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沙粒子打旋儿,把天地搅得黑麦面粉似的。
尤明姜换了身黑衣裳,罩甲、贴里、护腕都是黑的,她背着个竹编的药篓子,手里提着一盏风灯,灯罩子被风吹得直晃悠,只够照亮脚底下那一小块地方。
昏黄的光晕投在她脸上,忽明忽暗的,傅红雪走在她身旁,两人的身影在漫天黄沙中若隐若现,两人的影子时而重叠,时而分开,像是风中相依的两株芦苇。
鞋底蹭着沙地,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转眼又被风抹平了。
听完傅红雪那段惨痛的过往,尤明姜皱眉:“这么说来,你的父亲是白天羽,母亲是花白凤,马空群是你的杀父仇人?”
傅红雪微微颔首。
每一次回忆,就像揭开未愈合的伤疤。
傅红雪的父亲,神刀堂的白天羽,曾经把马空群当成最知心的朋友。可谁能想到呢?马空群会带着一帮子人屠了白家满门。
只剩满院的血腥气,和那柄不祥的黑刀。
那柄黑刀成了他唯一的伴儿,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望着天上的月亮,想着那个未曾亲身经历却毁了他一生的雪夜。
·
尤明姜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打开系统面板,她抿着嘴,眼神有些凝重。
【任务名称:探寻傅红雪的痛苦根源。】
【任务描述:江湖暗潮汹涌,傅红雪藏着不为人知的往昔。少侠慧眼如炬,请走进傅红雪的世界,拼凑起被岁月掩埋的记忆,找到真相。记住,江湖多险,人心难测,真相或许藏在假象背后,万事多加小心。】
【任务奖励:医疗便携急救箱*1只】
她心想:为什么系统还未提示任务完成?难道这背后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会儿傅红雪还在襁褓里,连话都不会说。关于复仇的事,想必是从母亲那儿听来的……
尤明姜歪着头想了想,轻声问道:“这么说,你今儿个晚上是来取他性命的?”
傅红雪的手猛地攥紧了刀柄,指节泛白。
“我要的,不光是他的命,”他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我要的是个公道。在没弄清楚所有仇人之前,我不会轻易动手。”
在他心里,报仇必须光明正大,要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这是他的信念,也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枷锁。
马空群为了引出白家的后人,特意在万马堂摆下这鸿门宴,把近日来边城的江湖人都请了来。
既然他敢请,傅红雪就敢去。
尤明姜望着他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混在风里,转眼就消散了。
·
万马堂。
庭院里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
宴会似乎已经结束,只剩下万马堂的手下在巡逻,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安静得有些可怕?”尤明姜压低声音说道,扫视四周。
傅红雪微微颔首,声音低沉:“没有鸡犬声。”
确实,这偌大的万马堂听不见一声鸡鸣犬吠,死寂得让人心慌。
空气中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与骆驼粪便和干草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更衬得这寂静诡异非常。
尤明姜和傅红雪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脚步。
·
马厩里的血腥气涌来时,傅红雪弓着身子,双手撑着膝盖,剧烈地干呕起来。
世上竟有这般讽刺之事,命运给了他见不得血腥的弱点,又强塞给他血海深仇。傅红雪攥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几乎要掐出血痕。
突然,他眼前一暗。
镶嵌着两块青鱼石的黑绸带,覆在傅红雪的眼睛上。
戴上后,原本就昏暗的夜色越发朦胧,眼前只剩影影绰绰的模糊黑影。
“风沙迷眼。”尤明姜淡淡说道,利落将黑绸带绕过傅红雪的耳畔稳稳系紧。
傅红雪先是一愣,身子僵在那里,像根木桩子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放松下来。他慢慢直起身子,眼前黑蒙蒙的一片,只有些模糊的影子在晃悠。
可那股子血腥气却挥之不去,混着荒凉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翻涌的胃平复下来,对尤明姜说道:“这血腥气……”
他顿了顿,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尤明姜安慰他:“我去看看。”
“小心点。”傅红雪低声叮嘱,心里头五味杂陈。
·
尤明姜伸手探入竹编药篓,指尖一挑,一张漆黑的长弓便落入掌心。
弓身泛着冷冽的光泽,她五指一扣,护臂"咔嗒"一声扣紧,护指带缠绕在腕间。
“铮——”弓弦在她手中绷紧,尤明姜眯起眼,感受着弓身传来的震动。
她的手指在箭壶中翻飞,箭壶里有十八支箭,羽箭被一一检视,钝头的、松线的,都被她随手甩到一旁重新排列,然后将箭壶甩上肩头,长弓在手中一转,稳稳搭在臂弯。
脚下的土地泥泞,混合着血水与泥土,每走一步都发出沉闷的“噗嗤”声。
一匹匹良驹横尸当场,脖颈被利刃割开,鬃毛被鲜血浸透。当她看到那匹枣红马破碎的脖颈时,指甲生生掐进掌心。
自己明明已将枣红马托付给了翠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还惨遭毒手?
“翠浓……”喉间滚过这个名字时,弓弦在她指节勒出深痕。
马厩深处传来腥浓的血腥气,她用箭尖挑开盖尸的麻布。马师空洞的眼窝里凝着黑血,喉间刀口利落得像是裁纸。马师没有明显的抵抗的伤痕,衣物也没有被撕扯的痕迹,显然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到了袭击。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马厩的每一个角落,马厩内没有任何打斗的迹象。
尤明姜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马厩,言简意赅地向傅红雪说明了情况。
傅红雪声音低沉,语气冷峻:“眼睛可能记录下凶手的面容,挖眼是为了销毁证据。今晚设宴,显然是有人想借此混淆视听。”
·
就在她思索之际,不远处传来了紧急的鸣锣示警声。
数十名万马堂的白衣弓箭手迅速散开,呈扇形包围了尤明姜和傅红雪。
箭尖寒光闪烁,直指两人。
为首的白衣男子手持长弓,目光凌厉,厉声喝道:“何人擅闯万马堂?报上名来!”
傅红雪淡淡回应:“过客。”
“过客?”白衣男子冷笑一声,语气咄咄逼人,“马匹尽数被杀,马师惨死,你们身份不明,又出现在案发现场,便是最大的嫌疑!”
尤明姜皱了皱眉:“我们若是凶手,何必留在此地等你盘问?倒是你,身为万马堂之人,马厩出事却一无所知,未免失职。”
云在天被这话一噎,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冷静:“即便如此,你们也需留下,待查明真相后再作定夺。更何况,马师的眼睛被挖,显然是有人想销毁证据,你们若不是心虚,为何不束手就擒?”
“眼睛被挖,是为了销毁证据?看来你们万马堂的人,倒是懂得不少。”
尤明姜轻笑一声,箭尖稍稍偏移,对准了云在天的手腕,“留下?就凭你们这几支箭,怕是留不住我们。”
突然,一阵微风吹过,庭院中的树叶沙沙作响。云在天沉不住气,手指微微一动,箭“嗖”地射了出去,直取尤明姜咽喉。
尤明姜旋身挽弓,弓弦轻响,一支利箭如流星般射出,正中云在天的手腕。
“啊!”云在天惨叫一声,手中的弓掉落在地。
“万马堂的箭,配不上我的弦。”尤明姜冷冷地说道,“给你们三息,退下!”
“都住手!”一声大喊打破僵局。
·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来人正是万马堂的堂主马空群。
他一开口,众人缓缓放下长弓。
谁都没想到,他和叶开、慕容明珠等宾客,竟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叶开倚着廊柱嗑瓜子,壳儿落在黄沙中,倒像撒了一地的星子。
很有趣。
他眼睛一扫,忽然瞧见那个黑衣少年。少年脸色苍白,可俊气藏都藏不住。刀鞘黑得像口深不见底的井,刀柄也是黑沉沉的。
叶开只看一眼,心里就“咯噔”一下,直觉告诉他,自己找的人就是这个少年!
马空群与叶开的想法如出一辙。
视线先落在傅红雪的刀上,又凝视着傅红雪的脸,马空群像是在探究他的想法,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丝破绽。
马空群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就是花场主请不来的两位贵客吧?”
他的笑容中似乎隐藏着什么,让人捉摸不透。
云在天狠狠道:“就是他们,不仅伤了花满天和我,还杀了马师和马厩里的马。”
他将心中的怨恨一股脑地发泄出来,认定傅红雪和尤明姜就是凶手。
“我伤的。”尤明姜大大方方承认,“但是我们没有杀人。”
她坦然面对自己的行为,却坚决否认杀人的指控。
·
马空群的话音刚落,云在天虽然心中仍有不甘,但碍于马空群的威严,只得暂时压下怒火,冷冷地盯着傅红雪和尤明姜。
就在这时,叶开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步履轻快,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对眼前的紧张局势毫不在意。
他径直走到傅红雪面前,伸出手,语气轻松而自然:“叶开。”
傅红雪依旧面无表情,目光冷峻地扫了他一眼,并未伸手回应。
叶开一点不受影响,收回手,看向尤明姜,笑道:“谢过你的竹筒淡盐水。”
尤明姜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你洗澡了,没那么难闻了。”
叶开哈哈一笑,摸了摸鼻子。
马空群笑了起来,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有话明天再说也不迟。”
叶开伸了个懒腰,附和道:“是啊,先睡觉,有话明天再说也不迟。”
他的态度轻松随意,仿佛眼前的剑拔弩张与他毫无关系。而他的出现,的确让场中的气氛微妙地发生了变化。
云在天虽然依旧冷着脸,但也没有再咄咄逼人,只是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马空群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散去,只留下几个心腹。在马空群的安排下,尤明姜和傅红雪被带到了各自的客房。
尤明姜一进房间,便立刻检查了门窗,确认没有异常后,才用药葫芦复制着竹编药篓中的药材,每一样都复制了999份。
与此同时,傅红雪坐在榻边,手中紧握着那把黑刀。
这万马堂今夜发生的事太过蹊跷,马空群的态度更是让人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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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透。
“马空群……你到底在谋划什么?”傅红雪低声喃喃,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
三更天。
一灯如豆,药物复制了泰半,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尤明姜揉了揉肚子,叹了口气,饿得开始偷工减料。
突然,一阵诱人的香气飘进鼻腔,尤明姜的鼻子微微翕动。
“烤肉的香气。”她吸了吸鼻子,打开窗,动作敏捷地攀上屋檐。
只要一饿,她就能自动循着香气找食儿。
她顺着香味寻去,炽热的炭火舔舐着羊肉,发出“滋滋”声响,晶莹的羊油不断滴落在炭火上,瞬间腾起一阵带着肉香的青烟。
叶开正啃着一根烤串,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热闹都是这烤肉的,我什么也没有。这一口口咽下的,不知是肉香,还是无人分享的落寞。”
“好巧呀,你也出来散心?”听到这话,尤明姜赶紧冒了出来,笑着打招呼。
叶开抬头,笑得眉眼弯弯:“是你啊。来一串?”
尤明姜看了看肉:“野猪肉?”
叶开递给她一串羊肉:“羊肉。”
油珠子滴在炭堆上滋滋冒金星,尤明姜接过烤串,咬一口,外皮焦香酥脆,内里鲜嫩多汁,果木碳烤赋予了羊肉独特的烟熏风味。
“手艺不错,越嚼越香,羊也一点不膻。”
"你当羊儿傻?蒙东的草场里藏着玄机。花椒刺儿混着野韭花,羊啃草,捎带嘴就嚼了,膻味都让花椒粒子磨成渣滓了。"叶开说道。
爱吃的俩人一下子就熟络起来。
叶开微笑着打听:“你和傅红雪是什么关系?兄弟姊妹?”
“怎么可能?一根藤上难结两样果。我是甜瓜脸,他是苦瓜脸,明显不是一根藤。”
“只是好奇,你们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尤明姜说:“所谓‘①甘瓜抱苦蒂,美枣生荆棘’,世上有他这样的,自然就有我这样的。”
叶开大笑:“他知道你这么说他吗?”
尤明姜满不在乎:“他不是个小心眼儿。”
叶开指尖转着空竹签,手指轻轻敲着下巴,“边城这地方,风沙大,人心也杂。你来这儿,总不会是为了看风景吧?像你这样的人物,不该是来凑热闹的。”
尤明姜慢条斯理地咬下一块肉,嘴角带着几分戏谑:“万马堂再大,也不过是片林子,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倒想问问你,你来这儿,总不会是为了给谁当护花使者吧?”
叶开轻笑一声,眼神却冷了几分:“护花谈不上,只是有些人天生带刺,碰不得。边城这地方,沾了血就洗不干净。”
尤明姜放下竹签,目光直视叶开:“你对他这么上心,是我该好奇你们的关系。不过,边城的风沙,可不长眼睛,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说完,尤明姜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去睡觉了。”
“欸——这就走了?”
“话这么多,恐怕你吃不下。”她捞起剩下的烤肉串,统统裹了起来,“我带给他。”
“报酬。”她把一盘蓝色的羊奶果摆在他的面前,施施然离去。
叶开傻眼了,愣愣地捡起一枚羊奶果放入嘴里,然后表情瞬间扭曲。
好酸。
·
尤明姜裹了几串烤肉,悄悄来到傅红雪的窗前。
“梆梆梆——”她轻轻敲了敲窗。
傅红雪警惕地靠近窗户,打开一看,尤明姜正扒着窗框,手里举着一束烤肉串,笑盈盈地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傅红雪皱眉,但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烤肉串!”尤明姜将烤串递到他面前,“特意给你带的。”
傅红雪忍俊不禁,伸手将她拉进房间。
尤明姜轻盈落地,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悠闲地坐在摇椅上。
“嗐,我就知道你还没睡。”她翘着二郎腿,满意地点点头,“叶开那小子给我一些烤肉串,我特意给你捎带过来。”
傅红雪眼皮一跳:“……叶开?”
他想起了之前那个笑眯眯的白净男人。
这俩人怎么凑在一起的?
尤明姜裹着笑,又把烤肉串往他眼前递了递,“你闻闻,叶开用果木碳烤的。”
傅红雪接过烤串,低声问道:“叶开……他是什么人?”
尤明姜耸耸肩:“一个有趣的人,但总觉得他藏着什么秘密。”
傅红雪笑容淡了几分。
他咬了一口烤串,外皮酥脆,内里鲜嫩,香气在口中弥漫,但他有点食不知味。
“味道不错。”他低声说道。
她很讨喜,很容易交到朋友,他最终还是成了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尤明姜笑了笑,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她虎口有薄茧,触感粗糙却温暖。
傅红雪静静立在原地,那只手伸来,握住他的手,他未动,也未躲开。
她不客气地掐了掐傅红雪的虎口,那酸胀的感觉一直泛到他的心口。
“你才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会站在你这边。”她眨了眨眼,语气坚定。
“拉勾,盖章,不准忘记。”
傅红雪愣了一下,眼里的冰碴子就化成了水,随后笑出声,伸手和她勾了勾手指。
两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