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南书像只受到惊吓的猫，没有炸毛；像只受惊吓的鹿，没有灵气；像只受惊吓的鸟，没有翅膀。
许南书没有经过太大的风浪，她在宫里的日日夜夜能提说的寥寥无几。
因为她没有孩子，没有争宠，没有那么碍眼，但有卢诗月这棵大树。
也正因如此，她没什么好怕的，她来处无去处。
“当年琳柔公主送你进宫，将你的弟弟留在公主府里做人质，本想靠你吹吹枕边风，岂料公主早亡，你就成了这宫里的飘萍，怎么飘、往哪里飘都一个样，也都由你说了算。我还记得你上次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也记得当时你说了什么话，你说你是琳柔公主的人，而琳柔公主去世前曾让你听杜大人的话，这些事我都问过，杜大人与这位琳柔公主并不相熟，但因你后来种种，真话假话不大要紧了。”
李青棠循循然善诱人：“前尘过往，彼时你为何那般我已不计较，而今日种种实在紧要，我不管你与贵妃娘娘到底是什么关系，是为她所用还是彼此有彼此的打算，我问你的话还希望你能如实说。”
许南书还在扛，她以为她扛得住。
李青棠却仍不急：“你从小长大的那个村子叫什么？欸，前些日子安婕妤说过一回，叫什么来着？哦～上萍。”
杜寒英与许南书同时看向李青棠——这个村子第一次出现在杜寒英和李青棠口中是那次许南书向李青棠哭诉之后，因为茵儿也因为白玉令，杜寒英查到了这个村子。可是那时候谁也没有多想，只是暗中查看，很快他们的视线便到了别处。
很多时候就是如此，查来查去才发现最初的总是最好的。
这个道理李青棠也是刚刚明白。
许南书看李青棠的眼神要比杜寒英复杂许多，她和李青棠提起她从小长大的村子是为了哭诉琳柔公主对她的逼迫，为了让她的苦更真实。
“看来是真的，你在上萍村长大。”
许南书终于开口：“你是猜的？”
“是，也不是，我有我的门路，得到一些消息罢了。我想琳柔公主并没有找到你在哪个村子长大吧？你的……主子把你保护的很好，她或许想在这座宫城内留存一朵话，因为她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有多么凶险，而宫城外的人大概是都活不了得，她让你在宫里好好活，所以琳柔公主去世后你的来历也就没人知道了。可能琳柔公主都未必知道。”
许南书眼见李青棠说出这些话，不知是泄气还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她说道：“可是婉宁公主知道。”
“婉宁公主，本宫的大姐吗？”李青棠低头一阵讽笑，“她想要权力、身份、地位，可她除了是大公主外一无所有，甚至皇上需要时她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因此，当我这个有资格做棋子的人大张旗鼓地回宫后她坐不住了，她是第一个带着一身欲望明晃晃走近我身边的人。琳柔公主怎么算都是她的姑母，琳柔公主比她的欲望更强，手段自然更多，她与琳柔公主走的近也是有的，或者琳柔公主死后她打听到点什么也不足为奇。”
“是啊，不足为奇，故而公主殿下还未回宫的时候她就已经想杀了你了。”
这李青棠倒是没想到：“什么时候？”
“哈～什么时候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她逼我找大人，我迫于生死告诉了大人，大人说她会派人去做，后来也确实去做了，但没成，大公主知道后大发雷霆。大人说让我远离大公主，但我没办法远离，大公主想成为白玉令的信徒，大人只能让她做白玉令的信徒，并由此让我解脱出来。”
“那时我在花山？”
“是，大人说你甚少出山，等了好几日，运气还算不错，竟碰上你骑马下山，只是你的运气更好，大人说那个人射箭从来稳准，而你只是摔倒，连重伤都没有。”
李青棠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是元见深，这么说来那日元见深是去杀她的，也就和顾简之没什么关系？是吗？
“大公主不知道白玉令信徒一生只认白玉令牌，襁褓小儿得了令牌都能号令白玉令信徒，她至死都以为自己真的加入了白玉令，”许南书长吁一口气，“当然，这两年她为大人做了些事。”
“你口中的大人是原沛安？”
许南书再次以震惊代替说话。
“你不用这样看我，你的大人为了救我受重伤，想必这件事你是知道的，你只是惊讶我知道她是你口中的大人，对吧？放心，她没死，就在我府里养伤，她拼死救我，这份情谊我不会忘，我会尽力救她。”
“是大人让你来的？是大人让你找我吗？”许南书有些激动，她在期待也在害怕。
李青棠看过去，目光诚恳，点点头：“是，她写给我七个字‘北殿，南书，白玉令’，她因伤说不了太多话，告诉我若是想知道什么可以来问你，还说你害怕，她没让你参与太多，故此你知道的不会太多，她请我暗中问你，我说你只需要想起这一次，往后都不必再想起便是因为她的托付。”
“大人为何要救你？为何说这些话？”
“或许早在很久以前她便想这么做了，还记得我与她初见是封禅时候，而初次相谈是父皇教我学礼，那之后原大人把我请去礼部，当时我们彼此怀有戒心，但她说她相信我，对我有所期许。后来因为筹办婚事，杜大人与她来往多一些，才有了深交。你刚刚说的那件事我知道，我还认得杀我的人，她叫元见深，去陈州路上我们相携而行，她是五殿下的人，但五殿下对她并不好，我才能认得她。后来到了陈州我还认识了文潇姑娘和竹溪姑娘，因为曹度，她们逃亡，但最后我们说了很多话，彼此之间更多了些了解。我大婚时原大人带着厚礼前去，她是去祝贺我的，不想驸马被父皇救走，公主府又遭了刺客，她护我心切才……我这个人心眼小的很，那些人敢伤原大人，还杀害竹溪，我一定让他们付出代价。”
“竹溪，竹溪怎么了？”
“两箭都射向我，我多病，身体本就差些，那时候躲不及，她们才……竹溪是为了保护原大人，她那箭伤的重些。”
“竹溪……”许南书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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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哭泣，好半天她缓过劲来，“可是竹溪为什么会在呢？竹溪在，文潇呢？”
“竹溪为什么会在可能得问原大人，但她伤心如此，又受伤，我便没有多问，文潇无事。”
“那便好，那便好，竹溪……竹溪她最好了……”许南书，“大人……大人也最好了，他本该在朝为官，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官。”
“可惜在花朝做官很难，更不必说是女子为官，我尚且如此，她又怎能顺遂呢？”
许南书的目光在这时候才缓下来，她用湿透了的帕子擦泪，她的大人是女子，这是她用来甄别眼前人的最后筹码。
李青棠递给许南书一方新帕子，许南书稍作犹豫接过去，一如在故云阁那时一样。
“殿下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的刚刚已经问过了，北殿是什么地方？”
许南书：“北殿，北殿很少解释，大人也没有告诉殿下吗？”
许南书还在试探。
时辰一点一点往后推移，李青棠再不能耗下去，她索性摇摇头，打算再赌一赌：“她只说了穆良国，我想知道更多。”
“殿下知道穆良国便足够了，再多也是无用。”
“若我手中有白玉令牌呢？也无用吗？”许南书再不说李青棠都要鱼死网破……
这话让许南书吓到起身，李青棠则一副淡然模样：“瓘山玉，狸奴纹，我不会闲来无事打听白玉令，除非，我想得到它，就像你说的，只要令牌再手，便是三岁孩童亦可掌之。”
“你真的有？”许南书语调颤抖，她半弓着身子，低着声音，生怕被别人听了去，又怕李青棠听不到。
李青棠点点头：“这或许也是你家大人保护我的原因之一吧，她说我可以改变现状。”
“女子生存，女子为官的现状？”
“是。”
“令主，你是令主，那令牌我可以看看吗？”
“看不了，它不在我这里。”
“不在你这里？”许南书的警惕心又起来了。
李青棠却丝毫不慌：“是，不在我这里，我把它放在公主府了，我此次进宫还不知是什么情形，原大人便劝我说不如藏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但我告诉她了，我说我此次进宫不知生死，倘若我不幸遇害，她便取了令牌。”
“我……”
李青棠有些失算了，她只觉得许南书是个可以撕开的口子，但忘了这个口子因为不能与外面联系会变得谨小慎微。
“你若不信我，我还可以说些别的，阮筠，你家大人把她放在宫里原本是想做太子妃的……不过，我只能和你说这么多了，”李青棠换了个语气，有就此罢休的意思，“你若是再不信我也没法子，你家大人让我缓缓和你说，我今日便缓缓开始，你家大人让我少和你说这些事，我便少少的说，你再不信便算了，我还是今日出宫去问你家大人吧。”
李青棠说完就要起身离开，许南书冷不丁说出一句话来：“北殿是穆良国国君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