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宏峰失踪了。
这是周巡认定的事实。
关宏峰牺牲了。
这是局里准备下的通告。
距离化工厂爆炸事件已经过去了一周,长丰支队一片死气沉沉。
周巡第七次冲进施广陵的办公室,把小汪刚塞进他手里那份通告拍到他桌子上,怒气冲冲的大吼:“施广陵你他妈什么意思?”
“周巡,你别没完没了——”
“我都说了是失踪,要通报就他妈通报失踪,这他妈什么?”他一拳砸到桌子上,“你他妈是不是成心的你?”
施广陵一拍桌子:“这是市局要下的通告,你要闹上市局闹去,别在这给我耍三青子!”
“操,别以为老子不敢。”
他说完,推门就往外走,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哎!”
施广陵赶忙站起来去拦他——毕竟这是周巡,他敢说就真敢做。
前两天也不是没闹过,市局第一次下关宏峰的牺牲通告的时候,他就一溜烟冲到市局里嚷嚷过一次,那场面难看的很。
去的时候怒气冲冲,出来的时候是横着的。倒也没动手,不知道是因为当时没吃早饭低血糖,还是本就没好的脑震荡复发了,周巡跟俩局长吵到一半,急火攻心,两眼一黑,当场不省人事。
于是,长丰支队长被救护车从市局拉走,成了津港这几个刑侦队里第二大的新闻——第一大的,当然就是关宏峰疑似牺牲。
不过这个第二新闻的出现,倒给“疑似牺牲”这件事增添了几分可信度,毕竟全津港的警察都知道他周巡和关宏峰的关系。
仅仅一周,大大小小的警察都一个一个的来他们长丰打探消息,翻来覆去的就一句话:听说关队长出事了,是真的吗?
不出意外,周巡一个一个的骂回去,剩下没问到他头上的,就被长丰的其他人骂回去。
——没人愿意承认这件事,即便不是周巡。
“周巡!”施局跟着他跑出门,话头软了几分,“你的心情我理解,谁都不愿意接受这件事,但……”
“施局,咱都是警察,我们办案要他妈讲证据吧?”周巡语气也冷静了几分,“到目前为止,化工厂发现的那具尸体,是不是没有发现任何直接证据能指向那就是关宏峰?”
施广陵长叹一口气:“你要讲证据,咱们就讲证据,现场的监控拍到关宏峰被带进去的画面了,现场也发现了他的衣服和手机碎片,那具骨骸的骨龄和身形都和他高度相似,现场发现的弹头,上面提取到的DNA也确实是他本人的——最重要的,已经一周了,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踪迹,队里花了多少警力去找关宏峰,你不是不知道——不光长丰,市局也抽掉了其他支队的人去找,可有结果吗?”
他说的这些周巡都知道。
他当然知道,现场是他勘验的,尸检也是他参与的,后续的一切调查也是他亲自跟进的,他比谁都了解化工厂那晚可能发生的情况。
但他就好像没听见施局这一大串话一样,叉着腰站在走廊里,复读机一样重复他的话:“但到目前为止,尸体上是不是没有发现任何直接证据能表明这就是老关?”
那具尸体——确切地说,那应该是具骨骸——根据尸检结果来推测,它的主人生前死的很复杂:先是在被焚烧前就因为高坠导致头骨断裂而亡,其次尸体上被浇上了助燃剂,被烧的表面炭化后,又掉进了化工厂的强碱溶液池里,最后被化工厂大火导致的爆炸弄得四分五裂。
长丰支队在现场搜了两天一夜,才把每一块骨头都完整的拼凑出来。
由于高温焚烧和化学试剂的腐蚀,还有化工燃料爆炸导致的伤害,尸骨上提取不到任何一点能够采样的DNA生物痕迹——这也是周巡坚信那不是老关的原因。
但也正如施广陵所说,现场已经有太多证据能证明那是关宏峰了,如果是任何其他案件,根本拖不了一周,这么完整的证据链,两三天就可以宣告死亡。
一周,七天,一百六十八个小时,周巡已经不清楚自己这种坚持到底是有依据的,还是单纯在逃避事实——不论是出事前老关奇怪的态度,还是出事后关宏宇的反应,都是除了现场证据外的疑点。
对,关宏宇的反应很奇怪,这是周巡最大的依据。
理论上讲,如果关宏峰是真的出事了,关宏宇不可能这么安静——一个星期,他没有收到任何来自对方的信息。
想想之前关宏峰被市局带走的时候,关宏宇就差杀到他眼前去质问了,如果关宏峰真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关宏宇大概会在第二天晚上就出现在他家里,用枪顶着他的头问为什么没保护好他哥。
监控上清清楚楚地拍到,在大火刚开始燃烧的两三分钟后,关宏宇冲进了火场,随后杳无音讯——所以理论上,失踪的不只是关宏峰,还有背了六条人命的关宏宇。
如果不是尸检结果显示,死者在被焚烧前就已经死亡,周巡倒真有心大手一挥,签个关宏宇的死亡通告出去。
除了关宏峰的随身手机,和那件他常穿的大衣,能确定身份的最直接证据,就是在现场角落里找到的一枚弹头。
七点六二毫米规格的子弹弹头,上面沾满了被烧焦的血迹。高亚楠花了两天时间,才从弹头尾部的膛线痕迹缝隙里,勉强提取到那么一丁点可供检测的生物痕迹。
结果可想而知,是关宏峰的DNA。
市局经过研究,深思熟虑后,终于决定下达关宏峰的死亡通告。
得到通知的周巡一脚油门就杀到市局里去了。
他说那枚弹头是有问题的,且不说尸骨残骸上没有找到任何枪伤痕迹,现场也没找到任何子弹弹道痕迹,且对于附近的走访结果来看,那天晚上也没有任何人听到过有类似枪响的巨响。
但这些都可以解释:尸骨没有痕迹,可能是因为子弹打在了肌肉上;现场没有弹道痕迹,可能是因为弹头卡在了肉里;化工厂附近本来也没什么居民区,最近的生活痕迹也在一条街以外,如果枪械有过消音器一类的改装,普通老百姓是无法分辨这种声音的。
当时说着说着,就这么吵起来了,吵着吵着,周巡一闭眼,再一睁眼,自己躺在医院里。
“周巡,平心而论,那样的环境下,中了枪,面对的还是不止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生还率有多少?”施广陵苦口婆心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
“我们只是在现场找到了一枚弹头不是吗?”周巡坚定地说,“没有证据能证明这颗弹头是现场开的枪,说不定就他妈的是谁丢在那的,恰巧上面沾上血了,怎么就能证明老关中枪了?”
“什么弹头?”
曲弦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二人这才注意到刚到场不久的曲队长,连带着周围围观的警员也才注意到她。
“抱歉啊,不是故意打断,”曲弦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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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的干笑一声,“我抓那人醒了,刚提过来,两位有兴趣一起审吗?”
周巡愣了愣,才意识到她说的是谁——那个从医院逃跑的歹徒。
就是那个被赵馨诚认出来后,挟持过关宏峰,最后逃出医院的可疑人员。
化工厂事发以后,周巡忙的焦头烂额,曲弦成功抓捕嫌疑人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火急火燎的就冲到向阳那边去,希望能从这歹徒嘴里撬出点有价值的东西。
结果人在市三院插管呢。
据向阳支队当时参与围捕的警员所说,那名歹徒持械伤人,抢了车一路逃窜,最后被英明神武的曲队长在大街上当场拿下。
拿下的方式也很简单粗暴——曲弦把警车开他头上去了。
是物理层面的骑到他身上,所以意料之内的,嫌疑人重伤,昏迷不醒。
好在他抢那辆车质量还算可以,抗住了警车的威压,所以那歹徒多半是外伤,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化工厂的案子他上蹿下跳的查了一周,那个歹徒也躺了一周,一直到刚才——
“知道这人或许跟你们现在在查的关……呃,化工厂的案子有关,所以专门提到你们队这边来了。”
周巡快步下楼往审讯室那边去,曲弦跟在他身侧,施广陵则是远远的跟在后面——常年坐办公室的老干部腿脚没那么利索。
“你们刚才说,什么弹头?”
曲弦知道他们一定在吵关于化工厂,关于关宏峰的那个案子,但这个案子不是她负责,所以她并不知道细节。
关于那个关宏峰牺牲的传言,她当然有所耳闻,心里也有不少疑虑。
“别问了。”周巡回答的干脆,甚至没有客套两句做遮掩,神色麻木的重复了一遍,“……别问了。”
曲弦叹了口气。
二人一路无言来到审讯室外,周巡推门而入。
小汪已经在玻璃窗外等着,见他们进来,他立刻上前。
“周队——”
他刚想着要介绍一两句这人的基本情况,眼看周巡是一秒没有犹豫的就要往里冲,他看着对方阴沉的神色,立刻条件反射似的挡在了审讯室门前。
“师、师傅,你别冲动……”
“让开。”
小汪一步没挪:“您看他那样,全身上下没两块好皮,真经不住一顿揍了,你千万得冷静。”
“我只是问话。”周巡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让开。”
小汪死都不信,寸步不离的挡在门前:“师傅,真不值当的,他早晚也得判……”
“最后一遍,”周巡指着他的鼻子,“滚。”
他极少见到周巡露出这样的神色:眼神像一潭死水,看不出任何神色波动,甚至每一块面部肌肉都是放松的,连带着几天几夜没睡好觉导致的黑眼圈看起来都像是自然阴影,面色没有任何情绪。
说句不好听的话,像死人。
小汪犹豫着让开了。
周巡推门而进,拉开凳子坐下,凳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剧烈的响声,惊动了对面坐着的那个正在闭目养神的嫌疑人。
男人睁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周巡坐在他对面。
周巡居然就真的只是一动不动的坐着,他甚至也没问话,就是盯着那人,神色如常。
屋里的气压过于低了,小汪心跳得飞快,觉得脊背发凉。
他感受到了杀气——来自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