹一声，这是他最后一次代替芙思做决定。 另一边—— 芙思已经看出来了，这只缩小版的影织者没有任何能力，只是个摆设。 她伸出手戳了戳影织者细瘦的前足，语气并不好：“小废物，跟你的宿主一样不讨喜。” 小蜘蛛觉察到芙思并不喜欢它，这种时候也没法用蛛丝捏出小猫玩偶讨好她，只能老实地蹲在原地，任她搓扁揉圆。 芙思玩弄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莫林摆明了不想让她知道他的方位，不知道这老东西又在谋划着什么。 既然如此，那她就要开启备用计划了。 芙思闭上眼，黑雾一直盘旋在她的精神海不得出，整个人快要被狂乱的精神力撑爆了。 这里或许是高阶哨兵的致命囚笼，只是芙思并非2547本身，她和精神体本为一体，根本不可能完全失去能力。 莫林都能放出这只缩小版的影织者来骚扰她，没道理她不能放出精神力来造一条出路。 正当芙思闭上眼想要分离精神体之时，突然听到隔壁传来几声钝钝的闷响。 芙思骤然睁开眼，转头看去，伊娜正盯着她，脸色如蜡，唇瓣一张一合。 【不要冲动】 她如此说。 第259章 幸福之家（6）将大局逆转吧 芙思看着伊娜疲惫但尚且清明的眼神，慢慢收起了掌心涌动的黑雾。 伊娜只是敲了两下内壁，手脚便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了。 尽管如此，伊娜还是再次张合着唇瓣，芙思看到她再一次说：“不要冲动。” 伊娜费力地闭了闭眼，心脏跳动的声音一直在耳边萦绕，吵得她神经直跳。 “她们手里有你的基因序列，并以此为基底研制出了波段熔炉。”伊娜的唇瓣一张一合，尽力将情况同步给芙思。 芙思静静地看着她，并没有贸然打断。 “熔炉计划需要大量能源催生，她们一定会有所行动，”伊娜痛苦地捂住额头，“我追着污染源本体一路到了这里……后来……后来……” 她极力地回忆当时的细节，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精神力几近枯竭。 芙思直觉不对，有心想要阻止她继续回想，却因为中间相隔着厚厚的金属墙壁无法干预。 伊娜头痛欲裂，梦魇的后遗症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芙思眼神渐冷，如果她没有猜错，这是尤菲米娅的精神体异变技能，【魇】。 这样看来，尤菲米娅自始至终都是塔莉斯的人，包括她在丹赛图向芙思求救，怕不是也被塔莉斯派遣到她身边的眼睛。 是了，只有尤菲米娅能够将伊娜完全拉入梦魇之中，不断重演她过去的痛苦。 芙思深吸一口气，算不上愤怒，却有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她对于人类的情绪感知非常敏锐，任何善意与恶意在她面前都会无所遁形。 正因如此，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尤菲米娅对她的爱慕之情绝非虚情假意。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她不相信。 眼看伊娜痛到神志不清，芙思微不可查地皱起眉。 世间难得两全法，这才有了取舍。 伊娜劝她不要冲动，多半是她自己已经尝试过反抗，却被头顶上这东西压制得痛不欲生。 芙思仰起脸，姣好的面庞透着一股不属于人类的阴气，瞳孔中倒映出暗红色的晶石外壳。 “——咔咔——咔吧——”清晰的碎裂声闯入伊娜的耳畔，她忍着剧痛抬起眼。 芙思身上的骨骼硬度远超常人，却也不能和这种特殊金属媲美。 是以她在自己的手掌之上包裹了浅浅一层精神体，加强了躯体强度，硬生生将厚重的金属墙壁撕裂开来！ 伊娜：“！！！”她不要命了？！ 芙思却没有一点停下的意思，手掌硬生生从墙壁中穿透而过，血液夹杂着溢散的黑气流淌下来，滴滴答答的流个不停。 伊娜失声道：“快停下，在这里你的伤口没法愈合，会死的！” 芙思充耳不闻，那种窥视感虽然消失了，但是塔莉斯一定不会让她离开掌控太久，必须尽快从这里出去。 原本她想再耗一段时间，骗出塔莉斯的计划后再行动，现在却没有这个耐心了。 既然是她错信于人，那理应由她终结这个错误。 无论是塔莉斯还是尤菲米娅，芙思都会一一了结。 至于现在—— 芙思手腕发力，厚重坚硬的金属犹如纸皮一样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与此同时，她的手臂传来清晰的碎裂声。 伊娜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你……” 音节刚从喉咙里发出来，伊娜就被吞进了一个奇怪的空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芙思因为这一下操作痛得跪倒在地，瞳孔中飞速窜过无数黑线，青紫色的裂纹从脖颈上蔓延开来，活像是被液压机挤压的黄铜人偶。 伊娜被她吞进了【无序回廊】，太阳穴上一直被压迫的感觉消失了，浑身 一轻。 “你干什么？在这里发动精神体异变技能，你真的会死！”伊娜嘶吼出声，却不敢大力反抗加重芙思的精神体负担。 “闭嘴，”芙思语气不好，忍不住闭上眼缓解，“好吵。” 在她身后，缩小版的影织者疯了一样上蹿下跳，似乎想要阻止芙思这慢性自杀一样的消耗，却不得其法。 伊娜低咳两声，胸腔中发出破旧风箱才会有的漏风声，她的状态十不存一，无力阻止。 就在这时，熔炉内部察觉到精神力波动，立刻启动了警戒模式，外出查探的索尔和塔莉斯同时接到了警报提醒。 索尔倒是不太意外，他从未低估过芙思的能力，迅速吩咐属下后续事宜，他本人要回到红土星加固熔炉防御。 塔莉斯却不能冷静了，这东西的威力她也领教过，不然她不会对熔炉敬而远之，只能依靠监察星操控熔炉内部的状况。 这样的高压之下，芙思还能动用精神体，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 塔莉斯压下隐隐不安的心跳，立刻动身回到红土星，什么疑点都得暂时放一放，要是真让芙思从那里面逃出来了，计划还得延后。 芙思显然也很明白这一点，她毫不犹豫直接一拳打到内壁之上，直接将光滑无痕的墙壁出现了一个崎岖的凹痕。 这里面的构造芙思大概摸清了，有点像是灯塔水母，地下有无数“触须”，也就是关押她和伊娜的牢笼，上方的“本体”就是能够压制精神体的暗红色晶石装置。 这里面的金属硬度和纯金差不多，偏软，在常温状态下芙思可以试着借力，只要毁掉上方的晶石装置，她们就可以吹响反攻的号角。 芙思一边往上爬一边忍不住想，塔莉斯要是在抓到她的第一时间就启动熔炉，或许还有两分胜算。 伊娜蜷缩在她的精神力之中，每多待一秒对于芙思来说都是一种忍痛挑战。 而且越是靠近头顶的晶石装置，这种痛感越是明显。 跟现在比起来，两年前和昙绥无诃打首领战的时候被她的火焰灼烧都不算什么了。 要是让伊娜知道芙思现在在想什么，一定会忍不住痛骂她，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忆当年！ 芙思的手指承受不住金属和压强的双重磋磨，不过一会儿就剩下了森森白骨，皮肉消磨殆尽，反而更容易攀附在墙壁之上。 眼看芙思心意已决，莫林豁然睁眼，指尖微光闪过，影织者回归。 他一改懒散姿态，眸中染上难以忽视的担忧，指尖从身前的墙壁上碾过。 丝丝缕缕的精神力渗透而出，面前的墙壁出现浅淡的凹痕。 不够……还是不够，莫林难得有些烦躁地锤了一把墙壁。 即使影织者的能力冠绝已知宇宙，但莫林本身还是个“柔弱无力”的向导，面对哨兵可以动用精神力压制令其臣服，对着禁魔石却无甚卵用。 如果动用相位跃迁将恒星能量引入熔炉，恐怕会误伤到芙思本人。 莫林还在犹豫，芙思却完全没这种顾忌。 她正在和这具躯壳的生命线赛跑。 2547的基因经过改造已经是哨兵中的佼佼者了，但再怎么说，也是一具有血有肉的人类身躯。 芙思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衰败。 这种衰败并不是突然开始的，只是在这种环境下被催化了而已。 换句话说，她在莫兰停滞的那两年，全是被躯壳所拖累。 飞溅的血液划过半空，打在芙思的眼睫之下，差点就要融到那双蓝瞳之中。 芙思一路爬到顶端，盯着那股令人头皮阵痛的压力，抬手狠狠一掰！ 荒谬。 塔莉斯赶回红土星看到回传的影像，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 “马上启动熔炉！不能再拖了！”塔莉斯立刻下达命令，却没有得到回声。 她抬起头，对上周围人员的视线，声音浸满寒意：“愣着干什么？要是让她出来了，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在红土星驻扎的都是索尔的心腹，她们有些迟疑，熔炉蓄能尚未完成，提前启动确实可以用现有能源撑过几日，但若是没有后续能源接上，这样的指令只会让前面的准备功亏一篑。 索尔不在这里，她们不敢贸然行动。 塔莉斯眼神阴翳，声音压低：“一群废物，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有了吗？” 话虽如此，她还不能和索尔的部下撕破脸，手上动作迅速，她将视讯打到了索尔那边。 情况万分紧急，偏偏索尔那边迟迟没有接通。 塔莉斯耐心耗尽，手指微勾，洁白而巨大的眼球状精神体出现在她的身后。 那东西长得非常可怖，看久了却有种奇异的美感，六只羽翼吊在它的身后，依偎着这颗怪异的白色眼球。 它转动身躯，凝视着在场的所有人，精神体异变技能【超载】令众人感到一阵呼吸困难，心脏砰砰砰跳着快要冲出胸膛。 死亡的威胁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塔莉斯直接用这样的手段令她们屈服，不可谓不极端。 最终她们还是没抗住死亡的压力，按照塔莉斯的指示，提前启动了熔炉。 芙思第一时间察觉到异常。 空气中的温度迅速攀升，她的手覆在暗红色的晶石之上，只破坏掉了边缘外壳，还未触及内里的核心装置。 这就急了？ 芙思挑了挑眉，手上动作加快，这晶石的硬度并不算高，比起周遭的金属墙壁反而要更软一些。 只是温度攀升得有些太快了，芙思恍然间还以为自己没有从昙绥无诃的火焰中走出来。 伊娜声音很低，却还是孜孜不倦地劝阻她：“放下我吧……带着我，你出不去的。” 芙思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却再次说道：“闭嘴。” 她的语气不重，不知道是没了力气还是懒得对峙。 伊娜不再言语。 终于，芙思将整个装置的外壳剥脱下来，露出里面的核心装置。 然而这并不算一个好消息。 ——一层厚重的黯晶包裹在上面，牢牢保护着精密的装置核心，仅凭**强度，根本无法将其破除。 第260章 幸福之家（7）快走 伊娜花了几秒钟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黯晶，”伊娜的尾音有些颤，“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芙思眸中同样浮现出怔楞，然而时间不等人，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握住了那颗赤红色的“心脏”。 黯晶是极为稀有的武器材料，用来保护熔炉的核心装置也无可厚非。 芙思额上淌下的汗水划过眼睫，她眯起眼眸吗，大脑飞速运转。 熔炉提前启动，内部温度攀升，芙思体内的水分快速蒸发，全身的血液都快要沸腾了。 来不及了，身后无路，必须硬闯！ 芙思眉眼下压，戾气暴涨，十指深深嵌入外壳内部，血液的润滑反而方便了她的行动。 芙思艰难地喘息一声，黯晶的硬度她早有领会，没有了精神体的加持，她很难将熔炉的核心完全破坏。 既然如此—— 芙思当即调转目标，徒手掐断了核心装置周围的能源输送管道！ “噔——”沉重而嘈杂的声音从熔炉底部升腾而起，能源中断，熔炉的启动程序自动停止了。 塔莉斯心中一沉，这东西制造出来的时候光考虑性能和传播范围了，内部元件的设计还是有些欠考虑。 索尔的视讯迟迟未接通，想必他那边也遇到状况了，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 午夜偏逢连漏雨，下属急报，红土星外围出现了大量不明舰队，武装力量不详。 塔莉斯有些意外，这个时候，谁会来这鸟不拉屎的荒星探查？ 莫林和艾芙思淇双双失踪的消息一放出去，摩洛斯肯定会爆发争夺战，梅耶加斯和莱博尔理应分身乏术才对。 伽罗门隶属于莫林本人，在伊娜和莫林都缺席的情况下，莱博尔拥有这支队伍的行使权。 所以这个时候，红土星应该是最安全的。 塔莉斯心中不可避免地升起疑云。 梅耶加斯身为凯迪亚最后的遗孤，覆灭整个旧贵族上层是他一直以来的执念。 莫林不在附属空间站坐镇，大好的机会，梅耶加斯怎么会放过？ 还没等她想通其中的古怪之处，一阵不容忽视的精神波动瞬间从脚下蔓延开来，整个监控厅都受到了波及。 塔莉斯第一时间展开领域，精神体异变技能【神域】立刻铺展，在场所有人都受到增幅，有惊无险地躲过了这一波震动。 这是莫林的精神力波动，如此特殊的精神体波段，只有影织者能发出。 他利用相位跃迁逃出来了！ 塔莉斯只慌乱了一秒钟，针对这种突发情况，她们有很多相关预设，莫林就算能够离开熔炉的影响范围，也绝对走不出红土星的表面地壳。 外面被她安插了上千名人造向导，在【白恒】的影响之下，每一个人造向导的精神力都能达到K1水准。 何况还有索尔从茵多克莱带出来的反物质能源战舰在外围待命，莫林插翅也难逃。 没了伽罗门的保护，理事长本人的战斗力还没有昙绥无诃来得棘手。 塔莉斯深吸一口气，幽绿色的瞳一片沉静。 屋漏偏逢连夜雨，熔炉内部能源输送通道受到损坏，短时间内无法二次启动。 好在这东西有自我修复能力，内里的材料也是可再生资源，只要花一点时间再次启动不是问题。 “长官……不好了，熔炉那边……”属下微弱的声音从角落里飘出来。 塔莉斯不耐烦地喝道：“又怎么了，自我修复程序不是已经在运行了吗？” 监控员颤颤巍巍地伸 手指向监控光屏：“爬……爬出来了……” 塔莉斯目光转过去，只见一双血肉白骨混杂的双手自下而上地穿透地面，紧接着是手臂、头颅、躯干—— 芙思艰难地从洞口爬出来，右臂连带着肩膀呈现出不正常的扭曲状，她满不在乎地伸手握住，狠狠一掰。 塔莉斯了然，芙思用精神体加强了躯壳强度，将熔炉撕开了一道小口，直接让手臂脱臼减少肩宽。 果断且残忍。 塔莉斯眯了眯眼，并不意外。 芙思的精神体用途广泛，增强躯体强度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点。 “长官，现在怎么办？” 塔莉斯哼笑一声：“怕什么，熔炉的影响范围又不只有内部，只要她逃不出地下三层，一样没法大面积动用精神体。” 不过放任芙思在外面活动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养虎为患的道理没人比塔莉斯更清楚了。 塔莉斯伸手在光脑上调出一个联系界面，吩咐道：“她就交给你了，至少要拖到熔炉再次启动。” “明白。”简短有力的回复。 芙思并不知道塔莉斯派出了怎样的对手，她正在和伊娜争辩。 “放我出去，你马上离开。”伊娜已经缓过来了，即使她的身体强度还没有恢复，却也没有继续让芙思保护的道理。 同为哨兵，躲在她人羽翼之下对她来说是一种侮辱。 芙思并不买账：“别响，老实待着。” 伊娜第一次用类似于训斥的语气和芙思交流：“你完全可以动用精神体从这里逃出去，两人一起行动只会让我们都被耗死在这里。” 芙思一边寻找出路一边应付伊娜，实在有些烦了，敷衍地哼哼两声。 “哒、哒、哒。”清脆的脚步声回响在芙思耳边，她若有所感，停下了寻找的动作。 随着闸门开启，一张格外熟悉的脸出现在芙思眼前。 风早清幽面无表情地看着满身血迹的银发哨兵，由衷地赞叹道：“你还真是命大。” 芙思歪了歪脑袋，一直以来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在丹赛图的时候芙思还想过带着风早清幽一起离开，现在看来，塔莉斯的动作比她更快。 蓝瞳中倒映着风早清幽异化的身躯，芙思手指微颤，钻心的疼痛被突然涌上来的兴奋盖了过去。 “你也是哦，”芙思尾音上扬，丝毫没有恐惧，“塔莉斯给了你什么条件？” 风早清幽听她如此问，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你没必要知道。”话音未落，身形已然欺至眼前。 芙思立刻矮身躲闪，风早清幽没被熔炉的辐射影响，速度比她快了不止一点半点。 何况风早清幽的异化方向本就是以速度著称的蛇类，以芙思现在的状况根本没法反制。 芙思抿了抿唇，机会只有一次，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风早清幽没有带任何热武器，或者说她本身就是一柄非常锐利的刀。 不多时，芙思身上就多了几十道划伤，锐利的甲刃几乎全是冲着她的命门来的。 没办法了，只能用出那一招了。 “不会吧，你不会是为了给昙绥无诃报仇而来的吧？”芙思维持着气息，尽力将这句话说得诧异又欠揍。 风早清幽的动作明显一顿，芙思立刻继续补刀：“呵，你是她的谁啊？她将你丢在丹赛图那么久都没有去看过，根本不需要你如此惦念。” 要知道，昙绥无诃在风早清幽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动，芙思这样说，根本就是在她的心口上捅刀子。 照着芙思面门而来的重拳立刻失了节奏，风早清幽几乎是用了十二分的力，似乎想把芙思的脑袋当成沙包一样直接打爆！ 等的就是她这一瞬间的恼怒。 谕明从芙思的手腕延展而出，长刀出鞘，骤然洞穿了风早清幽布满鳞片的脖颈！ “你……嗬啊……你……”风早清幽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捂着脖颈摔倒在地。 芙思没有继续跟她废话的意思，伸手拔出插在她脖子上的长刀，费力地分出一点精神力将其恢复成手镯的样子。 受不了了，脑袋里好似有一柄重锤在砸。 “咳……咳……”风早清幽费力地想说些什么，却因为声带被芙思切断，只能发出意味不明的气音。 鲜血从她的脖颈中汩汩外冒，芙思那一下可没留手，几乎将她的脖子切成了两半。 芙思有心想要补刀，却见到风早清幽来时的走廊上响起沉闷的金属摩擦声。 ——那是引力波重型武器运行的声音。 芙思眉头微皱，一秒钟都不耽误，立刻顺着走廊往外走。 熔炉附近不能使用精神体，塔莉斯绝对不会派遣哨兵或者向导来截杀她，何况她似乎并不想要芙思死在熔炉之外的地方。 引力波武器有个特点，启动较慢，需要人力手动确认启动方案。 芙思赶在武器就位之前冲出包围圈才会有一线生机。 不过很显然，塔莉斯不会让她钻这种漏洞。 芙思听着外面的声音，很显然，引力波已经就位，只要她一现身就会被打成筛子。 相比之下，还是身后存放熔炉的实验室更加安全。 芙思现在的状况，已经经不起硬碰硬了。 局面陷入了僵持，芙思迟疑地停在原地。 偏偏伊娜在这个时候对她发难，芙思肉痛欲裂，一股令人作呕的硝烟味儿蔓延开来，远比白蜡味儿的狼蛛还令人难以忍受。 她一个没忍住，【无序回廊】自动关闭，伊娜被摔了出来。 很显然，这就是始作俑者。 还没等芙思质问，伊娜的身形直接从原地消失了。 狭隘的实验室走廊之中，一黑一白两道幻影交织而起，【伽罗门】出现得猝不及防。 伊娜一句废话都没有，又或者根本没力气了。 这是她最后的精神力，在熔炉的压制之下还能释放【伽罗门】召唤【哈斯塔】，几乎燃尽了她所有的生命力。 【哈斯塔】摧枯拉朽的破坏力覆灭了整个走廊上的操作员，没了人力设置的引力波发射器瞬间成了废铁。 “快走。” 躁动的精神力波动中夹杂着伊娜的声音， 芙思来不及思考，抓住这宝贵的机会往外冲去。【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第 261 章【VIP】 第261章 幸福之家（8）爱恨此消彼长…… 塔莉斯曾兼任过地下实验室的总监，非常了解如何建造一个易守难攻的地下堡垒。 整个熔炉被塞到最下面，仅仅通过上方的圆洞进出，无论是要埋尸还是要囚禁恶鬼，都是个风水极佳的“宝地”。 芙思一刻都不敢耽搁，熔炉附近的压制力太强，伊娜仅仅能为她争取半刻钟的时间。 她很清楚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生离死别的戏码并不在她的表演行列之中。 芙思朝着上方的缺口快速靠拢，小心地躲开哈斯塔的死之触手。 体格庞大的章鱼怪物张开口器，发出低沉又震耳的悲鸣。 芙思听到这种声音只觉得气血上涌，脑中神识一阵模糊，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叹息： “吾即将迎来终结……” 很显然，这是哈斯塔即将消散的自我意志。 严格来说超S级污染源是没法被完全消灭的，大多时候只能收容不能销毁。 伊娜的精神体异变技能能够将精神体收为己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污染源已经成为了她精神体的一部分。 哈斯塔的消散，意味着伊娜的精神力已经支撑到了极限。 芙思忍不住回过头，却只能见到轰然关闭的合金大门。 喧闹被隔绝在门的另一边，芙思耳边只有血液滴在金属地板上的声音。 这种寂静出现的时机明显有些不对。 芙思后知后觉地抬起脸，整个地下实验层安静得有些可怕。 视线往上转，黑洞洞的发射口齐齐对着她，粗略一数，竟然有上百个发射口。 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就在芙思视线扫过去的一瞬间，枪口齐齐调转，数百道激光镭射器爆射出高温子弹，芙思瞳孔微缩，下意识想利用精神体包裹全身。 然而熔炉的影响范围实在太广，她能动用的力量全耗在了【无序回廊】之中，现在连最基本的精神体融合态都做不到。 何况2547的身体几乎已经到了极限，自愈速度和普通人无异，很快就会因为失血过多丧失行动力。 真到了这种时候，芙思反倒冷静了下来。 她看出来了，塔莉斯并不在意她的死活，只是想要她的躯壳。 又或者说，她想要利用2547的身体去达成某种目的。 塔莉斯并不知道2547和芙思的关系，在她眼中，芙思不过是摩洛斯是实验室中的实验体，只是基因序列经过莫林的改造变得格外特殊。 塔莉斯只是想拿她填这熔炉，至于是死是活，她并不关心。 时间在这一刻无限放慢，芙思顿在原地，没再花费力气去躲闪——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射击，血肉之躯根本无力反抗。 周围全是冰冷的金属墙壁，最底层的熔炉正孜孜不倦地散发出压迫气息，芙思安静地闭上眼。 “小兰！！！” 影织者划破虚空而来，莫林去而复返，谁知刚找到芙思就看到她这副凄惨的模样。 莫林来不及思索，第一时间动用【相位跃迁】将激光弹道改变，回头打量芙思身上的伤势，低声喃喃道：“真是忍不了了……” 芙思见到他回来，神情古怪：“头一次见到自己撞上来找死的。” 熔炉底部爆发的精神力她也感知到了一部分，莫林有多难杀没人比她更清楚了，这种险境对于他来说只能是衣角微脏。 没想到他会回来。 莫林环顾四周，急声道：“不是说话的时候，我先带你离开。” 芙思轻轻摇头，语气默然：“我的腿已经没知觉了，就算能走，外面还有成千上万的人造向导等着，塔莉斯肯定已经准备了万全之策。” 莫林盯着她，有些不敢相信：“你什么意思？”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芙思突然说起另一个话题，“你们都把我当成什么？” 她没给莫林插嘴的机会，自顾自地低声咕哝：“塔莉斯、尤菲米娅、西莱、叶丛白还有你，你们看向我的目光，到底是在看谁呢？” 莫林看她这副样子，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心尖，张口想要解释：“你就是你……” “我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我，”芙思没有莫林想象中那样迷茫，反而带着一种笃定，“但很显然，他人意志具有不可控制性，我身后的熔炉，就是个人意志的智慧结晶。” “告诉我，如果我被熔炉吞噬，会造成什么后果？”芙思仰起脸，原本白皙光滑的脸侧沾染上了红褐色的血迹，蓝瞳却仍旧明亮。 莫林没有沉默太久，对于芙思，他一向是有问必答的。 “在熔炉内部的时候，我动用精神力探查过，简单来说，如果你的基因波段被熔炉捕捉到，再通过放射器将其传播到全宇宙，就会导致精神体反应力完全消失……”莫林看着芙思的脸色，又补充了一句，“时间紧迫，只能初步判定其功能。” 芙思并不意外：“猜到了。” 索尔一生都在致力于追平哨兵向导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如果说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不惜代价去做，也就只有这件事了。 从见到黑塔实验室的地下盛况来看，索尔曾经想通过非常手段让普通人觉醒精神体。 然而实验失败，那些人造向导已经是行尸走肉，好似听令行事的机器人，完全不能算人。 既然普通人无法后天觉醒精神体，那就让世界上所有现存哨兵和向导都失去精神体！ 疯狂这两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索尔的行事规则了。 如果不是阵营对立，芙思真的很欣赏这样的想法。 在她看来，索尔和伯纳一样，都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只是索尔更加偏激，也更加狂妄。 然而这个计划有个非常明显的漏洞。 塔莉斯本人也是哨兵之一，一旦熔炉启动，她也会失去精神体成为普通人。 没了精神体带给她的无尽生命，塔莉斯会立刻死于器官衰竭。 莫林看穿了她的疑虑，附和道：“或许他们留有抵抗频率波段的手段。” “不愧是理事长，一如既往的敏锐。”空灵的声音从二人上方响起，芙思猛然抬头，正对上塔莉斯似笑非笑的脸。 她很是谨慎，仍旧没有现出真身，反而依靠星际投影技术来和她们对话。 塔莉斯很从容，她目的性很强：“理事长，我无意与你为敌，只要你现在离开，我们一切好商量，你也不想眼睁睁看着摩洛斯易主吧？” 莫林从她的影像出现的第一时间就上前一步，保护意味非常明显。 塔莉斯非常忌惮影织者颠倒空间位置的能力，何况谁都不知道莫林手中是否还留有底牌。 “好多年没人对我用过威逼利诱的手段了，”莫林唇角微勾，丝毫不落下风，“你还没这个资格。” 塔莉斯耸了耸肩：“看来是谈不拢了。” 芙思盯着塔莉斯微微弯起的眼睛，心跳突然漏了半拍。 塔莉斯怜爱地看向芙思：“真可惜，你的向导确实很优秀，当年收服暗火首领的时候，他仅仅用了半天时间。” 芙思的呼吸不自觉地加重：“你做了什么手脚？！” 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件事？ 难道说，暗火一直以来的幕后BOSS也是塔莉斯？！ 下一秒，塔莉斯肯定了芙思的猜想：“如果不是我，你的向导恐怕还没那么容易得到斯坦利的精神体异变技能，说起来，德菲尔能有今天的局面，完全是我一手促成的。” 她的话不假，若是梅耶加斯没有从斯坦利那里得到【宇宙蜃影】，也就没法将整支虚空之翼舰队秘密送入摩洛斯，更不可能有如今的局势。 诡异，真是诡异。 哪有人主动给对手递牌的？ “让我想想，”塔莉斯摸了摸下巴，“他离开你两年，应该早就没什么情分了，现在应该正在和莱博尔打得不可开交才对。” 塔莉斯抬起手打了个响指：“来吧，2547，让我来完成你的使命。” 这句话出口，芙思只当是塔莉斯找到的借口，莫林眸中却划过一丝了然。 莫林低声嘟囔一声，却也来不及和芙思细说，脚底下的震感实在强烈，熔炉再次启动的信号直白地传递给二人。 莫林转过身，想要去抓芙思完好的手腕：“不要任性，让我带你走。” 还没等芙思说什么，地板已经支撑不住了，熔炉自我修复完毕，散发出的辐射强度更加强烈，甚至完成了二段变形。 炙热无比的温度几乎要扑到二人脸上，影织者极其费力地划开莫林身边的空间，堪堪容纳一人通过。 “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报仇，”莫林紧紧抓住芙思的手腕，意思很明确，“不要冲动。” 芙思先前跟他说双腿没有知觉并非是不想离开的托词，她身体失血过多，心脏泵血能力大幅下降，浑身冰凉麻痹，已是强弩之末。 经过塔莉斯那一番刺激，芙思反倒被激出了几分逆反心理。 说到底，塔莉斯最大的倚仗不过是二人脚下的熔炉。 芙思盯着那明晃晃的光洞，无数沸腾的液态金属在其中蔓延，整个熔炉俨然变成了频率放大器，任何生命体进入都会在顷刻间蒸发殆尽。 莫林看着她的眼神，脑子里警钟炸响，立刻伸手去抱她的腰，这时候也顾不上会不会加重她的伤势了，满心只有将她带离的念头。 芙思最后看他一眼，唇瓣一张一合：“不要独自去面对那段记忆，你之前想说这个，对不对？” 紧接着，芙思推开他的手，身形消失在那闪着金光的熔炉口中。 莫林来不及阻止，她被芙思那句话钉在原 地，久久不能回神。 原来她早就想起来了。 莫林露出一抹苦笑，脚下的熔炉发出震耳的轰鸣。 塔莉斯在控制室差点没有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筹谋了上百年的计划，终于在这一刻达到了完整！ …… …… ……不对。 塔莉斯欣喜若狂的神情僵在脸上，双眼不可置信地瞪向操控台。 【基因序列匹配度不足，无法启动频率放射程序】 怎么可能？塔莉斯喃喃道。 整个熔炉的底层代码以2547的基因序列为核心，只有将芙思投入熔炉才能启动。 为什么不能？ 还没等塔莉斯研究出是哪里出了差错，一道紧急通讯打进来—— “塔莉斯，立刻将重甲武装队派遣出来，虚空之翼找到我们了！”索尔的脸凭空出现，他被伽罗门巡逻队拖在外面整整三天，好不容易在教众的掩护之下脱身，立刻回到红土星准备反击。 他那边接收到熔炉启动的信号，略一思索就明白塔莉斯这边发生了意外情况。 熔炉外层被他设置了防御外骨骼，不会轻易被破坏。 “为什么……”塔莉斯颤抖的声音隐含着一丝恐惧，“为什么2547无法启动熔炉的最终程序？” 索尔缓缓皱眉：“你说什么？” 塔莉斯没心思也没时间细细解释给他听了，她将操控台的画面同步给索尔，刺目的【信息不匹配】极为碍眼。 索尔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正位于红土星外围的空间基站等待接应，看到塔莉斯那边的状况，心底发凉。 索尔定了定神，沉声道：“如果你给我的资料没有出错，那只剩下一种解释了，被我们投进熔炉的2547并不是真正的2547。” 还没等塔莉斯质疑他的判断，画面一阵扭曲，通讯受阻，强行终止。 塔莉斯失去了查证的渠道，心神难定。 熔炉边上，莫林久久不能回神，凭他对芙思种族的了解，一旦芙思恢复所有记忆，天行者留给她的自毁程序便会立刻激活。 还没等他继续哀伤，脚边碎裂的金属碎片突然颤动起来，好似天灾来临时抱头鼠窜的小蚂蚁。 莫林后知后觉地抬起脸，满目都是绚丽如银河的黑雾本体。 他拥有四色患者的色彩分辨能力，还打破了观察者效应，无论什么时候见到芙思，都能看见她最原始的模样。 只是芙思这副样子已经封存在记忆深处很久很久，再次见到之时，心中的惊艳却远大于恐惧。 他永远会被她吸引。 “小兰……”莫林呐呐道，“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芙思的意志还未消散，一直隐藏在她体内的基因锁还需要一段时间发作。 她失去了人类的躯壳，却释放了所有力量。 意念流动之间，轰鸣着往上空前进的熔炉停在半空，所有能源供应口随之关闭，细细密密的雾气缠绕而上，轻而易举地将塔莉斯储备良久的能源吸食一空。 整个地下实验室全都在她的掌握之下。 塔莉斯也终于见到了她的真身。 芙思的意志强硬地挤进了塔莉斯的精神海，阻止她发动任何精神体异变技能。 文明的凌驾意味着实力的碾压，塔莉斯的身形被钉在原地，无法挪动半分。 “是你……真的是你。”塔莉斯颤声道。 芙思现在的交流完全不需要通过介质传播，直接抵达了她的精神海：【你觉得我会是谁呢？卑劣的替代者，还是实验中的失败品？】 塔莉斯唇瓣颤抖一瞬，眉眼低垂下去，不敢直面芙思的问题。 庞大而又浓密的雾气笼罩了整个红土星，散布在星球表面的人造向导全都失去了作战能力，恐怖的威压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塔莉斯心如死灰，庞大而圣洁的精神体悬浮在半空之中渐渐消散，在场众人目睹这奇异的一幕，纷纷震惊到不能言语。 精神体是向导和哨兵个人意志的延伸，精神体的消失，意味着哨兵心性溃散，信仰消失。 “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让你回来！”塔莉斯突然找到了情感的宣泄口，“当年莫兰初建，是你把我带回莫兰，也是你告诉我生命的意义，然后呢？你一走了之，再也没回来过！” 芙思静静地悬浮在半空，多线程操作，一边瓦解索尔设立在红土星的势力，一边听着塔莉斯愤怒的控诉。 “当年污染源肆虐，前任理事长不管不问，我本意求死，偏偏在那个时候，你出现了。”塔莉斯 一字一顿地吐字，“你救了我，帮助我重新建立生命价值，难道只是为了利用我？” 芙思并不否认塔莉斯的个人价值：【你是一位优秀的战士】 塔莉斯突然笑起来，唇角的弧度极尽嘲讽：“是啊，我很优秀，我拼命向你证明我的价值，却没等到你的肯定，只等到了你的自毁的消息。” 芙思并不否认，塔莉斯说的都是事实。 在熔炉之中，她的状态几近濒死，也是从那时起，一直遍寻不到的记忆如潮水般从脑海深处回涨。 芙思，或者说莫兰，隶属于整个宇宙中最为强大的种族。 人类曾将这个种族称之为雾都亚斯。 祂们没有雌雄男女之分，人类粗略地将其划分为记录、繁育、思考三大性别。 记录者负责整装文明，当危难来临，它们会第一时间献出生命并蛰伏起来，如果未来有其他文明发现了记录者，或许会了解到宇宙中曾经有过这样一个种族的存在。 思考者拥有推演未来的能力，每一位思考者都必须为种族未来倾尽所有，文明的延续大于一切。 而繁育者本身就是种族的立命之本，如果繁育者受到致命打击，文明本身也会付之一炬。 祂们诞生于白洞，本身拥有无与伦比的进化速度和迭代能力。 所以即便祂们诞生的时间远比人类要晚，也可以在短短数日之内自成体系。 坏就坏在人类那该死的好奇心上。 在雾都亚斯诞生的第七天，人类从遥远的星云体中观测到了类似于DNA双螺旋结构的星体现象。 于是人类猜测，宇宙中不止他们一个智慧种族。 洛依笼诞生初始，仅仅是为了捕捉指定频率波段的生命体，也就是雾都亚斯的本体。 很可惜，雾都亚斯的成长速度远超人类想象，短短几天时间，祂们就找到了合适的栖息地，并衍生出了其他附属生命。 人类的贪念是永远无法填满的概念性黑洞。 于是新人类计划横空出世。 人类向着这个全新的种族发出建交邀请，并提出了共同发展的宏伟蓝图。 雾都亚斯只诞生了不足十天的时间，还未见识过人心险恶的具象化。 祂们抱着友好建交的目的降临在人类文明之中，甚至自愿进入人类的躯壳中学习人类的语言文化。 然而这只是人类构建的一场骗局。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秉持着这样的理念，人类代表方决定将这个全新的种族扼杀在摇篮之中。 作为种族延续的根基，繁育者是他们的首要灭杀目标。 人类代表方并不知道思考者能够推演未来，在三维生物眼中，时间是不可超越的第一武器。 于是他们将早已准备好的基因自毁程序植入繁育者的体内，从记录者手中骗取了种族附属生物群的融合规则，强行提高了人类的文明进化速度。 与附属生物群融合后的人类，被称为新人类。 这也是精神体的由来。 为了不引起社会恐慌，也为了遮掩人类文明的阴暗面，人类的至高代表将精神体的诞生归结于人类进化。 依靠着这样的手段，整个星际几乎成为了人类的后花园。 祂们蛰伏着、等待着，等待着人类的势力遍布宇宙。 终于，繁育者自发引爆了体内的基因自毁程序，并通过所谓的波段放射器将这一信号散布到整个星际之中。 人类迎来了一次大灭绝。 所有觉醒过精神体的哨兵或者向导都成了被波及的池鱼，这是一场无差别报复。 同时繁育者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分子态遍布已知宇宙，至少需要亿万年的恢复时间。 种族无法继续繁衍，只余下思考者和记录者苟延残喘。 而塔莉斯，就是芙思尚存于世时留下的孽缘。 芙思将视角放低，流连在塔莉斯黯然失神的脸上。 进入人类社会的时间越长，越能体会到情感的复杂性。 芙思当时的毁灭行为带着纯粹的报复心理，所有参与过新人类计划并从中获利的人类都死在了她的操控之下。 祂并非滥杀无辜，只是让因果回到人类的手中。 塔莉斯是个例外。 这是她为种族留下的棋子。 莫兰星系是思考者决定建造的纯粹的家园。 祂们的家园早已毁灭，附属生命体也在不断融合中与人类建造了密不可分的联系。 那便重建家园。 记录者和思考者足以完成这件事的基础工作。 提到建造，没人能比人类更加擅长。 而塔莉斯见到芙思的第一眼，就觉醒了极具神性的精神体，无疑是一枚非常好用的棋子。 况且她本身也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们都是种族之中的繁育者。 难为芙思无师自通了惺惺相惜的情感。 塔莉斯的孩子死于战乱，芙思繁衍出来的子代也没能逃过人类的贪欲。 出于这种心理，她将塔莉斯拯救，并赋予其全新的生命意义。 ——现在。 芙思的意志铺展至整个红土星，她能看到所有人脸上的恐惧、后悔、兴奋，一如曾经。 “原来如此……2547并非卑劣的替代者，”塔莉斯抬起空洞的双眼，“那只是你再次降临的锚点。” 她的容貌正在飞速老化，整个人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死亡气息。 精神体的消散意味着永恒生命的远去，曾经赋予她生命价值的人成了一切的罪魁祸首。 塔莉斯分不清自己的情绪时好时坏，更不明白心脏的钝痛来源于何处。 她曾经的初衷，只是为了让雾都亚斯再次降临。 为什么？为什么救了她却要再次抛弃她？ 明明给了她全新的生命价值不是吗？ 面对百业待兴的莫兰，塔莉斯只能收起所有疑问，兢兢业业地完成莫兰的遗志。 静静地等待她的回归。 然而塔莉斯只等来了2547这个低劣的冒牌货。 看到2547的第一眼，那似曾相识的样貌和气息让她生出了莫大的厌恶。 恨不得除之后快。 西莱的态度更是令她难以忍受。 为什么要如此在意这个冒牌货？不过是莫林痴心妄想的实验品，为什么人人都将她看得如此重要？ 在塔莉斯的印象中，莫兰温柔且强大，不会因为一句口角之争随意斩杀生命，更不会对其他文明心存鄙夷。 多年的观察更加让她确定，2547只是一个失败品。 既然莫林和西莱都无法让莫兰回归，那就让她来做。 只要得到当年的新人类计划的手稿，弄清楚捕获波段，再用2547的基因序列为底，她便能重现当年的辉煌！ 塔莉斯低头看向形容枯槁的双手，苦笑一声：“是我错信于人，擅自怀抱期待。” 人类常说，爱恨难以分辨，不过是此消彼长。 曾经她有多爱戴莫兰，现在就有多憎恨芙思。 只是这真相来得太晚，她早已无法回头。 塔莉斯慢慢闭上眼。【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第262章 幸福之家【终】 第262章 幸福之家（终）灰兔隐…… 索尔低头看了一眼，塔莉斯的生命体征完全消失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带着所有的资料和心腹准备转移阵地。 不知为何，红土星外围停驻了一支德菲尔制式军队，俨然是冲着这颗荒星来的。 索尔凭借多年流亡在外的经验，立刻判断出这支队伍前来的目的。 熔炉计划失败，索尔没有沮丧，反而有种奇异的解脱感。 多年大计毁于一旦，没关系，重头开始就是了。 只是现在的情况比他预想中更加糟糕。 熔炉被迫停转，似乎还放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索尔镇静地立在原地，周围保护他的教众已经失去了意识，稀稀拉拉地倒了一地。 他费尽心血催生出来的人造向导也没了用武之地。 “似乎没有挣 扎的必要了。“索尔一脸平静，头顶一片漆黑，浓稠如墨的雾气笼罩了整颗红土星。 芙思剩下的时间不多，她必须尽快料理好后事。 说到底，塔莉斯是她擅自决定造成的恶果，那么她所衍生出的一系列灾祸都应该由芙思来终止。 索尔说到底不过是普通人，机械飞升是他的最高上限，没有塔莉斯的帮助，他根本无法活着走出茵多克莱。 【两个选择】芙思直入主题。 【我洗去你的认知和记忆投放到莫兰培育仓，作为全新的生命体诞生】 【或者我现在就捏爆你的躯壳和意志，扔到宇宙角落当一颗星际尘埃】 索尔望着她庞大而缥缈的身躯，分不清哪里是她的意识主体。 “很意外你会给我选择的机会。”索尔缓缓开口，“我选第二个。” 芙思沉默半响，没有多余的废话，索尔高瘦的人影顿时化为分子态消散在空气中，徒留下一只精巧完整的机械手臂。 不远处的二人目睹了这一幕，司璐下意识失声喊道：“别……” 芙思并不意外，梅耶加斯和司璐降临红土星的第一时间她就发现了。 她的精神领域覆盖了整颗星球，暂时用这颗荒星当做躯壳使用。 出乎意料的，司璐并不害怕芙思现在的样子，反而小跑上前，捡起那条机械手臂来回翻看：“惨了惨了，一点渣都没留啊。” 芙思并不意外司璐的反应，说到底索尔才是司璐前来的德菲尔的真正目的。 索尔的命虽然不值钱，但他手上握着干扰素的合成公式，还有不少东西需要从他嘴里撬出来。 希泽早就交代过，如果遇到索尔的踪迹，一定要留活口。 结果芙思就这么把他杀了。 司璐苦着一张小脸，有些沮丧。 芙思看她这幅样子有些好笑，意志直抵司璐的大脑：【谁说死人不能说话】 “啊！”司璐捂着脑袋抬起头，看着天空中一望无际的黑暗，有些犯怵，弱弱道，“什么意思？” 芙思在空中打了个转，意有所指：【有人来了】 司璐不明所以地回过头，茫然地扫视一圈：“我没感知到任何精神力……” 两道人影突兀地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梅耶加斯机警地回过头，惊讶地后退两步。 “总督大人！”司璐惊呼一声，飞快迎上去，“您什么时候来的。” 西莱带着向导降临红土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可能莫林感知到了，但他现在没心思挖掘这些细节，只余下满心惶恐。 司璐悄悄打量西莱身侧的人，小声道：“这位是……” 这人身上的气息十分奇怪，像普通人一般完全没有精神力波动，又像是等阶高出她太多，所以才无法被她窥探。 青年的外貌和煦而俊美，在西莱的映衬下显得更好说话了。 “你好，”帝亚摆摆手，“时间紧迫，一会儿再进行自我介绍吧。” 芙思在她们交流的时候幻化成人落地，仍旧用着2547的外貌，只是身体虚虚幻幻看不真切。 帝亚看着她，情真意切地感慨：“好久不见，按照人类的习惯，我们应该先寒暄两句。” “免了吧，”芙思伸手从地面上揪出一小团乌青色的光，扔到帝亚怀中，“我得回去一趟，善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帝亚微微笑了笑，真诚道：“辛苦了。” 芙思叹气：“换做其他人敢这么算计我，十个恒星都不够炸的。” 帝亚仍旧是笑眯眯的模样：“你知道的，一切为了未来。” 作为思考者，他每次推演未来都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延续文明。 换句话说，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他已经看过无数遍了。 从诞生之日起，思考者所做出的推演从未停止。 人类自以为设计了整个新人类计划，雾都亚斯不过是他们前进道路上的垫脚石。 可人类不会料到，这一切都是思考者的有意为之。 白洞的诞生源于能量喷发，产生时间短之又短，即使祂们能在短时间内建立文明，可若是离开白洞，必然会在不久之后消亡。 所以思考者向着整个宇宙发出信号，意图寻找其他智慧文明。 在此期间，繁育者将所有附属生命体吞进体内，保护它们的能量守恒，只待寻到全新的土壤。 人类的出现对于祂们来讲并非祸事。 那所谓的建交活动，是思考者为整个种族寻找全新栖息地的手段。 如果人类未曾对繁育者下手，那两个种族的融合必然会是宇宙里程碑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惜，可惜，这个种族的贪欲远超思考者的想象。 繁育者体内被注入的自毁程序和人类的躯壳息息相关，人类打算过河拆桥，那祂们自然不会任人宰割。 繁育者自毁，人类社会迎来重构，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这条世界线的唯一的弊端便是繁育者自毁后，聚合所需要的时间太久，没了白洞的能量供给，恐怕需要亿万年的时光才能重生。 新人类融合附属生物后产生的精神体，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算是个人意志的锚点，哨向间的精神联系远比任何机械坐标都要牢靠。 找到方向之后，思考者做了上百次推演，从中选取了最温和可靠的一条。 繁育者本身不受时间约束，那锚点一旦产生便不会消失。 可什么情况下才能让繁育者相信人类定下契约？ 帝亚和西莱选择了基因库里最接近完美的子代，希望愈创木本身自带的亲和力能够感化繁育者，让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确立锚点。 很可惜，希泽受到主观意志影响，没能与繁育者建立链接。 思考者也曾感慨，他能推演一切物质的诞生和湮灭，唯独无法完全决定人类的情感走向。 离开了白洞，进化速度大幅下降，祂们的种族命运已经死死和人类捆绑在一起了。 “你替我选的这条世界线，真的很烂。”芙思没好气地吐槽，脚底直冒黑气，精神力流失的速度正在以几何倍数提升。 如此多的情感纠葛，如此多的生离死别，就算是她想要一走了之，也没法走得心安理得。 帝亚耸了耸肩：“至少现在看来，结果是好的。” 芙思不置可否，说到底，思考者只能推演未来，并做出相应的干预，他本身并不能决定未来。 繁育者体内的自毁程序尚未完全消失，危机尚未解除。 白洞已然消散，放射状的能量群并不好找，雾都亚斯的本体依靠恒星辐射存活，她必须找到全新的能量群。 帝亚语气轻松，意有所指：“对于我们来说，锚点是很重要，可若是失去了自我意志，岂非丢了芝麻捡了西瓜。” “……从哪学的这些，”芙思转了转手腕，“还有一事。” 帝亚回头瞟了眼面无表情的西莱，又转过身：“说来听听。” 芙思并不回答，她挑了挑眉，兀自抬起手自言自语：“时间到了。” 话音落地，她整个人从原地消散而去，连带着笼罩在红土星上方的黑雾也不见了踪影。 时间到了，再晚一些，她体内的自毁程序就会发动，留在红土星这荒无人烟的边境，吸收不到任何辐射能量，无异于等死。 就在这时，影织者划破虚空，莫林姗姗来迟。 他第一次在人前显露出这样大的情绪波动：“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 帝亚不躲不避：“是。” 天知道莫林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能看着塔莉斯和索尔这两只老鼠在德菲尔筑巢，眼睁睁看着芙思身陷险境，再袖手旁观地看着她只身跳进熔炉。 就因为帝亚的那一句预言，他不能做任何干预。 “我知你心意，小林，”帝亚语气平静，“我族命运不可儿戏，我绝对不会在没有十成把握之前做出决定。” 莫林冷静下来，目光游离在西莱和帝亚之间：“几十年 未曾现身，他倒是将你保护得很好。” 帝亚笑了笑：“没办法，作为种族内的战五渣，我只有不露面的时候才能将战力最大化。” “等一下。”梅耶加斯突然出声，他很聪明，联系西莱曾经跟他的对话，轻易便能将事实猜个七七八八。 帝亚转过头，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孩子，温和有礼道：“请说。” 梅耶加斯神情凝重，目光哀戚：“我并未得到她的终身标记。” 帝亚和西莱对视一眼，西莱的面部线条柔和一瞬，惜字如金：“不。” 帝亚抬手指了指他的手腕：“那是什么？” 四下寂静无比，众人的目光汇集在梅耶加斯的手腕之上，那里挂着个不起眼的木质镯子。 梅耶加斯后知后觉地抬起手，紫凰树雕刻而成的手镯尚未失去所有生命力，随着他将精神力注入其中，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精神力反哺而出。 璀璨如星的绿光蔓延出来，顺着他的身体不断攀升。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仿若灵魂找到了归处。 广阔无垠的宇宙若有栖地，不过两种，种族所归，爱人身畔。 梅耶加斯恍然惊觉，他一直苦苦追寻不得的答案，其实早已有了最优解。 帝亚轻声说：“如此，已经足够圆满。”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他们能够掌控的了。 梅耶加斯颤声道：“她……还会愿意回来吗？” “嘶，不好说，”帝亚故作玄虚，“或许一年，或许百年，总能等到的。” 西莱抬了抬眼皮，罕见地有了些笑意：“别逗他了。” 帝亚暗叹一声，终于正经了几分：“该干嘛干嘛吧，不过接下来这几年，精神体的觉醒数量可能会进入前所未有的低谷，这样也好，这里的烂摊子还得花点时间解决，对了，联邦那边还需要有个交代，小林你……” “我会自请退位。”莫林冷声说，“德菲尔内部战乱不止，政权重建还需要时间。” 联邦那里他本就无意管理，趁此机会直接退位倒也乐得清静。 帝亚点点头：“你们这破地儿早该拆了重建，是时候杀鸡儆猴以一儆百，重新换水。” 莫林睨他一眼，并不反驳。 司璐一直躲在角落，眼看着他们作势要走，弱弱地举起手：“那个，我还有个小小的疑问……” 西莱看过去，用眼神示意她直说。 “既然你们……”司璐用手指在莫林和西莱之间来回晃悠了一圈，“如此熟悉，那为什么不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以往那些兵戎相见岂不是都可以化解？” 梅耶加斯代替他们做出了回答：“没用的。” 司璐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帝亚目露赞赏：“小璐，无论是莫兰还是德菲尔，都不是我们一言之词可以完全左右的，有些人就在那里，无论是今日的塔莉斯，还是昨日的殷繁曲叶彤，她们都有自己独立的人格，手长在她们自己身上，会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司璐点点头：“我明白了，那我赶回总部复命，审议长那边……” “你以为他为什么一定要你跟来，”帝亚抬了抬手上乌青色的光团，“索尔只是一方面，多半还是因为……他必须要一个借口来说服自己。” 司璐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审议长早就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帝亚想了想，佯装疑惑：“或许吧，那孩子从小就很有主意。” 他伸了伸懒腰，慢悠悠地拉上西莱往外走：“总算是搞完了，你说我们去哪玩两天？” “哪里都可以。” “真的？” “真的。” “你总督的位置不要了？” “事情了结，可以退位。” “太好了！今天就出发！” 【第三卷灰兔隐完】【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