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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他乡客(三)

作者:莫堪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以齐大娘如今的年岁,源尚安知晓她过往的年月里一定耳闻目睹过太多义正辞严却又虚无缥缈的许诺。


    这个时候和她谈什么公道公理或者说什么澄清冤案的壮志都不足以换取她的信任,反而极有可能引发她的反感和抵触。


    现在不是他在人跟前扮演正人君子的时候。


    齐大娘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她从未见过有人这般不加掩饰,明晃晃地坦诚了自己的目的和仇恨。


    但她同时也稍稍松了一口气,若真是为了自己出头,那这案子该是确有水落石出的一日吧?


    不过如此急着报仇……倒是与这人斯文儒雅的皮相截然不同,单看容貌齐大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他同街上那些恬不知耻、整日把杀人放火挂在嘴边的混混联系到一块的。


    疑问随之而来,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源尚安似乎一眼便猜中了她心底的困惑却依旧处之泰然,他冲帐外道:“戚将军。”


    戚玹即刻跨步而入,身上铁甲随之响动:“您有何吩咐?”


    源尚安挥了挥手,从腰侧解下来一枚玉佩递了过去:“没有什么吩咐,不必紧张,只是我突然想送将军一样东西略表心意。”


    他语调轻松随和,仿佛在同人玩笑,引得齐大娘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当然这其中也有戚玹的原因:毕竟在齐大娘眼里这青年出身行伍,威武健壮又眉宇俊俏,放到村子里应该是时常被媒婆关注并牵线搭桥的对象。


    只是这俊秀青年不知为何有些害羞,他不敢伸手去接源尚安递来的心意,抱拳道:“末将惭愧,有道是无功不受禄。”


    “这不是赏赐,我已经说了,你无需紧张认真,”源尚安道,“不过是送你一个可以随时把玩消遣的小玩意罢了。”


    他看似是说者无心,可旁观之人却是听者有意。


    齐大娘垂眼一阵思索,她虽不知这自称要复仇的青年姓甚名谁,也不知他到底有何来头。但看他能和军中之人有说有笑,言辞随意,料想地位不会太低,极有可能是类似军师一样的存在。


    恰在此时,源尚安拉过戚玹的手,把那玉佩塞进了他的掌心:“这玉佩还是一位京城故人所赠,但在这上头雕刻的白虎乃是代表勇猛善战的神兽,我思来想去,觉得它还是和将军更为相配。”


    他轻轻拍了拍戚玹的掌心:“还望将军不要再推辞。”


    话语刚落,齐大娘打量源尚安的眼神已然变了。


    ……这年轻人不仅在军营里如鱼得水,甚至朝廷里看样子还有他能倚靠的大树?


    她犹豫片刻后道:“关于那案子,大人想问些什么?”


    源尚安见这一招奏效,立时叫来了刀笔吏记述,微笑道:“大娘不必紧张,能想起来什么和我说便是。”


    ——————


    源尚安说不必紧张不是空话,他和全程就坐在齐大娘身边,用一种近乎唠家常的方式问了些问题,齐大娘起初还有些拘谨,后来便慢慢放松了下来,同源尚安聊起了天。


    顾及着她也要休息,因此源尚安一直控制着语速和话题,半个时辰内问完了所有他需要的信息。最后叫刀笔吏把所有供词当着齐大娘的面念了一边再签字画押。


    做完这一切后,源尚安让齐大娘该休息照常休息。


    整合信息的事他来做。


    从前还在廷尉府的时候源尚安就没少干类似的活,而他也是因为能力出众赢得了当朝丞相的赏识。


    一通忙碌之后,他大致了解了这件所谓的溺亡案脉络。


    孙夫人早年守寡,靠着浆洗的手艺独自一人把女儿阿锦拉扯大。


    母女二人相依为命,所幸阿锦也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见母亲劳累时知道主动上前帮忙,平日里也不会随意闹腾添乱。


    大约半年前阿锦过了十三岁的生辰,就想着也去讨一门活计补贴家用。


    她也学着母亲的样子会了浆洗的手艺,孙夫人起初还有些担心女儿的安全,但听堂弟介绍说那地方离家不远,且他又答应照看才放下心来。


    最初的确也没有任何异常,孙夫人忙里偷闲跟着堂弟偷偷看望过几回,见女儿的确是在务工便也打消了疑虑。


    堂弟说挂念着她的身子,叫她做完活计就好生休息,外甥女这边有自己照护。


    然而这照护换来的却是阿锦的失踪。


    孙夫人得知消息后险些昏倒在地,强撑着找寻无果之后只能恳求官府施以援手。


    齐大娘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加入了好心寻找的队伍,可是两个多月过去了,原本开朗乖巧的阿锦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踪迹全无。


    见状齐大娘心底其实已然有了不祥的猜测,但她见了孙夫人鬓边冒出来的白发,怕她受不了这等刺激也不敢说出口。


    果不其然,事情还是照着齐大娘心中最坏的设想发展了。一个月后,官府告知孙夫人在河边找到了她女儿的尸体。


    孙夫人当场昏倒在地。


    齐大娘一边扶着人,一边抬头看了眼,这不看则罢,看了之后她亦是心惊胆战:尸体不仅被水泡发肿胀,面目几近腐烂,后脑和躯干上还错落着可怖的伤痕。


    而负责带人打捞尸体的赵兴则说,这估计是失足落水摔伤所致。


    齐大娘默然不语,等孙夫人苏醒之后断断续续地说了这个结论。


    她也不敢贸然定论,因此方才源尚安问起也只是说自己并不懂得验尸,或许是个误会。


    源尚安一语不发地翻看着备份的供词,对照齐大娘的描述大致画出来了几个地点。


    如果要确定死因还原全貌,许多时候往往要先判断案发地和遇害地是否相同。


    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大冬天的跑到河边上做什么?


    因此孙夫人怀疑过堂弟偷偷把阿锦卖了。阿锦也不是什么贪玩好动,而是想要逃出魔爪。


    可是不光阿锦失踪,孙夫人的这位堂弟竟也是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踪影。官府赶到时已然是人去楼空,全然无从查证。


    要想搜捕此人多半要跨出县城,可永丰县外徘徊游荡的土匪叫人犯了难:万一中途引起了摩擦,以他们的战力直接就能被一锅端了。


    得不偿失。


    大半年的苦苦支撑换来的仍旧是失足溺亡的结语,孙夫人不信,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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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四处奔波讨回公道。


    于是她成了众人口中的“疯子”。


    源尚安收好供词,问方才负责记述的刀笔吏:“你怎么看这案子?”


    小吏如实道:“不好查。”


    源尚安道:“要是好查也不会成如今这样。”


    他转而看向戚玹:“我倒是有些好奇,这位赵县尉什么来头?”


    戚玹道:“旁敲侧击问到的消息,说他和夏州富商郑良辅走得很近。这位郑老板做米行生意,在夏州风评不错,从前闹灾荒的时候他还主动向官府捐过粮食。”


    源尚安问:“旁敲侧击?”


    戚玹瞧起来就是个忠厚老实的模样,还能玩旁敲侧击这种花花肠子?


    戚玹下意识低头,似乎是因为这样的动作不容易使人注意到眼下伤疤。


    他如实道:“是少主教的。他说察言观色也是为将之道。”


    源尚安赞许道:“看来你学得着实不错。”


    戚玹没想到能收获肯定,一时有些发懵没转过来弯。


    趁他发愣的空源尚安起身拍了拍戚玹的肩膀:“下次见着我不必颔首低头。”


    戚玹:“……”


    他实在接不上话。


    论年纪他还要比源尚安大个一岁左右,可他整日只知道埋头苦练照章办事,别说历经风月了,身侧连个朋友都没有。


    他和人打交道的经验都极其有限,更是没法应对只已然成精的狐狸了。


    源尚安一向点到即止见好就收,他看戚玹差不多明白了自己的赞赏,便头也不回地出了营帐要找孙夫人再问问话。


    此刻她一定也有千言万语要说。


    源尚安还没走远,赵兴便笑吟吟地上前抱拳,巧妙地挡住了去路:“顾大人天没亮就要忙活军务,当真叫我等自愧不如。”


    源尚安也没谦虚:“赵县尉酒醒得倒是快。”


    赵兴哎呦了声:“公务在身,不敢懈怠啊。这不是想着趁早把大家都接回去吗?总不能再给少将军添麻烦。”


    “有安置方案了么?”


    赵兴乐道:“顾大人何必为此担忧!太爷早命人腾空了屋子,先将人接过去,其余物资按人数配备,重建村落的工匠也在路上了。”


    他大手一挥,身后几名小卒已然带出来了营帐里安歇的三十来号村民。


    赵兴向源尚安亮了凭证:“太爷催得急,还望顾大人体谅。”


    旋即又喊了人:“清点人数!即刻启程。”


    趁此机会赵兴含着讨好的笑上前,不动声色地想朝源尚安怀里塞着什么:“少将军来这里一趟也不容易,一点点心意,还望笑纳。”


    源尚安低头一看,竟是两枚金条。


    小小县尉出手居然也能如此阔绰。


    源尚安没有回绝的动作,而是借着袖口遮掩收了下来。


    赵兴见他如此上道,不免嘿嘿了几声,却听身后报道:“少了两人!”


    赵兴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用眼珠自下而上地谛视了源尚安须臾。


    他随后道:“我记得好像有个姓孙的疯婆子,该不会是一不小心走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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