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宾客已然散去,林烬野便找到阿舒与百里欲道别离开。
“今日在你府上闹了一出,是我的错……”
叶舒已然换上素净衣衫:“那周瑢本就该打,居然胆敢觊觎你!”
“此事关乎右相,你不怕引火上身?”林烬野哑然。
百里笑道:“周锦姒不是说了吗,她阿兄已经回府了,那被林大人打得就是旁的无耻之徒。阿舒还怕什么?”
林烬野陪着两人去灵堂上了一炷香后,便离开了。
刚踏出府门,便被人叫住。
“林大人,此事我可也算得上功臣,”来人揶揄道,“怎么?也不请功臣喝一杯?”
“不是在同旁的小娘子在叙旧么?这么快就舍得下温香软玉了?”林烬野将那四个字咬得格外重。
纪翎见自己的马车已然停在侯府门外方道:“不过是拒绝她的说辞,不如顺路送林大人一程?”
“纪少卿送我一程,不是为了诓我的酒?”林烬野嘴角弯起一抹清浅的笑。
纪翎眼眸凝聚着一束光,他轻歪着头看向林烬野时眸光格外亮:“算是为求林大人之后的照拂吧。”
小也轻颔首,轻车熟路跃上马车。
林烬野闻着萦绕在鼻尖的雪松味:“纪翎,我倒是愈发看不透你了。”
“我若是你,应当与我避嫌才对。你如今在大理寺,便是周相的人,为何还与他们对着干?”
纪翎呼吸平稳,眼角漂亮的小痣在他落下的那一眼中显得十分暧昧。
他收回目光沉声道:“入大理寺本就并非我愿,与周崇山也只是虚与委蛇罢了。”
见林烬野并未接话,他陡然说道:“与…与周锦姒也是不可能的。”
小也忽而轻笑出声,她圆眸之中好似泛起波澜般:“你同我解释作何?”
纪行舟微抿唇,碰上那道目光之时心跳骤然急促跳着。
“我……怕你同阿羡乱说。”
小也因药劲未过,桃腮还是发烫的,声音比平日里更为娇软:“我又不是多嘴的人…”
忽而,因这个时间段京都城车马总是会堵塞一段。
商陆勒紧缰绳之际,马车内部过于晃荡以至于纪翎一个没扶稳结结实实往林烬野身上跌去。
两人温热的气息就这般交织在一处,眼眸汇集处隐隐约约有什么在缓慢滋生着。
纪行舟深邃的眉眼逐渐离她越来越近,小也气息慌乱着……
那片刻的交融好似将二人之间的无形的距离不知不觉间消弭殆尽。
林烬野率先别看眼,她平复下自己的呼吸道:“商陆,怎么驾的车?”
商陆表示敢怒不敢言,委屈巴巴扣手。
两人一路上便再也未说过话,他们二人之间的氛围便是连林烬野这般从来对感情之事格外迟钝的人都能发觉出些许不对劲。
她可以百分之百保证自己对纪行舟没有半点非分之想,虽说他生得的确是恍若仙人。
但她方才慌乱一定一定是因为周锦姒给她酒里下的药!定然如此!
但小也自持就是个凡人,更遑论他们之间还有一道伦理枷锁难以冲破。
不如,老老实实划清界限罢了。
下车之时,林烬野敛了性子老老实实在车上同纪翎行了一礼道:“小舅好走。”
纪翎愣在原地,缓了许久,他问道:“她…方才唤我小舅?”
“是啊,主子当高兴吧。”商陆老老实实点头道。
是啊,他该高兴的。
纪翎捻了捻手中残余的温热道:“罢了,回府。”
翌日,因明日林烬野便要启程前往姑苏彻查铜币案,今日得诏入宫面见圣上。
刚入宫时,方见迎面而来满眼怒火的周崇山。
林烬野正在卸刀,周崇山看向林烬野眼里的火好似要将她吞灭般道:“初生牛犊不畏虎,你可搞清楚谁是虎了?”
林烬野行礼道:“下官只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昨日下官在承平侯府之中遭遇奸人妄图玷污女子声誉,此事想来也传入周相耳里了。”
“是,”周崇山阴恻恻道,“本相只是劝诫林大人当好自为之,若是当真动了老虎一根毫毛,只怕…是要落得粉身碎骨都难以抵消老虎的怨气。”
林烬野看向周崇山离去的背影,心中忽而畅快她行礼道:“下官,谨遵周相教诲。”
可她是个很贪心的人,若只是这样,还远不够平息当初周崇山活埋她与阿娘的怒气!
被曹内臣引入书房内时,她看到两侧屹立的侍卫身上甲胄都是她未曾见过的。
方问道:“公公,这些护卫是殿前司的人?”
曹内臣颔首道:“指挥使好眼力,如今殿前司同禁军皆在御前护卫陛下。”
“城防呢?”
“换成了殿前司的人。”
曹内臣将林烬野拉住附耳低声道:“陛下顺手还一连带铲除了许多有异心的宫侍。”
意思便是,今日说话大可安心。
拾阶而上之时,那门前屹立的护卫面上戴着面甲。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不清模样,林烬野妄图通过那令人惧怕的面甲之下看清他的长相。
却始终无果……
曹内臣提醒林烬野道:“指挥使,陛下让您直接入内。”
罢了,林烬野入殿内,并无旁的宫婢侍从:“微臣叩见陛下,问圣躬……”
林云祯甚至并未抬眸:“起来随意坐,就朕一个人,还装腔拿调的做什么?”
“陛下,微臣见这殿外戴面甲之人很是眼生,不知他是何人?”林烬野起身直接随意坐在一旁软垫上拿起珐琅瓷盘里摆放的诱人糕点。
林云祯一听这话抬眼看向林烬野道:“味道如何?”
小也点点头嘴犟道:“还算不错,没我师父做的好吃。”
“这是安殿帅做的。”林云祯不着痕迹笑了笑。
小也眉眼微微一愣:“原来姓安,陛下何时认识的人?就这般放心?”
“天机不可泄露。”
林云祯将笔墨搁置下拿起桌面上的纸张端详,对小也招手道:“过来看看。”
那纸张上陛下豪迈磅礴的字迹上书写着两个字:承宇
林云祯眉眼含笑:“贵妃快要生产了,若是诞下皇子,这个名字如何?”
“云霏霏而承宇,是个好名字。”
贵妃从前也有过一胎,只是可惜…没能顺利诞下,反而落得终身的病痛。
陛下为其悉心调养多年,好不容易时隔十载终于又有了一胎,陛下专情后宫除了纪皇后便只有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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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一人。
而这一朝天子膝下并无子嗣这也是另众人担忧的地方。
若是能成功诞下皇子,那必定是稳固江山稳固民心的好事。
林云祯微挑眉看向林烬野道:“朕听说昨日有人妄图毁你清誉?”
“微臣过于鲁莽,愿领罚。”林烬野想都不用想直接跪下,周相前脚刚走后脚便将自己传召入宫中定然是为了降罪昨日她痛打周瑢一事。
林云祯手中的翡翠佛珠随着他每一捻,都轻轻碰撞出声音,帝王沉声气压逐渐转低:“此番…”
他轻抬眸,眸中露出几番对小辈的欣赏:“你也算是成长了,算不得鲁莽行事。周瑢,胆敢觊觎你,自然该打。”
林烬野骤然抬起眸,眸光之中略显不可思议望向帝王眉眼轻笑着。
“周相…没找您麻烦?”
林云祯失笑道:“周锦姒在众人面前说过,周瑢已然回府,这内里想要对你图谋不轨的定然另有他人。周相此番前来,的确是来寻你的麻烦。”
帝王将桌面上的折子递于林烬野。
她展开匆匆浏览直到绕过前面的客套问候话语后,直到扫过那一行隽秀字迹“林指挥使已及笄,朝中诸多大人对其倾慕有加……”
林烬野脸一沉:“其心可诛啊,他这是想要将臣以婚嫁大事赶下这个位置?他们这哪里是倾慕臣?分明惧怕臣。”
“他算我何人?凭何替我谋划终身大事?”林烬野越想越气,“便是臣终身不嫁,他也管不着!”
林云祯笑道:“朕同周相说,若是流民之事安顿好了那便再去着手协同南镇府司彻查户部一事。”
林烬野心中的怨怼消散一半:“难怪那老头儿一出来,怒气冲冲想要将臣扒皮抽骨一般。”
“但…”林云祯话锋一转,“周相有句话说得对,旁的女子大多及笄后便已婚嫁,你都十八了可有什么人入了你的法眼?”
林烬野眼里格外炙热,如同她澄明的心一般:“臣一片赤诚之心之中皆是为苍生黎明与我朝清明盛世,哪有什么闲心还去在意男女之间无用的小情小爱?”
“你这话,是在含沙射影朕?”林云祯假意板起脸,毕竟朝中风言风语他也不是没听过,都说如今的陛下是情圣。
便是贵妃娘娘在孕中也照样日日宿在坤宁宫,一下朝哪儿也不去就去寻贵妃用早膳。
“陛下重情重义是这世间难得的好郎君,臣也想寻同陛下这般钟情一人的郎君,”林烬野叹息道,“可…奈何着实没寻到,那索性就先投身于苍生百姓之中。”
“此事朕只能替你压下一阵,若是当真有许多官员有意与你,朕难以违背众臣意愿。”林云祯一顿,“况且此事也并非坏事,你身侧若是有一个能无条件支持你、信任你、疼爱你的人,是朕与你师父都愿看到的。”
她欲启唇辩驳时,林云祯忽问道:“明日便要出发前往姑苏,可打算明早去一趟紫竹别院?”
林烬野颔首道:“这是自然,此去只怕是要许久不回京都定然要同两位师父道别。”
二人闲话片刻后,因贵妃娘娘身子欠佳来请陛下过去,林烬野方退出殿内。
她看着迎面走来巡视宫中一身甲胄身姿挺拔的安殿帅,她凝视着在面甲之下的眼道:“安殿帅,是哪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