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一场人心炼狱。”
厉无渡冷然开口。
而后的景象就像被染上了一层血色,三人周遭的景象被蒙在红光里,但那些从女童身体里飞溅出来的鲜血还是红得刺眼,痛到极致的哀嚎声阵阵,听得人心肝发颤。
邪修为了这一天谋划许久,早就准备万全的大阵以全城为范围,此时一经发动,立即将所有在城中的人都框在了里头,城主府便是阵眼。
血红色的光芒如潮水般顺着邪修布下的纹阵疯狂延展,它们爬满屋檐街角,深入泥土,铺至全城,连城池上空都隐隐泛起诡异的赤色。
霎时间,整座城像是被拉入了炼狱,本来群情激奋围了城主府的人们纷纷捂着胸口倒地,肉身化成血肉精华之力,魂魄被无形之力抽离,鬼哭声在红雾中汇成一片恐怖的汪洋。
“哈哈哈……这才是我该有的命数!”邪修立于阵心,衣袍猎猎,满面狰狞,“天赋尽归我有!尔等愚民,不过是我登临巅峰的阶梯罢了!”
说罢,他五指如爪狠狠按在女童心口,灵力顺着大阵呼啸涌入。
原本就被折磨得濒死的女孩儿立刻剧烈抽搐,血从七窍溢出,幼小的身体在邪修手中不断痉挛。
眼看着父母为保护幼妹在百姓失控的殴打抢夺中重伤咽气,而幼妹的魂魄也被邪法强行拉出,开始破碎,仅剩最后一口气没咽的少年双眼猩红,猛地泣血嘶吼出声。
然而血洒之间,他的双目竟陡然泛出灵光!
“——灵眼?!”邪修手中动作一滞,震惊地看向地上的少年。
他盯着少年的双瞳,那其中流转灵韵,分明就是传说中能洞察一切幻境、奇异非常的灵眼,比这女童的天赋还要珍贵,乃千中无一的稀世奇脉!
“他……他居然也有天赋……而且还是灵眼?!啊——对对对,既然当妹妹的有此等天赋,做兄长的亦有天赋也不奇怪……”邪修有些癫狂地自言自语道,“不过我之前竟走眼没看出来?!该死,若早知他有灵眼,就可以一起夺了!”
邪修懊恼地想道,现在大阵已经将他作为了用以消耗的“燃料”,灵眼再好,也没用了,这少年马上就得死。
可惜,他只知道灵眼珍贵,却不清楚觉醒的灵眼到底有多奇异、到底能做到些什么。
“把我妹妹……还来!!!”
双眼亮起炽白光芒的少年从地上爬起,濒临崩溃的肉身从眼角开始绽开细密的裂纹,但他身上散发出的波动却愈加强盛。
邪修面色大变,刚欲出手直接斩杀少年,对方眼中骤然射出的两道灵韵光芒便击中了自己手中的女童。
下一刹,灵眼之力竟以二者之间的兄妹血缘为纽带,瞬间构建起共生灵契,强大的灵契之力将女童被剥离的天赋强行牵回,并且顺着邪修的灵力一路反噬,凶猛地夺过了整座大阵的控制权。
邪修猝不及防之下被抢了阵主身份,紧接着便被新阵主无缝衔接打成了和其余百姓一样的“祭品”燃料。
种恶因,得恶果,邪修终于品尝到了自己亲手布置的“杰作”滋味,用尽邪法宝物也没能夺回大阵,反而因为耗尽了防身手段而只能惨叫着和其余人一样,化作了地上的一滩血泥,供养大阵。
少年在最后关头诛灭了敌人,可女孩终究年幼,魂魄在邪法下已濒临溃散,即便被灵契和大阵之力死死拉住,也只能勉强留下一缕残魂,如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
灵眼中流着血泪的少年抱着妹妹渐渐冰凉的身体,颤声呢喃:“囡囡不怕……哥哥在这……哥哥不会让你死的。”
他抬头望着漫天哀嚎的冤魂,那都是无知助纣为虐,反而连累自己也一同葬身于此的城中百姓。
少年面无表情地掀了掀唇角,低声道:“都来赎罪吧,囡囡生,你们“生”,囡囡死,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人就也跟着一起,魂飞魄散吧。”
说罢,他再次催动灵眼,凭借自己和妹妹之间的共生灵契,强行调控了他们两人的天赋:他学着囡囡捏泥人的手法,以地上尸体化作的血泥为骨肉,以城中所有的纸为皮囊,造出了满满一座城的纸人,再用自己的灵眼之力将全城死者的魂魄锁进无数纸人壳子中,并入共生灵契的从属之下。
做完这一切,少年将妹妹的残魂固定回身体,轻轻将她放入融合了全城人骨血的“纸菩萨神像”中。
“你怕冷……哥哥替你烧香供火,你就能暖一些。”
在一片血腥的静寂中,他跪在那纸神像前,木然地布好了一张供台:“娘说,佛陀受人间香火,所以金身不灭,哥哥为你塑像,拜你成神,是不是有朝一日,也能让你魂魄完整,重回人间?”
……
看到这里,厉无渡三人心中俱是一沉。
厉无渡缓缓闭上眼:“诡城、纸人、城主府、长乐坊、无目神、庙祝……原来这背后的一切起因,竟是这样的。”
空气中,隐隐传来一道细微的童声笑语,仿佛穿透了重重时光——
“哥哥,你还记得吗?我还要捏‘飞天麒麟’呢!”
伴随着这声似真似幻的脆笑,忽而,整个天地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猛地掀翻。下一刻,四周的景象如镜面碎裂——赤红的血光、扭曲的人影、那座静默伫立的纸菩萨神像……全都如风中残灰,被无形力量吹散殆尽。
片刻后,众人又重新回到了“长乐坊”。
只不过区别于诡城中的和刚才外头诡异空间里的,厉无渡能够清晰分辨出,他们此时是在庙祝的灵台深处,这里的长乐坊漂正是他的执念幻化。
“……怎么还是长乐坊?”吃了年轻没经验亏的百里忍冬疑惑道,另一边同样年轻的自己也皱起了眉头。
“神魂幻境,”厉无渡开口向他们解释道,“方才那段场景应该是庙祝神魂外层的记忆,而眼下,我们已经进入了他真正的意识核心。”
“说得没错。”
淡淡的男声突然响起。
百里忍冬和少女厉无渡反应极快地骤然绷紧身体,循声望去的同时便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不过此时静静站在长乐坊门口的庙祝却好像暂时没了刚才在外头那喊打喊杀的意思,他的意识化身并未戴纸面具,露出的脸果然正是那少年长大以后的模样,只不过分明是本该意气风发的英俊青年,此时却像一棵枯朽的老树,眉宇间带着沧桑和死气。
“难得有人能来到这里,这么多年,再也没人知道那些尘封的过往,三位看过了我的记忆,也算是有缘,我也不差这点时间,最后,不妨进来聊一聊吧。”
百里忍冬却冷冷一笑,目光里透着毫不掩饰的警惕与戒备:
“聊一聊?你倒是说得轻巧。可我们本来就是来杀你的,哪有理由听你一面之词、乖乖走进去陪你闲话家常?”
他说着便横起剑身,挡在厉无渡身前半步:“你现在这副样子是要拖延时间,还是另有图谋?”
他话音刚落,少女厉无渡也轻哂一声,应和道:“没错,纵然你给我们看了自己悲惨过往的可怜记忆,可说一千道一万,你都是我们的敌人,眼下我们人在你神魂深处,一句‘请进’,我们就真要迈进去?万一里面有陷阱,岂不是成了给你送菜?”
“庙祝,你当我们是傻子,还是你已经在这不死不活的万年千年里,疯了呀?”她恶劣地反问道。
空气在这一刻凝滞了。
厉无渡没有出言讽刺庙祝,但也没有出声阻止另外两人,她只是凝神观察着此时出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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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面前的这个意识化身,试图判断对方的状态。
庙祝任她打量,面对百里忍冬和少女厉无渡的质疑与讽刺也没有动怒,而是叹了一口气,垂下眼帘率先转身走了进去:
“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是太多年,没有可以一同聊聊从前的人了……”
这透着丝落寞的话音随着一片黄叶从院墙上探出的枝头落下,打着旋落在厉无渡肩头。
她伸手接住,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叶子上的纹路,突然道:“进去看看。”
百里忍冬一怔,忧虑道:“师尊,那是他的老巢,太危险了。”
但厉无渡却仿佛心中另有打算,不过她并未和两人细说,而是一边不顾百里忍冬的劝阻迈步向前,一边道:“来都来了,既然有缘,何妨一聊?”
少女厉无渡皱了皱眉,不过不知道她想了些什么,片刻后竟也跟了上去,只不过两把鸳鸯刀始终被提在手里,显然也是在戒备着可能的危险。
百里忍冬阻止无法,只好也紧握寒英跟了上去,心想大不了一会儿若有陷阱,自己拼死挡在师尊身前便是了。
……
就在他们踏上门前青石台阶的瞬间,忽有低低的唱词声不知从哪悠悠传出:
“红花喜幔迎新客,长乐今宵请贵人……”
声音凄婉缠绵,和着长乐坊内斜过屋檐洒落的阳光,和在静止的空气中打着旋儿落地的枯叶,一片祥和中显得格外诡异。
庙祝正在点香,然后将它们插在正殿供台的香炉上。
不过这里立着的不再是庞大的无目纸菩萨神像,而是平躺着一个宛若沉睡的小女孩。
她面容身躯俱布满碎裂痕迹,整个人像是被强行拼好,没有一点生息。
香烟缓缓升腾,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烟雾中变得模糊。
少女厉无渡手中刀握得紧,面上却好似当真是来和人聊天一般,状若随意问道:“这曲儿有意思,唱得是喜事?莫非和你在外头操办喜宴有关?”
庙祝年轻但沧桑的脸在烟雾中半隐半现,一半虔诚一半幽然。
“这是阿娘活着的时候最爱听的戏,可惜她和爹都死在了我觉醒灵眼之前,救不回来了。”他出乎意料地有问必答,“至于外头的喜宴,那不过是捉活人来给囡囡供养生魂和血肉精气的祭祀仪式,若是没出事,囡囡早该成亲嫁人了。”
“长兄如父,我不过是做了身为兄长该做的事。”
少女厉无渡“唔”了一声,心道看来这庙祝就算没疯也肯定不太正常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经历灭门惨案后又不知在生死之间徘徊了多少年,人多多少少脑子得有点毛病。
她不再发问,但话匣子已经被打开的庙祝却没打算住嘴。
只听他感叹道:“记不清多少年没听过囡囡叫我哥哥了,若不是你们闯进来激活了记忆幻境,恐怕连我自己都以为忘了。”
三人站在他身后几米外,这回厉无渡开口了:“有些执念终究无法成真,该放下时便要放下。”
庙祝轻笑一声:“放下?谈何容易,若换做是你,你能放下吗?”
厉无渡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空茫,大片的红色似乎又从眼前一闪而过,不过她很快便从恍惚中抽离,平静地眨了眨眼,回答道:“能。”
庙祝回头看她,一双能看破人心的灵眼锐利如刀,想要从她脸上找出逞强或者嘴硬搪塞的证据。
但可惜,他失败了。
从那双通透平静的眼睛里,庙祝只看到了坦然和笃定。
那不像是纸上谈兵的人会有的眼神,更像是……已经做到过,所以有底气果断回答的亲历者。
于是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如何放下?”